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生
“狗蛋,你怎么还在这儿?让你送的药送去了吗?”
一个身穿青色外袍,高个子,微驼背的长脸男人拿着一杆烟枪,徐徐走来。
叫狗蛋的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子,经年的挨打受饿使得正在发育的身体异常瘦弱矮小。他站在西屋外的台阶已经有一会儿了,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吓得手中的瓷碗“啪”的一声摔在了青色的台阶上。
“班、班主!”狗蛋从喉咙中滚出两个音节。
清脆的碎裂声使得手拿烟枪的男人不禁色变,长腿几步就买到了台阶上,看到深褐色的药汁正顺着台阶往下淌,气的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烟枪杆狠狠地抽向狗蛋的后背......
“狗崽子……”
“啊……”
即使是受惯了的打骂,狗蛋也没能忍住疼,叫出了声,身子向前倾倒出去,撞进了正好开门出来的白衣男子怀里。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班主和狗蛋都没想到西厢房的门会从里面被打开,毕竟从发生那件事儿之后,这屋里的人就再没有出来过。
且说扑在男子怀里,免去摔倒的狗蛋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挣扎着滑出男子的怀抱。“扑通”跪倒在石阶上,惨白的小脸儿上满是惊恐,冷汗倏然间从头顶淌下,赫然比刚才见到那班主时更加惊恐了几分。
来人被扑得踉跄着退了两步,扶住了门框,刚刚大愈的身体还很虚弱,一袭白衣把本来瓷白剔透的肌肤衬得更加如玉一般莹润。一双斜向上挑的柳眉纤长墨黑,眉下是一双长得极其标致的丹凤眼,漆黑的眸子水润般剔透,仿佛带着魔法,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而就是这样精致完美的五官,却不是长在女子身上,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班主沈财田看见来人,平日总是耷拉着的嘴角陡然翘了起来,裂开大嘴笑得殷切,露出几颗熏得暗黄的牙齿。“怎么起来了,昕棠,大夫嘱咐多躺些时日,你就不要操心班子里的事儿了,快进屋去。”
沈财田说着就要上前扶他,却被名叫昕棠的少年躲开了。
“听见声音,就出来看看。”
少年微垂着头,说话的时候喉咙还有些疼痛。隐瞒了想出来走走的想法,已经换了芯儿的少年双目精光一闪,一点也不想跟这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班主继续聊下去。
班主嘿嘿笑了两声,一脚踢在还跪在地上的狗蛋屁股上,踢得他一下摔倒在地。
“这个狗杂种,让他给你送药却把药打了,还把你吵了出来,真是欠揍!”
直到这时少年才看清楚跪在地上,被踢倒的孩子。心中瞬间涌起怒气,皱着眉头,伸出手就想要扶起他。
谁知狗蛋连滚带爬的又跪了起来,对着自己一阵猛的磕头,快得让少年措手不及。
狗蛋一边磕头还一边说:“干爹,我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
少年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班主此刻却充起了好人,笑着对少年说:“要不,饶他这一回吧…..我帮你调/教调/教他……”
少年心中大骇,却因为占了这个身体,不得不装得面无表情。
最后在吩咐狗蛋跟自己进屋,狗蛋一脸绝望和班主不忍的目光下聂书洋关上了已经整整呆了三天的房门。
聂书洋在这个屋子醒来已经三天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被救活了,毕竟那个男人神通广大,自己虽然头颅中弹,但是也有可能生还。然而这三天经历的一切,让聂书洋不得不想到一个很流行的词语——穿越。
这三天,进进出出的人全然不是自己认识的,穿着倒像是民国时期。他已经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自己身体原来的主人叫做邵昕棠。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邵昕棠人缘格外不好的原因,来的人都带着谄媚的笑,显然是想讨好巴结,并不是真的关心。聂书洋对这个原来主人一无所知,也不敢乱说话,就这样胡乱应和几句。
上辈子聂书洋死的时候刚刚二十九岁,已经是享誉世界的戏剧大家。他被邀请做各个国际知名访谈,参加各个专家研讨会,去各国传扬中国戏剧……戏剧世家的出身,神秘的同性恋人,年纪轻轻便名扬国际的声望……这些都使得世界人民对他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天赋英才,学识渊博,伟岸经纶......也有人说他的一切都是同性恋人捧起来的,是潜规则的结果……
