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妃2 第一皇妃

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嘴唇隐隐作痛,眼睛更是怒火冲天瞪着他,开始扭动身子挣脱,却没想越是排拒,越能挑起他波涛汹涌的征服欲,松开她的下颚,他强行扯去遮在她身子的丝被,推倒她,壮硕的身体也覆了上去。
她一惊,可以活动的下巴一紧,用力咬了一口,他一震,嘴唇溢出鲜血,迫不得已只好离开她的唇,却没有放开她,见机不可失,没被钳制的小手,趁他没发现之际,就给了眼前这个将把她推倒在床上的男人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响彻在冰冷的空气中,从出生以来,从未被人打过的萨鲁,先是一阵惊愕,接着万般怒火烧上心头,反射性的一把抓起那只“凶手”用力的一扯,阿尔缇妮斯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上。
“你敢打我!”冰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同样酷寒的视线落在跌倒在地上的女人。
幸好有柔软的长毛的地毯保护,才让她不至于摔疼,但是他此种行为决对将她火爆的性格引发了出来,她仰首怒目瞪着他,银色的长发遮盖住她裸露的身子,平添一份妖冶的美,“为什么不敢。”
萨鲁没想到她会如此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和胆颤,这足以让他同样爆烈的性格处于崩发状态,“你不怕我杀了你。”
她傲气的抬起下巴,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只是用鼻音哼了一记。
冰冷的紫眸再一次对上了狂怒的绿眸,萨鲁心中更是怒火高窜,他太低估她了,她看似一只猫,实则是头狮子,她的霸气,她的绝傲,让他欣赏,更让他想征服她,践踏她。他突然狂笑出声,绿眸更是狂妄至极,一把扯起她,猝不及防地,她撞入他的胸膛,刚想挣脱,却被他牢牢扣住腰身,抬首怒瞪他之际却被他扔上了床,接着他高壮的身躯又一次覆住她。
眸掠过一丝慌张,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眼中突升的残酷给震住了,“你想干什么?”
他一手扣住她的双腕固定在她的头顶之上,一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眼眸由翠绿转为墨黑,其深处涌动着嗜血的味道,冷声答道,“让你学会害怕!”
言下之意,她聪明的脑子怎么会不明白,心也跟着狂跳起来,脑中千思白转,思量着目前的情势,显然对她不利,而他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尽快想出应对之策的话,难保他不会伤害她。紫眸闪出精光,对付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激将法,眼波流转,吐出一句,“皇帝的自尊容许你这么做吗?”
他听闻一把攫住她柔软滑嫩的下巴,指尖因力道过猛而深陷她的雪白之中,深邃霸气的双眸,有危险疯狂的熊熊怒火在剧烈跳动,“为什么不容许。”
“现在你要了我,就跟土匪没什么么两样。”她坦然地直视他,清澈的紫眸故意闪过一丝鄙视。
他听到了,也看到了,有点恼怒,但没有表露出来,他又溢出一阵狂笑,肆狂地震动着他健壮的胸腔,浑厚的声音响彻整座寝殿。残酷地眼神射向她,另一只大手沿着她姣美的身段游移动,“既然我是皇帝,为了得到一个女人我可以不择手段!”
她没有躲避他的侵犯,大声说道,“正因为你是皇帝,就更不能这么做。”
他猛然停手,瞪着那双令人眩目的眼睛,此刻它却挑衅的直视着他,他无法反驳,事实是,该死的,她说对了,他想要她,却不齿用强占的手段去得到她,就算她张狂地足够让他咬牙切齿,他也不屑如此做。
他停止侵犯手,让她了解到机会来了,提议道,“我们打个赌!”
他挑起浓眉诧异极了,“你想打什么赌!”
“看我们谁先爱上对方?”
爱!?这个字让萨鲁蹙起眉,扣住她的手,也松了半分,他的字典里没有爱这个字,他的确想要征服她,但绝不会爱上她,对他而言,女人可以宠,可以哄,但是决不会爱上她们。
第一皇妃(2) 第一皇妃
她嘴角掠过笑意,知道必须再加把劲。“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征服一个女人的心比得到她的身体,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锐利的眼神探究着她略带笑意的脸,他是皇帝,而能坐上这个位置,必然不是省油的灯,凑近她美丽的脸,“你在激我!!”森冷的语气连带着呼出的热气也冷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你很聪明,懂得如何对付像我这样的男人。”他冷笑着,明知她在试图解除困境,却不得不为刚才的提议雀跃,身为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地雨,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不免有点无趣,偶尔的刺激也是种快乐。
“赢得人会得到什么?”松开自己钳制的手,他狂妄的问,好似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一获得自由,她轻轻地推开他,心中明白,他已经答应了半分,而后面半分,必须是更值得他征服的,思量了一会儿,清淡的吐出这四个字,“生死相随!
这简单的四个字让他心神一颤,涌动着莫名地悸动,领土、权势、女人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一个女人的生死相随,他似乎从没得到过。
精锐的双眸划过一丝兴味,他勾起一抹冷笑,粗糙的大手,抬起她的光洁的下巴,“即使你爱上了,但我不爱,你也愿意?”
她拍掉他的大手,笑意再次涌上她的星眸,“当然!不过——”知道他已经心动了,但还不是百分之百的,她必须下一记狠招,“胜负还没分出来,也可能是你爱上了,而我不爱,到时你愿意吗?”
她话中挑衅之意颇浓,足够让他跃跃欲试,一头叫做征服的野兽被全然的惹醒,“好!!”
她笑颜逐开,知道危机解除了。
赌注一下,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皇帝的寝殿在市长宫殿的最深处,位于一块占地极广的水池中央,成片的粉色莲花在水中清雅吐芳,婀娜多姿的花蕾宛如少女的脸庞,让人心醉神怡,奇卡鲁市虽然处于沙漠之中,但却是个有水有树的沙漠绿洲,感谢大自然的恩惠,在这样酷热难耐的中午,还有沁凉冰润的水可供消暑之用。
一抹娇小的身影懒洋洋的斜躺在水池畔的软塌上,银色的发丝随着微风飘起,与粉色的莲花、淀蓝的池水融为一幅绝美的图画,粉雕玉琢的芊芊玉手拨弄着池中的水,一圈圈涟漪从她的手向外扩散,让沾满水珠的粉莲随着波浪摇曳着,玉手的主人似乎玩上瘾了,双手掬起清水,洒向离她最近小花,看着它宛如淘气的精灵在水中嬉戏着。
须臾片刻后,那只粉润的小手离开了水池,滴落的水珠剔透如水晶的在地面上散开,直到玉白的皮肤上再没有水珠可滴落后,才如同一把玉梳穿插于银丝之间,享受着正午宁静的闲暇。
阿尔缇妮斯若有所思的眼神瞥向一旁的白衣侍女,紫眸染上一抹笑意,她静如磐石地跪坐在沁凉的地上,始终不曾动过,记得她的名字叫丽莎,清秀可灵,看上去年纪约莫十五岁左右,皇帝派来服侍她的,眸中的笑意更深,她很清楚美其名是服侍,实则是监视。
叹息一声,视线转回莲花池畔,美眸流转,带着淡淡的笑意,波光粼粼的池面映照进眸中,让她的紫眸染上一层金色地光芒,更显得水盈剔透。
离那日的打赌已过了半月,她和皇帝也相处了一段时日,其间倒也算平静,她受到的待遇与贵族无异,锦衣华服、珍馐美食、安寝的地方还是皇帝的寝殿。
她圈起银缎般地长发把玩着,倏地,淡淡地笑意隐去,眉宇轻蹙起来。那个赌约,完全是一个缓兵之计,是她用来拖延时间的策略,她需要时间来了解目前的情势,但事情却并非想得那么容易,姆尔希理不愧为一个君王,多疑、自负、狂傲,名副其实的政治家,尽管他不露声色,她仍能感觉得到他的怀疑,但尚能应付自如。
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卡尔,可是难啊,不要说救了,连面都见不上,还有伊斯三人也是个难题,米特已经溃败,尽归赫梯所有,亡国奴他们是当定了,不知道他们知道之后又是怎样一副光景,问题一个个涌现,眉宇间的烦恼越来越浓,再次叹了一口气,慵懒的伸了一下腰,决定暂时不去想它,决定到处溜溜再说,光裸的小脚丫从软塌上落下,穿着白纱长裙的身子也跟着直了起来,圆俏的臀部一离开锦织的软塌,身边的侍女也同时从石化中苏醒,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也不以为意,反正就算制止,还是会跟的,摇了摇头,对她的惟命是从感到无奈。
赤着脚径自沿着荷花池里的石阶,走出皇帝的寝殿的范围,一路上到处都是金漆染色的石柱,被打磨得异常平滑的路面让她享受着沁凉的触感,每每见到手握盾茅的侍卫兵,她都会礼貌性的微笑,这一笑,每每都让他们脸红耳赤的不敢直视。
殊不知她太过美丽的脸孔在换上这个时代的女性服装后,又多么风姿绰约,白色曳地的纱质长裙,将完美的曲线衬托得优雅迷人,就算没有璀璨的珠宝,仍然清灵婉约的让人心醉神迷。
来到走廊尽头的石墙边,阿尔缇妮斯见到一片宽阔的空地,站在那里可以将下面的情景一览无遗,猛然间,看到了熟悉的蓝色猎鹰旗,数千名身穿铠甲的弓箭兵在随风飘动的旗帜下挥洒着热汗。
看起来他们正在操练,她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在遍寻不着的情况下,她想身边的丽莎问道,“弓兵队的队长怎么不在?”
丽莎听到她的话立刻恭敬的回应,“如果小姐说的是奥利队长的话,已经被陛下解职了。”话一出口就捂住了嘴,暗骂自己多嘴。
“解职!?”她娥眉紧蹙,有些讶异,他不是立了个大功吗,如果不是他,皇帝怎可能打得如此顺利,她可是有足够的信心,即使赢不了也能战个平局的,聪明的脑袋立刻闪过唯一的可能性,她在心里轻嘬了一句,“该死的!”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猜到他这么做的原因了,奥利隐瞒她是女人的事实绝对令他帝王的自尊蒙上了污点。
“你们的狗皇帝呢?”
丽莎抽了一口凉气,见她如此无礼的称呼高高在上的君主,轻呼出声,“小姐,您不可以如此称呼陛下,如果被人听到了,会处以极刑的。”
“是非不分,还不是狗皇帝是什么。”她说的理所当然,完全忘记了现在是奴律制时期,一国的皇帝就好比是神,容不得丝毫的不尊敬。
可是丽莎生活在这个时代,她被吓得脸色发白,瑟抖着身体四处张望,就怕隔墙有耳,引来杀生之祸。
“告诉我他在哪里?”见她不出声,阿尔缇妮斯追问道,语气不自觉的流露出凛冽的威严。
丽莎感觉到了,迫于她的威慑,只得唯唯诺诺的回答道,“陛下正午通常都会在议事厅和官员开会。”
听到想要的答案了,她习惯性的扯出一抹笑容,那双晶莹的紫眸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怒气,窜着火的怒气。
“带我去!”
丽莎可不想看她去送死,而且议事厅是女人禁止进入的,急忙退后了几步,剧烈的摇着头,猛地,被她射来的视线给震住了,垂下眼帘道,“是!”
议事厅里,萨鲁正在和当地的官员讨论如何分配米特疆土的事宜,位居首位的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像只处于假寐状态的狮子,没有残酷阴冷的眼神,却也透露着王者的威势。
坐在他下面的官员们正热烈的讨论着如何处置米特的俘虏们,但这些他都仿佛没有听到,手肘搁放在扶手上,用手掌托着刚毅的下巴,脑海里竟是那个小女人。
他清晰地记得由于沙漠清晨的寒冷,她不自觉依偎到他怀里取暖的娇俏模样,酣甜的睡颜让他的心莫名的狂跳不止,不想去思考那是何种心绪,只知道她身上散发的特质,越发地让他想要去征服,嘴角勾出一抹笑,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啜了一口,暗笑了一声,近半个月的相处,让他了解到要驯服她可没那么容易,她有着和他一样的强势,几乎可以说是在暗中较劲,但总能在最重要的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装出一副败下阵来的模样,暗讽明嘲地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日子可是一点也不无聊。
“萨鲁?穆尔希理你给我出来!”
一阵怒喝声突兀地打段了萨鲁的思绪,回过神,精目微眯地看向紧闭的大门,啜着葡萄酒的嘴角勾起了弧度,眼神玩味的转动着。
这句无礼的话就像从天而降的巨雷,震得议事厅里争论激烈的官员们个个噤声,惨白的脸面面相觑,然后斜睨着皇帝的脸色。
奇怪的是,伟大的皇帝陛下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非但如此,那一向寒冷如冰的俊美脸孔竟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见到此,官员莫不冷汗直流。
门外的阿尔缇妮斯却是怒气满满瞪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由于守卫兵镇守,她只得站在这里怒喝,期望里面的隔音设施不要太好才是。
“让她进来!”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守卫兵听到了,放下阻挡她前进的长矛,恭敬的弯腰示意她可以进去了,正处于火爆状态的她用力推开大门,大步跨了进去,张望了一下,发现十几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眼波流转,觉得不是质问的好时机,收回了先前的怒意,表情一派的平静,既没有作揖,也没有叩首,傲然的站立于厅内。
萨鲁兴味的盯着她,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气,那双漂亮的紫眸先前蕴满着怒火,使它看起来比平时更耀眼,娇媚的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一层绯红,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般娇艳欲滴。而此刻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又像是池畔里的莲花清灵婉约,眼底有赞叹,也有惊艳,他放下酒杯,双手环胸,思忖着,没有必要她不会主动见他,眼角的余光瞥向门口的俯首跪地的丽莎,视线又回到她脸上,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皇帝嘴角的噙着笑意,轻描淡写的表情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但身为臣子的官员们怎能容忍一个女人对君主的不敬,更何况这里是禁止女人进入的议会厅,这些罪名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市长科斯奇首当其冲得站了出来,伸出粗糙肥厚的手指呵斥道,“大胆的女人,竟敢对陛下如此无礼,赶快跪下行礼,否则——”他的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阿尔缇妮斯的凌厉的视线给吓了回去,背脊突然涌上一阵凉意,好慑人的视线,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女人有这样威严的眼神,简直就像威凌天下的女王般,手指就此僵在半空中,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说道,“大叔,麻烦你把手缩回去,这样指着我,很没有礼貌!”冷淡语气,简单的言语让科斯奇莫名的打了一个冷颤,娇小如她,全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你……”
“我要找的是皇帝,不是你!”她挑眉看着他,依然冷淡的话,但足以宣告着她平静的表象下,心情很不爽,最好不要惹她。
科斯奇抽搐肥厚的脸颊,思考着现在要如何下台,如果就这样退下了,市长的颜面和尊严何在,但如果他继续指责她,恐怕会有被她踹到大绿海的可能。
正当进退两难之际,萨鲁的沉稳的笑声打破了这僵持不下的局面,“科斯奇,你不是她的对手,她是只母狮子,除了我没有人治得了她。”
他闻言转首看向皇帝,出于尊敬,说道,“陛下,她太过无礼了。”
“她的无礼是我允许的。”锐利的鹰眸眯起,透彻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斯科奇哑然的张大了嘴,颓然的放下手,只得退到一边。
随即,萨鲁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过来。阿尔缇妮斯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勾勾手指头就过去,她瞪了一眼暗示他自己过来。
“你最好听话,别忘了你的属下还在我手里。”绿眸挑衅的看着她,言下之意就是要是不过来,他很可能现在就下令宰了他们。
她蹙眉一瞪,心间可是怒火炙热,政治家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懂得如何要挟别人,他的要挟更是可恶之极,愤恨的跺了一下脚,她缓慢地走了过去。
他脸上有着阴谋得逞的笑容,示意侍女取一把椅子放在旁边,让她坐下,回首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表情,笑意更深,明知道她有事要说,却不急着问,反而和官员们商讨起米特的事宜来。他可以允许她无礼,允许她四处走动,但也必须让她清楚,这里谁最大。
聪明如她又怎会不清楚他的用意,下马威是吧,那就比耐心吧。他不问,她也就不说,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得等待着,为避免太过无趣,开始聆听起他们谈话的内容,似乎是关于米特俘虏的问题,也就更为留心了,未料,越听下去,眉毛就蹙得越紧,脸色更是青白夹杂,回首看向萨鲁,惊异的发现他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看起来对于官员的提议,也不甚满意,倏地,心情突然大好,思忖着,纵然他是皇帝又如何,就算再狂妄,再桀骜,拥有一群庸才也是枉然。
她嘴角不自觉挂着讪笑,正好被回头看向她的萨鲁抓了个正着,两人同样不苟同的表情对望了一下,一个是不露痕迹的收回笑容,另一个则是兴味地看着她,有些惊奇。
她撇过脸去,不再看他,市长毫无建设的长篇大论,越听越不是滋味,想开口反驳,但又压抑了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拳,不明白他既然不同意,为什么不阻止。
突兀地,温热的大手,用力掰过她美丽小脸,绿色的眸子看不出是何意图,直盯着她,忽视官员们的争辩声,说道,“你好像不太同意。”
她回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大手,“那你呢?”
