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今年八十大寿,已是杖朝之年。去年,北京的老三回家探亲他只说几个字“明年我八十,你们回来庆一下”。虽说是简短的几个字却表白了老人的心曲:老爷子风风雨雨八十年活过来的确不容易,十八岁河北涿州师范毕业,赶上“七七”事变,南下时被告国民党抓去当兵,抗日战争期间,从马夫干起当过甘肃平凉国民党九十七师炮兵营看护兵,后来去陕西咸阳五十九师后方医院学医,任少尉军医,然后逃脱队军,辗转六省跑到界首开私人诊所。四九年二月参加革命工作,被分配颖上赵平午征队工作,当过颖上县医院负责人,阜阳地区医防工作队负责人,五三年调涡阳县医院任主持工作的医务股副股长。他的一生经历了三反,五反,反右运动。在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受过劳狱之灾。五八年下放林场劳动改造,先后在单集,店集,高公,次淮新河,花沟等地工作。历次运动中他都不能幸免于难,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再次被游街批斗,险些要了他的命,直到八零年平反昭雪。才算过上平稳的日子。为老爷子庆八十理所应当,老三当时并没说什么,只是做到心中有数:这不,要过年了,老三打电话通知在北方的老二,老五,老六他们并说明给老爷子庆典的意义。其实老二是个很顾家的人,他一大家子人都要他操心,但必竟是忠效难得再全,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回家过年,九九年,过年那天北方的哥弟几个带着家属,开着车一路风尘地为老爷子庆八十大寿。
我们弟兄六个,娣妹三个,业已成家,聚集一块共有二十二人。老大原先在本县城农药厂上班,大小是个副厂长,原来的媳妇在县百货公司上班,膝下有一女儿。日子过得挺红火,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俩拉过架车,吃过苦,受过罪总算挺过来了,但是他们能同甘苦,共患难,就是不能同享福。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俩人散伙了,女儿被她领走,家里存款也被她卷走,剩下空巢留给了老大。且老大工厂经济效益不隹,支不敷出,工厂宣布破产,老大的厂长名存实亡,家境也一天不如一天,几乎到了断炊的地步。而且找了个农村媳妇,添人进口,这使他的日子更加冰上加霜。全家人聚在一起,他一言不发,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何时能东山再起重振雄风呢?
老二,老三,早先一个是涡阳农垦学校毕业的学生,一个是店集中学的学生,都属于“老三届”,他们俩同时去了涿州老家下放劳动,此一去就在那里扎下了根。七十年代初他俩先后被招工到航练厂,一个被招到银行工作。老二压根就是一副艰苦朴素勤俭节约任劳任怨的样子,也不嗜烟酒,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作风;他上敬老人,下扶幼小,一直被哥几个所敬重。
老三一直在金融部门工作,他挺有魄力,聪明过人,身材适中,浓眉大眼,炯炯有神,洞察力强。他从一个下放知青到银行职员,到业务主管,九十年代初升任涿州建行行长,再晋升为保定市建行副行长,直到调任北京建设总行任审计处长,可谓是“官运亨通”。但他对我们弟几个要求甚严,他的观点是:“严厉出才干,姑息养小人”。这也难怪,他处在那么一个特殊位子上,一个非常敏感的单位,如不很好地把握自己,栽跟头的可能性很大。由于他很特殊,在家人的心目中举足轻重,家里的经济困难和人事安排全靠他一个人,老五和老五的媳妇都是他安排的,以及侄子侄女外甥等。但是,在这里不能不提及老六,他是我们家从小送人的老么,那时家境贫寒,无力养活十口之家,无奈只得送人扶养。时隔三十多年后,辗转路程,他又回到我们家,老三把他从东北安排到涿州工作。仅此一项就给郭家立了大功,真是功不可没。所以姓郭的一家都挺怕他的,他的举手投足也深刻地影响着我们哥几个。
老三的荣任升迁除了上述原因外,最关健的是他有个贤淑的妻子,她是北京高干子女,父亲是南下军官,全国解放后分配到国家海洋局工作。而老三的提拔,又于他岳父的关照不无关系。老三的妻子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很好的素质,待人接物有条有理公开透明,既受人尊敬,又为人称道。
现在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在哥几个之中排行老四,既不像老大那样磨难多多,也不及老三那样一路风光,在哥们几个之间我是最落后的,家庭条件差与他们是不可比的。我性格内向,不善辞令凡是唯若是从,一副提不起来的架势。物质上的贫乏,导致许多人不愿与我交往,大多朋友也避而远之。好在除去性格上的因素外,也没有啥大的毛病,加之喜欢文学,爱躲进象牙之塔,很少与外界接触,孤陋寡闻也很难免。近几年来发表点豆腐块文章,才算有点影响。由于我的护士职业身份,时常让我处于尴尬境地,心理压力迫使我不得不从临床一线调到二线去。二线工作虽说事在人为,但事务繁杂,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相互排斥,处事艰难。经济收入显然下降,我深信只要勤奋,就没有淌不过去的河。
老五在涡阳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二十岁由老三介绍去了新疆厍尔勒大沙漠,在勘探队找石油,一干就是五年,受尽了风沙之苦,养成了新疆大沙漠粗犷豪野的性格。八十年代后期调到涿州物探局基建处工作,再后来考取物探大学,毕业后成了处里一名小科长。老六原先在东北桃山粮食局工作,他从小在东北长大,养成东北人豪爽好饮的性格,受市场经济的冲击粮食部门被推向了市场,在单位没事干,加之他为人行侠仗义,做事不计后果,债台高筑,家里到了穷山恶水的地步,没澈,老三将其夫妇调往涿州安排在热电厂上班。而他最怕老三但又离不开老三的帮助,如果他在涿州混上几年定有所发展。
现在我来分别介绍姐妹几个人的情况,大姐没有正式工作,文化水平也不高,自小就帮家里做点小生意,结婚后到姐夫的服装加工厂上班,也就是给人家做衣服,改革开放后自己单干,她与姐夫先是跑客运,后挣钱置地盖厂房,搞小作坊做冰棒,面包生意。后来发展成小型企事,生意越做越大,有了钱就表现出浓重的小市民气,处处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真是到了“穷时不知钱怎样挣,富了又不知钱怎样花”的地步。这几年赔也赔了,赚也赚了,生意还得继续,一心只想大发展,又受更大的经济制约,怎么办,只得靠剥削工人劳动力以及苛扣农民工薪水来支撑。对家里的人也表现出为富不仁,谁也别沾他们的光,更别想从他们哪里得到好处。这也怪不了他们,因为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经。其实经济社会就是这样,谁也不帮谁,而穷富差别也就是这样形成的。
二姐,受文革的影响没上好学,并且在父亲最倒霉的时候,家境穷困潦倒时,在没有任何嫁妆的窘境中,远嫁到淮北煤矿,找了个下井工人,艰难渡日,苦撑到现在,一双儿女也没上出学来,女儿靠打工生活,好在儿子在涿州银行谋了份工作。二姐夫已退休,二姐也办了病退,俩人的工资还算能维持生活。
妹妹是八三年老爷子退休,她接班的,她小学没上完就不上了,就给大姐带孩子,耽误了学业,先是在医院制剂室工作,然后到图书室,也就是医院的一般职员。
我们全家二十多人,在老爷子杖朝之年聚集一块,请人给拍了录像和照片。年三十中午在乐行宾馆摆了三桌(男的一桌,女的一桌,小孩子一桌)吃了团圆饭就算给老爷子庆八十大寿了。
郭义军于一九九九年二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