其实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二十二岁那年出轨跟家里断绝关系后,与以为会共度一辈子的爱人远走天涯,却没想到短短四年过去,那个他为了抛之一切的男人却拱手把他卖给另一个男人。说是“卖给”一点也不假,他们手里有的不仅是自己的弱点,还有自己百年兴旺家族的丑闻。即使再心灰意冷,他也没有勇气拿自己的家族荣耀冒险。毕竟,他已经深深的伤害过一次他们,他不能再让年迈的父母受到伤害......只是,那之后,他的心却死了……
他恨那个背叛爱情的恋人,恨那个强行出现的掠夺者,也恨老天,为什么要让那个男人选上自己……为什么……
可是他也无力反抗,那个男人是当之无愧的世界大亨,每天世界最大的财经报上都有对他小小决策的细致分析。他是成功的典范,是世界的偶像。高大帅气,冷静睿智,幽默风趣,慈善仁爱……除了自己,又有谁能相信这个人残忍的充当着别人生活中的刽子手,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所以当男人身边的朋友,看男人在自己面前做低伏小,迁就宠溺,都说自己不识抬举时,聂书洋只有冷笑。
所有身边的人都坚信着男人深爱着自己,只有聂书洋自己不信,谁说也不信。因为他不相信一个狠狠破坏别人幸福的人......会懂得爱……
高耸倚叠,冰冷恢弘的建筑物间,他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射穿了头颅,看到男人一向冷静自若的脸上瞬间出现的极度恐惧与绝望,聂书洋心中突然畅快了,三年来被苦苦压抑的仇恨仿佛瞬间得报了......
死了也好,再也不用这样身不由己的苟活着……聂书洋临闭上眼睛之前想到。
却没想到,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上天给了一个这样的机会,没道理不珍惜。上辈子的桎梏得以解脱,昨日之事已去,聂书洋决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又一次生命,过上辈子想过而没有过成的生活......
照过镜子,聂书洋发现这具身体跟上辈子长得一样,只不过回到了是十七□的的年纪,倒是赚了。
☆、第2章:身世
聂书洋进了屋子,把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孩子按坐在床上,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别怕。”却发现手底下的小身板抖得更加厉害。
聂书洋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邵昕棠到底做了什么,把这个孩子吓成这样。
细瘦的小脖子支撑着脑袋,狗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手抬到半空中,狗蛋猛然紧闭上双眼,却硬着头皮愣是没躲开。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脑壳被什么东西覆住了,温热的,异常舒服......
狗蛋大着胆子一点一点睁开眼睛,发现放在自己头上的居然是邵昕棠的手,此时正一下一下轻轻抚着自己的脑袋。
他一下就怔住了,对上邵昕棠温柔似水的眼神,居然忘了收回视线,要知道,以前他如果有这样不敬的眼神,一定要遭到惩罚的。
“别怕。”
男人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让从出生起就受尽人间疾苦的狗蛋一下子湿了眼眶,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邵昕棠见他这样,以为是他的伤口疼,就去掀他的衣服,果然刚刚被班主踹过的地方一片红肿,撸起裤腿,细瘦的膝盖上青了一大片。邵昕棠看着心疼,蹲□子轻轻地给他揉起了那块青紫,还一边哄着说道:“揉揉就不疼了……”
狗蛋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一滴滴直烫进聂书洋的心里。其实狗蛋也不知道怎么,以前受过的刑罚都比这次严重的多,他也不会掉一滴泪,小小的年纪已经能忍受肉体上的疼痛。可是看着男人蹲在自己脚下,温柔的样子,一股抑制不住的、强烈的酸楚涌在他小小的胸腔,堵得他心里那样难受,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也是这一刻,狗蛋知道,他那个昔日高傲狠戾的干爹,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又送来一碗刚才小孩儿打破的药。来人看到坐在床上的狗蛋,明显一愣,聂书洋向他要了些伤药,此人恭敬地答应了,很快就又给他送了来。
伤口在背上,聂书洋给狗蛋上完药,就让他趴在自己的床上睡一觉。结果每次看他,他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
此时聂书洋已经没了出门的欲望,正苦恼着怎么得知这个身体的信,就试探着同小孩儿说话:“狗蛋,你的大名叫什么?”
