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生素A缺乏症：为赋新诗强说愁

近日，有媒体报道湖南发生一起小学生转基因人体试验的消息，使得“黄金大米”成为舆论的焦点。有人说，“黄金大米”是最根正苗红的转基因产品，是“一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因而，为之辩护的人除了拿科学说事之外，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在转基因问题上闭口很久的方舟子也按耐不住，终于开了金口，显示出这场转基因攻防的重要。因为，如果连“最根正苗红”的黄金大米都保不住，那么，其他成色不佳的转基因成果，很可能要逐步失守阵地。

开发黄金大米的理由，基于世界上不少儿童有维生素A缺乏症，简称VAD，这是事实。缺乏维生素A会带来很多健康方面的问题，这也是事实。人类补充维生素A有很多途径，绿叶蔬菜、动物内脏、鱼虾等都有丰富的维生素A。但是，为黄金大米辩护的人说，穷人吃不起那些食物，便用转基因技术使得水稻含有β—胡萝卜素，即黄金大米。吃含有β胡萝卜素的转基因大米便成为补充维生素A的简便方法。由于维生素A缺乏症主要发生于亚非国家的贫穷人群，尤其是儿童，因此，向贫穷国家的贫穷儿童推销黄金大米便具有了一个世纪以来最高的道德优势。
西历1999年-2000年间，中国卫生部委托首都儿科研究所等单位专门做了一项儿童维生素A缺乏症的调查，调查结果刊登在2002年9月《中华预防医学》上。其中结论之一是：“我国属轻度临床VA缺乏国家”。在其他文件中，也有认为中国是“中度”VA缺乏国家。我认为这应该与做出结论的数据采自不同年代有关。距今越远，缺乏维生素A的现象越严重。当然，国内各地区间也有很大差异。方舟子说：“半岁到5岁的中国儿童中，有12％缺乏维生素A，近一半在缺乏维A的边缘”。据百度文库“缺乏维生素A的症状及诊断”提供的数据，我国“维生素A缺乏儿童占11.7%”，方舟子在这里使用了四舍五入的手法进行了夸张，严格来说不算多大的问题。但百度文库同一篇文章指出：我国儿童中维生素A“可疑缺乏者占39.2%”（注1），方舟子却说“近一半”，夸张就有点大了。而且方舟子还把“可疑缺乏”去掉，让人误以为是真实缺乏，这种夸张手法如同世界上所有邪教一样：先制造恐怖气氛，然后推销自己的所谓解决方案。
方舟子还说：“全世界大约有4亿人患有维生素A缺乏症，这些患者大多数在亚洲”。这个说法同样具有迷惑性。世界卫生组织的一项调查指出：“尼日利亚已被世界卫生组织确定为维生素A缺乏危险最高的I类国家之一。据报道临界维生素A缺乏发生率，尼日利亚为56％，南非为33%，赞比亚为66%，塞内加尔为57%，纳米比亚为20%（注2）。”世界卫生组织网站上有一个统计：“1995年至2005年全球和世界卫生组织各区域夜盲症患病率和维生素A缺乏高危险国家人群中学龄前儿童及孕妇受影响人数”，其中指出：“非洲区受夜盲症影响的学龄前儿童比例最高，为2%，是东南亚区（0.5%）的4倍。这也意味着非洲区学龄前儿童受夜盲症影响的人数（255万）最多，几乎相当于全球受影响儿童的一半（注3）。”毫无疑问，维生素A缺乏在非洲最严重，但非洲人口9亿多，亚洲人口40亿。人口基数的差异导致缺乏维生素A儿童总体数量上亚洲多于非洲，这是很可能的。但不指出这一点，仅仅说“大多数在亚洲”，很容易造成误解，以为亚洲的维生素缺乏很严重。