挑起眉骨,他眼中的惊奇更浓,笑意也更深,他从没有忽略她是个睿智的女人,无论是当叛军首领的时候,还是现在成为阶下囚的时候,她冷德静沉着、运筹帷幄都令他赞叹不已,大手摩挲着她柔润的脸颊,他问,“要让米特臣服,你觉得应该先做什么?”
话音刚落,官员立刻噤声,十几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陛下,您这么做不合律法,她毕竟是——”
“闭嘴!!”两道呼喝声同时响起,一道是萨鲁的阴冷的话语,另一道是阿尔缇妮斯火爆的喝斥,语调不同,却出奇的合拍,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科斯奇在话语响起的时候,已经吓得连忙退了回去。
阿尔缇妮斯诧异的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征询她的意见,也没打算开口,但转念一想,与其让底下这些的庸才让可怜的老百姓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到不如现在就扼杀了他们愚蠢的想法比较好,当然她也没忽略皇帝眼中的一丝玩味,那双霸气的眼睛直射入她心扉,好似要将她看个透彻。
“不敢?”他抬起她的下颚,拇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她润泽的嘴唇。
“说了有什么奖励吗?”她盯着他,不忘趁机要求更多的利益。
“比如?”他松开手,靠在椅榻上,等着她的要求。
“我要见奥利,还有我的同伴。”
绿眸闪过一丝精光,像是在思考什么,犀利的眼神也在她的脸上了搜寻了一番,倏地,嘴角挂起狂肆的笑容,“那就看你的答案是否能让我满意了。”
她噙着淡漠的冷笑,缓缓地起身,走下台阶,冷静谦和的声音突兀响起,“大叔,可否再说一遍刚才的提议。”
科斯奇一愣,抬首看了一下皇帝,而后者只是点了一下头,他清了清喉咙,不情愿地说道,“我们要将米特残余的军队收服,平民里的男人和女人作为奴隶,送到矿地去开采铁矿,至于——”
才起了个头,她就挥手打断了他,“这就是你所谓的提议?简直胡说八道。”
他的雄心壮志被她拦腰截断,立时气愤难奈的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做?”
她讽刺的一笑,转身看向萨鲁,“尊敬的皇帝陛下!”语气却是温煦柔美。
他看出在她微笑的背后,隐藏着嗤之以鼻的嘲讽,挑起眉,等着下文。
“你是不是该考虑解职,让他回家耕地?”
萨鲁听闻,假意蹙眉思索着,冷笑而语,“可以考虑。”
话音刚落,抽气声此起彼落,科斯奇更是惊恐万分,急忙俯首跪地,“陛下,她——我——”冷汗潺潺,急如雨下,他抬眼看向皇帝,丝毫看不出他的话是玩笑还是真的,一急之下将矛头对向了阿尔缇妮斯,狠瞪着她,“你胆敢——”
她毫不示弱地反瞪了回去,“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是借机搜刮油水,什么叫平民的女人和男人作为奴隶去矿区开矿,到底是女人去还是男人去,还是男人去了,女人里你挑完几个小老婆后再去。”
犀利的话使得科斯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刚想吐出几个字,下一刻又被她冰冷的视线给压了回去。
“你到底是要赫梯得到一块肥沃繁荣的国家,还是毫无价值的残地。”
他涨红了脸,无言以对,急叫道,“我说的是错的,那你说。”
见他有些恼羞成怒,她也不再拐弯抹角,“你认为一个国家的基础是什么?”
“强大的军事力量。”
她冷哼一声,“亏你还是市长,连国家最基本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是农业才对,而那些被你踩在脚下的农民才是真正的国之根本,农村就是粮食的仓库,有粮食你才可以活下去,有粮食你才可以去打仗,平民和农民全去挖矿了,你说田谁来种。”
话语落下,厅内哑然一片,众官员个个垂首而立,看不出表情,瞥望之际,脸上尽是惭愧之色。
她缓缓地拾阶而上,坐回原来的位子上,呼出一口气,刚才的话说得急了些,小脸微红,睥睨着他们,“现下要做的,就是把农民放回去,好恢复米特荒芜的农村,为了安民心,可以告诉他们,赫梯皇帝将派最好的官员去治理,而后将不会有战争。”
见他们不语,她叹了一口气,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平民不会去管当皇帝的是谁,他们要的不过是安居乐业这四个字,你们那种豺狼虎豹般的掠夺,会使他们有反抗之心,只会得不偿失。”
如果他们聪明就该明白其中的道理,治国必须先得民心,民安则国昌。
话已至此,接下来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回首看向萨鲁,刚想问他答案是否满意,却被他的眼神猛地震住了,本是翠绿的眸子深沉得犹如墨黑,其中暗藏着莫名的涌潮,几乎溺毙她,像是被狮子盯住的猎物,连转移视线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视线让她心惊肉跳,只能眨巴了几下眼睛。
片刻后,他眼中的暗潮慢慢褪去,但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不出是喜还是怒,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挪开视线,她也松了一口气。
“图厄!”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的,陛下!!”副市长立刻上前作揖,忽然,眼前飞来一块粘土版,他反射性的接住,定睛一看,竟是密特的特赦令,而其中的内容……竟和她说的完全一样,转首震惊地看向皇帝。
“照着上面的去做,另外——”眼神瞥向跪趴在地上的斯科奇,“现在起,你就是是市长了。”
听闻,不仅是众官员惊愕万分,就连阿尔缇妮斯也吃了一惊,视线瞥向当场昏死过去的科斯奇,顿时明了到,他不是不说,而是在试探他们,借此机会,看是良才,还是庸才。
想到此,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皇帝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阿尔缇妮斯看向正在颁布米特特赦令的萨鲁姆尔希里,暗忖着,对他,可是要十二万分的注意了,绝不能掉以轻心。
想来,能做皇帝的都必定不会是平常之人,总会有一些惊世的才能,当然,昏庸之辈也是会有的,但眼下的赫梯皇帝决不会是后者,他处理米特一事就能明白,他是个睿智的皇帝。
原本只是借此机会期望能见到关押在地牢的卡尔他们,但细细一想,此事中她是被利用的一方,借她的手,他除去了一个昏官,而且即使官员们有微词,矛头也不会是皇帝,而是她这个站在议事殿内大放厥词的女人。
等到他忙完了,官员们也都退下了,她才开口道,“我的答案你似乎很满意。”
他转头看向她,见她小脸上浮起一层恼意,嘴角轻扯,“的确很满意。”不只是满意,更多的是赞赏,这世上,有多少女人会懂得治国之道。
她回以一抹冷笑,“既然满意,那我可以见奥利和我的伙伴了。”
萨鲁轻扯笑容,眸色深沉无比,直盯着她,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所想所做,必是有原因的,“为什么要见他们?”
接收到他探究的眼神,她心里一凛,提醒自己绝对要冷静以对,不能自乱阵脚,“既然你颁布了特赦令,而伊斯和塔卡也是米特的人民,再遣送他们返回米特之前,我为什么不能见他们,而奥利我想要见他,是要确认他是否还活着。”依照他的行事准则,绝不会轻饶背叛者的。
“就因为这个?”绿眸闪过一丝不信。
“对,这是你答应的。”她凛目而视,似在提醒他,反悔可不是一国之君该做的。
他冷哼一声,大手猝不及防地钳制住她的腰身,猛力一扯,她便撞入他怀中,轻挑起她的下颚,鹰眸犀利森冷,“你最好不要欺骗我,否则,你绝对承受不了我的惩罚!”约定还在,他绝不容许她有一丝一毫的欺骗。
他冷酷的眼神犹如芒刺在背,狠绝的话语更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她很清楚,但此刻决不能逃避,“我记住了。”
他蹙眉,利眸如剑,期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但她丝毫的没有露出破绽,叫他看不出她心里真正的意图,松开手,他冷笑着说道,“最好如此。”
她整了整被他弄乱的衣裙,暗自松了口气,他那种犀利的视线,着实让她有些慌张,心中掠过一丝忧虑,要如何才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突然她双脚离地,不由地惊呼出声,定神一看,才发现已被他抱了起来,无奈之下,被迫只能环住他的脖颈,“干什么?”
“你不是想见奥利吗?我带你去。”他拿起身边的佩剑,一手扣住她的臀部,轻松的举步走下阶梯。
这姿势有点暧昧,令她涩然,这种抱法,让她只能贴在他身上,男性阳麝的气息直窜入鼻中,更别提那只屁股上的大手,灼热地仿佛烤炉。
该死的,他就不能让她走路去吗?
不过,细想一下,她也不认识去的路,况且她没穿鞋,市长殿内的走廊都是用光滑的大理石铺成的,光脚行走,也到无所谓,但如果去殿外的兵营,她粉嫩的脚丫子可受不了,心间一悸,垂眸看着他,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不敢问,心里却突兀的有些异样,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小手搂住他的脖子,维持现状的一路走去。
只是一段从议事厅走到士兵驻扎地的路程,她却觉得仿佛走了一世纪,直到他们来到一座茶色泥砖塔建起来的平顶房时,他才放下她,脚下突感一阵丝滑的柔软,这才发现他已在碎石地上铺上了披风。
他的——皇帝的披风。
突兀的,那抹异样的感觉又来了,她捂住胸口,站立在那,没想到他会是如此的细心。
一阵骚乱声传进她耳里,士兵们惊见皇帝陛下的亲临,个个恐慌的俯首跪地,但见他气势狂傲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她才趁机压下悸动的心,眉宇紧蹙,她是怎么了?
不想再去想它,踏着披风,径自来到房门前,这扇木门上刻画着一只蓝色的老鹰,应该是弓兵队所属的区域。
还没来得及推门而入,里面的人却急急得冲了出来,如果只是人还好,但他手里竟还拿着一盆血水参半的木桶,可就不怎么让人感觉良好了。
出来的人一见到萨鲁,慌忙的跪下,木桶里的血水,溅了少许出来,看得她更是心惊。
她突然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回首看向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该受的惩罚!”他冰冷的吐出一句。
她轻蹙起细眉,猛然推开那扇半掩的木门冲了进去,所幸脚下是厚实平滑的石砖,她的脚才没被刺痛。
略显昏暗的室内,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趴在石床上血肉模糊的身体,她不禁捂住嘴,看着背上布满血条的奥利,如果不是他微弱的呻吟声,她甚至以为那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细白的双手不知道该碰触哪里才好,只能在那片血肉上空架着,显然奥利受到了残酷的折磨,背上的鞭痕比手腕还要粗,绝对不是像马鞭那样的东西可以造成的,背部已经是皮开肉绽了,像是一团血水做的肉泥,惨不忍睹。
只能趴着休养的他,已然沉入一片黑暗之中,残破不堪的身体让他高烧不退,昏迷中,他一直不断的呢喃着什么。
可惜,声音太过微弱,她听不清楚,心就像是五味陈杂的大染缸,虽然理智原谅了他,可是感情上,他的背叛,让她恨得牙痒痒,但看到他这样,她还能继续恨他吗?他现在跟死了没什么差别。
“叛徒的下场,你看到了吗?”倏地,萨鲁残酷冰冷的声音响起。
昏暗得屋子里,她只能看到一双邪魅的绿眸,渗着森冷的寒光
猝然间,她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他根本不是来带她见奥利的,而是在警告她,千万不要背叛他,他在告诉她,他的尊严容不得任何的欺骗。
脑海里猛然窜过一个念头,如果他知道那个赌约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他会如何处置她,下意识的,背脊涌上一股寒意,冷瑟得让她想发抖,不禁环抱住自己,不敢想下去。
“你很冷吗?”他从背后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身上的暖意却无法让她感到温暖,反较于之前,更觉得冰冷。
“别背叛我,女人,我说过,后果不是你能承受得。”冷酷的言语像把利剑直刺入她心间。
她还逃得开吗?她默然了……或者说,她有足够的把握逃离他吗。
☆☆☆
在她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的时候,毫无知觉的又被他抱了起来,像刚才一样他们穿过市长宫殿的长廊阶梯,不过这时候的她已经无力去思考他要带她去哪里了,直到他们来到关押叛军的地牢,她才被一声吼叫给震得清醒过来。
记忆里,她有多久没听过他这样的吼叫声了,他一直都是冷酷少言的,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也总能保持冷静的模样。
这个跟了她十年,也守护了她十年的男人。
“放我出去,听到没有!”巨大的狂吼声,震得泥灰质的土墙掉下斑驳的碎片,却丝毫不见吼叫者的疲惫。
“卡尔!!”阿尔缇妮斯随即也唤了一声,挣扎着想要从萨鲁的身上下来,“放我下来,我要去见他。”怒目瞪着他,因为他的大手,根本没有松开的打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冷声问道,从她的眼睛里,除了怒火,他清晰地看见担忧以及一些他不懂得复杂色彩。
“关系!?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亲人,更是兄长,你认为这些关系足够了吗?”他眼里的质疑让她气恼,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睽违多日的卡尔,亲眼看着他平安,天知道,眼前的这个狗皇帝,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真的只是这样?”他莫名地感到心口郁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她,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一个可以让她紧张得男人,让他莫名的想杀了对方。
她不想反驳,只是用力的点了一头,“放我下来。”
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松开了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双脚一着地的她就像一把离弦的箭疾驰而去,他聚拢双眉,她这副急不可待的模样,让他的心里极度的不爽,不自觉地跨步跟了过去。
穿过阴暗的通道,来到最深处的牢房外,她赫然看见了正死命抓着栏杆的卡尔,他的模样不再是往常的冷静,整个人像失去控制一样,疯狂的摇晃着栏杆,他的视线一接触到她,不敢置信的叫道,“主人!?”
