玩家并非玩世不恭,百姓演绎百态人生,胡同链接世界城市,京味文化代代传承。几句开场白是对36集电视连续剧《正阳门下》观后的概括。
从弘扬和歌颂北京文化的角度看,《正阳门下》确是改革开放30多年少有的一部佳作,甚至某些方面可以与“茶馆”、“龙须沟”媲美。《正》剧全篇贯穿了一个“正”字:盛世玩古董,注定了本剧“歌颂文学”的性质,主题充满正能量;无论九门提督关老爷子,还是“贫民”藏家破烂侯,无论是“光明磊落一根儿筋”的韩春明,还是制作赝品、发誓要“让韩春明打一回眼”的程建军,都堂堂正正;无论是人与人之间还是人的内心世界,最后都归结为邪不压正。
《正》剧在怀旧的同时,还展现了情与理的人文现象,就是规则与潜规则的关系。社会生活的实践表明,潜规则也是规则,完全逆袭潜规则就不招人待见。亲哥、亲妈到自己开的饭馆吃饭,就不能要钱,亲朋好友到你的饭馆喝酒必须打折……诸如此类,就不能从企业管理的角度进行成本核算,更不能六亲不认。
所谓有理儿有面儿,就是约束受让双方的潜规则。人家给足了你面子,你也得懂理儿。我的一个战友开了一家德太楼,战友聚会就去他的德太楼,大家吃完饭要结账,他死活不收钱,说在咱自己家的饭馆聚一下还给钱,这不是等于大嘴巴搧我脸么?大家说如果不要钱我们下次就不好意思来了,为了可持续发展,这钱你不能不收。最后商定,收成本价,大家轮流坐庄。结果轮到一哥们结账,要开发票,还说开多点没关系。立即遭到大家谴责,说你丫整个一小日本儿——人头儿太次郎。
规则是大家约定俗成、普遍认同的习惯,说是游戏规则,遇上一根筋的也能倾家荡产、闹出人命来,这时候考量的往往是人的道德底线。郭大爷大病一场,程建军患了肝癌还气吐了血,韩春明就不再拿行规说事儿,该出钱出钱,该认栽认栽,人命最珍贵。
玩家与藏家显然是有区别的,境界也有很大差异,苏萌的舅舅、关小关的父母是为了倒腾玩意赚钱,而好玩意到了藏家手里就没有下家了。用破烂侯的话说就是,藏品好比是自己的孩子,孩子能卖吗?剧中破烂侯是最纯粹、最有代表性的藏家,自己没正经营生,家里缺衣少食,却生性喜欢收藏,到了视藏品如命的程度,为了充饥用几本书跟韩春明换了个馒头。正是由于他备尝藏家之艰辛,在很多时候显得矫情。按行里的规矩,请人鉴赏(所谓“掌掌眼”)和把东西卖给人家是两回事,一方捡漏必定因另一方打眼,捡漏者赢得光明正大甚至可以作为炫耀的资本,打了眼的你得认栽,没有找后账的道理,以破烂侯的性格,绝不会把“天地绝命”香炉退还给程建军。
《正》剧中多处出现了“爷”的称谓,也有人说“爷文化”是北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实很多人误读了“爷”的本意和引申意义,仅仅是代指,而并非八旗之风、纨绔子弟那种提笼架鸟、游手好闲的大爷做派,在旗的有多少人,能对老百姓产生多大影响?普通百姓有多少资本去当大爷?北京人爱调侃,也爱自嘲,“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多是出于自嘲,这里的“爷”仅为自称,但是把“爷”换成“我”,就太写实、太浅显了,太写实就是缺乏我行我素的精气神儿,太浅显就遮不住作为爷的那种爱谁谁的那份自尊。北京人讲理讲面,不抬杠的时候也比较谦和,尤其在长辈面前不敢造次。语言的约定俗成离不开特定的人文环境,北京话的表达方式甚至语气对应的是聊天对象与特定场合。“孙子,少跟爷来这一套”和领着自己的孙子说“孙子,你可不是装孙子,你是爷的真孙子”的口气肯定有本质区别。自称爷,你把别人当孙子吗,这不等于占我们大家便宜吗,但通常不会触犯众怒,因为都知道一个人自称爷的时候,大多心情不好,需要更多人文关怀与心理疏导,人们都需要有发泄,他都急眼了,爷就爷吧,没人跟他计较,不轻易撕破脸,不跟没理没面的人一般见识,这也体现了北京文化的包容性。
按北京人的习惯,称令自己佩服、欣赏的人为爷。被北京人称爷的人不会是高帅富,也没有当官的,你在某一个领域是被公认的专家、有绝活,才有资格被称为爷。国安队中,周挺被称挺爷,随着年龄增长,防守凶狠劲依旧,得牌少了,让人放心了。马季奇连续几个赛季中超抢断王,人称马五爷。《正》剧中也是这样。关老爷子是爷,破烂侯被尊称侯爷,韩春明的境界已经很高,但是因辈分关系不敢被称“爷”。
当然,称别人“爷”,也可以作为嘲弄、反讽,车间主任或工段长跟大伙一起休息了一阵,该干活了,起身说:“几位爷,咱动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