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问须洞明世事,文章要练达人情——读罗家伦《学问与智慧》有感 学问和智慧 罗家伦

曹雪芹所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原意,大概是一种矫正,即对将学问限制在专门人的专门之学,将文章限制在读书人的笔墨文章的矫正。

曹氏之言,具有很强的实践理性,是对学问、文章定义的重塑,也是一种扩展,意义重大。

真正的学问,就是智慧。洞明世事、练达人情是大智慧,因而理所当然是学问!

罗家伦著有《学问与智慧》一文。顺便说一句,苏教版初中九年级(上)把此文编进了教材,让我有出乎意料的尊敬。

罗文对智慧与学问,智慧与文章有极富启发意义的阐述,反衬了曹雪芹之言。

论断一:有学问不一定有智慧,真正的学问,必然是智慧的结晶。

孟德尔研究豆子的交配实验,这是生物学家的最常规的学问,但孟德尔以前的生物学家,此实验生物学家们做过千万遍,但只有孟德尔由此发现了遗传学的基本原理。达尔文、爱因斯坦与孟德尔一样,都有从常规中发现非常,能看见别人所看不见的智慧。

论断二:真正的智慧,必然以学问为基础。否则只是昙花一现、浮光掠影。智慧不是空穴来风,“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零星的智慧,如火花乍现乍灭,不足为道。

论断三:文章、书籍分两种——有智慧的和无智慧的。故而读书也需智慧,即辨别文章、书籍的价值,要“读书有间”,不要“劳而无功”。

在一个以网络为载体,海量信息蜂拥而来的时代,如何鉴别真学问,如何鉴别有智慧的好书好文,生出了别样的难题;同时这也是一个自媒体的时代,给写文章,无成本发表文章,生出了意外的便捷。

学问须洞明世事,文章要练达人情——读罗家伦《学问与智慧》有感 学问和智慧 罗家伦

这样,网络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势在必然。这也是必要的代价,信息匮乏、封闭、垄断、人为操纵从来都是有害无益的。

我在网络上找文章,以罗家伦先生的《学问与智慧》为基础,以“学问须洞明世事,文章要练达人情”为标准。诸位一定会问,“你有判别真假学问的智慧吗?”。嘿嘿,洞明世事也好,练达人情也罢,关键看有没有真性情,是不是有慈悲心,化繁为简,抓住这点,不及其余。

最后,是不是真学问,有没有智慧,还是要读罗文。罗文答案昭然。

罗家伦(1897年——1969年),字志希,笔名毅,教育家,思想家。浙江省绍兴人。民国时期,曾任清华大学校长、中央大学校长。1949年去台湾后,主要从事教育管理和文化事业。

学问与智慧

学问(learning)与智慧(wisdom),有显然的区别。学问是知识的聚集(accumulationofknowledge),是一种滋养人生的原料,而智慧却是陶冶原料的熔炉。学问好比是铁,而智慧是炼钢的电火。学问是寸积铢累而来的,常是各有疆域独自为政的。它可吸收人生的兴趣,但是它本身却是人生的工具。智慧是一种透视,一种反想,一种远瞻;它是人生含蕴的一种放射性;它是从人生深处发出来的,同时它可以烛照人生的前途。

有人以为学问就是智慧,其实有学问的人,何曾都有智慧?世界上有不少学问渊博的人,可是食古不化,食今亦不化,不知融会贯通,举一不能反三,终身都跳不出书本的圈子,实在说不上智慧二字。这种人西洋便叫做“有学问的笨伯”(alearned-fool),在中国便可称为“两脚书橱”或“冬烘先生”。反过来说,有智慧的人也不见得都有很好的学问。有一种人,读书虽然不多,但他对于人情事理,都很通达,凭借经验,运用心得,这样的人,你能说他没有智慧吗?

学问是不能离开智慧的,没有智慧的学问,便是死的学问。有许多人从事研究工作,搜集了很多材料,但往往穷年,找不到问题的中心,得不到任何的结果,纵有结果,亦复无关宏旨——这便是由于没有智慧。而有智慧的人则不然,他纵然研究一个极小的问题,也能探骊得珠,找到核心所在;其问题虽小,而其映射的范围,却往往甚大。譬如孟德尔(Mendel)研究豆子的交配,居然悟出遗传的定律,奠下了遗传学和优生学的基础,就是一个例子。再说进化论的创立者达尔文。在达尔文以前,何曾没有富于学问的生物学家,看见过海边的蚌壳、山中的化石、类人的猩猿、初民的种族,何以不能发现物竞天择、最适者存的天演公例?等达尔文发现以后,赫胥黎慨然叹曰:“这个道理,傻子都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不知道?”当代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有人称他为牛顿后第一人,他的相对论是科学上一个稀有的创获,但是他自己却对人说:“我的发明其实很简单,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他能看见别人所看不见的,便是他的智慧过人之处。

世间不但有缺乏智慧的人,而且也有缺少智慧的书。我们可以把书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有智慧的,一类是无智慧的。有智慧的书,是每字每句,都如珠玉似的晶莹,斧凿般的犀锐,可以启发人的心灵,开辟人的思想,有时可以引申成一篇论文,或成一本专书。这就是英文中所谓“灿烂的书”(brilliantbook)。无智慧的书,往往材料堆积得和蚁丘一样,议论虽多,见解毫无。纵然可以从他得报导,却不可以从他得启示,在著者是“博而寡约”,在读者是“劳而无功”。这就是英文中所谓“晦塞的书”(dullbook)。然而这类的书多极了,读者要不浪费时间,就不能不精为选择。须知著书固要智慧,读书也要智慧。“读书得间”,就是智慧的表现。“鞭辟入里”“豁然贯通”,都是不容易的事。若是像讽诵高头讲章的读法,则虽“读破五车”,有何用处?

学问固然不能离开智慧,同时智慧也不能离开学问。有学问的人,虽然不一定就有智慧,正和有智慧的人不一定有很深的学问一样,但是智慧却必须以学问做基础,才靠得住。无学问的智慧,只是浮光掠影,瞬起瞬灭的。他好像肥皂泡一样,尽管可以五光十色,但是一触即破。惟有从学问中产生出来的智慧,才不是浮光,而是探照灯,可以透过云层,照射到青空的境地。惟有从学问中锻炼出来的智慧,才不是瞬息幻灭的肥皂泡;他永远像珍珠泉的泉水一般,一串串不断地从水底上涌。也惟有这种有根底的智慧,才最靠得住,最为精澈,最可宝贵。

若把学问譬做建筑材料,那智慧便是建筑师的匠心。有木、有石,甚至有水泥钢筋,决不能成为房子;就是懂得材料力学、结构原理,也只可以造成普通的房子,而决不能造成庄严壮丽的罗马圣彼得(St.Peter’s)或巴黎圣母(NotreDame)教堂。这种绝代的美术作品,是要靠艺术家的匠心的。但是材料愈能应手,匠心愈能发挥;构造的原理愈进步,艺术家愈能推陈出新。材料与技术对于作风的影响,整个美术史,尤其建筑史,都可以证明。所以学问与智慧是相辅为用,缺一不可的。我们不但需要学问,而且更需要智慧——需要以智慧去笼罩学问、透视学问、运用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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