“卡尔!”她快速的在他身上浏览了一遍,发现他除了衣衫有点凌乱外,并没有其他的伤痕,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自从知道他们被关押以来,这半个月,她使劲了办法要求见他们,可惜,那个冷酷的皇帝却不允许,当她看到奥利的惨状时,也不免为他们的处境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见到他没事,她松了口气。
接着,耳边又听到了另外三道急吼声,“阿尔!?”三道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伊斯、塔卡、卡布斯,你们都没事!”她惊叫,看到他们恍若隔世,这份安心让她在奥利那里感觉到的恐惧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尔,你有没有事?”冲在最前头的塔卡毛躁的个性没有因为牢狱之灾而受到影响,粗鲁的他,穿过栏杆就想拉住她的手。
而随后的卡布斯将他一把推开,让自己挪到了最前头,“你身体好了吗,有好好吃药吗?我有告诉那些御医在给你的药里加蜂蜜,他们照做了没有。”他想着当初被押到这里的时候,有很大声地叫过,他知道她强悍的要命,却怕喝那些草药。
他霸着栏杆不肯走,而后面的伊斯只能跳上跳下的说话,“阿尔,你好吗,皇帝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你认为我能对她怎么样?”霸气狂妄的声音,瞬间将重逢的喜悦给打破。
栏杆内的四人个个露出戒备的神色,仿佛他是食人的恶魔。
最紧张得当属卡尔,他和萨鲁应该算是第一次照面,蕴满杀意的眼神直盯着他。
这个男人不简单!敢如此直视他的人,除了身边的小女人外,他还是第一个!扯了一下嘴角,阴寒的眼神反射了回去。
一时间,隔着栏杆,激烈的火花在两人之间窜升着,即便是没有声音的交流,也能让人感觉到他们俩之间较劲的暗潮有多汹涌。
为了不让势态严峻下去,她快速的挡在萨鲁的面前,“你不能伤害他。”
这句话无疑是火烧交油,下一刻,她就被他给扯到怀里,还没来得及反应,霸道的吻伴随着怒气向她袭来。
他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湿热的吻激烈的吞噬着她的唇与舌,她抡起拳头捶向他,却被他反手扣在身后,狂热的吻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不住的扭动着身子挣扎着,但却徒劳无功的被他一一阻挡。
眼见这一幕的卡尔,双眼里刻布满血丝,“放开她,你没有资格碰她。”
由于她背对着他,无法见到他嗜血的模样有多么骇人,但萨鲁看到了,他的吻仍然在持续,狂肆的眼神却宣誓着,除了他,没有人再有资格如此碰触她了。
直到她因无法换气而虚软的往后倒时,他才结束了这场侵袭。
将虚脱的她拥入怀里,精光四射的鹰眸扫过牢里义愤填膺的四人,突然发现一件耐人寻味的事。
他们的眼神可不是主人被侵犯而恼怒地眼神,而是——
他看了一眼正在努力喘气的阿尔缇妮斯,锐眼一眯,蹙起双眉,脸上是暴风雨般的狂怒,那是男人看着女人被夺走的眼神,而他讨厌他们这种眼神,心底暗暗思忖着,或许留下他们是多余的。
被抱在怀里的阿尔缇妮斯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顺势看向他的脸,那是想把碎尸万段的表情,心中一急,说道,“如果你敢伤害他们,我发誓,我会恨你一辈子。”
听闻,绿色的眸子冻结着寒霜,他不受控制的握紧拳头努力克制住即将爆发的火气,她竟然说要恨他,她竟然敢说这句话。
“我想和他们单独说话,麻烦你走开。”她退离出他的怀抱,漠然的表情让他额际的青筋窜跳着,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
“只是几句话,说完我就会和你走。”
“如果我不走呢?”他压制住想吼叫的冲动,不该这样的,他心头涌动的怒意就像是被浇上灯油的烛台,烧得异常的猛烈,他不喜欢她这种淡漠的表情,而对牢里的人却是欣喜欢乐的表情。
复杂莫名又狂烈的思绪令心头怒火更炙,但皇帝的自尊不准他如此在乎她,压下拉她走得冲动,愤恨的捶了一记墙壁,龟裂的缝隙顺着墙面迅速攀爬,猛然回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萨鲁一走,阿尔缇妮斯着实松了一口气,视线瞥向墙上那如小蛇般蜿蜒的裂缝,很显然,他刚才的反应是生气,她不过是要求单独说几句话而已,为什么要生气,手指抚上肿胀的唇,上面还残留着他吮吸过的**感,他又为什么要吻她。
呆在他身边多一日,就越觉像是季节冷暖交替时的感冒的症状,脑子里一片浆糊,无法正常思考,他的脾气忽冷忽热,谁受得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
嘴角掠过一抹笑,发觉自己越来越会胡思乱想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甩头挥去莫的烦思,视线瞥向牢里的四人,他们也正看着她,脸上尽是一片担忧之色。
“主人!”卡尔抓着栏杆,几乎捏碎它,脑中袭扰他的是皇帝对她的侵犯,怒意翻滚,脸色更是黑了一半。
她移步走进,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别担心,我很好。”
别担心!?怎么可能别担心,刚才那个男人做得事,已经让他提起了千万个担心,心上就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再啃咬,恨不得能冲出去,立刻带她离开。
其余的三人也是忧虑忡忡,思忖着,他们身陷牢狱,万一皇帝对她做了什么,他们连想保护她的机会都没有。
“不用担心,对他,我还有自信可以对付,到是你们,有没有吃好睡好。”她话题一转,企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免得他们在那困扰自己。
四人点头,没有忘记她让塔卡传达的嘱咐,这半个月,为了能养足精神,吃饱喝足,休息得也够充分,为的就是能找机会逃出去。
“主人,是我的失职,才让您遇到这样的险境。”来到这个时代,竟两次令她身陷囫囵,他自责不已,猛然单膝下跪,扣住膝盖的手,握得死紧。
小手穿过栏杆,她轻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是我让塔卡把你打昏的。”当时只是怕他太过冲动丢了性命。
他抬首,眼里的愧疚和自责令灰色的眸子暗淡无光,五官也几乎纠结到一起。
他的忠心,她又怎会不清楚,忠心固然好,愚忠可就有些过了,手指又轻弹他的额头,令他痛得闭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话中之意,顿时令他眼放光彩,颔首道,“是!!”
“什么意思?”除了卡尔,其余三人可就不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了。
“中国的谚语。”她答道,父亲是中国人,她对中国文化可是熟的很。
三人脑袋上都冒起硕大的问号。
她没有解释,这其中涵盖的含义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们,米特的特赦令已下,他们过些日子就会遣送回去,而她必会逃离这里,这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倘若再跟着她,很有可能会丧命。
只是以他们三人执著,必是不会妥协吧,她看向伊斯,只有先说服他才行,视线越过,落在站在他旁边的塔卡身上,愣了一下,发现他眼睛上有明显的淤青,左眼更像是个熊猫眼般的黑青。
注意到她探索的眼神,他连忙捂住眼睛叫道,“你的好卡尔干的,他一醒来就揍我,就算我解释是你命令的,还是揍了我一顿。”
他的体型比卡尔高大,而且又是军人出身,并不是打不过,而是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揍了个正着,再加上对方的搏击方法很奇怪,一时之间他只有挨打的份。
卡尔凶狠一瞪,冷哼了一句,“你自找的。”
“是,我知道!”塔卡哀怨的说道,他们两人在性格上就有差异,一个冷一个热,他是属于沉默寡言派,而自己是暴躁易怒型,平常两人并无太多话,不过一年的相处,也产生了友情,只是一旦涉及她的安危,他就有些六亲不认了。
他滑稽的表情,让人突感一阵轻松,缓解了牢房里沉闷压抑的空气。
笑意融融时,她脑中也在思索着该如何告知伊斯,米特已溃败的事。
她还没说,倒是他先开口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有计划了吗?”逃绝对是必然,而他绝对跟随到底。
他问到重点了。
“姆尔希理已经下令杀了米特君主乌巴里特。”她移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三人听闻,呼吸急促起来,这么说,米特已然败了,他们现在已经是亡国奴了?
见他们脸上哀丝万缕,她着实不忍,“听我说,虽然米特已尽归赫梯版图,不过相信姆尔希理的才能,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国家已亡,还有什么所谓的好与不好。”伊斯惨淡一笑,君主乌巴里特的残暴令他起义造反,想推翻他,另立新君,而不是亡国。父亲的惨死清晰如在眼前,临终遗言,言犹在耳,而如今,一切都成空。
她知道他痛楚难当,但有些事未必是他所想的那样,其实现在米特的状况较之前,她到认为是件好事,“伊斯,你认为怎样才能称之为一个好国家。”
“国家富强,民众安居乐业。”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问。
“如果能使它变为现实的皇帝,是否能称之为一个好皇帝。”
他神色复杂起来,“你认为他是个好皇帝?”
她点头,在此地半个月,她或多或少都听闻了赫梯皇帝的处事准则,他残暴却不会对老百姓加重赋税,他狠绝却不会滥杀无辜,光是赋税这一项,就足以证明他有明君的潜质。
“那你又知不知道,传闻他是杀了自己的皇兄,才登位的。”在他眼里,姆尔希理和乌巴里特一样的残暴,一个可以弑兄的皇帝,怎能算是明君。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很欣赏他,这让他心里五味陈杂。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等内幕,不过皇族之间的争位,古来都有之,何须大惊小怪的,谁说杀兄弟的就不能算是好皇帝,“想不想听个故事。”
伊斯眼里嫌恶之色被她打断,不明所以得看着她。
她莞尔一笑,说道,“东方有个国家,有个皇子发动事变,弑兄杀父,才登上了本不属于他的皇位。”
他瞪大眼睛,震惊莫名,卡布斯和塔卡也惊呼出声。
“他登位之后,勤政爱民,所想所做都为百姓谋福利,他所治理的国家更是昌盛繁荣,真正成为一个不受他国侵犯,也不侵犯他国的帝国。数十年后,乃至数百年后,人人都成他为一代贤帝。”中国历代皇帝,她最推崇的就是唐皇李世明,以及清帝康熙,不为别的,就为他们能建立起一个人民能够安居乐业的国家,而唐皇李世民的贞观之治,虽褒贬皆有,但不能否认他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代明君,皇帝是谁,其实都无所谓,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皇帝,怎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就有人不明白呢。
见他们能理解,她轻叹了一声,“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吗?”他的个性太过耿直,有些东西,她得讲透了,他才转得过歪来。
“一个好皇帝不是用他怎么去登位来定论的,而是他登位之后的治国之道,米特的君主乌巴里特是皇子,言正民顺登位,结果如何,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姆尔希理颁布了米特的特赦令,把收押的农民都放了,而且派了刚正的官员去管理,你不觉得他做得很对吗。”
他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他会颁布特赦令,顿时无言以对,细想之下,她说的有何尝不对,正统又如何,不懂得治国,只会败国,就算他是天命所归,也谈不上明君,但杀兄登位的皇帝,他心里总有个疙瘩。
“再者,你说的是传闻不是吗?”
“嗯,他登位之时,西亚一代都得到了传闻。”
“是你亲眼看到的吗?”她问,眼里有着不苟同。
他摇头答道,“西亚各国都有听说,想来是真的。”
“愚蠢,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有何来真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白了他一眼,她是侦探,杀人是要讲证据的,用听得又怎么可以断定。
再说了,就算亲眼看到也未必是真的,海市蜃楼也是眼睛看到的,它是真的吗?
莫名的脑中突然浮现萨鲁的身影,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会杀兄弟的皇帝,不是妄断,而是他的自尊,他的傲气,心高气傲如他,会用这种手段登位?
她愣了一下,发现来此见他们的初衷,似乎有些偏离了,怎么开始谈起他是不是好皇帝了呢,他是与否,都与她无关,
在这的时间也许久了,以免他起疑,还是先离开的好,至于逃离的事,必须等伊斯他们被遣送回米特之后再说了。
视线瞥向卡尔,像是在传达某些信息,
十年的默契,让卡尔明白了,颔首答道,“请主人小心。”
“千万不要冲动。”
“主人……”他担忧的看着她,脑子里无法忘怀刚才那一幕。
“卡尔,我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的,从来都没有,不是吗?”看出他的忧心,她安抚道。
“是!”她未曾让自己遇到过危险,从来没有,他该相信她。视线随着她离开的身影移动,直道她消失不见才不舍得收回,他定下心,盘腿坐于稻草上,开始养精蓄锐。
闭目之际,耳边传来伊斯的问话,“阿尔是不是有计划逃走。”
利眸张开,闪过一道讶异,他发现了!
“既然皇帝颁布了特赦令,我们会被遣送回国不是吗?”刚才阿尔走的时候,他没有忽略他们眼中的光芒,似在传达什么,之前他也想问她,是否有计划逃走,但听她说到米特已败,心里怅然之极,也就忘了,现在想想,她极有可能是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她才没有回答。
卡尔看了他一眼,沉默以对,继续闭上眼假寐。
空有热血,但不太会用脑子的塔卡则就急了,“我们会被送回去,那阿尔呢?”
卡布斯显得比较沉着,细细思量伊斯的话,找了出了些许端倪,“她不是米特人,自然会被留下,我想,她是准备等我们被送走了,再打算逃,她一直都在称赞皇帝,似乎有要我们效忠他的意思。”在当叛军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他们三人各有长处,只要遇到一个慧眼之人,就必能成大器,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便是那个慧眼之人,而如今,她竟打算扔下他们,平静的神色龟裂了一道缝隙,犀利的目光射向卡尔,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看紧他。
回望坐在一边的伊斯,与他视线交汇,他眼神含笑,示意他们两人不谋而合。
“我不回米特,我只效忠阿尔。”塔卡大吼道,叫他易主,这是军人最大的耻辱。
见他不作声,急躁的他作势想逼他,但被伊斯的眼神给制止了。
“既然他不说,我们也有我们的做法。”卡布斯走到他身旁,“我们誓死效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阿尔!!”他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睁眼愕然的看着他们,接着又沉默了,有预感,他们会是麻烦。
光裸的脚丫子走在牢里用泥土铺成的走道上,莹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茶色的泥土,阿尔缇妮斯丝毫不在意,独自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做,逃是必然的,但如何才能万无一失呢,美眸垂视着地面,粉嫩的裸足已肮脏不堪,她视而不见,依然忘我的冥思苦想着。
走到弯道处,没有看清前方的情况,一时不查,猛然撞上一堵肉墙,挺俏的鼻尖立时传来一阵疼痛,由于冲撞力,娇小的身子反弹了出去,眼看着臀部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大接触,突兀地一只健壮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捂住鼻子,抬起首,猝然间一双凌厉的绿眸映入眼帘。
心中一惊,窜过一丝慌乱,他怎么会在这?或者,他在这多久了?
这里离刚才的牢房不远,恰巧处于弯道处,站立在这里,刚才的情形,看得见,也听得清,反而牢房处,由于角度关系,很难看见这里的动静。
脑中混沌一片,他听到了多少,还是全都听见了,暗暗压下心中的慌乱,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但转念一想,刚才并未提及逃跑的事情,用不着太紧张,沉着应对就好。
萨鲁的视线紧紧锁住怀里的她,绿眸一一窜过疑惑、震惊、不信,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楚,心头万般滋味混杂,宛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圈住她腰际的手猛地一紧,迫使她紧贴住自己的胸膛,俯首问道,“谈完了?”语气不似心间的巨浪翻滚,宛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搁在她腰际的手却微微颤抖。
迫于他的力气,她无力挣脱,紫眸掠过一丝恼意,他这是明知故问。
勾起一抹笑,嘲讽的说道,“让皇帝陛下久等了。”
精明如他,又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讽,他没有回答,像来时一样,径自抱起她,举步走出牢房。
她只得再次搂住他的脖颈,免得重心不稳摔下去,颠簸至于,惊觉那只扣住臀部的手比之前还烫热三分,小脸上顿时潮红一片,暗叫着,他就不能再走快一点。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以对,但心思各异,直到皇帝的寝殿,他才轻放下她。
双脚一着地,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退离他的怀抱,走到一边,捂住脸颊,企图用小手的冰凉来掩去脸上的潮红。
殿内的侍女惊见皇帝驾临,连忙俯首跪地,丽莎也在其中,眼光瞥到她的裸足,惊喘了一记,急忙吩咐侍女打水来给她清洗。
她涩然地垂眸瞥向自己脚丫子,才发现足上尘土一片,连带着地板上都留下了她移动的脚印,尴尬一笑,刚退去的红潮又染上了小脸,交叠着双脚,脚拇指互相摩挲着,谁让她穿不惯这时代的鞋子,下次就算再不习惯,也得穿上。
侍女们见她羞涩的模样,噗哧笑出声,丽莎抿起身扶她坐上软榻,然后跪在地上,接过侍女递来的铜盆,浇上温热的水,供她清洗。
她抬脚探入温热的水中,顿时暖意涌上心头,满足地轻叹了一声,等脚上的泥土洗尽了,侍女们又重新端了一盆清水,供她过洗。
双脚接触地面良久,有些凉意,她打算泡久点祛祛寒,另外那么多人服侍她洗脚,怪不自在的,便示意丽莎不用服侍了,她自己来就行了。
她颔首,退了下去。
几个侍女也跟着她离去,顿时诺大的寝殿空旷了起来,眼角瞥向一边的萨鲁,发现他正双手环胸瞅着她,眼中又是那种探究的意味,不明白他在看什么?弯身抚弄着热水,想着他看够了自然会走。
脚上暖意潺潺,疲乏也消弭了,抬起湿漉漉的脚丫子,打算拭干,身边却遍寻不着棉布,视线一抬,落在矮桌上正叠放着的一块,正想伸手去取,却发现距离有些远,够不着。
这下要怎么办?总不能叫她就这么湿漉漉地走过去吧,正在苦思之际,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道身影。
萨鲁已然来到她身边,手里正拿着那块棉布,她轻笑,打算伸手接过,怎料他突然蹲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她堪比白玉的裸足就被他握在手中,心中一悸,她怔忡得动也不敢动。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直,绿眸里只有手中美玉般的天足,小巧玲珑,比他的手掌还略小一些,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仿佛吹弹可破,与他黝黑的肤色形成强烈地对比,透着奇异的魅惑。
他掌心的灼热,令她很不自在,他这样唐突地举动,更是令她羞涩难当,不禁下意识地卷曲起脚趾。
她可爱的反应,他看在眼里,竟觉得悸动,手中的棉布轻拭着沾在上面的水珠,没碰一下,心就激荡起一丝波纹。
她瞠目结舌愣在那里,任由他擦拭着,脑中一片空白,他到底知不知道在做什么?皇帝的身份何等的尊贵,他竟屈尊降贵为她抹脚。
等水珠都擦干了,他竟不舍得松手,带着厚茧的拇指轻轻摩挲着。
她下意识往后缩弹,想避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扣住,无法动弹。
“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好皇帝?”紧握住她的裸足,他突然开口问道。
他果然全都听见了,她扯起嘴角,淡漠地说道,“皇帝也喜欢偷听人说话。”
他抬首,绿眸深沉无比,扣住足裸的手一紧,“回答我。”
蹙起眉,她有些莫名其妙,他是不是好皇帝干她何事,干嘛要来问她,“我的看法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挪走地上的水盆,他松开手,放下她的双足,然后起身坐到她身边。
她愣了几秒,眉头皱得更紧,将足裸藏于裙摆下,问道。“为什么?”
