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荷马史诗》中的阿喀琉斯
——聊希腊神话中的神与英雄之一
我们都熟悉“阿喀琉斯之踵”（Achilles'Heel）这一西方熟语，其意思是指致命的弱点、要害，或说一个人的死穴。我们都熟悉一个基本常识，希腊神话主要被赫西俄德的《神谱》和《荷马史诗》记录下来并流传至今。古斯塔夫·斯威布【德】的《希腊神话和传说》的中文译本主要有两种，一个是译林出版社出版的“曹乃云译本”，还有一个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前人大副委员长）楚图南的译本，这个本子最早于1959年7月出第一版。我们今天聊聊《荷马史诗》中塑造的阿喀琉斯的英雄形象。
英雄阿喀琉斯，是凡人珀琉斯和美貌仙女忒提斯的宝贝儿子。预言里说，阿喀琉斯成人后将被拉去打特洛伊人，并单刀赴会主攻特洛伊城，但他最后会死在特洛伊人（神话中描述的是死于特洛伊人的保护神·太阳神阿波罗）的箭下。传说她的母亲忒提斯为了让儿子炼成“金钟罩”，在他刚出生时就将其倒提着浸进冥河，使其能刀枪不入。但遗憾的是，因冥河水流湍急，母亲捏着他的脚后跟不敢松手，乖儿被母亲捏住的脚后跟却不慎露在水外，所以脚踵是最脆弱的地方，全身留下了惟一一处“死穴”，因此埋下祸跟。长大后，阿卡琉斯作战英勇无比，但终于给人发现了弱点，一箭射在脚后跟而身亡。
荷马史诗成功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性格鲜明的英雄人物形象，《希腊神话》中的阿喀琉斯可以说是其中最成功的英雄人物形象之一。作为作品的主要人物，他是特洛伊战争中最伟大的英雄。他的性格鲜明而丰富，矛盾而复杂：他为了荣誉而战，冷酷背后藏着温柔；他外表桀骜不羁，内心却向往平静，英雄主义背后体现出的更是鲜明的民族精神。阿喀琉斯无疑是有着无穷魅力的，他的这种魅力不仅体现在他对作品情节推动的作用上，更多的是体现在他的英雄，他的无畏，他的人性。
约公元前9世纪~8世纪出现的荷马史诗（这里指的是荷马口头加工整理，使之成为一部具有完整故事情节和统一语言风格宏大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修记》是西方文学史上一座高耸的丰碑。植根于荷马史诗的《希腊神话》再现了欧洲爱琴海地区灿烂的上古文化和英雄辈出的“荷马时代”。为了实现正义，铲除邪恶，他们战天斗地，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取得一场又一场胜利。其中一系列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无疑是这部巨著所取得的重要艺术成就之一。作品中的主要人物都具有丰富都具有性格的丰富性和鲜明性，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联军中最伟大英雄阿喀琉斯就是其中一个。
一、性格的丰富复杂性。
关于阿喀琉斯，我们可以说“这是一个人！高贵的人格的多面性在这个人身上显出了它的全部丰富性。”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整体，人本身就是一个世界，每一个都是一个完整的有生气的人，而不是某种孤立的性格特征的寓言式的抽象品。
