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罗马法的生命力
德国著名法学家耶林在《罗马法精神》中说：“罗马帝国曾三次征服世界，第一次以武力，第二次以宗教（基督教），第三次以法律。武力因罗马帝国的灭亡而消失，宗教随着人民思想觉悟的提高、科学的发展而缩小了影响，惟有法律征服世界是最为持久的征服。”罗马法是罗马奴隶制国家法律的总称，它不仅包括从罗马国家产生至西罗马帝国灭亡时期的法律，也包括公元6世纪中叶以前东罗马帝国的法律。罗马法保护私有财产，维护奴隶主阶级的统治，是欧洲历史上第一部比较系统完备的法律体系。给罗马法如此高的评价，不仅仅是因为它在维护古罗马奴隶主阶级统治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更是因为罗马法蕴含着超越时空局限的种子，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直至当今世界仍然展现着强劲的生命力，而这正是其他国家奴隶制法律制度难以做到的。
一、罗马法是维护奴隶主阶级利益的法律制度，除此而外还有其他的作用和价值追求，特别表现在对商品经济社会的规范作用以及对公平正义的不懈追求。这是罗马法能够长久不衰的生命活力之所在。
1、罗马法保护奴隶制度，维护奴隶主阶级利益，维护奴隶主对奴隶的压迫和剥削。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法律作为上层建筑，是统治者用来维护代表本阶级利益的经济基础的。就这一点而言，罗马法同历史上任何阶级社会的法律制度一样，并且确实在维护罗马奴隶制国家的统治，保护统治阶级政治和经济利益上发挥重要作用。在罗马法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法律关系主体，并不是所有罗马人的利益都能得到法律的保护。公民（市民）与奴隶在法律上的地位不同，奴隶不是法律关系的主体，只是法律关系的客体，即可以把奴隶作为物买卖。这一社会现实在法律制度上的反映就是罗马法的“人格”制度：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如果不具有法律上的人格，也就不是法律上的人；而不具有生命的其他事物如被赋予人格即可以成为法律上的人。只有成为法律上的人，才能享有法律赋予的权利，才能得到法律的保护。把奴隶排除在法律关系主体之外，是罗马法阶级性的重要表现，是维护奴隶制度的需要，但从后来法律制度的发展来看，这一设计成为法人制度的萌芽。“罗马法上的权利义务主体在外延上与自然人不同，一方面它不包括奴隶；另一方面，它又不仅包括自由人，而且也包括法人在内。”[1]
2、由于奴隶制国家社会经济和贸易的发展，罗马法必须反映商品经济关系，特别是万民法，表现更为明显。作为一种法律制度，罗马法不仅维护奴隶主阶级统治，同时调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调整人们行为的规范。而由于罗马奴隶制下商业活动的发展，罗马法也就不得不规范商品经济关系，规范商品经济下的社会秩序。特别是罗马共和国后期征服地区的扩大以及帝国建立后所统治的辽阔的疆域，不同地区、不同民族间交往日益增多，商业往来日益频繁。在帝国境内，商品经济逐渐发展起来。作为社会经济政治的反映，法律不得不根据变化了的形势进行调整，不能不采取措施对商品经济秩序进行规范。“从历史上看，罗马社会经济自帝国时期以后，逐步从一个单一的农业经济社会变成了农业经济与商品经济并存并重的社会。在帝国中期以后，商品贸易和商业交换活动对于罗马社会经济的意义甚至占据了主要地位。”[2]正是因为罗马法中包含着商品经济的一般规律，当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兴起时，它便应运而生，再次获得“用武之地”，充分地为后来的资产阶级民法采纳和应用。
罗马法如果仅仅只是维护奴隶主阶级统治的工具，伴随着奴隶社会的结束，它的影响力也就可能日渐衰微。但罗马法并非如此，而是对后世产生巨大影响，特别是在私法领域。这是因为罗马法规范私有制下人们之间的关系和商品经济社会秩序。正如恩格斯所说：“（罗马法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法律的完备形式”，是“商品生产者社会的第一个世界性法律”。规范私有制社会和商品经济秩序的法律制度和原则，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仍然可以发挥作用。
3、受自然法思想的影响，罗马法蕴含人类一般价值标准。罗马法的特点是同它的源头——古希腊的自然法思想分不开的。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自然法、公平和正义都有过深刻的阐述。苏格拉底把法分为自然法和人定法，认为自然法也就是自然规律，是神的意志，具有普遍性。人定法是国家政权颁布的法律、条例、规定，具有易变性。无论是自然法还是人定法，都是正义的表现。正义既是立法的标准，也是立法的共同本质。[3]从正义论出发，柏拉图认为，法律应该是同正义相一致的东西，维护法律就是维护正义，遵守法律就是服从了正义。[4]亚里士多德同样认为法律就是正义的体现，法律的好坏完全以是否符合正义为标准。[5]古罗马政治家、法律思想家西塞罗对法与正义也有过论述，他认为“法律是根据最古老的、一切事物的始源自然表述的对正义和非正义的区分。人类法律受自然指导，惩罚邪恶者，保障和维护高尚者。”[6]公平、正义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价值追求，只要人类社会存在，这种追求也就存在。正是因为对公平、正义的追求，才使得罗马法获得了其他奴隶制法律制度所不具备的生命力。可以这么说，自然法思想为罗马法注入了血液和灵魂，罗马法因此获得了与其他国家奴隶制法律制度不同的风骨。“罗马法中体现和包含了可以适用于全部人类社会的、具有普遍性和世界性的人文思想、行为规范和交往规则，这就是罗马法能够长久不衰的生命活力之所在。”[7]
