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3年前美资A.O.史密斯撤离深圳原因
张兴衍
（此文为3年前调研文章，原发表2010年新产经杂志。这是一类企业撤离开深圳的原因，与城市竞争力及生存环境无关。）
原文：
2009年底，年销售收入高达10亿元人民币的外资企业A.O.史密斯（深圳）公司，突然对外宣布将于今年（2010年）6月1日前关闭深圳工厂，其所有业务转移到江苏常州。耐人寻味的是，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深圳A.O.史密斯公司外迁既有一些偶然的外在因素，也有企业战略决策、市场开拓等自身的问题，并非完全多年来为外界所诟病的深圳劳动力成本上升、土地短缺等城市竞争力及珠三角竞争力的短板问题所致。相反，深圳A.O.史密斯外迁长三角城市常州，其综合成本仍高于深圳。这样，深圳A.O.史密斯“逃离”深圳，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蹊跷而费解的“离奇故事”？本刊记者为您深度解密。
故事背后并不总量无奈
——关于美资A.O.史密斯逃撤离深圳的调查
张兴衍
今年（2010年）春节之后，本刊负责人去一家印刷厂联系业务时，偶然发现A.O.史密斯（深圳）公司印制的离别深圳“宣言书”。该宣言书称，他们即将离别为之奋斗8年的深圳，其所有业务也随之转移到江苏常州，对多年来支持及爱护A.O.史密斯（深圳）公司的深圳市各级政府及业务伙伴的表示感谢。
出于财经媒体职业的敏感性，本刊负责人脑海闪现的第一念头就是：这家企业为何离开深圳？是用工成本、土地紧张等因素，还是政府效率、社会治安环境及其它问题，或者说是长三角及珠三角竞争力的差异性问题。如能找到这家企业进行采访解陪分析，将有助于我们揭开数年来一直被媒体所诟病的深圳企业外迁的一些层次原因。
其后，本刊记者按照“宣言书”的联系电话“顺藤摸瓜”，找到A.O.史密斯有关负责人及相关工作人员并进行了采访，终于有了一家深圳企业外迁的样本的调查及分析。
销售收入：曾高达10亿元人民币
8年前的一天，即2001年11月11日，有130年历史的跨国企业——美国A.O.史密斯公司对外宣布，将扩大增加中国投资2000万美元，新成立中国电机事业部，建立深圳、太仓、岳阳等数家电机工厂，并加强研发投入和扩大热水器生产组装线。此前数小时，时任中国外经贸部部长石广生在中东多哈，与世贸组织正式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议定书》。
A.O.史密斯是北美最大的电机制造商之一。A.O.史密斯拥有两大核心业务，即热水器和电机产品。1940年，A.O.史密斯成立了A.O.史密斯电气产品公司。其电气产品公司作为家用、商用和工业应用领域的主要电机供应商，提供行业内最全面的产品和解决方案。该公司在北美、欧洲和亚洲均拥有生产基地，同时配备全球销售及分销机构，为许多电机解决方案提供全球性的资源。目前公司总部设在美国威斯康星州的密尔沃基市，在全球8个国家拥有40多家工厂，雇员超过20000人。公司股票在纽约证交所上市。
A.O.史密斯公司雷厉风行，体现的就是美国人强悍的市场风格，为了抢到中国入世之后头啖汤。45天之后，2001年12月25日，A.O..史密斯电气产品（深圳）有限公司在深圳市龙岗区平湖宣布成立。
其后，A.O.史密斯收购深圳SpeedaIndustrialCo.,Ltd（事必达工厂），该项目投资总额累计达1000多万美元，厂区面积45000平方米，在生产高峰时期员工曾超过1200人。该公司专业生产电机产品，主要有C型、3.3型、Pump等系列马达。产品广泛应用于家用电器，办公设备、仪表仪器及环保设备等，每日电机生产规模超过5万台，产品销往北美和全球。
