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对河道广泛进行硬质护坡”之反思
原载2010年第10期《环境教育》杂志
被安庆市环保网等多家环保网转载
河流是大地的血脉。大地因河流而灵动，城市因河流而兴起、而发展。看吧，从亚洲到欧洲，再到美洲、非洲、大洋洲，世界上每一座城市的身旁都有一条河流静静在流淌着。河流是有生命的。每一条河流都是一个丰富而又复杂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系统中，生存着许许多多的动物与植物。如果说树林、草地是“绿地”，那么，河流的水岸就是“蓝地”。“蓝地”是水生生态系统与陆生生态系统相互交织的水陆过渡地带，是河流生态系统中最丰富、最活跃、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目前对于“蓝地”的利用和保护存在着种种误区。记得前些年，北京圆明园湖底铺设防渗膜曾引起轩然大波，并最终因行政机关的介入而被迫终止。其实，随着近年来一些城乡生态环境建设的大规模展开，类似圆明园湖底铺设防渗膜的事件，在我们身边经常地、不断地发生着。我们身边的蓝地正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破坏，那就是：对河岸广泛进行硬质护坡。
一、河道硬质护坡乱象种种
当前，一些地区河道环境综合治理与生态建设正在一步步走进误区。
其一，乡村河道治理机械搬用城市方法。在当前的河道治理中，许多城市在清淤的同时，对河道两岸用水泥、石块进行了硬质护坡。几乎与此同时，经济发达的长三角地区广大农村也对流经乡村甚至田野间的河道进行了类似改造，而且大有对所有河流皆进行硬质护坡的趋势。有的甚至将河底也作了硬质化处理。自然的、有生命的河流，正一步步变成人工的、无生命的水池。伴随着硬质护坡的同时，一些地方还把自然弯曲形状的河道改造成直型河道。
其二，误认时尚，盲目跟风。如果说城市人口密集，土地紧张，对河道两岸进行硬质护坡似乎还可以理解；对那些比降大、水流湍急、河岸与河床受到严重冲刷的河流进行硬质护坡，也属必要。除此两种情况外，对河流进行硬质护坡则大可不必。但事实上，一些城乡，尤其是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的领导们“环境审美观”发生偏差，对那些地势平缓、水流缓慢、对河岸无任何冲刷的河流，也投入大量资金进行了硬质护坡。
其三，“消灭”水中和岸边植物。一些地方在对河流进行硬质护坡的同时，对水边生长的挺水植物、岸边生长的杂树和杂草实行了“一扫光”政策。岸边茂盛的草木消失了，河流两岸干净、清爽了，但充满生机的、活的“绿岸”也变成了没有生态功能的死寂的“灰岸”。
二、种种可怕的生态弊端
对河流盲目的进行硬质护坡，且不说造成资金的巨大浪费，单从生态学的角度看，就不值得提倡。
其一，割断水陆生态系统。河流两侧水陆过渡的地方叫做河岸，自然的河岸当然是泥质或泥沙质的。河岸连接着水体与陆地，是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方。用水泥、石块进行硬质护坡，割裂了水体和陆地的联系，水陆之间的过渡带被阻断，使“蓝地”呼吸困难，生态系统因窒息而死亡，生态功能被破坏，有生命的生态系统变成没有生命的死寂世界。现在，在城市已经基本看不到真正的水岸生态系统了。乡村的一些水岸生态系统，也正在因为不断进行的硬质护坡而逐步消失。而水岸生态系统的割断所带来的生态破坏后果，甚至比水体污染还要严重得多。乌龟、老鳖等许多两栖动物都是在岸边泥土中产卵的。试想，它们爬不上河岸，或当它们爬上河岸却找不到可以产卵的泥土，它如何繁衍后代？如何延续种群？专家调查表明，河道硬质护坡后，生长在这个生态系统中的动植物明显减少。其中，岸边的生物种类和水生生物将分别减少70％和50%以上。而生物多样性的减少，会给人类生存环境带来的影响，有时是一时难以估量的。
其二，破坏水体自净能力。芦苇等岸边多种挺水植物和一些沉水植物是水体的天然净化器。过去乡村河道水质较好的原因之一，就是岸边和水体中动植物丰富，水体自净能力强。但在以水泥石料修葺的河道中，具有净水功能的水生生物生长非常困难，不利于水中生态平衡的建立。长此以往，河水将失去自净能力，水质趋于恶化。这是甚至比向水体中排放污水来得更严重的破坏。同时，没有天然植物作为屏障，还会使岸边的垃圾轻易入水，造成污染。特别是高温季节来临时，容易使传染病菌孳生。