在《伊里亚特》中，阿喀琉斯的形象并没像其他神祗一样被塑造于神圣不可高攀的抽象化，而是具体丰富的反映了其形象的矛盾与复杂，阿喀琉斯是个完整而丰富的“人”。从阿喀琉斯的出身来看，据传，他是人间国王珀琉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结婚生下的儿子，他具有半人半神的特点。神谕他有两种命运，或者默默无闻而长寿，或者在战场上光荣的死亡。海的女神忒提斯预知他会在特洛伊之战中战死，害怕丧子之痛，便在阿喀琉斯还是婴孩的时候，把他带到冥河，让他泡一泡冥河的水，身体便可练就刀枪不入的“金钟罩”神功，然而他的脚踝却没有浸泡到，则成了他以后的弱点所在。长大后的阿喀琉斯面对这个关乎生死的神谕，他选择了毫不犹豫地、爽快地走上了同特洛伊人作战的杀场，攻城略地，建立无数功勋。他母亲在前往特洛伊前提示过他的末日正在临近，他自己也清楚：他将葬身于特洛伊城下，但他依然挺身参战。阿喀琉斯作战时勇猛无畏所向披靡，但也有刚愎自用、自负任性、狭隘残暴的一面，他会因为自己的一时之辱不顾大局撤出前线，使大军蒙受损失。他还有残忍暴虐的一面，在挚友帕特罗克洛斯被杀之后，他痛不欲生，复仇心切，在同杀死帕特洛克罗斯的赫克托耳决战时，赫克托耳曾哀告说：当决战的一方死亡时，不要凌辱他的尸体。而阿喀琉斯根本不予理睬，冲天的愤怒使他变成嗜杀的魔鬼，在杀死仇人赫克托耳之后，残暴地将赫的尸体拴在马后倒拖着围绕自己挚友的灵柩跑了三圈，并以十二个被俘的特洛伊青年为帕特洛克罗斯陪葬。好友被杀后，他见了特洛伊人，不分男女老幼一通乱砍乱杀，使他们的尸体堵塞了克珊托斯河的河道。河神出面阻止，他竟然同河神厮杀起来。这些让我们看到了一个英勇善斗甚至残暴鲁莽的人物形象。
然而，在战斗中奋不顾身乃至残暴鲁莽只是他性格的一个侧面。复杂的人性与内心又使得他在赫克托耳的老父亲的哀求归还其子尸体时动了恻隐之心。他的残暴是出于对朋友的挚爱，对友谊的珍视。他重情重义，哪怕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要为挚友报仇，把对朋友承担义务看得高于一切，对于一个英雄而言，他看待友情比生命还要重要，则更偏重于人性的优点而冲破了过去神的单调的理想象征的局限，反映了阿喀琉斯性格中温和善良的一面。
阿喀琉斯性格复杂，感情丰富，他热爱自己的母亲，尊敬老人，对弱者怜爱，但是却对特洛伊人狠下毒手，他对朋友挚爱，对敌人残忍，在复仇时采用一切暴虐的手段，但最后却归还仇人的尸体，劝慰仇人的父亲，这一切都深刻的表现出了阿喀琉斯这一形象的矛盾复杂。“如果说忘我战斗与温厚善良构成了阿喀琉斯性格中两个对立的侧面的话，支配这两个侧面的内核则是对于个人荣誉的理解和追求。”
阿喀琉斯不惧死亡走向战场，是因为他把勇敢视为最高的荣誉。他热爱自己的国家，但当个人的荣誉与尊严受到伤害时。维护自己荣誉和尊严则上升到第一位。当希腊主帅阿伽门农声言要从阿喀琉斯帐下抢走他心爱的女俘时，从他对阿伽门农的愤怒中，也可看出他看重的并不是财物和奴隶，而是个人的尊严和荣誉，让别人承认他是英雄。阿喀琉斯没有被塑造成一个传统的高尚的神的形象，史诗《伊里亚特》中他的行为与内心都矛盾而复杂，也正表现出他完整而丰富的“人”的形象。
阿喀琉斯的身上体现出人的丰富复杂的个性特征，他的多侧面并不是他性情多变，而在于他是多种性格“因素”聚集成的一个有机整体。用刘再复先生的话说他是一个“圆型人物”。他既率真又固执，既善良宽厚又残暴凶狠，既任性又懂地尊重他人。在同一情境之下，他性格的某一侧面凸显出来，在另外一种情境下则会体现性格中的另一个侧面。英勇的战斗精神、温厚的情感态度和捍卫荣誉的英雄气质构成了一个丰富而完满的人。黑格尔都忍不住对这一经典形象进行热情洋溢的赞叹：“这是一个人！”
二、英勇善战，珍视友情。