他一震,瞥开视线,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问,当时,他的确离开了,但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情绪困扰着,走到地牢外,不放心,又折了回去,在弯道处,就听到了她的话,字字珠玑,令他震撼无比,脚步也就停了下来,如今言犹在耳,心中有丝冲动,想她当着自己的面再说一次。
“你的确是个好皇帝。”她轻叹了一句,想他得不到结果是不会走得,那就再说一遍,趁早打发他了事,不过,话可是出自真心的。
他猛然扣住了她的肩膀,迫使两人的视线交汇,薄唇轻扯,似带着嘲讽,可眼中却分外的肃然,“即使我是个弑兄登位的皇帝!”
说完,他就后悔了,为何如此在意她的想法,见她沉默,心中竟突兀的窜起一阵心慌,像是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大手不自觉地扣地更紧,屏住呼吸等待着。
她忍耐着肩上的突来的疼痛,不明白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问,“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
“为什么!?”绿眸瞬间凌厉起来,目光如炬,却恍惚无法捉摸,她为什么不回答,是怕回答后,他会杀了她吗?还是她根本就相信他是个杀人犯,无措、心痛、失望、还有怒意瞬间涌上心头,嘴角不自觉地扯起冷笑,她终究还是和那些人是一样的。
他脸上窜起的森冷笑意,眼中透着嗜血的残忍,宛如地狱来的恶魔,她却丝毫不感到害怕,反而是一阵抽痛,他这副表情仿佛在隐忍着什么,不想思考其中的含义,想起伊斯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她就决然否决了,如今,却是他亲口说出来的,莫名的,她仍是不愿去相信,他会做出弑兄的事,反问道:“你杀了吗?”
他脸上的嗜血神情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愕然,仿佛她的问题很愚蠢。
她察觉到了,当下有点恼怒,脱口说道,“你有没有做过,心里清楚,何必来问我。”
他扣住她肩膀的手顿时颤抖起来,绿眸闪过一丝希望,异常急切的问道,“如果我说,我没有做过,你相信吗?”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干嘛还要问别人相不相信。”她不耐烦地答道,越发觉得他是个莫名奇妙的男人,撇开头,不打算在理会他。
听闻,他绿眸迸射出一道奇异的光彩,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像是找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紧紧拥住不让她逃离,“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她怔忡了片刻,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呆愣之余就这么让他抱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挑起了下颚。
紫眸无措对上他,看见他眼中的喜悦和渴望,心下一凛,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你想要什么?”捧起她娇美的小脸,他问,拇指摩挲着她,仿佛她是一件无价之宝。
她眉宇紧蹙,眸中闪着疑惑。
他轻笑,手指滑过她红润的双唇,他是皇帝,无论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给,他想宠她,“黄金?宝石?还是华丽的衣服?或者宫殿?随你挑。
他一副恩宠的样子,令她心生厌恶,她又不是他的宠姬,何须如此迫切的给她一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似乎起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你似乎弄错什么了?”她冷下脸,推开他。
“怎么了?”见她寒霜满面,他挑起眉。
“我不是你的女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俘虏。
“你很快就会是了。”对她,势在必得。
“我们的约定,谁胜孰负,还是未知数。”
“我一定会赢。”他没有忘记,不管任何代价,他都要得到她。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她惊觉事情似乎比一开始的更为严峻了,之前不过是利用他皇帝的自尊给自己制造逃离的机会,而现下,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令她慌乱。
“女人,你逃不掉的。”冷冽的话,猝不及防的在耳边响起,震得她心神俱颤。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事情尚未脱离她的掌控前,尽速离开,才是上策。

普鲁利节,是赫梯人用来庆祝新年而举办的节日,像奇卡鲁这样的边境城市,皇帝每年的巡视不会超过三次,更不用说新年时,皇帝亲临过节了,因此,对于这次的节庆,自当是小心筹划,万事谨慎,以求毫无错漏。每逢新年,皇帝都会到阿丽娜圣城去朝拜,但是今年可能无法成行了,路程太遥远,只能等到回首都时候再行补过了,那时候的劳恩塔吏亚什哈什节是专门为了皇帝打胜仗归来而举办的,那个时候可以补过,也就无所谓了。
在举办普鲁利节前,皇帝都会先行与慰问那些劳苦功高,每次行军打仗都极其骁勇的将领们。这次也不例外,得到米特的领土对于赫梯来说是如虎添翼,这次的慰问之行也是犒赏之行,姆尔西里也极为重视,奖赏的规格也比往年大了许多。
天一亮,他就整装出发了,趁他不在,阿尔缇妮斯着实松了口气,这几天他时时刻刻都在身边转悠,几乎同作同憩,令她独自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耳边总是围绕着他的那句,你想要什么?
坐在软榻上,她扯出一抹淡笑,环视着寝殿内如小山般堆积的赏赐,举凡珠宝首饰、华裙美服,黄金器皿,还有沙漠地带罕见的珍馐美食,他都命人送进了寝殿,只为博她一笑,她却偏偏不露出一丝的笑容,到是服侍她的侍女,个个眉开眼笑,一个劲的恭喜她。
几天来,她都寻思着,他的动机是什么?很显然他变了,变得她看不懂,也摸不透,总觉得他现在的眼神不是征服,而是迫切的想拥有,就像是得到了一件寻找了很久的宝物,想要拿回去珍藏一般。
是自己表现得太过特别吗?除了这个她想不出任何理由来,他总是逗她,无论她怎么冷脸以对,他都不会动怒,不断得问她,想要什么?
曾有一次,她快忍耐不住了,想告诉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自由。他会给吗?不,绝对不会!所以她隐忍了下来,思考再三,她要了一件东西——可以自由出路市长宫殿的令牌。
抚摸着手中黄金打造的令牌,她脸上笑意更浓,本来打算要可以自由出路地牢的令牌,但转念一想,这个动机太过明显,很容易引起他怀疑,即使他允诺了,身边也会多几个监视的,反而没法说话,想要逃出去,首先就是要弄清楚这里的地形、方位、以及各种关卡的设置情况,特别是殿外的情况,她必须掌握,以便于能拟定出一个万无一失的逃跑计划。
暗叹了一口气,她有些疲累,倾身躺在软榻上小憩一下,真所谓伴君如伴虎,一步都不能错,这段时日,她的脑细胞比过去十六年加起来消耗的还要多上百倍。
即使闭上眼睛,脑海里也片刻不停闲的思索着逃跑的办法。
“小姐,今天还要出去吗?”这几天她都有要求去街市里逛逛,但是现下她似乎有些疲累,丽莎不禁轻声问道。
她张开星眸,朝着天花板望了一会儿,“当然!”齐卡鲁设置的西门关卡,她还没去调查过,而这个关卡通往叙利亚,是最好的逃跑路线。
“那我去帮您准备。”她恭敬的答道,迅速招来几名侍女为她梳洗一下。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她就悠闲自若的坐在御撵上四抬八稳的在街道上逛游着。
这时差不多接近正午了,烈阳高照,即便是头顶上有遮阳的顶棚,她也热得额头沁出了几滴汗水,小手在脸庞扇着风,期望能凉快一些。
沿途都是贩卖商品的小摊子,各种各样的都有,有男人也有女人,她曾听伊斯说过,在赫梯,妇女享有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妇女所享受不到的权力和自由,赫梯法律充许妇女和男子一样拥有职业,这点她到颇为欣赏,可见赫梯并非是个视女人为无物的国家,还没封建到像中国古代那种女人大门不出的境地,否则,她也休想大摇大摆在街上闲逛。
丽莎自然是跟随在一边,细心地为她做观光导游,有些时候,她感到稀奇的东西,她也会特地买来给她看,服务之周到,如果在现代,她肯定写表扬信。
其实,她对身边的几个侍女都挺喜欢的,没次逛完街回去,都会给她们带点小玩意,这些女孩的身份,有些是贵族,也有些是平民,一旦做了侍女,出外的机会少之又少,听说也不能随意见家人,一辈子都只能呆在皇宫度过余生,即使嫁人了也如此。
恻隐之心总是有的,她的个性也是天生的见不得人吃苦,就当在这个时代做件好事吧。
视线四处流转着,暗暗记下沿途城门的兵力配置情况,一圈转悠下来,收获到是不小,对于逃跑的计划,更是信心百倍。
市集里,一路上都有叫卖的喊声,天气酷热,可是人却不少,御辇所到之处,平民们都很好奇,但顾及着所乘之人必定是贵族,身份高贵,也不敢太过表露,只能低头行礼,偶尔也只是抬起头,对着御辇上的纱幔张望几眼,也算打法了好奇心。
隔着朦胧的纱幔,阿尔缇妮斯蹙眉看着这些俯首跪地的人,不止一次想开口阻止他们行礼,但想着即便是开口了,他们也未必会照做,这个时代对于身份的观念已是根深蒂固,她要是拒绝,反而会被人当成异类看待。
更何况……她斜睨了一眼和丽莎走在一起的高大男人,他的身材和塔卡有得一拼,足足有两米的身高,魁梧得像棵大树,裸露在外的双腿像两根树桩,肤色黝黑,五官刚硬,手臂上的肌肉也纠结得硬如石块,怎么样也想不通这时代的营养条件,怎么能培育出这种像熊一样的人类来。
他是皇帝身边的近卫副长官,也是步兵队队长——卡鲁伊将军,奉皇帝的命令来保护她,说是保护,也是监视,他的存在就是代替皇帝的眼睛,对她一举一动都颇为留心,如果她开口阻止那些平民行礼,不用多久,皇帝必会来找她聊天。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暗忖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紧要关头,容不得她半点差错,随即环视了一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酷热难挡,觉得自己多半是中暑了,有点虚脱,便开口吩咐丽莎,可以回去了,一行人也浩浩荡荡的往市长宫殿行进。
街道上,几名士兵模样的人柱着拐杖走了过来,看到御辇时便想下跪,本来她不是很在意,但他们身上的绷带有些触目惊心,定是伤的很重,且衣衫褴褛,不忍心见他们带伤下跪,便出口道,“不用跪了。”
惊闻她的声音,他们显得有些愕然,半曲的腿也就僵住了。
猝然间,其中一名吐出了几口鲜血后,倒了下来,她一惊,立刻叫道,“喂,大熊,快叫医生。”
谁也不知道他叫得是谁,但她的视线是看向卡鲁伊的。
卡鲁伊惊愕的看着她,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您是在叫我吗?”
“是啊,你还不快叫医生,他吐血了!”她示意抬辇的人停下,轻巧的跳了下来。
看着一脸呆滞模样的卡鲁伊,坐在御辇上还不觉得,双脚着地,才惊觉他高得象座山,不禁轻笑了几声,完全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种非人类的骨骼构架,不是熊还能是什么。
他的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他是贵族出生的将军,曾几何时被人这么叫过,当下认为她是在侮辱他,脸色瞬间铁青,“请小姐坐回御辇,他们是下等士兵,不需要您费心。”
下等士兵!?她挑起眉毛,见他完全没有唤医生的打算,神情也是出乎人意料的不在乎,几乎是淡漠,或者说是见惯了,“士兵也有分下等、中等、高等的吗?都是为国打仗的军人,受伤了,不该叫医生吗?”
“他们是奴隶,还称不上是军人!”他冷硬的回答,招来几个侍卫,下令将受伤的人拖走。
眼看着吐血的人就这么被拖走,她感到惊异,这是对受伤的人该有的行为吗,回首看向他,见到的却是他脸上的厌恶。
身为将军,竟然对受伤的士兵这种态度,略微中暑的虚脱瞬间被怒火所取代,“等一下!”她喝声制止拖人的侍卫。
他见状,怒目以对,觉得她太过放肆,他是将军,而她充其量是个俘虏,是一个毫无地位的女人,尽管贵气逼人,他也不会有任何尊重,在他眼里,她不过是陪陛下睡觉的女人,一个随时都可能被丢弃的妓女。
看出他的鄙视和厌恶,她怒火满涨,紫色的双眸更是窜起两把火焰,这个男人,让她有扁他的冲动。
“听着,我不管你是不是将军,现在,我要你马上叫医生,立刻去叫。”不自觉地,她霸气的一面又展现了出来,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她跟他卯上了。
“除了陛下,没有人可以命令我。”他依然怒目瞪视,完全没有移动的迹象。
“我现在就是在命令你。”她反瞪他,对于他的行为鄙视到底。
视线交汇,卡鲁伊莫名地打了冷颤,她的眼神凛冽而森冷,明明是怒火朝天的瞪视,却让他惊颤,一阵寒冷窜上背脊,他竟然联想到了皇帝陛下。
见他不语,她冲上前去,怒喝那些拖人的士兵,而后者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通通战战兢兢的侧立于一旁。
“你们住在哪儿?”她询问另两名被卡鲁伊称为下等士兵的人。
没人敢搭话,惊摄于她身上的霸气,他们不敢抬头看她。
“说话!你们住哪?”她吼了一声。
“最左边的木屋!”其中一个被她吼得吓了一跳,急忙答道。
“带我去,你扶着他。”
“是!!小姐!”不自觉的他们用了敬语,惊颤的扶起倒下的人领她前去。
一踏入下等士兵的区域,她被眼前的情景给震呆了,怒火在被这凄惨的一片狼藉中给熄灭了。
她看的是什么?这是士兵的待遇吗?他们还是人吗?
