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王勃—杜镜」 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墙外的空地上,沛王与王勃等大臣一同观看斗鸡之战。

看着看着,王勃顿生感慨,作揖对沛王说道「禽兽和人同乃天地间有情性之生灵,王勃实不忍看同类相残。」

沛王觉得好笑,便对他说道「子安是在效仿东方朔,要进讽谏之言呐?你还是效仿孙子吧。你不是常常高谈阔论,自负有满腹的兵法韬略。」

顿了顿,继续说道「斗鸡,固然是雕虫小技,然在这太平盛世,就是征战的游戏。三日后,诸王会赛,决胜的一局,一定会在本王和英王之间。」

言毕,身旁一老臣笑着迎合道「沛王一定是诸王之冠啊。」

明知是阿谀奉承的话,却也听得高兴,甚至心血来潮,吩咐王勃为他写一篇檄文挑战英王。

王勃本不想,这中间多少有些是非掺和。然身旁老臣却故意说道「子安才名鼎盛,名冠“大唐四杰”之首,又以天下第一才子的文才,为天下第一贤明的王子作檄文,这真是可以流传后世的佳话啊。」

话音刚落,另一位大臣也紧接道「子安一向是倚马可待,洋洋万言,怎么,今天倒文思不畅了?」

一席话,听得王勃好生无奈,只得道出一句「臣谨受命。」

待笔墨呈上之后,便吩咐侍从帮他磨墨。众人正襟危坐,等他一展才华。不想此人一挥衣袖,躺在草地上,托腮睡了起来。

顿时,周围一片唏嘘,唯独沛王心领神会般,阻止了正要叫醒他的老臣。

王勃,纵然高傲,却是不会戏耍于人的。

然众人等了半晌,也不见他醒来,顿时失去耐心,显得不耐烦起来,见一边沛王气定神闲,便也只好作罢。

一声鸟鸣划破天际,似从梦中惊醒一般,当下一挥衣袖,蘸墨书写一篇,却也时至黄昏。

阅读王勃的檄文后,沛王不禁拍案叫绝。「我的幕府当中,能有你这样的人中龙凤,真是天意对我的垂顾啊!」

此等评价,已是不凡。王勃却似谦虚似得意般回道「臣只是善打腹稿而已。」

「好一个腹稿!」

处宗墙下,乐兴纵谈。祖逖床前,时为起舞。肖其形以为帻,王朝有报效之人。

身后的老臣读着那人所写的文章,王勃笑着听了一会儿,随即转身对沛王说道「臣在童年时,曾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仙人曾经为臣在身上披过一件袍子,那衣襟上盛开的事墨色的花朵。」

也不知真假,只听沛王高呼「天授之才!来人呐,将本王的坐骑牵来,我要赠送给子安!」

身后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这坐骑可不一般啊!那是战败突厥可汗进贡的大宛神驹,他王勃真该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只有天马才能配得上天才的驱策!」

沛王一再赞叹,身后众人皆是向那人投去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王勃似忠心似奉承道「王勃愿做殿下的神驹。」

寥寥一句,却是轻易获取君心。「好,今天我们君臣尽欢!」

王勃笑着跨上马,疾驰而去,始终不曾听见身后两位老臣的对话。

「子安的才情真不是你我之辈能企及的啊!」

「虽有才,未必有福。」

「何以见得?」

「轻浮,炫耀,恃才傲物,这哪里是能够享有爵禄的德性?文才虽长,寿命必短,古来如此。」

似有些惋惜,却也被他一语中的。

公元六六八年,《檄英王鸡》一文蜚声朝野。

唐高宗认为王勃是在挑拨离间,钦命将他逐出长安。

六年后,王勃私藏罪奴曹达,被同僚高发,而曹达一时不幸猝死在自己府内,便被扣上一个「擅杀官奴」的罪名。

依唐律,犯死罪。

公元六七四年秋,王勃下狱候斩,时年二十五岁。

消息很快传开了。

即将前往蜀川上任的杜少府也听到了消息,连夜坐上马车前去狱中探望。

狱卒的组长和他客套了几句,随即感叹道「谁吃人间五谷,谁就难免人间五刑。」

杜镜一言不发,便接着说道「哎,要说您呐,可真够朋友,连他父亲,到现在也没来看过他一眼。」

杜镜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他的父亲已经受了牵连,被贬出长安,到交趾去作县令了。」