小孩儿半天才反应过来聂书洋是在跟他说话,诺诺的开口:“大名,干爹不是说不给起了吗?”
聂书洋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又骂起了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也不想冒冒失失的给孩子起名,看狗蛋疑惑的看着自己,就说:“干爹以前的事儿不大记得了,你给干爹讲讲行吗?”
狗蛋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一副心中有疑问的样子,却没问,只是小声说道:“讲、讲什么?”
“先讲讲这是什么年份,我多大了,是干什么的,还有这几天来看我的都是些什么人?”
“现在是民国十年,干爹你、好像十七岁……”
原来邵昕棠从十四岁起就是陕北一带有名的戏子,唱功一流,模样又好,是当时一个很有名望的戏班子的台柱。听说十六岁那年赎了身,消失了一段时间,去年年底不知为何来了“红墨”戏班,又签了卖身契,便一直在这里唱戏。而狗蛋也是那时刚刚被舅母卖到戏班子。生活艰难,他们这样的半大孩子又是能吃的年纪,有的甚至卖不上一个袁大头,而有名的戏子身边,一般都又会有一两个人伺候着,班主就顺水推舟的把狗蛋给了邵昕棠。
从孩子磕磕绊绊的叙述中,聂书洋也知道了这个原来的主人恐怕是为人刻薄,不得人心。想到这儿,聂书洋不禁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以后都得顶着这个壳子,就是邵昕棠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切自有定数,邵昕棠不仅跟自己上辈子长的一模一样,就连职业都没有区别,只不过自己前世声誉高盛的职业到了这里却变得格外卑贱。还有自己这个身体现在签了卖身契,等于背了巨债,邵昕棠暗自摇了摇头......但生活总是要过,重来的一次生命,他就当是偿还给身体原来的主人了。
这几天来的人们口中说的尽是些让自己“想开些”“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类的话,他还推测出原来的邵昕棠可能是自杀了,因为他也发现,自己脖子上是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勒过......应该是上吊......
一个男人居然上吊,太娘了!
邵昕棠心里不屑的想着,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的问:“那、我为什么……呃,轻生啊?”
狗蛋脸色古怪,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出答案。
“呃......因为于司令要你去……伺候他……”
邵昕棠口里的水没含住,一口喷了出去,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伺候?
希望不是他想的个意思......
☆、第3章:唱戏
邵昕棠觉得很头大,本来一笔未知数目的巨债已经很让人上火了,如今还被一个军阀看上,简直是倒霉透顶了。
闭关锁国必将导致灭亡,人必须生活在社会中。所以邵昕棠纠结了一夜后,就决定出去寻求自己的解亡之路。
“红墨”戏班的位置有点偏,在沈阳北街的胡同一个老平房里,几个占地不小的院子被班主买下来打通,连成小半天街。
阳光晴好,蔚蓝的天空像是被水冲洗过般明亮剔透,初夏的微风轻轻吹着柳条,院子里几个戏班里的小孩儿正训练着各种技艺,还有手拿竹制戒尺的师父在一旁不时敲打一下。
邵昕棠出了自己的小院子,就看到这样热闹的情景,几天来的担忧和疑虑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少,情不自禁的走过去。
陆海正教训一个弟子,看见弟子不断向自己使眼色,回头一看,就见邵昕棠站在树影里,斑驳叶斑下的五官极其精致漂亮,正看孩子练功看得专注。
“邵先生。”陆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邵昕棠走去:“身体可好些了?”
邵昕棠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五六十岁,下巴上一把白胡子,却精神矍铄的陆海,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就微微一点头说:“好多了。”
邵昕棠以为这样不带姓名的话很是不礼貌,但他不知道,在别人看来,今天的他已经是格外热切了。
邵昕棠被于司令看中,于去司令府的前一晚自吊于房梁的事儿谁不知道,如今死也死过一回,又出了门来,八成是想通了些。而且就凭邵昕棠这招人的小模样,不定哪日就成了人家的小心肝,现在当然是人人想要巴结讨好。
以为刚好赶上他心情好,陆海又怎么会不趁此机会多聊几句,与这位不知前途的小公子沟通一下感情......