罗马法的形成和发展是维护奴隶主阶级统治的需要，但是，由于当时商品经济的产生和古希腊自然法思想的传播，罗马法不可避免地受到这两者的影响。因此，“罗马法的形成与发展，实际上是古代罗马社会孕育发展的商品经济和古代希腊罗马文化相结合的产物。”[8]
适应商品经济的要求和对公平正义的自然法思想的追求是罗马法复兴的重要原因，是罗马法的生命力所在。作为一种法律制度，罗马法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是理所当然，在这一点上，罗马法与其他国家历史上奴隶制法律制度一样；罗马法规范商品经济社会秩序，这是后来罗马法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产生时得以复兴的重要原因；罗马法对公平正义的追求在任何社会都是人类的美好理想，在任何社会都能获得人们精神上的共鸣。
二、罗马法对后世的影响既表现在具体的法律制度上，也表现在抽象的法律精神上。
1、罗马法的法律制度和原则对后世产生很大影响。罗马法的一些具体制度对后世产生很大影响，特别是在私法领域，如契约、债务、继承和物权制度等。拿破仑时期颁布的《民法典》就是以罗马法为蓝本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日本的民法、中国清末和民国时期的民法，也不同程度地受到它的影响。罗马的陪审制度对西方国家有重要影响，罗马律师制度是现在世界各国律师制度的初级形式。西方国家某些司法原则，也起源于罗马法，如案件的裁决要有文字记录，以作为日后审案的参考；没有证据不能定罪等。实际上，我国在市场经济确立过程中所形成的法律制度，也不可避免地间接受到罗马法的影响。“我国现行的《民法通则》、《继承法》以及其他国家如前苏联、东欧国家的民法制度，也在一定程度上承受了罗马法的原则。”[9]
2、罗马法的法律精神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由于受自然法思想的影响，罗马法的法律精神博大精深，具有永恒价值。罗马法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理念、对公平正义的追求，到了近代社会，在资产阶级追求民主自由的斗争中焕发出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如西塞罗认为，制定法的目标是“为了保障公民的福祉、国家的繁昌和人们的安宁而幸福的生活。”[10]这同其他国家历史上仅仅把法律作为阶级统治的工具不同，罗马法的法律精神具有永恒的价值。由于罗马法对公平正义的追求，从而使得罗马法并不仅仅只是阶级统治的工具，罗马法的精神中寄托着人类一直以来的美好理想和价值追求。资产阶级革命中这种精神被发扬光大，成为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内核。
“古罗马社会的繁荣，古罗马国家的声威，古罗马霸业的强盛，都早已成为悠悠往事。然而，古罗马法律的基本精神，古罗马法律的大部分内容，却逾千古而犹存，而且成为当今世界两大法系之一，即罗马法系或大陆法系或民法法系的起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产生并在其后逐步形成的罗马法，不只是那个时代的罗马人的法律，而且还是后来全人类的法律；它不只是罗马人的文化遗产，而且是全人类的文化遗产。”[11]罗马法与其它法律体系特别是同中国古代法律制度具有明显的不同点，适应商品经济的要求和对公平正义的自然法思想的追求是罗马法的特点，也是罗马法得以对后世产生重大影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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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周枏著．罗马法原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107，14．
[2][7][8][11]江平、米健著．罗马法基础[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12，6，4，13，3．
[3][4][5]谷春德主编．西方法律思想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25，34，40．
[6][10][古罗马]西塞罗．论共和国论法律[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7：220，2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