入目所见的只有残破不堪的木屋,虽说是木屋,也不过是几片木板搭建起来的窝棚而已,只要刮一阵风就能全数吹跑,连渣子都可能不会留下来。
这里的人和她看见的几名士兵没什么区别,同样的衣衫破烂,大部分都因为受伤而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着,只有少数几个正拿着肮脏的棉布擦拭着伤员的伤口,地上到处都是破杯烂碗,还有一些吃剩下的米糠和腐烂的菜叶。
中央有一个火篝,上面放着一个有缺口的青铜大盆,里面煮的是糜烂的土豆,不远处有一个大缸,而里面本该是清澈的水,但却是黄色漂浮着灰尘和木屑的泥水。
这不是人呆的地方,就连军队的马厩都比这好上百倍。
而他们更不是人,他们活得比骡子更惨,个个面黄肌瘦,神色虚晃,伤口也在高温的暴晒下开始溃烂流脓,而她看不见象是医生的人存在。
曾经专攻考古学的朋友修伊曾告诉过她,公元前十四世纪时期,奴隶比动物还要低贱,可以被买卖,可以被虐待,可以随意杀死,没有任何的权力,在打仗时候,他们就是征召的下等士兵,武器只有石茅,甚至没有盔甲和鞋子,征途上也只能跟着将领们的马儿在跑,没有体力倒地的就会被杀死,一天只供应一餐,用米糠熬成的粥,水也是最脏的泥水,生病或是受伤通常都是自生自灭,没有医生会救治,在攻城的时候,最先上阵的却是他们,跟人肉盾没什么区别,没有正式入籍士兵的待遇,如果死在异乡也没有人会把他们运回来执行国葬,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可以牺牲的命。
待遇之差令人发指,是现代人类无法想象的。
当时,她只是一笑了之,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而现今,她亲眼看到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紧拳头,任由指甲戳刺着手掌心。
**!!这个时代简直猪狗不如。
就在她为眼前的情景愕然时,卡鲁伊已带着侍卫走了过来,冷淡的说道,“他们是奴隶,是最下等的奴隶,为国捐躯是他们的光荣,您不需要操心。”
他无情的言语顺间让她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啪嗒一声,断成了两截。
同一时刻,身处牢笼正在休养生息的卡尔,猛然间双手抱住臂膀,打了个冷颤。

烈日被一大片乌云遮住,连带着隐去了刺眼灼热的光芒,突然一阵猛烈的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尘土,霎时间空气中多了一份诡异之气,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渗着一丝危险。
虚弱不堪的奴隶们都不自觉地吞咽着口里干涩的唾沫,瞠目结舌地看着和这里极不相衬的少女,她身上所散发的压迫感,凌厉得几乎冻结了空气。
卡鲁伊正一脸不耐烦让士兵将御辇抬过来,猛然间背后传来一阵冰寒的刺痛,身为军人的第六感传达着一个讯息——危险。
喉结无意识的上下起伏着,回首看向伫立于中央的阿尔缇妮斯,只是一眼,他的心脏象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而猛地纠紧,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滑落。
她美丽的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面无表情的表象下却透着一股煞气,悚动而骇人,娇小的身子,仿佛瞬间巨大了几百倍,有种必须仰视才能看到的感觉。
静谧的空间里无人敢说话,只能静立于一旁承受着突来的巨变,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抚摸着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还好,他们还活着。
“他们不过……是奴隶,没什么军功,奴隶……而已……没资格……没资格……”卡鲁伊想打破这份压迫,怎料却语不成句,全身如坐针毡,冷得发毛。
她哼了一句,犹如平地惊雷,震得所有人吸进去的空气,都无法吐出来。
“将军,请问你有什么伟大军功,可否说来听听!”冷然吐出一句,她问。
他张大了嘴想回答,却被她利如刃的目光给压了回去,抖动着唇皮,无法说出一个字。
“怎么,说不出来吗?”她嗤鼻一笑,勾起的嘴角有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你……”她眼里的鄙视,令他怒由心生,壮硕的身子颤抖着,握紧双拳,灰眸冒出火花,她太过目中无人了,不再顾及那份颤意,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俯视说道,“我战功彪炳,不是你们女人可以了解得。”
从他懂事开始就随父征战沙场,如今的地位都是用血和汗拼来的,这份军人的骄傲容不得她半点的侮辱。
“战功彪炳,不见得你的能力和其成正比,在我眼里,你连这些奴隶都不如。”一个视士兵为无物的将领,战功辉煌又如何,不过是个草菅人命的蠢才而已。
“我力大如牛,杀敌无数,在军中无人能比!”
她抬首视之,噗哧笑出声,“无人能比是吗?那我和你就比一场。”
闻言,他瞠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狂笑出声,仿若她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不敢吗?”她冷眼瞅着他,挑衅的说道。
他怒目瞪视,脸部的肌肉抖动着,“你别欺人太甚。”
她未理睬,径自走到那口破烂的铜锅前,舀出一碗土豆汤,而后又走到泥水旁,用地上残破的器皿倒了一碗泥浆,双手端起,走到他面前,微眯双目,寒意瑟瑟的说道,“如果我赢了,你得喝下这些东西,而且要撤下将军的身份,在这里过上一个月。”
众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视线落在她娇小倨傲的身影上,刚才领她过来的奴隶更是惊惧万分,看得出她所说所作都是真心想帮他们,但卡鲁伊的威名在军人里,如雷贯耳,他是御封的赫梯第一勇士,不由心生担忧,挪动着伤残的腿,来到她跟前,“小姐……您……”
她冷目一瞪,刹时令他的嘴闭上,垂首视地,又退了回去。
“如何?”她脸上露出笑意,眼中却无笑,端举着器皿朝他眼前一放。
卡鲁伊怒火更炙,他彻底被她的言行给激怒了,如果她不是太过愚蠢,就应该明白她根本赢不了,先不论性别,光是体型,他们就差了不止两、三倍,他的胳膊甚至比她的腰还粗,她竟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猖狂至极的话来,简直就是把他的自尊踩在了脚底下,但不管如何,她是陛下的女人,如若伤了她,他可是难辞其咎。
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将手中的器皿放在地上,她冷笑道,“如果你担心皇帝的话,大可不必,这场比试,与他无关,如果不敢,你根本不算个男人。”
“我是男人!!”她极尽能事的在挑衅他的理智,他几乎被激得喷出火来,理智也被烧个精光,“好,比什么?”
她挑起眉骨,瞥了他一眼,“既然你力大如牛,那就比力气。”
“力气?”他蹙紧眉宇,脑中思量着她的提议,如果比武,万一伤了她,陛下那里他不好交待,但倘若是比力气,只要自己控制得当,她不会有受伤之虞。
“怎么个比法?”力气就算是陛下,也未必能赢过他。
“很简单,你蹲下身子,只要能从我手指下站起来,就算你赢。”她伸出一指,在他面前晃悠而过。
顿时激得他鼻孔冒烟,手指!?她那根细指,他连半分力气都不需要就能折断。
“不要不相信,你试过就知道了!”看出他的轻视,她笑容可掬的说道。
“好!你输了,就给我乖乖的回去。”
“可以,如果我输了,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一言为定,如果我输了,除了你先前的条件我照办之外,你要我做什么,我也照做。”
她冷笑一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重重点头,喷火的灰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两人间的箭拔弩张,看得周边的奴隶是心惊肉跳,莫不为她捏把冷汗,这场比试,任谁都知道,会是谁赢,侍卫们则在讪笑,他们属卡鲁伊麾下,依照过往的经验,笃定她不会赢,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两人就位,卡鲁伊依言蹲下,姿势比马步还低一些,他身就高大,即使蹲下也几乎和阿尔缇妮斯平视,不得已她找来一块石头踮脚,伸出一指,抵住他的眉心。
“你可以用力起来了。”她笑声说道,姿态悠然,丝毫未见担心之色,仿若她一定稳操胜券似的。
他哼了一句,状似无意,心中可是等着看她的笑话,腿部使力准备起身。
几个奴隶不忍心看下去,只能侧头闭上双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未听见欢呼雀跃的声音,反而是阵阵的抽气声,惊讶之余,张开眼睛看向他们。
只见,本该是绝对赢家的卡鲁伊,涨红了双脸,腿部肌肉贲起,姿势却仍是先前的蹲姿,反观阿尔缇妮斯,她笑声吟吟,手指紧抵着他的眉心,连气都没喘一下。
这等情景,让众人大跌眼镜,瞠目以对。
不要说他们不可思议了,就连当事人之一的卡鲁伊也万分惊愕,无论他如何使力,在她的手指下,就是无法立起身,屏住呼吸,他猛力向上顶去,却仍是无法动弹,由于用力过猛,岔了口气,涨红了脸咳嗽不止。
她见状,冷漠以对,手指一戳,直抵眉心,所指之处,已是红淤一片,“如何,力大如牛的将军,你还有话说吗?”
咳嗽不止的他,无法说出一句话,压下喉中的涩痒,又重新用尽力气向上顶去,奈何她的手指似乎有魔力,压制得他无法动弹。
侍卫们惊见,个个惊恐之极,大声叫道,“将军,用力!用力!”
他怒目扫射,表情狰狞,骇得他们立刻噤声,抬目看向她,“我还没用力呢?”
她回以一笑,却冷冽如冰,“是吗?”她笃定他绝对无法站起来,不过是在故作姿态罢了,因为人在下蹲的时候要起身,重心必会倾前,而她的手指顶住他的眉心,令他的头无法前倾,用意就是迫使他无法倾身向前,让重心向后,起身的力道也会偏离,即便他能举起一头牛,在现下这种情况,也是绝对无法站起来的。
和这种不懂得众生平等的家伙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她要给他一个永难忘记的教训。
她神色一凛,更用力顶住他的眉心,让他几乎向后倾倒。
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松下肩膀,呼出几口气,在深吸回来,然后猛力一顶,用力之猛,全身都已汗湿,汗滴入土,他却依旧无法起身,再次使力,脚下一滑,颓然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扬起了一阵尘土。
谁输谁赢,立刻见分晓。

坐倒在地上的卡鲁伊呆若木鸡,灰眸呆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输。
阿尔缇妮斯缓步走下石块,对他的反应没有一丝的同情,径自端过刚才的器皿,递了过去,“你、输、了!”
她一字一字的说道,没有喜悦,也没有得意,反而脸色更为凝重。
他视线看向在那脏污腐臭的水和食物,一咬牙,大手夺过,直灌入嘴中。
“呕~!!”食物还未入胃,他便都吐了出来,剧烈抖动着肩膀,那直窜入鼻的腐烂味道,令他无法吞咽下去。
“吐出来,也给我吃下去。”
他惊愕地看着她,猛地被她眼中的杀气给震的忘记了呕吐,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她恨不得杀了他。
为什么!?他侧目看向一旁面黄肌瘦,人不人,鬼不鬼的奴隶们,口中的腐涩的味道犹在,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他们每天就是吃这个吗?
“愿赌服输,你要在这里一个月,好好品尝一下这里的滋味。”她不再看他一眼,缓步走到那些躺在地上的奴隶身边,扯下身上的裙摆,为他们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小姐,会弄脏您的手的?”
“脏?还有比人心更肮脏的东西吗?”眼中所见的几名奴隶只剩下半口气。
这可恶的时代,可恶的奴隶制,比这更可恶的是身份的高与低。
她对着一旁侍卫凛冽地说道,“带这些奴隶去地牢,让一个叫卡布斯男人替他们医治。”她估计市长府的医生也是如出一辙,狗眼看人低,唯有卡布斯才能做到一视同仁,交给他,她才能放心。
战战兢兢侧立于一旁的侍卫,她的眼神比剑还利,比雪还冷,一时间他们也不敢妄动,更何况她说得话,不是他们都够答应的。
见他们不动,她冷下脸,打算再说一遍,突兀地,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
“照她说得去做。”
阴影下,一抹身影的突现,乌云散去,阳光洒落,背着光芒,他宛如天神降临。
“陛下!!”侍卫惊呼一声,随即跪地。
“带奴隶去地牢!”他命令道。
“是!”侍卫们急速起身,连滚带爬的冲上前,扶持着几名重伤的奴隶,一些能走的,也抖瑟着身体,跟在他们身后。
待他们走后,卡鲁伊才俯首跪地,“陛下,我……”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将军的傲气全然消失。
“你已经输了。”萨鲁冷言道,眼神锐利的扫了他片刻,表情冷漠,不再说话。
“是!”卡鲁伊垂眼答道,手指紧抓尘土,黯然无比。
萨鲁径自走向她,蹲下身子,大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还生气吗?”
她蹙眉以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显然他已经来了很久,侧目看向一边,丽莎正忐忑不安在一边瞅着她,原来如此,怪不得看不到她。
她挥开他的手,“我有资格生气吗?”
他扯开笑容,近乎宠溺,“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她想救那些奴隶,他就让她救,只要她喜欢。
她深呼出一口气,抬眼对向他,见他眼中没有丝毫玩笑之意,眼神看向跪地的卡鲁伊,“我要他留在这里一个月,也可以?”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他挑起她的下颚,迫使她的视线对着他。
她无语,他真的变了
萨鲁轻笑,大手一搂,将她抱起,顿时扯回她的神志,他为何那么喜欢抱着她走路。回到市长宫殿,她要求去看那些奴隶的情况,却被萨鲁一口回绝,恼怒之余,只能任由他抱着来到市长殿的城楼上。
她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不语,搂着她走到可以俯瞰整个奇卡鲁市的城楼边。
顿时整个城市的风貌尽现眼底,夕阳西下,为这壮丽的美景染上一层的桔色,微风阵阵,吹散了她心中的怒气。
他突然抬手一指,指着东方,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她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一片金黄的沙漠,层层叠地,一望无尽,宛如柔滑的丝绸,壮丽无边,思忖着,沙漠有什么好看的,它虽美不胜收,但却是死亡的陷阱,多少人因为它而永远消失一片黄沙中。
心中顿起一丝不耐,但转念一想,他不是个喜欢风花雪月的男人,一定是意有所指,脑中细细思量着,曾记得伊斯说过,东方是埃及的土地,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淡笑而出,了然的说道,“你的野心。”
“聪明的女人!”他让她坐在城墙的护栏上,与他平视,眼里流动着击赏的光芒,手指依依滑过她的五官,他又一次为她着迷。
“你很适合做皇帝的女人。”手指紧贴她红润的双唇,他说道。
“这个笑话不好笑。”她以为他是在消遣。
他莞尔一笑,说道:“现在的赫梯比起我父皇在位的时候更为强大,但还不够,我想要拿下埃及。”他的话字字都彰显了帝王的野心。
她嗤之以鼻,嘲讽一笑,“有野心固然好,但国家大,不代表会治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可就难了。”
“你说得很对。”大手搂紧她的腰际,眼里的赞赏越发的浓厚,她的见解一向精辟,甚至是一针见血,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竟可以培育出如此奇特的女人,对她,他越来越无法放手了。
他扯出一抹笑,继续说道,“所以,在我外出打仗时,需要一个可以在皇宫治理国家的女人,如同皇帝一般的处理政事。”
他突然俯身抵住她的额头,“你很适合。”
他的话震得她惊喘出一口气,“你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她撇开头,惊魂未定的品茗着他话里含义,越是分析,越是令她胆颤,他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的想法。
“你很适合做赫梯的皇妃。”他惊爆得吐出一句,这无关乎爱,只是适合,他要的是一个适合做皇妃女人,而她是个最佳的人选,至于身份、地位他根本不在乎。
当然心里还有一个未知的原因存在,他似乎放不下她,如同深处黑暗的人,迫切想要阳光一般,一旦遇到了,就会紧抓不放。
瞬间,她的脸色惨白,看得出,他是来真的!

他是来真的,她感觉得到,他眼里的决意,让她感到无力反抗,就这么混混噩噩的被他抱回了寝殿。
那天,她一夜未眠。
之后的几日,脑袋更因为他的话而隐隐作痛,烦躁让阿尔缇妮斯的心情一团糟。
看来,她真的是做错了。
她不该在地牢里说那些话,不该在奴隶场智斗卡鲁伊,不该与他定下赌约,千万个不该,更不该遇到他,让他有机会搅乱她平静无波的心湖。
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她或许会被他吸引,他的容貌、气度、智慧的确是万中挑一,比起现代那些被宠坏了富家子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这里是公元前十四世纪,是古代,是乱世,更是一个永远见不到爷爷的地方,她不能留下,更不能在这里爱上任何人。
爱!?多惊悚的字眼,她爱了吗?