陆海脑子转了一圈,选了个最保守的话题,笑着说:“邵先生几时上台,戏迷们这些日子定是想听您的戏想疯了。”
说到唱戏,绝对是邵昕棠的最爱。这不仅是邵昕棠的职业,更是他的人生价值所在。
上辈子,出生在名门世家,父亲是中国戏剧研究专家,母亲是知名戏剧演员,父母的期望都寄托在三个儿子身上,却只有聂书洋一个人对戏剧感兴趣,家里两个哥哥到懂事的年纪后都纷纷拒绝继续学习戏剧。大哥后来成了脑科医生,二哥开了家外贸公司,也都算小有成就。只有邵昕棠一个人坚持研习戏剧,最后也真的成功了,但除了戏剧,他还真的不会什么。所以戏剧对于他来说,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职业,更是他的骄傲。听了陆海的话,他不禁想到了前世的戏迷们,心中很是失落,随口答道:“还不知道。”
“邵先生身子未全好,登不了台,但可以听戏。今晚月桂在戏楼有一出荆钗记,邵先生可有兴趣?”
其实这话说完陆海就有些后悔,暗道自己一时兴奋忘了邵昕棠是什么样的人。正懊悔的时候,没成想邵昕棠居然点点头说道:“好!”
晚上去之前,邵昕棠又让狗蛋把身边的那些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带着狗蛋一起去赴约。
戏楼在两条街外,更两层。右边是一个生意红火的酒楼,左边是家茶铺。一个烫金黒木牌匾高高的悬挂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横栏上,上面写着“红墨戏楼”四个大字,看上去还颇为气派。
邵昕棠见识了名叫月桂的女子的唱功,倒是挺好,只是戏台搭得较低,更没有现代先进的灯光,听戏的人在底下吃喝说闹,吵吵嚷嚷,多少影响了效果。
邵昕棠看后,很是失望,更加想着要快点儿赎了身。这时,突然听坐在一旁的陆海感慨道:“月桂这一晚唱下来,少说也要得个二三十块儿大洋。”
“她不是卖身给‘红墨’了吗?”
邵昕棠不经意的问道,眼睛看着跟来的狗蛋坐在旁边小耗子一样抓果盘里的吃食往嘴里填。
陆海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位爷不仅长得不食人间,也不关心“人间”的事儿啊。说道:“她当然不是,她是散戏子。不过就是卖了身的,要不请个这样的戏子,也少不得半块儿大洋呀!”
正给狗蛋倒茶的邵昕棠一愣,脱口而出:“卖了身的还给钱?”
随即看到陆海疑惑的眼神,反应过来,换了语调说:“我的意思是给也给的太少了,算不上什么!”
“那倒是。”陆海同意的附和道。
之后两人又安静的看戏,邵昕棠心里却是激动不已。没想到卖了身唱戏还给钱。这几天他琢磨着怎么挣钱,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上辈子除了唱戏还是唱戏,身边的一切早有那个男人为自己打点好,哪里想过钱的问题。如今自己唯一傍身的技术能赚钱,还是给他很大鼓舞的。
晚上回去正好碰到班主沈财田。他先是一顿抱怨这些日子生意越来越差,然后拐弯抹角的告诉他明天晚上有一台戏,问他能不能上。邵昕棠一口答应下来,倒是让沈财田松了口气。
上辈子的名望也不是平白得来的,邵昕棠从古到今的戏文没有哪一篇不能倒背如流,练过多少遍的,而他最擅长的又是南戏,想到今晚月桂唱的那些,对他来说真的算是小菜一碟。
晚上睡觉时狗蛋蹲在自己床边非要扒他的鞋子给他洗脚,被邵昕棠坚决推拒了,要说狗蛋可真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不说,每天像个小陀螺般绕着自己转,非常有眼力见。狗蛋的身世也是凄苦,很小时就死了父母,直到被卖到红墨之前一直住在舅舅家,舅母又是个刻薄的女人,孩子也多,去年就把他卖到了这里,说是也能学点儿手艺,以后就自己靠自己了。狗蛋认了自己做干爹后,虽然以前的邵昕棠对他不好,可也知道他是自己唯一的指望了,决心要孝顺干爹,给他养老的。
邵昕棠知道这些心下酸楚,心疼他。知道这个孩子也算是自己的一个责任了,就也寻思着给他谋划一个好的未来。但唱戏显然在这个时候是没出息的,邵昕棠想送他去读书,但这是个长远的计划,他初来乍到,一时还办不到,就先谋算着。
翻来覆去一个晚上,倒是给小孩儿想出个名字来,总是“狗蛋”“狗蛋”的叫着也不是个事儿。
迷迷糊糊了半宿,直到天快亮时,邵昕棠才渐渐睡去……
☆、第4章:于司令
时间过得挺快,邵昕棠经过一宿的琢磨,又重燃了对生活的信心虽然不知道赎身的钱具体是多少,也问不得,但总不会是个小数目,前世唱戏都是为了艺术,如今为了那几块未知数目的大洋,邵昕棠也摇头晃脑的自己练了两遍戏文。
今晚要演的戏是“拜月亭记”,内容又是个歌唱爱情的。其实邵昕棠不太喜欢这类的感情戏,总觉得太过儿女情长,小家子气。他更偏爱歌颂战争、英雄、民族、激战之类的主题。听说当年那个男人就是无意中听了自己的一出“赤壁鏖兵”,才注意到了自己,继而发生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狗蛋得了新名字,是一个文邹邹的名字,叫聂健安。