阿喀琉斯是《伊利亚特》的中心人物之一，希腊联军中一号的大英雄，他是一个英勇善战、珍视友情、忠于朋友的人。首先，他在战场上几乎是百战百胜，杀死过无数的特洛伊英雄，从特洛伊人在没有他参战的希腊联军和有他参战的希腊联军时的不同反应的对比，就可以看出他的英勇善战。比如身着阿咯琉斯的黄金战甲的帕特洛克罗斯出击时，特洛伊人从远处看到他，以为是阿喀琉斯来了，即吓破了胆，阵脚大乱，自相踩踏致死的人无数；在阿喀琉斯罢战期间，特洛伊人在他们几次进攻中还取得过上风，都攻到希腊的战船上来了，若不是埃阿斯等希腊英雄的英勇抵抗，希腊人的战船可能都会给赫克托耳烧毁了；后来，阿喀琉斯重新武装上战场，希腊人又占了上风，特洛伊第一英雄赫克托耳被阿喀琉斯杀死，特洛伊人元气大伤。其次，阿喀琉斯珍视友情，忠于自己的朋友。当帕特洛克罗斯被赫克托耳杀死时，他真心实意地痛惜帕特洛克罗斯的牺牲，决心为他复仇。于是他又重新武装上战场，杀死了赫克托耳，并将他的尸体捆绑在战车上驱车游行。虽然这是阿喀琉斯凶残的体现，但这也是他忠于朋友的体现。因此，阿喀琉斯是一个英勇善战、珍视友情的“性情中人”。
三、鲜明的民族精神、民族性格。
作为战争题材的史诗作品中的主要人物，他们必须能体现出当时的民族精神，史诗中的人物往往通过自己的个性来表现出民族的全部力量，而且只有主要英雄人物的形象才最是实实在在的，有血有肉的。
英雄的形象不是无形的，不是虚构出来的，英雄的形象要通过人物的性格、所具备的精神所反应出来的，失去了人物的精神品格做支撑，则只会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虚壳。阿喀琉斯的性格就是这种典型的具有希腊民族精神的性格。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杀人就杀人，想睡觉就睡觉。这是一个毫不掩饰的人，他的肉体和灵魂都裸露在外。即使是残暴，都带有几分率真无邪。他自由奔放躁动不安，热爱冒险崇尚武力，鲜明的表现出希腊人对自由的追求，以及崇尚武力的英雄主义本色。
纵观整个希腊神话和史诗，我们会发现除少数神祈和传说外，故事中行为的动机都不单纯是为了民族和集体的利益，而是为了满足个人对生命价值的追求：或为权位、或为财物、或为爱情、或为复仇。他们的冒险，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健美、勇气、技艺和智慧，是为了获得权利、私欲、爱情和荣誉。在他们看来，与其默默无闻而长寿，不如在光荣的冒险之中获得巨大但是短暂的快乐。这些都表现了热爱生活、肯定和追求人的现世价值的积极乐观的人本主义思想，表明他们重视生命对于个人的价值，而阿喀琉斯则正是这种性格的代表，他们趋于个性自由的追求，对自我价值、自我认识的追求，不同于谦虚保守以追求到的完善的传统中国式英雄模式。
四、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热爱生活。
他有自己特殊的恻隐之心，从赫克托耳的老父亲哀求阿喀琉斯让其带回儿子尸体的事件，我们更能看到阿喀琉斯极为复杂的内心，但也正当是这种任性的优点让阿喀琉斯更凸显出英雄应有的大将之风度。当赫克托的老父亲普里阿摩斯带着礼物来到阿喀琉斯的帐下，哀求允许领会自己儿子尸体时，普里阿摩斯的话激起了阿喀琉斯对自己父亲的怀念与忧心。老人流着眼泪跪在他面前恳求他让自己把儿子的尸体带回家时，他温和的松开老人抚抱他双膝的手，并且与老父亲一起流泪并且劝慰老人咬牙忍受自己的不幸和悲哀。阿喀琉斯的泪水里有对老人的同情，也有对自己父亲和朋友的怀念。之后，阿喀琉斯把赫克托耳的尸体归还给了其父亲，并且宣布停止攻城十二天，让赫克托耳这位特洛伊王子能得以全礼地安葬。真诚而公开地对自己的敌人进行劝慰，并且鼓励其坚强地忍受不幸和悲哀，这种做法不是对敌人的怜悯，而是对自己以及整个人类的大悲悯，由此可见，阿喀琉斯并非杀人如麻的恶魔，其善良本性则由这一情境中表露无遗，也显得这半人半神的人物更具人性化特色。