不,充其量只有欣赏,外加一丝丝的害怕,还有……那该死的悸动。
当他说要她做皇妃的时候,那股悸动几乎淹没了想要逃跑的冲动。而他的宠溺更是让她有种即将沉沦的感觉,近日来,他带她骑马,带她游览各处,如影随行,即使他议事的时候,他也会在帝王的宝座旁安上一个她坐的位置。
渐渐地,连官员们都隐约察觉了其中的端倪,对她的态度开始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传十,十传百,她身上就这么被贴上了皇帝的女人这张标签。
而可恶的是,始作俑者丝毫没有反悔之意,一步接一步地朝她发动攻势,让她几乎招架不住。
失败,这是她活了十六年以来最大的失败。
想着,顿时愁思万缕,面对眼前的美食,她却如同嚼蜡,连最喜欢的葡萄也食之无味,用食指轻压着鲜润的葡萄,在毛毡上滚弄着。“小姐,您不吃了吗?”丽莎见她一副毫无胃口的样子,轻声问道。
她抬眼,入目所见的是一排战战兢兢的侍女,人数较之前翻了一倍,几乎市长殿所有的侍女都在这了,她们奉了皇帝的命令来伺候她,对她恭敬万分,只要她一个叹气,她们就会如此刻这般抖瑟着身子,怕她降罪。
“撤了吧,我已经饱了。”
“是!”见她没有怒意,侍女们松了一口气,麻利的收拾餐盘,然后替她斟上一杯鲜奶。
“小姐要午睡吗?”丽莎问,知道她有好吃好睡得习惯。
“不,我想坐一会儿,你们下去吧!”有她们在,她会更烦。
她恭敬的颔首,带着一群侍女退了下去。
正午的太阳有些炎热,吹入寝殿的空气也带着一份燥热,她曲膝环抱呆坐在阴凉处,看着杯口冒出的热气,奶香四溢,她却无心品尝。
没由来的,她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迷宫,用尽方法也找不到出口,这样的感觉,她也曾经有过,是那个牵绕她的梦所带来的。
奇怪的是,那个梦自遇到他之后,竟突兀的消失了,她不再被它袭扰,心中那份失落,像是被补上了缺口,不再缺憾,她百思不得其解,一直以为是最近过于劳碌所致,但即使最近她整天无所事事,它也不曾再出现过。
梦,穿越,他,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让她迷茫。
“你在干什么?”磁性深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她抬眼,苦笑着,另一个噩梦来了。
萨鲁见她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猫卷缩在角落,心中有些不悦,她看起来很不开心。
“过来!”大手一招,他唤她,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她摇头,自顾自的卷缩在那里。
“你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不想过来看看是否合意。”他打开盒子,陌生的看着排列在里面的玩意。
她说,它叫国际象棋,是一种游戏,用来培养逻辑思维的。
她瞅了一眼,猛地被吓了一跳,美眸圆睁,他竟真的让人做出来了。
回想几天前,她不过是恼了,对他那句“你想要什么?”烦到了极点,想挫挫他的锐气,随口说想要象棋,见他不明白,还故意画了一张图画,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谁想,他会把那张图带走,还依样做了一副。
“不想玩吗?”萨鲁走到她身边,蹲在地上与她平视。
“没有对手这么玩?”下棋必须两个人,难道让她左手对右手吗?
“我陪你。”这是他从未对任何女人做过的事,没道理,他只想宠她。
她讪笑,“你根本不会。”这时代还没有象棋,他要怎么陪她玩。
“教我不就行了。”一个游戏而已,会很难吗?
她无言以对,他是铁了心了,一改往日的霸气,开始采用柔情攻势,尽管偶尔,他也会吼两句,只在她触犯了他的底线时,但他从未伤害过她。
男人,当他极力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果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唉,她是踢掉铁板了。
看着那张俊美如铸的脸孔,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死皮赖脸四个大字。
她悻悻然地起身,知道不满足他的愿望,他是不会走得。
好吧,那就下棋,看我不整死你,她在心底嘀咕着。
走到桌前,她看着木盒子里摆放整齐的棋子,一脸狂愕。
这竟然是用黄金打造的,黄澄澄的颜色刺得她满目生光。
她视线扫向身后,上帝,这家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喜欢吗?”他替她将棋盘和棋子从盒子中拿出,由于不知道要怎么摆放,只能让它们散落在桌面上,数量对等金银两种棋子在接触桌面时发出沉闷又带着清脆的响声,可见分量十足,而棋盘的六十四个小方格,也用黄金和白银交错,金得耀眼,银的璀璨,那精工细造的外形,俨然是一件件艺术品,让人乍舌,她最多也只玩过水晶象棋,黄金得还真没碰到过,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得多少黄金啊,多少白银啊。
“你很奢侈!”她径自在找了张椅子在桌边坐下,凝眉看着他。
“如果可以,我想镶些宝石什么的会更好。”他完全没有悔悟之意,在她的指示下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她不雅得翻了翻白眼,已经懒得跟他理论了。
“听好,这叫棋盘,而上面的金色的格子我们姑且称黑格,银色格子称白格。”她指了指金光四射的方形棋盘,然后又拿起一边散落的棋子,“这个叫棋子,下得时候就放在这些格子中移动。棋子共三十二个,以金银分为两组,各十六个,由对弈双方各执一组,兵种是一样的,分为六种:王一个、后一个、车两个、象两个、马两个、兵八个。”她将代表王队的棋子,按象棋规则摆放到他前面。
然后开始拉拉杂杂的说着下棋的规则和棋子的走法,以及计分方式,她故意说得很快,甚至有些说得模棱两可,故意想让他出丑。
可他安静地聆听着,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明白了?”
他摩挲着下巴,摆弄着金色的棋子,然后抬眼看她,“很象打仗!”
“对,它被称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等着他退缩,好还她一片清静。
“来玩吧。”他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打仗是他最拿手的。
她挑眉,“小心输得很惨。”她是职业级的。
“我想我会很喜欢这个游戏。”他有身为王者的傲气,无论是现实还是虚拟,他的字典里都没有输这个词汇。
“你等着输吧。”她哼道,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拽样。
一语落下,被称之为没有硝烟的战争拉开了帷幕。
从一开始的磕磕碰碰,屡战屡败,到平手,再到她仅是小胜,萨鲁?姆尔希理充分发挥了他的智慧和谋略,以及不耻下问的学习精神,最终将国际象棋这门艰涩中带着刺激的游戏给融会贯通了。
“将军!”略带厚茧的手指将“兵”攻向岌岌可危的“后”。
此时被攻击的“后”应立即“应将”,如果无法避开将军,“后”即被将死。
纤纤玉指,莹白如玉,粉嫩的指头将“后”轻松移开。
“你怎么可以走那么多步!”萨鲁蹙起浓眉,眼睁睁的看着胜利与他挥手告别。
阿尔缇妮斯狡黠的一笑,“忘了告诉你了。”后“和”王“虽然横、直、斜都可以走,不过,唯独”后“步数是不受限制,除了不能越子外,它可是国际象棋中威力最大的。”对他,果然要留有后招才行。
“你真的只是忘记了!”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笑得像只狐狸,发现她和他一样,容不得输这个字。
她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摊了摊手,“忘记了,你拿能我怎样。”
“重来,这局不算。”他怒目威吓,眼看着就要赢她了,却又被她给溜走了
“不玩了!”她丝毫不在意他的不满,揉捏着酸痛发胀的脖子。
“你耍赖。”
“兵不厌诈。”她回道,这可是他教得,而且还是实际演练,她没忘记他是怎么利用奥利来打败她的。
“不行。”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她指了指窗外,那悬挂在高空的弯月,“皇帝陛下,我们已经下了一个下午了。”她的腰就快断了。
刺激,兴奋,这是他在棋局中给她的感觉,他的迂回战术,急逼直下,让她回味无穷,虽然他没有赢过她,但只是一个下午,他就可以逼得她用出最后的杀手锏,可见,他的实力,有多可怕。
她有预感,再玩下去,她会输。
见好下手,她懂。
主意一定,她站起身,活动着酸痛的筋骨,然后,斜睨着他发黑的脸色,暗爽在心头。
突然“咯嗒”一声,松动筋骨当口,她竟然不慎扭到腰了。
“痛!”她惊呼。
萨鲁脸色一变,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我的腰啊!”上帝不会是惩罚她耍诈吧。
她上半身无法动弹,一个扯动就会让她腰际胀痛,无奈之余只好靠在他怀里。
“别动!”他灼热的气息吹拂着她耳畔,温热的厚掌搓揉着她的后腰,拿捏适中的力道,顿时缓解了她的酸胀。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也立时窜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暖烫的体温像一张网将将她从头到脚圈住,好闻的麝阳体味竟让她觉得有些飘飘然,心间窜过一丝激动,她慌张的推开他。
不料,还未痊愈的腰枝又一次遭到了重创。
“哎呀!”这次,她叫得更大声,忍不住眼眶里蒙上一层雾气。
“叫你不要动。”见她疼痛难忍,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心疼。
他打横的抱起她,将她放置到寝殿内的大床上,好让她舒服一些,“好些了吗?”轻翻过她的身子让她侧躺着,大手继续揉捏着她柔弱无骨的腰身。
他,堂堂一个皇帝,竟然沦为了按摩师。
但,阿尔缇妮斯愕然的不是这个,而是身下的那张床。
床,男女万恶的根源,多少痴男旷女葬送在它柔软的陷阱之下,而牵扯不断的关系也由此而生,它是绝对危险的地方。
“够了,够了。”她推着他的壮硕的身子,下意识往反方向退去。
他的长手一捞,又将她捞回了原处,“别动,听话。”
“我好多了,别再捏了。”她垂首看着白色的床单,不敢抬头,就怕他看到她现在驼红似火烧的脸颊。
惨了,她对他竟然有感觉。
怦怦……怦怦!!愈来愈急躁的心跳声,在她耳边犹如擂鼓,一声声地提醒着,他的触碰正对她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她不禁想着,能够被他这个皇帝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被他放在手心里宠着,身为女人,她是不是不该有挑剔和抱怨的呢?
这个念头,让她一震,身子突然一僵。
她一定是疯了。
察觉到她身子的异样,萨鲁停下揉捏的手,“怎么了?”是他力道太大,弄疼她了?
她一个劲地摇头,活象一只正被人玩耍着的拨浪鼓。
随着她臻首轻摇,银丝舞动,光晕无限,佳人婀娜的娇躯,就这么呈现在他的眼前,那裸露在衣料外吹弹可破的肌肤,在烛光下透映着柔美的光泽,这景象像是浓醇甜腻的蜜糖,撩拨着他的神智,令他的喉间霎时干渴得犹如野火燎原。
他下意识的挨近她,抬手挑起她美玉般的下颌,烫热的指尖抚上她的面颊,看见她两颊微红,恰似一朵亭亭盛绽的花儿,水色潋滟的湖光隐藏在她似水的杏眸里,而那艳若凝脂的芳唇,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池中绽放争艳的莲花。
一个扑蝶似的吻,轻柔地落在她的唇上而后停伫,甘美芳醇,撩人心弦的馨香充满了他的口鼻。
时间就此停住,吻一触及发。
本来只是浅尝即可的吻,像是燎原的火种,激烈地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想要得更多。
被他突如其来的吻而导致呆愣的阿尔缇妮斯,因惊愕而圆睁的美眸渐渐涣散,只能任由他攻城掠地,虚软的身子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觉得身体的某处产生了共鸣,叫嚣着。
“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她的顺从让他欣喜若狂,只是水眸汪汪,迷蒙中妩媚诱人,他觉得喉际愈来愈焦渴干燥,想一口吞了她。
这一句,将阿尔缇妮斯从**边缘拉了回来,涣散的眼神顷刻间恢复清冷,她狠力推开他,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没有反抗。
第一次,他吻她,她打了一巴掌。
第二次,他吻她,由于太突然,她忘了反抗,但最后还是拒绝了他。
而第三次,也就是刚才,他吻她,她竟连反抗的意识都省了。
心的某处,似乎有什么给剥落了,推倒了她抵御他的藩篱。
被她突然一推,险些摔下床的萨鲁看着她惊恐的表情,捕捉到她脸上某种急于掩饰的迹象,笑意染上嘴角,“你开始喜欢我了。”
她一惊,小手下意识的捂住胸口,那里面是颗不受控制的心,它剧烈地跳动,让她无法反驳。
“没有……”她撇开脸,命令自己不要在意,但说出的话却隐约带着颤意。
“那再让我吻一次。他要趁热打铁攻破她的心房。
“休想!”再来一次,她怀疑还能不能清醒过来。
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绝不可以有交集。
“你在害怕!”
“我没有。”她的心在抖。
“很显然,你刚才的表现是很喜欢我的吻。”
她拼命压抑自己那颗蹦跳的心,努力维持镇静,小手下意识的揪紧床单,掩饰自己的慌乱,“你错了,只不过是觉得你的吻技很高超。”她尽量表现出淡漠,冷静地应对。
“还有其它人吻过你吗?”她的回答让他联想到了比较。
心里突兀地涌上一阵酸,酸得让他眉心纠结,他极力压下胸腔里那股令他无法集中精神的酸味。
她冷然一笑,“你说呢?”吻是有,她是英国人,熟人见面难免行个吻礼,不过是脸颊,还未曾有人如此吻过她。
“谁?”他妒忌的提高了音量,猛然想起牢里关押的四人,是哪一个?他要杀了他。
“你管不着。”
“说!!”他吼,大手握住她的肩膀。
“说什么?”他简直莫名其妙。
“说,还有谁吻过你,除了我,还有谁?”他的吼声震天响,像极了捉奸的丈夫在对妻子质问。
他的表现,让她觉得玩味,似乎沉沦得不仅仅是她一个。
“很多!”她不想惹他的,只不过心里觉得很呕,呕得她不服输的本性又出头了。
听闻,萨鲁的脸顿时乌云密布,黑了一大片,“你该死!!”他狂怒的叫嚣,握住她纤细的腰枝,一把拽进怀里,“除了我,我不准任何男人吻你。”
她是他的,永远都只能是他的。
“你还没有赢我,没资格说这句话。”他们还未分出胜负,赢得未必是他。
“不准,不准,我不准。”他将她抱得更紧,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其它的什么情感,只觉得他忍受不了其它男人碰触她,一根手指都不行,不再是单单的想要征服,不再是因为她适合而想让她成为赫梯的皇妃,也不再是仅仅为了胜那个赌约,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他不仅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以及生死相随。
就像那盘棋,当他以为可以赢得时候,她又逃走了。
一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质了,让他恐惧无措,怀里的她不是一颗棋,她不是一颗可以任意摆放的棋子,而是活生生的人,她有思想,她有灵魂。
棋局输了可以再下。
如果现实中,他输了,还能重来吗?

她问自己,如果她和他在二十一世纪相遇,她会不会爱上他。
答案是,会。
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她就算离希腊再远,也能随时随地回去,一架飞机,一张机票,哪怕是在北极,她也能回去,回到爷爷的身边。
可是这里是公元前十四世纪,不是一架飞机,或是任何交通工具,就能回去的。
那夜,他一直紧搂着她不放,耳边尽是他的怒吼,那近似嫉妒的宣言,让她苦笑不得,而后,他们谁也没开口说话,仅是紧搂在一起,渐渐的,睡意来临,他们竟就这样相拥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侍女们的窃笑让她恨不得可以挖个地洞钻进去,指不定她们脑子里想得是什么画面。
而她身上那张皇帝女人的标签,恐怕是撕不掉了。
反观他,一点不以为然,呼喝着侍女们梳洗更衣,精神气爽出门处理政事了,徒留她在一堆侍女的羡慕中度过漫长的一天。
“陛下,回来了,小姐,陛下回来了。”突兀地,丽莎欢快的咋呼声在殿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冥想。
她莫名地紧张起来,拨弄黄金象棋的手瞬时僵住。
他回来了,她要怎么办?
“小姐,我替你打扮一下。”丽莎挥舞着手中的玛瑙梳子,兴奋得像只喜鹊。
打扮!?为谁?为他?
为什么?
她不理,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想了只会让她心烦。
“阿尔缇妮斯,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张狂的叫声,让她给自己下的命令瞬间瓦解。
“陛下!!”侍女们俯首跪迎,恭敬地接过他的披风。
入目所见的是一张泛着金光的兽皮,缎子般光滑的毛皮,光是用看得也知道有多柔软,多顺滑。
但是大热天的,就算再美丽,也觉得热。
“丽莎,把它铺在窗边的地上。”萨鲁命令道。
“是!
他兴冲冲的跑过来,英姿飒爽的模样在烛火下宛如天神下凡,他脸上依旧是宠溺的笑。
“下次小憩的时候,就睡在它上面,你就不会受凉了。”
她看着他,再看向那张被铺垫在窗边的毛皮。
心里一悸,又为了她吗?