说是希望他一生健康平安的意思,他问为什么是姓聂而不是姓邵,才知道干爹原本是姓聂的。
一整天小孩儿都乐淘淘的,到哪里手都比比划划的写着干爹教他写得名字,逢人就说“我干爹给我起名字了,叫聂健安,你可以叫我健安。”
晚上,聂健安细小的手指蘸了茶水趴在桌子上划着自己心爱的名字。化妆的大娘给邵昕棠上完妆就出去了。邵昕棠正看着自己脸上简陋粗糙的妆容,就听隔帘外面,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那个姓邵的贱人不是自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嘘,你小点声。”一个比刚才好听很多的声音,柔柔的女音中仿佛带着恶毒的笑意:“不过是做做戏,他怎么舍得死,如今被于司令看上了,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这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听说于司令可不是个好想与的主儿,常人见了都忍不住发抖,姨太太死了好几房,那天那个小贱人伺候不爽,还不让他给一枪毙了!”
难堪的言语伴着放肆的大笑,邵昕棠隔着帘子听得脸色铁青。
谁知有个比他动作更快的,趴在桌子上的聂健安像条小黑豹一样窜了起来,冲出帘子。
邵昕棠眼疾手快,在帘子外面抓住了一脸怒容的小孩儿,只听小孩儿气喘吁吁的大声说:“你们胡说!”
飘荡着的笑声戛然而止,两个女人靠在倚墙红木衣柜上,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说是女人,看那稚嫩的脸颊,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罢了。
邵昕棠漆黑的眼珠像是带着寒气,冷冷的扫过这两个背后说坏话被抓住的女孩儿。手下按着的小孩儿却不依不饶,脸都涨红了,又来了一句:“干爹是好人,你们不许这么说!”
握住小孩儿攥得紧紧的小拳头,邵昕棠心下颇为感动。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在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健安好乖!”
两个女孩儿被吓傻了,一动不能动的看着他。正在这时,跑堂的小伙子跑过来,还没看明白这阵仗,就恭恭敬敬的说:“邵先生,马上到您的戏了。”
小伙子带路,邵昕棠抱着小孩儿路过她们时,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见到于司令,我一定把两位的话带到。”
留下两个女人瞬间惨白的脸……
且不说邵昕棠正想着如何逃开那个于司令,就是真见到了,也当然不会把刚才的话传入他的耳中。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教训教训她们,才多大的年纪,就会在背后说这样恶毒的话!也只有害怕,才能让她们长记性。
邵昕棠从来没有上过这么简陋狭小的戏台,像是一块四方的帕子,走也走不开,一眼望去,尽是边缘。脚踩上去,还能听到木质的戏台嘎吱作响。
但显然今天来的人比昨天月桂的戏人还要多,台下挤挤蹬蹬坐满了人,就连边上过道也站着人。
邵昕棠并不紧张,但仍是深吸了一口气。从后台走出来的一刻,他已经全身心的进入了戏里面。
……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邵昕棠行了个最标准的谢幕礼。
知道后台,才听到雷动的掌声。
邵昕棠前世就有一个习惯,下了台先不卸妆,而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上一个会儿,身体放松下来,浓重回放刚才的演出,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琢磨,看哪里还不尽完美。
今天这个安静的地方确实难找,此时还没有隔音建筑这一说法,前台的戏迷们简直要把房瓦都掀了,一声大过一声的要求邵昕棠再来一出。
看这反应,邵昕棠确实要比以前的这个人唱得还是要好的,当然邵昕棠自己也有这个自信。
来到这里,穷得连一块儿表都没有的,这让邵昕棠很困扰,此时只能看天色估摸着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小孩儿也不困,睁着大眼睛非要等他一起回去,绕着自己转圈圈。几日下来,邵昕棠发现这个孩子确实比刚开始见到时开朗了不少,也更愿意缠着自己,这种变化是他乐于见到的。小孩儿正向一种正常的方向发展着。
自己刚到这里,心里有事儿说不出,也不能说,全然陌生的环境难免让人心中惶恐,但小孩儿的出现显然淡化了这些不良情绪,让邵昕棠适应了很多。
“干爹,你唱得真好!”
