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莎桥东边有个公交安家楼站,顾名思义,这里的地名叫安家楼。北京叫楼的地名不少,朝阳有呼家楼,据说是得名于曾有一呼姓财主盖了个二层楼;大兴有大白楼,是“英雄辈出”年代里英雄人物王国福的家乡;安家楼有什么说头儿不知道,现在这一带外交公寓、日本使馆,南边蓝色港湾、北头女人街的挺热闹,但在亮马国际珠宝古玩城西墙外,就有一条“安家楼村路”。我在12月26日从这儿往里溜达了一趟。
安家楼村路口的保洁车上有“麦子店街道”的字样。这两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全在燕莎莎商圈里。当年从东直门外到接近东五环,都是星火人民公社的地界,后来又改成了东风乡。可见三环以外、四环之内,表面是闹市区,底子还是村子。
跟此类似的还有不少,比如团结湖公园东边,水碓子、甜水园的东侧,有个东百发建材城,有一回我去那儿买个水龙头,把车停到了建材城边上的小巷里,抬头一看,对面一栋建筑的门口赫然挂着一牌子:六里屯村委会。还有一次,我坐公交到“方庄南口”,下车看见路西一个院子里楼门口挂个牌子,那上边的文字更具历史感:蒲黄榆大队资产处理中心。
走进安家楼村路没几步,就能瞧见路西一“中华料理”,这东洋拉面到底和城乡结合部常见的兰州拉面不在一个档次上,异域风情扑面而来。但到底是谁在里边儿“料理”,不得而知。再往北看,汽修点、停车场、小商店、小饭馆、小旅馆比比皆是……
早晨的路上,人们在寒风中行色匆匆……
尽管一夜北风刮出个好天儿,阳光挺足,但远处飘扬的旗帜述说着数九北风的威力,我在路边摆弄卡片机没多大功夫,就对啥叫寒彻骨髓深有体会了……
看见一位好像是威虎山上下来的主儿,不知道抱着的是小孩儿,还是个布娃娃……
村路东侧的小巷,乱糟糟的环境和小旅馆的字号对比滑稽,底下臭水沟、垃圾堆,上边彩钢板的临建,号称“靓丽精品屋”,经典!牛叉!无出其右!
别看路边的买卖土气,从出租车到三蹦子,车辆往来如梭,说明这里头挺发达。
否则如何理解这里停车业的发达,包天到包月,又洗车又补胎的,挺全活。远处新建的高档社区和眼前的“大车店”相映成趣。
这里的服务确实全面,从出租公寓到早点供应,让我想起了《茶馆》里老掌柜王利发的改良公寓……
老掌柜那时绝想不到现在有“彩钢板”、“塑钢窗”、“铝合金”一说,虽然不防火,齁儿悬的,但建设速度没挑儿。以前村里盖房,木匠讲究“七上八下”,就是一间房的房陀大架用7个工,下边门窗8个工。现在可好,备好料,一天都用不了!
还有一路有关房子的说法则与此无关。改开之初,有人挑房子要挑8层的,取谐音“发”,那是从香港传来的“习俗”;后来突然又一窝蜂地奔了7层,据说是“七上八下”,哪个当官的不想往上爬?这不纯粹迷信地可笑么?现在进庙烧香动辄看风水,在某些“彻底的唯物主义者”那里成了常态,让人不能不感叹这个世界变化快。
路边的垃圾站证明了即便周围没有后来建起来的那些玻璃幕墙大厦,安家楼村的公共设施也曾不落后于城区。
路边的刷上黄黑漆的砖堆是当下时髦的“交通设施”。在许多地方是高矮胖瘦不等的金属柱子,为的是限制随便停车。正经的道路上更是左一道右一道的铁栏杆,为我国占世界总产量一半以上的钢铁产业消化着过剩的产能。即便如此,听交通广播说,咱的钢铁企业的利润率也仅保持在1994年的水平,一吨才赚匪夷所思的几毛钱。
路边拆平的一片空地上,一只小狗正啃着一块什么东西,见我一边往前凑和,一边还冲它瞎比划,警惕地抬起了头。打扰了它进膳,搔瑞了!
一转眼,这儿的小狗还不止一只。在拔地而起的现代化大厦俯瞰之下,是一片老旧的平房,房前边是房主人的生产、生活资料——各种极具特色的交通运输工具。寒冬和瓦砾掩饰不住这里的勃勃生机。
安家楼无疑是个城中村,这不是它的错,是周围开发建设把人家给包起来了。不像以前曾想在东直门北小街豁口里边儿搞开发,找的由头就是“改造城中村”,多大的笑话!别说几十年前,自打北京建城,那儿就是城里,哪儿来的城中村?可见“拆”的念头一冒出来,都不顾借口是不是说得通了!
村里车不少,哪儿哪儿都是,显然不是周边社区的,人家大门不开在这儿。记得开发大望京地区时,许多银行都服务上门,到地头儿去吸储。有些拿了大笔拆迁款的村民,倒没说我钱多了,喝豆汁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至少开上了宝马、奥迪,干点儿什么呢?拉黑活儿去。也有规矩的,踏实干村里给安排的保洁工作,开上豪车到了地儿,抄起大扫帚就扫起街来。
一趟安家楼,感受到了北京城扩大的痕迹并不遥远。老舍笔下的年代里,跨过护城河就到了城外;如今您要找块儿麦田、棒子地怀怀旧,得出了六环了。日前跟一画家朋友老于聊天,他说当年大冬天修渠挖河苦啊,“粥稀水酱窝头凉,睡觉当团长”,也就是现在五环里头的地方,这变化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