她今天之所以没和他外出,是因为前阵子在窗边打了个盹,沙漠白天虽然炎热,但一到晚上就寒冷无比,她就是被晚风吹了一会儿,结果感冒了。
“喜欢吗?”他凑近她。
她的心又开始鼓噪了。
“中午的时候你也可以坐在那用膳,毛毡子虽然厚,但毕竟地凉,毛皮会好一些,你的身子刚好,别再受凉了。”温热的手指将她额际的发捋了回去。
为什么,他要对她如此温柔,如此的细心。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他将动也不动的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像哄小孩般轻摇着。
烫热的怀抱在沙漠冰冷的夜晚总能让她感到无比的暖和,顺势她倒在他怀里,不想说话,只想静静的听他说。
不该得,她的傲气,她的好胜心,不该如此迅速的沉沦。
她快抵受不住他越来越温柔的对待了。
“啊!陛下您受伤了!”丽莎的咋呼声又响了起来。
受伤!?她一惊,直起身子,在他身上寻找着。
突入眼里的是血,是抓痕,皮肉剥离,那是野兽留下他手臂上的印迹。
野兽!她下意识的看向那块泛着光泽的毛皮垫子。
“你去打猎了!?”皇家都有打猎的喜好,不管是什么时代,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英国皇室也还保留着每年例行的猎狐节,尽管动物协会游行示威,也都不能阻止贵族追求刺激的本性。
“啊,我猎到了一头狮子。”他狂肆地宣布。
“狮子!?沙漠里哪来的狮子?”
“亚什玛。”他揭露答案,那是离埃及不远的平原,就是在那里他猎到了一只出来觅食的狮子。
打猎是贵族们寻求刺激的游戏,以往他嫌少参与,只不过因为她喜欢席地而睡,又因此而着凉了,让他想到了给她弄一张毛皮,而唯有狮子的毛皮是最暖和,也配得上她。
“你是个疯子。”不敢置信,他竟然去猎狮子,这时代没有枪,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万一……
她不敢想下去。
“丽莎,纱布,药膏。”她跳下他的腿吩咐着。
“我马上去拿。”丽莎吓呆了,那伤口还留着血,让她一时间手忙脚乱。
“小伤。”他不在意的舔着渗出的血水。
小伤!?那鲜明的爪印,几乎入骨,他竟然当没事人一样。
丽莎跌跌撞撞的取来治伤药,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见过几回,就是为她治疗腰伤和感冒的御医——巴鲁尼。
“陛下!”年迈身体颤悠悠的跪下,又颤悠悠的站了起来,然后急忙赶过来治疗。
看着巴鲁尼熟练的消毒,缝合伤口,上药,包扎,她的心仿佛也被爪子抓伤了,他的表情没有因为治疗而皱过一下眉头,而她却痛得冷汗如雨,像是他的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了。
“陛下,切忌碰水,忌食油腻的东西。”巴鲁尼恭敬的作揖,然后同丽莎一同退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看着他臂膀上的纱布,上面还隐隐透着血渍,像朵绽开的红花,触目惊心。
“疼吗?”她抚上他的臂膀,轻得如同羽毛拂过。
“喜欢吗?”他答非所问,没有受伤的右手将她搂了过去,嗅闻着她沐浴过后的香味。
“喜欢!”她知道他指得是那张铺在窗边的狮子皮。
“那就好!”他轻吻着她的额头,然后用他的额头抵住,“只要你喜欢,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不惜代价,只除了……
“只除了自由。”她说出他心底的话,还有,他坚决不让她见关押在地牢里卡尔他们。
“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他挑起她的下颌,璀璨如星辰的绿眸看进她眼里,更想要看进她的灵魂。
她抖着唇,说不出口。
“你还是不肯松口。”他轻叹,倔强的女人。
“你呢?”她反问,他的温柔是否只是因为他还没得到她,就像在圈养一只有着爪子的小猫前,首先要哄它,宠它,然后再诱惑它,直到它收起利爪,甘愿躺跳上他的大腿打盹。
“我不知道。”他也迷惘了,只想着要她爱上他,忽略了他心里到底是何种感受。
她刮弄着他的脸颊,淡淡一笑,他们是在暗中较劲,因为他们都怕输,更怕输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他缓缓回眸,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徘徊在她那与他曾经三次短暂接触的粉唇上,水润粉嫩的视觉感受,怎么也冰镇不了他胸腔里剧烈的翻涌,他清晰的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耳际几乎快敲破耳膜的隆隆心跳声。
他的心,需要一个解放的出口。
“我想吻你。”猛地,他托起她的下颔,印上她的粉唇。
阿尔缇妮斯晕眩地捉紧他的臂膀,放任自己去接受。
第四次,他吻她,她心甘情愿。
急促地喘息着,他的唇离开她的,火花在他眼眸里跳动。
“你果然很会接吻。”她轻抵住他的胸坎,脸庞嫣红。
“我不介意,再来一次。”他吻上瘾了。
她以指抵住他的唇,“我拒绝。”
他留恋地抚着她如脂的唇瓣,“真可惜。”
她别开头,退离他的怀抱,不再说话。
唉,又是一个纷乱无眠的夜。

由于萨鲁的受伤不能碰水的关系,所以即便天气炎热,他也无法泡在水池里疏解身体的燥热,取而代之的是只能用沾水的帕巾擦拭。
很简单的一件事,却没有侍女敢接这份差事,因为她们恐惧,恐惧得泪眼涟涟在阿尔缇妮斯面前哭诉。
恐惧什么?阿尔缇妮斯完全不知道,直到她亲自替受伤的萨鲁擦身,她才明白。
冒着热气的铜盆里白色的帕巾像朵到映在水里的白云,随波漂浮。
她惊愕的看着那满布在他宽阔背脊上的伤痕。
他的背很宽,黝黑的肌肤纹理细致,脊线分明,宛如雕铸的背廓却被很多大小不一的伤痕给破坏了,像是在上好的大理石上用刀子割下杂乱无章的线条,毁了一张堪称完美的人皮,丑陋得让人惊恐,不过她看惯了,她是学法医的,那些新鲜的、血肉模糊的、支离破碎的伤口,她看得都麻木了。
这似乎是鞭伤,而且应该很久了,疤痕早已变白,变成了突起的肉疙瘩。
但,为何会有鞭伤?他是皇帝啊,难道是打仗留下的?
不对啊,按照她这个职业法医的鉴定,这些伤应该有十几年的历史了,那时,他才几岁。
以他现在年龄估算,他最多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去打仗?
她还未曾细想,突然他肩胛骨附近一小块鲜红色的东西突入她眼里,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块呈半月形的胎记,像极了箭伤,鲜红的颜色,像是刚拔过箭,还流淌着鲜血似的。
没由来的,她的心掠过一股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狠命的戳刺着,痛得她脸色发白。
“怎么了?”萨鲁回首看到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五官纠结,像是快要昏厥过去了。
他站起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痛!”她喘息地轻呼,像是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她的心。
萨鲁脸色大变,焦急得将她抱起,正打算呼喊御医,却被她冰凉小手给制止了。
“别,一会儿就好。”这种痛,她经历过,就算在医学昌盛的二十一世纪,也没能找出原因,何况是这个连心电图都没有的时代。
那是极为熟悉的痛,每当那个梦来侵扰她的时候,她就会发作,只是,这次痛得更为厉害,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快死了。
她埋首在他怀里,卷曲着四肢等待着疼痛过去。
“阿尔缇妮斯……”他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冰冷,相比之下他的心冷得更快,紧紧地拥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他想叫御医,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要。
好久,好久,她才抬起汗湿的小脸,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别担心,宿疾而已。”
痛渐渐散去,但是她的心好似缺了一块,有些空落落的。
萨鲁替她捋开汗湿的头发,“是我的伤吓到你了。”那些丑陋的疤痕,任何人见了都会害怕,更代表了他惨痛的回忆。
他厌恶别人眼里的恐惧,曾经,他为此杀了一个替他洗身的侍女,只因为她害怕得摔倒在地,恐慌的眼神仿佛见到了魔鬼般。
手不自觉地握紧,他害怕她也会恐惧。
空气一下子有些凝结,阿尔缇妮斯感觉得到这些伤有着什么秘密,但她没有问,想着,怪不得他一开始极不愿意她替他擦身。
见她不说话,他的脸黑沉的吓人。
空气比先前更为凝重,他看起来很介意有人看他的伤。
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俏皮地眨了一下眼,“你的伤,挺有艺术感,有点像毕加索的画风。”抽象派,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图形。
他楞了一下,“你不害怕?”对她话里的疑惑瞬间被心中的欢愉代替。
“害怕!?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你刚才……”她明明看上去很痛苦。
“宿疾!”她道,她照了几百次心超,做了几百次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以及找了几百个心脏学家,依然查不出病因的宿疾。
“你有病?”他慌了,莫名地慌乱不已,眼里有着担忧,有着焦急,更有着心痛。
她看到了,他这副模样仿佛她快要死了。
抬起小手,轻拍了一下他过于担忧的脸颊,“放心,只要熬过去就行了。”除了痛,它从未带给她其他不良反应。
“让巴鲁尼看看。”对于他的医术,他绝对信得过。
她甩了甩手,“不用。”就算看了也白搭。
她的脸色开始渐渐地从惨白恢复到红润,身子也暖了起来,想舒展一下四肢时,她才惊觉,她一直躺在他怀里,两朵红晕瞬间延伸到耳根。
“放我下来。”他的怀抱似有一种魔力,会让她迷失了自己。
“你确定没事了?”他有些不放心。
她用力点头,只想尽快逃离他的怀抱。
萨鲁仔细地审视了她一遍,直到确认她的确安好,才放下她。
双脚一落地,她立刻离得远远的。
他皱眉看着她急欲逃离的身影,脸色沉得更黑。
为了阻止他突然发狂,她突兀地转移话题,“你的伤怎么来的?”
萨鲁一震,比包公还黑上三分的脸突然刷白,“别问。”他撇过头,拒绝回答,那是被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痕,只要稍一碰,就会鲜血如注。
她眼见,觉得他似乎是有意隐瞒,心里尽管好奇也只能忍住,也有一点被伤害的感觉
是因为她还不够资格知道吗?
她在心底苦笑,“来吧,我替你擦身体。”她没忘记今天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她做势准备拧干帕巾,却被他从背后抱住。
“抱歉,现在还不行,但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告诉你。”现在的他还没有勇气向她坦白,因为他还不明白对她到底是何种情感。
“答应我,你会等的。”他像是在渴求着她某个承诺。
“我……”她闭上眼,感受他每一次呼吸吐出的热气,她可以清晰听到他的心跳声,声声都敲击着她的心灵。
心,已经无法自拔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是永远,她会等吗?
看着水盆里倒映出的自己,眼波里流露得是肯定的答案。
但,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萨鲁手一叠握顺势一拉,吻上她的唇。
“你……”他似乎真的吻上瘾了。
“我先来盖个印。”他继而落下更多的吻,吻得缠绵悱恻。“就当你答应了。”
他狡猾的舌夺去了她的思绪,脑子里呈现一片空白,轻飘飘让她忘了理智,忘了反驳。
他愈吻愈狂烈。
一抹小小的火星在吻中擎擦,激起灿然的火花,无声的爱如一株嫩芽从她心的缺口冒出,开始成长……即使她仍不承认。

梦,她又做梦了,但不是原来的梦,而是另一个。
刺骨的痛。惟心的疼。
让她沉浸在梦里无法苏醒。
闪着银光的箭锐利得仿佛可以刺透任何东西,它沾着血,每滴落一滴,就像是墨汁在宣纸上化开,在大海里,在地面上,越扩越大,直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猩红色。
红色的天地间,有一个女人,她的背影是那么地哀伤,她手中握着那把箭,血也将她染红了。
猝然间,她回过头,哀泣的眼中只有空洞,没有灵魂,凄然地笑让她美丽的面容愈发的苍白。
她蠕动着嘴唇,血泪纵横。
然后,箭刺进了她的胸口,喷洒出的鲜血四处飞溅,倏地,她的脸孔逼进,鲜血浸染了她的头发,眼睛,嘴唇,她像是厉鬼,狰狞的吼叫着。
别爱他,不要再爱他,只有不爱他,他才会远离危险。
千万不要再爱上他。否则,他会受伤,他会死。
你的爱只会害了他,只会毁了他。
她张开双手,浓稠地血在她的手上继续滴落。
滴滴答答,血流个不停。
沾满血的手,朝着她而来。
越来越近……狰狞的面孔清晰了起来。
那是……
“不要!!”
阿尔缇妮斯张开恐惧的双眼,心神俱颤,她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血,什么都没有。
她闭上眼,睫毛因惊恐而颤抖着,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梦里那个女人的脸。
赫然,是她自己。
那么的真实,仿佛就在眼前发生过。
“小姐,您怎么了?”凌乱的脚步传了进来,守夜的侍女慌张地来到床边,为昏暗的寝殿点上烛火。
她张开眼睛,先前的恐惧在通明的烛火下逐渐消散,但她挥不去,梦里女人说过的话。
“小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何止是噩梦,简直是梦魇。
“小姐……小姐……”她的呆滞和无言,让一干侍女紧张起来,她要是有个闪失,她们全都要人头落地。
好半晌,她才说的出话来,“我没事,没事。”她安抚道,不知道是安抚她们,还是安抚自己。
丽莎担忧的看着她发白的小脸,“小姐,要不要喝杯羊奶。”
阿尔缇妮斯涣散的眼神逐渐找到了焦距,定定得看了她好一会儿,“不,我不要。”
随即,她卷缩进棉被里,仿佛那是世上最安全的堡垒。
“那您好好休息。”丽莎以为她想睡了,正吩咐侍女们将烛火熄灭,却被阿尔缇妮斯尖叫声吓了一跳。
“不要熄灭它,不要!!”她像是一只饱受惊吓的兔子,眼神充满了恐惧,她害怕黑暗的来临。
“好,好,您别紧张,我们不熄灭她就是了。”她到底怎么了,入睡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人都变了。
这可怎么办,皇帝陛下去了神庙,要早上才能回来,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这个罪可就大了。
丽莎脑中思量着,还是留在这陪着她好,她找了张椅子,静静地坐在床边,心想,这位小姐可是皇帝陛下的宝贝,她可要看紧了。
寝殿内,烛火噼啪作响,烧了一夜,直至青烟缕缕,天亮了。
纷乱的脚步声在清晨的殿廊上显得格外清晰,两个侍女跌跌撞撞的冲进殿内。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遇刺了。”
她们自顾着嚷叫着,没有发现,棉被下阿尔缇妮斯比雪还惨白的脸。
别爱他,不要再爱他,只有不爱他,他才会远离危险。
千万不要再爱上他。否则,他会受伤,他会死。
你的爱只会害了他,只会毁了他。
莫名地,眼泪滑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化开来,一滴接一滴……
是她害了他吗?
尽管她不相信,觉得是巧合。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就是你,就是你害了他。
如果你不离开他,他就会死。
离开他,远远的离开他。
第一次,她尝到了什么叫悲痛欲绝……

新年将至,平民区的上空弥漫着烤肉麦饼的香味,农民也从忙碌的农耕中解放,兴高采烈的准备着一年一度的普鲁利节。
白天在神庙里,由皇帝为首的贵族们朝拜赫梯的丰饶之神泰莱皮鲁斯,平民们也聚集在神殿的外面跪拜者,以祈求新一年的丰收。
接着是为赫梯最高的神太阳神伊斯塔努斯献上祭品,五百头羊还有五白头牛,它们被放干净血后,只有头颅被供奉在太阳神的祭台上。
阿尔缇妮斯俯瞰着城楼下喜庆热闹的情景,欢快愉悦的气氛丝毫没能感染到她,反而令她寝食难安,交握的手指不断的绞弄翻转,她知道等到普鲁利节一过,他就会带她回赫梯首都,到时,她就更逃不了了。
这几日,她的脑海里无休止的重复着那个梦,如同魔音摧耳,令她无法安眠,又好似时刻作响的警钟,在不断催促她——逃!离他远远地。
那绝对不是一个巧合,如果只有一次,那就可以称之为巧合,如果连续三次,甚至四次,那就绝对不是。
被噩梦惊醒的那个早晨,他在神庙遇到了刺客,好在伤势不深,只是擦破了皮,她在见到他后,安心了不少,然而,只不过隔了几个小时,他在巡视水渠工程的时候,一块巨大的岩石从高处滚落,幸好他反应灵敏,躲了一劫。
两天后,他的膳食里被下了毒,幸好巴鲁尼及时救治,否则不堪设想。
连续三次,他都差点送命,就算真的是巧合,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她有感觉,这仿佛是在提醒她,赶快离开,否则他真的会出事。
她不迷信,也不相信鬼神之说,如果用梦去评断她是不是该离开,未免太可笑,她是个侦探,相信科学,除非有证据,否则她不会去相信一个无稽的梦。
但,一个梦要怎么去找证据?