深圳A.O.史密斯是一个多大生产规模的电机企业？采访之前，我们曾做了一个框算，按深圳A.O.史密斯公开资料介绍，该公司深圳每日平均生产超过5万台电机，则该企业一年生产电机产量将超过1800万台，如按每台电机出厂价50元计算，深圳A.O.史密斯年销售收入将超过9亿元；如按100元计算，深圳A.O.史密斯年销售收入将超过18亿元。由于电机是一个技术比较密集的行业之一，其产品价格不会过低，我们认为给出的电机出厂均价应当比较合理的，该企业销售收入应在10亿元左右。
如我们估算比较接近企业经营规模，可以说，深圳A.O.史密斯应是龙岗及平湖地区将有相当规模的外资企业，在当地是一个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企业之，其外迁对当地将产生相当大的影响力，应引起当地政府及管理部门对此进行反思。其后，现已离职的深圳A.O.史密斯总经理何培艾接受采访时也进一步证实，深圳A.O.史密斯年销售收入10亿元，与我们框算相差不大。
“深圳公司是A.O.史密斯电器公司运营最好的企业之一。”何培艾接受采访时表示，深圳A.O.史密斯是深圳市认定的高新技术企业，其投资收益相当不错，对整个A.O.史密斯电器公司贡献还是很大的。当初公司收购深圳工厂的时候，收购成本仅花了400万美元左右，而第二年盈利就达到300多万美元。深圳公司每年利税总额占总销售收入的比例超过20%，利润总额占A.O.史密斯公司利润总额的六分之一。据媒体公开的消息，A.O..史密斯公司2009年第三季度获利3460万美元，而上年获利同期的580万美元。
搬离深圳：政府规划用地征用搬迁
2010年9月份，深圳A.O.史密斯公司接到深圳有关方面通知，该企业处于深圳市平湖金融产业服务基地规模用地征用范围，厂区4.5万平方米土地将被政府征用。同时，深圳市国土规划部门以及龙岗区、平湖街道办也明确表示，在工厂用地被征用之后，政府将对其进行合理补偿，并将按企业实际生产用地要求重新划拨新的生产用地。
据悉，根据全市及深港金融合作战略要求，深圳市将龙岗区平湖街道山厦及辅城坳社区将被规划建设为深圳市金融产业服务基地，规划面积224公顷，园区总建设规模381.93万平方米。这里将建成承担生产数据中心等12个金融后台业务类型，将成为深圳、港澳地区乃至全国、全球范围内金融产业的后台集聚地，为各个金融机构提供高效、安全、可靠和专业化的金融后台业务服务中心。预测园区就业人口9.26万人，分一、二、三期建设，总投资达80亿元。
在接到深圳市有关方面的征用土地通知之后，深圳公司及A.O.史密斯公司高层产生很大分岐，对深圳公司去留很快形成三个方案，一个是在深圳再建一个工厂，另一个是到惠州再建新的工厂，要么就关闭工厂业务，将其业国转移到常州。
在经过一番争论之后，A.O.史密斯公司很快形成统一方案，决定关闭深圳工厂，将其业务转移到常州的方案。
其主要理由是，A.O.史密斯中国电器公司总部设在常州，在常州及太仓、上海建有工厂，正好常州建的工厂一直经营不理想，在常州总投资达3亿多元亿人民币，但常州的业务进展不顺利，其业务几乎停下来，有大片闲置的厂房。这样，该公司不用再建新的投资项目，不需增加新的投资金，既解决企业内部闲置资源问题，又为深圳工厂生产提供了解决出路问题。如要在深圳或惠州再建新的工厂，还需要有一个再投资的问题，影响企业客户订货均
衡供货要求和建设周期问题，特别是受美国金融风暴对A.O.史密斯的业务也有一定的影响，虽然A.O.史密斯集团在2009年度仍有100多亿美元的销售收入，但与原来的增长率相比，2009年增长则慢多了。而作为一个稳健性公众公司，在经济处于低潮时期，他们只能采取谨慎性投资策略，全面紧缩投资，减少投资风险。
