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树
苦熬近十月,只为寒时开。腊梅树一年到头支支吾吾悉悉索索呻呻吟吟,就为了冬日那一吐为快,吐尽了放完了,一身的轻松,再开始准备下一个轮回。要是回到一两千年前,那时没有记时的日历,你就在门前种一株腊梅树,看它的抽芽,出叶叶茂,叶黄叶落最终花开,你便认识了一年四时的春夏秋冬。
园中有近百窝腊梅树,正值夏日,梅枝梅叶熙熙攘攘相挤在一起像是在赶集,好不热闹。你要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会满以为它们就是普通的灌木,而这一身绿装就是它们一年的自豪,殊不知内里还躲藏着玄机。
虽然我知道腊梅吐芳的时候已过,要等到下一次来临还早,可是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长长的夏季一赏腊梅树那一席青衣的体貌呢?看看,一窝树兜从泥土中爆开,腾出一笼火焰直往上窜,这一窜就窜凝固了,窜成了一枝枝土褐色的枝干,枝干上的火苗也烧成了一张张油绿的叶掌。究竟有多少物质是在灰烬中重生,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腊梅树在洪荒时代也不见得就是腊梅树,它一定是有着不同前生的,也许是一片藓苔也许是一株鹿角蕨。进化到现今的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一定是经过多次的蜕变和演化而来。
此刻,我不愿去溯想腊梅揽雪挽霜的枝骨;不愿去探究它苍古嶙峋的皮表;不愿去细绘它巧如蜡玉的花朵;也不愿去它回味它暗流的沉香;更不愿去理会它蔑视严冬的孤傲。因为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它的本性所在,冬花就该开在冬季,染在雪中,正如迎春花唤来了温暖,腊梅花就应口衔着严寒。
我宁愿去采访它在高温下的劳作是怎样的辛苦,去提醒它在烈日下该如何地防暑,我甚至想起了该给它们喝点什么解渴的甘露,可它们却似乎婉谢了我的好意,全然不把逼人窒息的热浪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素地潇洒着。在我眼前,它葳蕤而立,修长的枝条不转弯不下俯,努力地直指蓝天。枝干间很少有横柯穿行,因为它们不愿意节外生枝,更愿做一个干净利落的自己。那杏眼似的绿叶片片都不含糊,纷纷伸开手掌去抓获从天上落下的太阳,叽叽喳喳地从冠顶一直嚷到树脚只差没亲吻到地。它们就这样兢兢业业地守候在养育它们的枝条上,自春翠到秋黄,直至那隆冬的寒手将它们一一摘走。
此时,我胸间陡然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动,腊梅树是在潜心地耕织着吗?它们在编织什么呢?是梦境吗?是力量吗?还是在从从容容地策划着什么?哎,我知道了,这辛辛勤勤的十个月只为孕育那腹中的秘密。
人们往往常会关注梅树开花的时节,很少去领略梅树花开前漫长的过程,开花是结果,是一个轮回中的结束。其实酝酿的过程就是它奋斗的过程,你可以说奋斗的过程无足轻重么?虽然花开了,绽放出了美丽释怀出了快乐,但是,难道说奋斗不也是一样的美丽和快乐吗?
一丛腊梅一丛生机。啊,真想舒开两臂去抱抱那绿色的生命,用双耳去听听它生长的跫音,用脸庞去嗅嗅它热切的气息,用眼眸去读懂它坎坷的树生,最重要的是用心去感悟它一生奋斗的精神。
我爱腊梅,更爱夏季骄阳下青姿飒爽的梅树。花有花的短小精干,叶有叶的坚持不懈,花有花的骄傲,叶有叶的真诚,做人,就让我们从真诚做起吧。
2011-0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