所以,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以此打消心里的困惑与不安。
然而就在刚才,他在犒赏三军的时候,整排的武器架倒落,尖锐茅刺穿了他的披风。
她慌了,心在颤抖,仿佛有一条铁链将她的心捆绑住,她想去找一个可以解释的答案,但被牢牢锁住的心,拒绝了她的要求。
她莫名地害怕起来,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在阻扰她,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从不相信神论的她,有了一个意识,趁着她还没有彻底迷失的时候,离开吧。
不管是不是为了他,她都不能留在这,或许这个梦是在打醒她,他们本不该有交集的。
新年将至,没多少时间了。她必须先找出一个和卡尔暗中通消息的法子。
她回身走下城楼,在台阶处丽莎一见到她的身影,便跟在她身后。
阿尔缇妮斯对身后亦步亦趋的丽莎也无可奈何,知道她是奉命行事,怪不得她。
怀揣着忧虑,她缓步走在长廊上,绞尽脑汁思索着逃跑之法,但现下就算她想破了头也找不出一条可行的方法。
正愁苦万分时,美眸突然捕捉到长廊尽头的几名士兵正带着几名衣衫褴褛的人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那几名破衣烂衫的人正是她先前求助的奴隶,她曾经让卡布斯为他们治疗,现在是送他们去地牢治病吗?
她还没有开口询问,倒是奴隶们先认出了她,顿时个个仿若见到天神似的俯地磕头,热泪盈眶,就差没磕得头破血流了。
“小姐,能够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其中一名为首叫道,要不是她,他们这些奴隶早就成为沙漠里的一片黄沙了,这份恩德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起来吧,你的腿看起来还没好,地上凉,小心病情加重。”她本来想上前搀扶,可惜身后的丽莎怎会放任她和那些看起来赃物不堪的奴隶接触,刚起了念,就被丽莎给制止了。
她也只得作罢,她示意士兵扶他们起来,奴隶们本有些不愿,觉得这是亵渎了她,不过惊见她的脸变色后,心头一骇,还是乖乖的起身,不过仍是低头的姿势。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上次去奴隶的居住地,明明看见不下几十位的伤患。
“已经都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几个伤势比较严重,所以还要治疗个几回。”
听他如此说,她烦闷的心稍微好转了一些。
嗯……!?忽地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紫眸灵动的转了几下,几日来绷紧的嘴角倏地扬起一抹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喜上眉梢之际,她突然问道,“你们吃过饭了没有。”此时正值正午,正是用膳的时间。
“啊?”奴隶们吃惊地叫了句。
她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在那说道,“丽莎,我的午膳应该准备好了吧。”
“是的,小姐!”丽莎回道,她的膳食一直以来都是按照皇帝规格来办理的,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一起用膳好吗?”阿尔缇妮斯兴致盎然的提出邀请。
话落,许久都不见人回应,反而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怎么,你们不愿意吗?”
一边的丽莎急忙上前呼道,“不可以,小姐,您的身份如此尊贵,怎么可以和奴隶一起用膳。”不要说奴隶了,就连一般贵族也未必有殊荣与她共进一餐,虽然皇帝陛下还没有公告天下要册封她为皇妃,但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他对她的宠爱,她的身份非同一般啊。
“身份?”她嗤之以鼻,管它尊贵与否,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是个平民,何来的身份,邀请朋友吃饭也不行吗?”
朋友二字,顿时让奴隶们又趴跪到地上去了,他们与她就犹如云泥之别,即便是杀头,他们也不敢以她的朋友自居。
“小姐,这……”丽莎急了,这等屈尊的事怎么可以发生在她身上,万一皇帝陛下质问,她要怎么回答。
她的话还没说完,阿尔缇妮斯已经自个领着奴隶去寝殿了。
她也只好紧跟随后。

阿尔缇妮斯坐在莲花池畔所铺垫的毯子上享用着各色的美食,由于丽莎的得坚持,奴隶们只能坐于远离毯子的一隅,一个角落里,没有什么设施,直接跪坐在地上吃东西。
她即使再看不过去,也明白自己刚才的要求是惊世骇俗的,在这个时代,尊卑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下等的奴隶就算像天借胆,也不敢逾越身份的差异。
不过,做到这步已经够了,还差少许,计划就能成功一半。
“丽莎。”
“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丽莎愁眉苦脸的看着她,一顿午膳下来,她一个劲把东西拿过去给奴隶吃,她却只是浅尝几口,现下,毯子上只剩下少许面包和一些牛肉,再拿走,可就什么都不剩了,至于奴隶们,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顾忌,可美食当前,不要说吃了,他们连看都没看到过,不消片刻,他们就开始忘记了胆怯,个个狼吞虎咽,吃得一片狼藉,一大只烤羊腿连带着骨头都给吞进他们胃袋里去了。
“去多拿些水果来给他们,病人需要多吃水果。”她故意支开她。
“是!”丽莎只有认命,向负责送膳的侍女再多要几份水果。
趁她不注意,阿尔缇妮斯取过擦拭用的白色手巾,用食指蘸些调味用的辣椒粉,在上面画下长短不一的横线。
然后反过面,将毯子上放着牛肉的小盘包起来,吩咐丽莎将它和水果一起交给奴隶们。
丽莎看见只是一包牛肉,也没怎么起疑,便一同拿了过去。
奴隶们看到水果,想要又不敢拿。
“这包牛肉,麻烦你们交给卡布斯医生还有我的伙伴,我因为某些因素不能去看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吃得好不好,劳烦帮我带给他们,至于这些水果是给你们的,就当是谢礼吧。”
“小姐,能够为您做事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不可以再要您任何东西了。”
“你们不吃,还有其他奴隶呢,分给他们吧。”她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了顿,“除了那位卡鲁伊将军之外。”她没忘记那只笨熊还在受苦中。
“明白。”为首得奴隶应允道,这些日子那位的将军的凄惨模样也着实令他们窃喜了一阵子。
之后,奴隶们由侍卫带去了地牢,阿尔缇妮斯看着他们离去,神色微沉,她知道在心底深处,她有着不舍,但那又怎样?她和他不该相遇的。

地牢里的卡布斯等人在接收到她的礼物之后,自是兴奋异常,由此可知她很平安,而且皇帝对她礼遇非常,忐忑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在打开那份牛肉准备大快朵颐之时,只由一人发现了手巾上写的东西。
这是……莫斯密码。
卡尔静息以待,默念着上头这些长短不一的横线,在脑海里组合成一句话:
三天后,十二点,务必一人设法来到地牢九点方向的的莲花池,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
他强压住心底的振奋,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但——
他蹙眉看着身边的三人,要逃出地牢对他来说并不难,靴子里的匕首削铁如泥,是那次探监时,她暗中交给他的,对付这时代铐链和牢门绰绰有余。
问题是,要如何一人前往……

她在逃避!
他感觉得出来,不知道是何原因,她似乎急于避开什么,这令他不悦,也令他不满,更令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棋局那一夜,他就知道,对她不只是单单想要征服这么简单,而是更深的情感,深得连心都因为渴望她而痛的厉害。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渴望她,想要用一切的手段留下她,给她地位,给她荣耀,能留下她,都无所谓,光是看着她,就觉得无比的满足,只要一想到她会爱上他,与他生死相随,心就悸动万分。
那夜,他与她相拥而眠,馨香萦绕,淡雅芬芳,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那个困扰他多年的梦竟没有来打扰,他象是初生的婴儿,睡得分外的香甜,一觉到天亮。
他告诉自己那颗鼓噪的心,他又找到一个宠她的理由了,这让他欣喜。
因为有她在,他会睡得很好。
对于她,他是绝不会放手的。
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其他女人了吗?
为何偏偏选择她?
因为她撼动了他的心灵,让本已干涸的心,逐渐湿润,汩汩地冒着水泡,在心底满溢开来。
气恼的是,对于封她为皇妃,她是不屑一顾,甚至极力排斥,他当然不会妥协,只要一想到能与她站在王宫最高的地方俯视疆土,他就有着无言的快感和满足。
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择手段。
因为他已经渴望她,渴望得快发疯了。碧波清池,藕莲嫣红,一阵微风吹皱了池面,荡起涟漪,圈圈不断。
皇帝的寝殿里,侍女们不时地送上水果美食,以供在棋盘上正厮杀得起劲的两位享用。
下棋,已经成了他们每天必做的事,在小小的棋盘上,可以没有顾忌,没有烦恼,只有输赢,如果她的心也能如此,那该有多好。
可惜,事事都未必能尽人愿,有些东西不是想舍就能舍,想忘就能忘得。
将棋子无奈地移入后方,以阻挡他猛烈的攻势,她发现,她的心就和现在的棋一样,一味的在逃避,甚至连后路都忘了要留下。
金色的棋子分明已攻入敌方的底线,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搅乱,“不玩了。”
“怎么了?”再一步,他就可以赢了。
萨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根本没用心在下。”
“可能太累了。”她脑子里负荷已经太重了。
他无声无息而至,地将她抱入怀里,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告诉我,是你身体累,还是心累。”
“别问。”她的身心都疲惫不堪,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她的闪烁其词,她的不敢直视,都显示着她似乎在顾虑什么,或者是在逃避什么。
她答应过,会等到他坦白伤痕因由的那一天,既然承诺了,他就不许她反悔。
阿尔缇妮斯仰起头看着他,那双平时冰冷的绿眸,此刻却像两把炙热的火焰,让人有点窒息的感觉。
“你连我的思想也要掌控吗?”他太精明了,怕他看穿她。
“你的心、身体、思想我都要,而它们也只能属于我。”他霸道至极地说道,唯有她,可以让他如此渴望。
“我的心、身体、思想都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可能属于你。”
“我会让它们属于我的。”无论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都在所不惜。
“我不想做你的妃子。”她坦言,有些东西她要不起。
“我说过,你很适合做皇帝的女人。”绿眸有些火,她该死的又开始拒绝他了。
适合,又是适合,她恼怒起来,心里有一丝失望。
“我不想要你。”她绝然的回答。
“我想要你就够了。”他霸道狂傲的答道。
她头痛的揉捏着鼻梁骨,“你真是不可理喻。”
“彼此,彼此。”他冷哼,懒得再和她说下去,她只会气得人发疯,“我要睡一会儿。”
感觉到肩膀上突然而来的重量,“你不会睡到床上去吗?”他喜欢吻她,喜欢抱她,她还算能接受,但是喜欢把她当成枕头、靠垫什么的来睡觉,这就有些过了。
他搂紧她的腰,十分舒服惬意的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别吵!!”她好香,让他昏昏欲睡。
被他牢牢圈在她怀里,觉得此刻她像是一只人形抱枕,“姆尔希理!”
“说了,别吵!”他咕哝了一句,姿势依然不变。
“混蛋,我又不是抱枕,你起来。”
“……”他没了声音,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姆尔希理……”不是吧,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动了动,但由于他抱得太紧了,她动弹不得。
这次要多久?她哀叹。
此时,丽莎走了进来,眼见两人粘在一起,活像两只无尾熊似的,忍不住抿嘴偷笑。
“别笑!”阿尔缇妮斯羞红了脸,“你们皇帝这种癖好真是奇怪。”
“我也在这几天才知道陛下有这种习惯。”丽莎开口说道,“陛下向来少眠,有时候好几天都不会合眼。”
“可他现在睡得像头死猪。”她瞥了眼肩膀上睡得香甜的男人,心里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满足感,而就是这股满足让她心止不住地抽痛。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害怕,让她心颤。
“丽莎,拿条毯子过来。”她怕他会着凉。
叹了一口气,她苦笑着臻首倾斜,贴着他沉睡的脸。
她该拿他怎么办?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也或许是梦给了她一个去逃避的机会。
因为,她和他始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新年来临。
是夜,市长宫殿内灯火通明,大殿上处处是音乐、舞声,及豪迈的笑语,众人举杯共庆新年的到来。妖娆的舞娘在音乐声中跳着美妙绝伦的舞蹈,官员们酒过三巡,脸红脑热的贪婪的对着她们凹凸有致的身材流连忘返。
萨鲁位居首座,拥著美丽绝伦的阿尔缇妮斯,不停地接受臣下的敬酒。
快乐、欢笑的气氛无法感染她,只能使得原本沉重的心情更为糟糕,她想拨开那只牢牢钳制她的大手,对方却雷打不动,反而拥得更紧。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心觉宴会快接近尾声,而与卡尔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今晚就是她计划逃离的时候。
“你累了?”萨鲁见她到尾都没说过话,不由得问道。
“嗯!”她点头,尽量不去看他眼睛。
他喝了很多酒,只一想到明天启程回首都,而她即将成为他的妃子,兴奋得失去了该有警觉。再者,今天不熟悉庆典内容的她,一直都是无聊疲乏的模样,最近她三餐也比往日吃的少。
他看了殿外的天色,天快亮了,她是该休息一下。否则路途遥远,他怕她吃不消。
他招了招手,唤来随侍的丽莎,让她跟着她离开。
就在她离开大殿的时候,猛然间他看到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灿然的笑容,风华绝代的宛如最美丽的妖精,令他神醉迷惘。
只是为何她的笑里有着淡淡哀伤,让他有丝不安。
他回以一笑,将这份不安抛诸脑后,他真的是醉了。
他向她举杯,看着她离去。
阿尔缇妮斯深深得看了他一眼,将他烙印在脑海里,心版上。
永别了,姆尔希了理。
她绝然的转身离去,这会是个很好的回忆,她会珍藏一辈子的。
殿廊上,侍卫们也因为庆典的关系,只有零散的几个,阿尔缇妮斯走到寝殿的回廊处,猝不及防的回身,手刀一下,丽莎整个人就坠入了黑暗。
感谢爷爷的教导,他常说光有女孩子智慧还不行,学点防身术也是必要的,所以她有学过一点武术,不过只是些皮毛,此刻却足以应付了
“抱歉了!”她看着丽莎低喃着。
细心察看了四周,然后将她藏入草丛,并与她对调了一下衣服。
她挖出暗藏在此地小布袋,里面是这几天她故意没吃的水和食物。
借着夜色,她躲过守卫的士兵,一路窜向约定好的地点,她算过时间,这个时候应当是侍卫换班的时候,趁着虚空,她迅速的闪了进去。
这里是齐卡鲁丰收之神的神殿,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回合,是因为这里的莲花池可以通到外界,她和卡尔从小就在爱琴海边长大,闭气的时间是普通人的一倍,潜水更是家常便饭。
她一路狂奔,直到看到早已等在那的人影,才停出脚步,她狂喜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卡尔!”她知道,他一定能办到的。
卡尔见到她,脸上欣喜万分,当她的身子撞进他怀里的时候,心狂跳不已,双手想要抱住,却迟迟不敢碰触她。
“天就快亮了,我们快走。”睽违多日,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没时间在这里蘑菇了,随时都可能有人发现她不在了。
突然,她感觉到神殿周边的草丛有明显的异动,她一惊,以为是巡逻的侍卫,顿时冷汗直冒。
黑影从草丛中爬了出来,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阿尔!!”声音响起,充满了喜悦。
“你们怎么会在这。她大惊失色的看着三张熟悉的脸孔,赫然是伊斯、塔卡、卡布斯三人。
“卡尔?”她惊叫,她明明嘱咐过要他一个人来的。
卡尔垂首不敢看她,单膝下跪道,“抱歉,小主人,我本来是想趁他们不备,打晕他们的,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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