A.O.史密斯一位高管称，在这样大的经济背景下，A.O.史密斯正好利用这一次深圳工厂征地机会，将中国企业资源进行一次重大整合，利用深圳补贴的6000万元资金，将一部资金用于深圳工厂搬迁至常州工厂及员工补偿，另一部分资金用于收购上海一家工厂，改变了过去由深圳、岳阳和长三角“三足鼎立”的中国大陆生产及运营格局，重新确立以长三角为核心的中国大陆生产及运营格局。
何培艾坦言，在去年在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大家投资都会很十分审慎，会收缩业务。因为公司的现金流就像血液一样，是不能断的，所以在金融危机中，像通用这样全球经济巨头，都宁愿抛售业务，储备充分的现金流来保障公司的生存。从这个角度讲，深圳A.O..史密斯其所以搬迁到常州，也是在金融风暴背景下的企业经营战略的必然选择问题。
从本质上讲：搬离为“兵败华南”所致
在8年前中国入世的大背景下，中国市场成为全球的竞争焦点，跨国公司趋之若鹜，纷纷将中国作为全球最后一块投资的“处女地”，大把资金流向中国市场。而作为北美最大的电机制造商之一的A.O.史密斯也不愿失去中国市场这一块肥肉，在中国宣布入世数小时之后宣布扩大增加投资2000万美元，可见其犀利而果断的投资及市场风格。
当时，A.O.史密斯的胃口确实很大，他们将投资及市场重点部署在深圳为背景的珠三角地区，以及常州为核心的长三角地区和湖南岳阳，以图谋在中国市场分得一杯羹。何培艾回忆说，珠三角和长三角是同时布点的，我们在常州、太仓收购工厂的时候，基本是与深圳这边是同步进行。岳阳的厂是生产特种电机的，就是火车用的那种，现在国内没人能做，只有他们一家能做，因此，A.O.史密斯当初是用高价收购岳阳厂的，也是增加一个电机品种。另外，国外也有客户有这方面的需求。
但是，从现在的实际经营业绩情况看，深圳A.O.史密斯出口是其核心业务，没有出现任何突破，只实现了在中国实现低成本加工的目的返销北美市场的目的，图谋华南市场的目的并未实现。大家知道珠三角是“中国制造”重要基地之一，生产家电、汽车、通讯、计算机等产品需要大量的电机配件，与A.O.史密斯电机最重要的产品线之一。因此，我们不妨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深圳A.O.史密斯华南市场战略并奏效，与其说今天撤离深圳，倒不如说兵败华南市场，其华南市场战略胜与运营失败有关。A.O.史密斯仍是以出口为主，客户仍原来北美的客户，在华南制造仅仅是降低原在海外的制造成本。
何培艾也基本认同记者这一观点，华南市场是很庞大的，A.O.史密斯也曾试图攻下珠三角市场，比如与格力也曾谈过业务，但因中美企业文化差异，美国人的营销模式无法与中国本土营销模式融合，华南电机业务没有做起来，最后只好深圳开始撤离了。当时，尽管华南是中国及世界重要的家电制造基地之一，家电电机市场需求也很大，但由于其产业供应链体系已基本成熟，是一在批中国本地的民营企业体系，中国家电企业与电机企业已形成了中国人方式的业务模式，以美国商业文化背景的A.O.史密斯无法接受中国式的业务模式。
