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现代诗《过故人庄》赏析
过故人庄
（彭彪 湖北美术学院）
我在外面流浪，回来时
故乡瘦了一圈——
墩子叔走了，门前的池水
干了一半。
屋后驼背的柳树
头发散落了一地，
老房子蹲在坟边，屋顶的白云
仍在风中奔跑。
近日，由上海交通大学学子发起、组织、策划的2014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落下帷幕，湖北美术学院彭彪的诗作《过故人庄》获得特等奖。我拜读了这首诗，感觉视觉独特，清新流畅，时代气息强烈，读后耐人寻味，试作赏析。
“我在外面流浪，回来时＼故乡瘦了一圈——”流浪，仿佛已经成了现代人生活的常态。为了学习、工作、或者生活，农村流向城市，小城市流向大城市，大城市流向特大城市和首都。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流浪，才有了每年一次的特大春运，道路拥堵，一票难求。可惜，非常遗憾，我回家时，看到的是，“故乡瘦了一圈”。故乡为什么会瘦了?到底怎么瘦的，瘦成了什么样子？下面给出了答案。
“墩子叔走了，门前的池水＼干了一半”。墩子叔是谁？正如作者所说，“这首《过故人庄》中死去的‘墩子叔’可以是我们熟悉的一个人、一段历史，也可以是东方式的传统乡村。”墩子叔可能是劳累死的，也可能是意外死的，还可能是因为环境恶化，患病死的。其实，墩子叔代表的是老一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为了糊口，为了子孙而辛勤劳作的的传统农民。这一代人没多少文化，也没有赖以谋生的一技之长。除了少部分外出打杂工以外，多数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最后，也终老在农村。墩子叔劳累一生，终于无声无息的走了。老年人渐渐故去，而年青人绝大多数也都出去流浪了，连生的孩子也生活在城市里，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携着老婆孩子，像候鸟一样偶尔会飞回来小住几天。
“我”过故人庄，想来不应是寻人、也不是访友，而是路过，或者偶尔回故乡探亲，所以看到的不会是过节时那种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场景。在这里作者只写了墩子叔所代表的老年人，而绝口不提看望、看到了儿时的伙伴，读书时的同学，就是因为他们都在为生活奔波，没有回来，不在家。
作者同时看到的还有“门前的池水＼干了一半”。门前的池水，为什么会干了一半？池塘和河道一样，需要管理，需要经常疏浚、清淤，才不会干涸。农村都剩下了年老体弱之人，自然没有什么人去管理池塘了，所以池水才会干了一半。估计作者要是再过几年回来，池水就会全干了。
“屋后驼背的柳树＼头发散落了一地”。柳树，柳叶碧绿，柳枝细长，枝条柔软下垂，可垂至地面或者水面。耐寒，耐涝，耐旱，性喜湿地，生命力极强，易栽植，易成活。农村多栽在水边地头，作为绿化树种。但是柳树也有一个缺点，就是长时间不打药的话，容易招致虫害。生病后的柳树，表现为枝干弯曲，凸起变形，虫蛀处有虫屎和污水流出，观之不美。柳树长在屋后角落，没人照顾，可能又遭了虫害，看起来自然象驼了背。而此时的枝条，就像散乱不整、久未梳理的头发。农村只剩下留守老人，种田已经非常吃力，就更没有精力去伺侯水边不起眼的老柳树了。这一句作者观察得非常仔细，读来仿若亲历。如果不是农村人、或者有较长的农村生活经历，很难写出这么传神的诗句。
“老房子蹲在坟边，屋顶的白云＼仍在风中奔跑。”作者考察了门前，参观了屋后，又踱步到远处望着整个农家。农村生活人口少了，房子既没有翻新，也没有及时整修，又矮又破，所以才会是老房子，才会是蹲着，并且是蹲在坟边。我国的许多农村，尤其是西部农村有这样的习俗，老人故去了，虽然遗体火化，但仍然会把骨灰埋入地下，起个坟头，便于识别、祭奠。坟埋到了老房子边，可见作者眼里的农村是多么的寂寥、苍凉！
看了这么多，难道农村的一切都变化了吗?也不是。屋顶的白云，就没有变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小时候人太小，看山很高，看河很宽，看车子跑得很快。长大后，视野开阔，见多识广，就没有这种感觉了。看了农村的一切，作者感到，只有屋顶的白云，还像小时候那样奔跑，没有变化。难道这不是今天农村的写照和悲哀吗?
农村很大，变化很多。怎么样写出今日农村的巨大变化、农村和城市的极大反差？作者很细心的选了三个视角：屋前、屋后、远处。然后又选了五个对象进行观察：墩子叔、池水、柳树、老房子、白云。短短八行诗，就勾勒出了工业化时代，一个仍然是二元结构的国家里，农村的荒凉、落寞和颓败。。
“每一条路都通往故乡，而我们却正背向它，行走在消逝中。”作者写的是中国西部的乡村，其实东部也差不多。我曾经有机会去奉贤农村考察，发现上海的农村一样为四化所困扰：老龄化、空心化、污染化、穷困化。年青人逃离农村，农村仅剩老年人，是谓“老龄化”；年青人成年后在城市安家，农村的家空置，屋前屋后结满蜘蛛网，是谓空心化；农村生活垃圾处理没有到位，并且也不重视，同时工业污染侵蚀农村，是谓污染化；最后，农村人口种田收入微薄，难以糊口，普遍穷困，是谓穷困化。
记忆中的农村逐渐消失，每回一次家，心里都非常失落。若干年后，我们中国人将不会理解什么是乡愁，也不再有乡愁！把这首诗和孟浩然的田园诗《过故人庄》对照读，更加触目惊心。
徐子棱
2014年11月4日01:40:58杨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