五、固执、任性、自私、残忍的人性弱点。
正如鲁迅所说：“英雄人物也吃饭，当然也XINGJIAO。”阿喀琉斯虽是英雄，但阿喀琉斯同样具有人性的弱点。例如主帅阿伽门农要占有阿喀琉斯俘获的漂亮女俘时，阿喀琉斯公然斥责主帅损人利己，并拒绝战斗。他斥责阿伽门农的私心是正确的，但是顽固的罢战是不恰当的做法，因为作为主将的阿喀琉斯对军队的带领作用和对希腊联军士气的鼓舞作用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在希腊军队中，实在找不到能和赫克托耳对抗的将领，因而没有他在场带领士兵冲锋陷阵，士兵们就会像一群没有灵魂的散兵游勇，而他的罢战也必然给希腊联军带来了不小的损失，最终还导致了挚友帕特洛克罗斯战场牺牲。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得不说我们的英雄同样也犯了普通人会犯的错，被私利，被冲动湮没了理智，他只想到了他的个人利益，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名誉和女人，忘记了其他无辜的士兵的生命也是同样重要，就是因为一时之气，他的任性罢战就导致了希腊军队惨败和士兵的死亡惨重，也许很多人会觉得打仗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如果所向披靡的阿喀琉斯出战了，起码可以减少军队的死亡人数。
另外，他的泄愤的手段也极其残忍。作为一个大英雄，他竟然被愤怒阉割了人之常性，他杀死赫克托耳后，竟在尸体的脚踝上打个洞用绳带穿过绑在战车上拖着尸体驾驶，全然不顾特洛伊城的一片悲哀，只顾发泄愤怒，可见手段是何其的残酷。可想而知他也具备了残忍的一面，对于自己的敌人，或者说是对手，毫不顾忌尸体应有的尊严。对手死后还要侮辱尸体，这对尸体本身或牺牲的赫克托耳的父母而言都是一种极大地侮辱和伤害，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只顾尽情泄愤；后来再次进攻特洛伊城时，他不听劝告及母亲的提示，自以为所向无敌的阿喀琉斯最终被帕里斯用箭射到他唯一的弱点——脚踝致死。由以上三例可以看出，阿喀琉斯是也是一个残忍、任性和固执己见的人。
通过以上的描述，我们对于阿喀琉斯这个古希腊传说中的英雄形象有了较为全面地认识和了解。在他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人身上所能够体现出的真实与生动。作为古希腊民族性格和精神的代表，他呈现出广阔而深邃的社会内涵和哲学意义。他性格的复杂性、多样性，正是他不同于当时其他英雄人物的独特之处，与其说他是神或半人半神，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人，正如老狐狸黑格尔所说的那样，“在他一个人身上集中地而且生动地表现出多方面的人性和民族性。”也正因如此，阿喀琉斯才成为一个有血有肉、丰满生动的永恒而经典的艺术形象。
(几句题外话：关于卡夫卡的话题博主还没有谈论完，但是我在接受了挚友的意见后，会调整思路、厘清脉络，在随后还会接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