其三，造成水体生态系统紊乱。有的地方在河道治理中，不仅进行硬质护坡，还随意改造自然，在河流中间修筑水坝、水闸，把自然畅通的水系变成由人工控制的水网，刻意控制江河的水位，使潮涨潮落的自然节律因人为的调控而改变，尤其是天气极端的时候，这种节奏被破坏得更为严重。但江河中的水生生物千百年来早已适应了潮涨潮落的自然节律，并以此为信号安排自己洄游、产卵等生活节奏。自然的节律被人为打乱后，生物们的“钟表”也会变得紊乱无常，使水生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洄游、什么时候该产卵，进而影响到它们的繁衍、生存。
其四，不利于水资源利用。河道硬质护坡还会对水资源的利用造成很大的负面作用。据北京市环境科学研究所的专家统计，北京共有40亿立方米水可利用，其中27亿立方米来自地下。如果北京的河道、水渠均进行硬质护坡，将会严重阻碍水的渗漏，破坏地下水的补给。同时，由于河道内水流速度加快，会加快水资源的流失。比如，水若从密云水库通过硬质护坡的河道流到天津入海只需10多个小时，而渗入地下、进入土壤、水库，则可以保存4年之久。
三、河道生态环境建设路在何方
由于防洪排涝、农业生产灌溉，以及景观建设的需要，人们对自然河道进行必要的改造，是必然的。但自然的，才是最接近生态的、最合理的。因此，人们对河道的生态环境建设亦应本着对自然改变的最小化为原则。
一是进行必要的生态护坡。正因为河道硬质护坡存在着种种弊端，且这种弊端正逐步被人们所认识，因此，不少发达国家如日本、德国、美国、英国等在目前的河道治理中，已开始摒弃曾经风行一时的硬质护坡，石块、水泥等正逐渐退出河道治理工程，而首先选择自然的杂草和泥土，即使是在十分注重环境美化的大都市也不例外。我们在河道整治工作中，思想上首先应走出“只有进行硬质护坡才美观、才现代化”的误区，切实掌握好河道硬质护坡的度，宜为则为，不宜为则不为，可为可不为的则尽量不为。既使进行护坡，也要采用生态技术，为河岸留有充分的“呼吸”空间，让河岸少一些水泥和石块，多一些自然的杂草和泥土，让河流永远保持生机和活力。
二是拆除不必要的硬质护坡。硬化运动在发达国家出现的相应的较早，其产生的问题和教训值得我们去深思。二战后，美国兵工总署提出清洁河道和硬化河道的建议，得到政府许可，随即产生了所谓的“河道硬化运动”。20世纪80～90年代，美国部分地区，尤其是洛杉矶地区严重缺水。专家们调查分析认为，尽管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河道硬化直接带走了广大汇水区内的雨水，是使缺水问题日益严重的重要原因之一。随后，美国开始了河道软化运动。即将原来被硬化的河道进行软化处理，恢复其自然性状。也就是逐步拆除早年进行的硬质护坡，恢复河道原始自然状态和泥土河岸。在污染治理中，我们许多地方曾经走过“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并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在河道生态环境建设中，我们应尽量避免再走“先建设后拆除”的弯路。
三是沟通水系，恢复河道生态自净能力。“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实践证明，保持水体处于不断流动状态，是对水体最好的净化措施之一。以往许多城乡河流之所以都曾经有过较好的水质和极生态的水域环境，除那时污染排放少之外，水系通畅，水体自净能力强，是一个重要因素。但后来，由于对保持水体通畅的重要性认识不够，一些乡村在道路建设中为了节省资金，也有一些为了建设截污工程，干脆把某些河段填平了。也有的随意向公共河道倾倒建筑和生活垃圾，时间长了，垃圾堆积过多，便造成河道堵塞。由于种种原因，以至形成了随处可见的断头河。加强河流的生态环境建设，应着力打通肠梗阻，消灭断头河，让大大小小的河道连通起来，让水流通畅起来，恢复河道及整个水域环境的生态自净能力。把人工改成的直型河道，恢复原有的自然弯曲形状和透水状态，恢复河岸两边的自然植被带。弯曲的形态不仅可以降低水的流速，减少水流对河岸的冲刷力，减少洪水的破坏力，同时能使水在较慢的流动过程中，通过两岸密集的植被根系和透水的河床大量渗透入地下，很好地补充地下水。
四是建立水面管护机制。江苏省在太湖治理中，首创“双河长”制，对太湖15条主要入湖河流设立省级和地方层面“双河长”，由省政府主要领导和有关部门主要负责人担任省级“河长”，由地方政府领导担任地方“河长”，省、市“河长”负责组织编制河流环境整治规划，协调解决有关问题，推进小流域综合整治，落实地方党政领导对环境质量负总责。对于一个地区较大的河流，都可以借鉴和运用“河长制”的办法。而对于城乡小河流则可以引入道路管理的机制和方法，建立河道保洁员队伍与河道巡航监管体系，明确截污、清淤、疏浚、打捞漂浮物的要求与措施，并确保落到实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