那人恍然大悟,继续带着他向前走去。

牢房内,正在磨刀的老头操着一口沧桑的嗓音唱道「可怜他满腹的经纶甲天下,怎敌我这钢刀铡。我手起刀落咔嚓嚓,管叫你身首异处两分家。」

说得不就是王勃么。

杜镜转头看去,正好见他用血擦拭铡刀。「这些啊,都是战败的鸡,用它们的血来磨刀,行刑那天,杀气丝毫不漏啊。」

杜镜蹙着眉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提向前走去。

此时的王勃,正坐在破木椅上,梳理着一头散乱的头发。忽然,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不禁诗兴大发,缓缓道出「风惊雨骤,烟回电烁。」「娲皇召巨野之龙,庄叟命雕陵之鹊。」

杜镜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挥舞长袖,翩然起舞。

墙壁上倒映出他的身影,正如方才所吟诗句一般。

抬头见到杜镜时,难免一惊,却很快恢复平静,对站在门口的他,说道「你带着雷电的气息,必将与长风同行。」

杜镜闻言不语。

他又低头苦笑。「而我,浑身却泛着腐烂的气味,马上就成为蝼蚁和蛆虫的美餐了。」

说罢,一手指着杜镜手中的檀木盒子道「带酒了吗?」

将盒子打开,把酒菜一并交给他。

王勃接过酒,正准备喝,却见他从盒子最底层掏出纸笔。「子安,还有两天的时间,你写陈情表,我去给你鸣鼓申冤。」

鸣鼓伸冤?「呵呵,我没什么冤情,死得其所。」

怕他只当自己说笑,便严肃道「我去面呈圣上,我杜镜拼死也要为你翻案!」

见他认真,王勃摇摇头,叹了口气。「圣上?六年前他就视我为小人,将我逐出长安,而今,我更是一个目无纲纪的狂徒了。」

「那你可以写悔过书啊!司马迁当年为著《史记》,不惜苟且偷生,难道,你就不能隐忍一时吗?」「你自己不是常常说,还没有写下足以传世的文章吗?」

王勃闻言一惊,却也只道一句「时不我与啊!」「人间的诗篇,从来都是天籁之音,我王勃,只不过是上天假借的一支笔而已,现在上天要把他收回去了。」

「可大唐需要你的词章啊!」杜镜不甘心道。

王勃却苦笑一声道「你错了!是我们需要大唐。词章,词章只不过是太平的妆饰,盛世的点缀,大唐需要的是凌烟阁上的名臣宿将,想我王勃,一生卖弄文采,只博寻求君王的垂顾,与倡优何异?徒然苟且偷生装扮弄臣,生又何趣?」

好心相劝无用,杜镜心灰意冷,起身毫不犹豫解下发间束带。顿时,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我恨不能与你同去!」

如此之举,不免有所动容。替他倒上酒,举杯道「你我今日一聚,已是生离死别。你我笔墨因缘,以文章订交,而能肝胆相照,肺腑相托,我王勃有你这样的知己,死又何憾!」

两人一饮而尽。

杜镜此次终究没能说服王勃,只能含着遗憾,离开了牢房。

行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王勃被押至刑场。断头台上的他,忽闻远处城楼上有人高喊「且慢!且慢!」

抬头望去,那人一身红衣。

正是新放蜀川少府,杜镜。

只见他一手牵着风筝,迎风而立,对着城楼下的他喊道「子安,你好生的去吧,黄泉路上,有此青春佳人陪伴,你不会寂寞的!」

王勃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风筝,竟是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