即便亚洲缺乏维生素A的儿童绝对数量较大，对于中国来说，也应有所鉴别。美国、欧洲、大洋洲等地区，维生素A的缺乏现象较轻，几乎可以忽略。为什么？因为这些地区比较富裕，食物比较丰富，补充维生素A有多种渠道，因此没必要采用黄金大米来补充维生素A。对于亚洲来说，随着中国近几十年的迅猛发展，贫困人口大大减少，中国已成为全世界范围内消除贫困人口最成功的国家。因此，亚洲地区的贫困人口更多在印度、东南亚等经济发达程度较低的地区。以非洲维生素A缺乏很严重的事实，在中国做黄金大米补充维生素A的人体试验，是一种混淆。再说，湖南地区并非中国维生素A缺乏严重的地区。湖南人爱吃辣椒，辣椒是补充维生素A非常好的廉价食物。那么在中国的湖南做黄金大米补充维生素A的人体试验又何必要？
以中国现实来说，有慈善人士正在推动针对贫困儿童的“免费午餐”计划。西历2011年，中国政府又推出覆盖全部农村地区的“营养午餐计划”。在此之前，西部某大城市就给城乡所有中小学生提供免费午餐，其中包括每人每天一只蛋、一杯奶，仅此已足够补充人体所缺乏的维生素A。所以，真正解决维生素A缺乏，需要的是发展经济，提高人们生活的富裕程度。贫穷少吃或过度偏食容易导致缺乏维生素A。应该说，随着中国的不断富裕，政府对于儿童健康的日益重视，中国在解决维生素A缺乏问题上，正取得巨大的进步，完全没必要采用黄金大米来补充维生素A。再说，维生素有很多种，维生素缺乏症也不仅仅只有维生素A，提高富裕程度，提高合理的膳食结构水平，可以综合解决各种各样的维生素缺乏症。拼命鼓吹黄金大米，只不过针对其中维生素A这一项。强调黄金大米“根正苗红”的道德标榜，难道是想以此解决维生素A的缺乏，而放弃普遍提高人们生活水平的根本解决方案？让穷人能吃黄金大米和普遍提高富裕程度，哪一个更道德？就算现阶段还有中国儿童缺乏维生素A，因地而异地解决此问题也很容易低成本地做到，例如，针对极少数缺乏维生素A较严重的儿童，当营养午餐计划还没来得及覆盖时，通过医院、学校、社区等免费发放低廉的复合维生素片，很难吗？为何还要拼命推广转基因大米？
维生素A缺乏的现象的确存在，但为了推广转基因而夸大中国儿童缺乏维生素A的事实，故意忽略中国正不断有效改变维生素A缺乏的现状，以非洲缺乏维生素A的严重程度，为在中国推广转基因黄金大米造势，属于“为赋新诗强说愁”。而此“新诗”还未必是一首好诗，充其量只是一首格调不高的打油诗。这种自我营造的道德优势感非常虚伪。他们将以其他方式补充维生素A的主张称为“何不食肉糜”，以讽刺这些人未能体察穷人的疾苦。那么，穷人就不能“食肉糜”吗？让每个穷人都能“食肉糜”，与只让穷人吃黄金大米，连胡萝卜都吃不起相比，难道不是更大的功德？我认为，全覆盖的“营养午餐计划”很快就能实现，而转基因黄金大米从种植到实验，再到批准、上市，还要有很长的过程，就算标榜“救命如救火”的道德，以中国的现实来说，哪一个更有效，哪一个更容易立竿见影？哪一个道德？
本文没有涉及转基因食品的潜在危害，仅对补充维生素A的有效方法，对黄金大米的必要性提出质疑。如果考虑到转基因食品潜在的危害性，至少是不确定性，那么，当我们能够廉价、有效地解决维生素A缺乏的问题，何必还要采取受到普遍怀疑的黄金大米。当然，为转基因辩护的虚伪道德优势者还会拿非洲说事，那么，你们到非洲去推广黄金大米好了，看看非洲人是否愿意接受，何必在中国并不缺乏维生素A的湖南做人体实验？我还看到很多人对此人体实验的合法性提出质疑，本文不对此做结论。我认为，中国政府应该本着对中国国民高度负责的态度，在转基因问题上谨慎从事，不能简单听信方舟子等人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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