举一个简单例子，如A.O.史密斯业务人员请客户吃饭的时候，事先要得到上级主管批准，要花多少钱，请的谁要登记，有时在报销时还要“挑刺找毛病”，让业务人员无法与客户建立感情与开拓市场。这是第一个中美业务模式差异性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中国人其实比较灵活，而美国商业模式的A.O.史密斯无论是从交货、价格，还是从其他问题的处理方式看，它有它的一套全球通用的固定的程序和流程，显得很古板生硬。所以中国的客户不是特别能够适应A.O.史密斯的业务模式。常州公司是原来收购的一个乡镇企业，乡镇企业的模式就跟跨国公司的模式不太一样，像吃饭送礼，A.O.史密斯就规定操作不能超过500美元，而500美元额度在中国联系客户，就意味着很多业务是无法开展的。这些在中国文化背景的公司中一些不是问题的问题，但在A.O.史密斯公司就会是一个很大原则及商业原则问题，一些业务问题甚至发酵放大放到董事长层面去解决，这样的结果最终只能损坏公司的形象，无法得客户的认同。还有一个是定价，他跟很多中国公司不太一样，他是保证利润的前提下，这样相当于放弃了很多中小客户。
实际上，这么多年过去了，A.O.史密斯在国内的客户，主要都还是欧美客户，国内本土的客户并不是很多。这不是A.O.史密斯在中国市场碰到的棘手问题，也是所有跨国公司都会遇到的问题，涉及到中国商业道德及商业文化冲突问题。
从另一个方面讲，A.O.史密斯进入华南市场时，亚洲最大的电机企业德昌电机、美国艾默森等企业在深圳投资已有10余年，他们在全球市场技术、市场规模、品牌等方面基本处于同一个平台上竞争的，他们当初在深圳投资就是为了要跟德昌电机竞争的。其结果是，德昌电机是在淡化家电电机的，开始向汽车电机方向调整，而A.O.史密斯的电机主要用于家电电机，在国内中小民营垄断市场夹击下，他们只好限定原来的北美市场几万人的点，所以A.O.史密斯在这里跟德昌比，就没有优势，实际上也是放弃了这部分市场。
另外，A.O.史密斯一直没有创新产品，一部电机做了20多年了，都没有改变过。在2001年的时候，何培艾与他的管理团队就提出上汽车电机，德昌2007年上智能电机，而A.O.史密斯由于在北美的生意很好，因后来GE已经卖了电机业务，A.O.史密斯和艾默生两家独霸的北美市场，在电机开发上就做的很少，反而不如中国内地的一些企业，谈何在华南市场及中国市场竞争呢？
相反，A.O.史密斯另一大产品，热水器在中国市场攻城掠地，目前已跃居中国第二大销量的热水器品牌，外资品牌销量第一。从这一角度讲，A.O.史密斯其所以中国热水器市场取得成功，也正说明A.O.史密斯电机撤离深圳为兵败华南及中国市场结论。
“我们不担心会来不及供货，就是希望可以尽快开始生产销售，让我们的产能尽快得以释放。”A.O.史密斯热水器中国事业部董事长丁威对中国市场一向充满了信心，在去年曾他对媒体表示说，“国际金融危机始发于美国，总公司‘过冬’，我们也跟着‘过冬’，中国公司的经营业绩免不了会受到些联动影响。幸运的是，我们中国市场还保持着增长势头，而且，增长十分迅速。”在2009年第一季度全国家电下乡热水器项目招标结果公告中，A.O.史密斯以综合排名第一的成绩中标热水器品类中10个型号。
据统计，2008年A.O.史密斯在中国储水式电热水器市场占有率达28.9%，其中国工厂热水器产品已远销美国、韩国、荷兰、新西兰、巴西、中东等数十个国家。“近10年来，A.O.史密斯年均销售额以40%以上的速度增长，热水器产品覆盖了中国市场。”丁威说。
1998年，A.O.史密斯美国总部投资3000万美元，在南京独资成立艾欧史密斯（中国）热水器有限公司。2004年A.O.史密斯WPC全球工程研发中心在中国南京正式成立，该中心为中国及全球市场的产品研发、技术应用及工程技术服务提供支持。该中心的成立提升A.O.史密斯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热水器设计和测试能力，进而促进其全球业务的拓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