随风飞舞的纸鸢,像是在与他招手一般。

一时看得入神。

「想我一生游戏人间,生即轻狂,死亦放诞,知我者,惟杜镜也!杜兄高义,王勃来世再报!」

侩子手磨刀霍霍,只等一声号令。

杜镜在城楼上,与他鞠躬告别。

不想前方马蹄声响,竟是圣旨降下。

「刀下留人!吾皇陛下有旨,改年号为上元,吾皇陛下改称天皇,则天皇后改称天后,天下大赦,以显皇恩!钦此!」

听到大赦的消息,杜镜兴奋不已,在城楼上高兴的手舞足蹈,不停冲那人喊道「子安,大赦了!大赦了!」

能逃过此劫,再好不过的事。可王勃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庆幸的表情,就连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十里长街,一片丝竹笙歌。屋内美酒佳肴,佳人作伴。

王勃一点也不感兴趣,看着手上的「美人」,发起了呆。

「子安,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大唐,大唐也有了一个新的子安!来,我们干了此杯。」

举杯相邀,却见那人默不作声,不禁有些失落。「如此良辰美景当前,我们不要辜负了他。」

王勃仍是摇头。杜镜也不再固执,独自起身,与周围女子共舞。

「新的大唐?新的子安?哈,子安在何处?为什么我的心空落落的,是世人遗弃了我,还是我遗弃了世人?」

屋外,爆竹声起,烟花漫天。

杜镜笑着随一群女子跑去欣赏。

唯有王勃一人手握纸鸢,醉倒在屋内。

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天色微亮,薄雾蔼蔼。

两人骑着马,并肩行走于城墙外。

「现在国运兴旺,十年后的大唐,必将是古来第一强盛的王朝。」

「我想三年后,必将出兵吐蕃,你赴任蜀川,正是首当其冲,国家将有大事,也正是你施展才华的好机会,我预祝你功成名就。」

「既然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子安何不大力振作,再跃龙门呢?」

「于仕途功名,我是心灰意冷了,饱学而无用,实乃人间一大败笔。」

杜镜不再说话,或许,他不该勉强了。

行至野外,两人席地而坐。「家父受我牵连,风烛残年还将奔波于沧海之外,实在愧为人子啊。」「幸好我懂些医术,能够为他老人家亲手调理汤药,今后只有晨昏侍奉在他老人家面前,我才能心安啊。有生之年,恐怕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情了。」

「我将深入蜀山,你也将远渡南海。此刻一别,天高水远,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能再同饮这菊花之酒啊!」

见他替自己忧伤,不禁安慰道「王勃已是个活死人了,虽托生于天地之间,实乃偷生于造化之外,然这造化之事,又有谁能看得清楚呢?」

即便如此,杜镜仍然愁眉不展。王勃只好再次开口安慰道「我们不是有过一次生死之别吗?就当,就当王勃是一个已逝的人,就像这,风。长风,何其渺渺,天涯,何其遥遥。」

杜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的听他,吟上一首新作。「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好一个「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来来来,如此佳句,子安当题赠于我啊。」边说边找来笔墨,要王勃写下来送给他。

王勃也不拒绝,径直接过杜镜手中递过来的笔,却见方才铺好的白纸被风吹走了。

「哈哈!」杜镜笑了笑,这老天也真会开玩笑,却也不碍事,让王勃先拿着笔,自己则展开衣袖。

此情此景,王勃已明心意。

提笔在衣袖一角写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看着那四行诗句,杜镜顿时赞道「如此绝句,定当留芳万世而不朽。」

王勃却笑道「平生只求作个医生了。」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挥别。

公元六七五年,王勃赴交趾,探望老父。

杜镜,前往蜀川,出任少府。

而两人此次一别,便成永远。

唯有这一段诗词,见证了他们的友情。

注:此文仅根据电影「王勃之死」撰写,非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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