小孩儿这个年纪,凳子根本坐不住,绕在邵昕棠身边像是只可爱的小狗。
“谢谢!”邵昕棠摸摸他的小脑瓜,刚想说话,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帘子外传来,是沈财田才二十一岁的小老婆朱四娘。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我说邵先生,客人们都看你的戏,要不你再来一曲”
这个朱四娘本是穷人家的孩子,长的水嫩妖娆,脸蛋漂亮,却不怎么识大体,被能当她爹年纪的沈财田看上,做了小老婆,更加骄傲起来,虽然沈财田再三嘱咐她对邵昕棠客气些,她根本没当回事儿,只觉得一个下贱的戏子,哪里用客气!
所以此时说话时也带了丝强硬,压根儿没给邵昕棠拒绝的机会:“邵先生,快准备准备吧,下一场戏还是你的。”
邵昕棠还没等说话,就听外面一行有序铿锵的脚步声飞快朝这边走来,班主沈财田的声音谄媚的掺杂在其中:“这边请!”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后台里面,是一对身穿军装挺直的军人。为首的男人而是二十四五左右,长得堪称英俊,只是那双眼冷冷的在屋子扫了一圈,已经没人敢出声了。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邵昕棠身上,径直走过来上,说:“请问是邵先生吗?”
军人在那个东西割据,四处动荡的年代显然不是什么正义的象征,骑洋马挎洋刀,通常是在城市里肆意玩乐作恶也没人敢说一个字的顽主们。所以此刻看到这一行人冲进来,戏子仆从连朱四娘在内,都吓得面容失色,心中惴惴。
但邵昕棠上辈子见过的大人物多得说不清,哪里会被这几个人的气势镇住,所以也就不卑不亢的点下头,说:“是我。”
本来长得漂亮的人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闫亮本来以为司令让他来接的是个长得妖里妖气,行为放荡的小戏子,哪里想到真见了面,发现这人长得真是漂亮,却并没有一丝一毫风尘中的味道,气度举止更像是世家公子,心中不禁收起了刚才不屑的心理。只是从头到尾他的表情也未变,到让人看不出心理的变化。
他礼貌的弓了弓腰,说:“于司令有请!”
☆、第5章:错爱
闫亮是于战南从几万大头兵中挑选出来的副官,从十四岁起就跟着仅比他大一岁的于战南,已经十年了,何况他本身就是个七窍玲珑心,不说对于战南的每一寸心心道道都琢磨透了,于战南的一举一动却也都是深领其意。
副官这个职位听起来或许不太像回事,却是真正能在上位者耳边说上话的人。整个东北三省,哪个富甲商贾政客要人对他闫亮不是客客气气曲意巴结的。但这也是个踩在冰上的危险活儿,得头脑灵活、有眼力见儿,该你干的,没人吩咐就得先干了,不该你说的,打死你也不能乱说。
今晨从收到天津的电报开始,于战南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饭吃的不多,一张刚毅严肃的俊脸绷得紧紧地,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走路恨不得夹着尾巴,唯恐一不小心触怒了喜怒无常、脾气暴烈的他。
于是闫亮琢磨了一整个下午,在刚刚于战南吃晚饭时,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这个前些日子引起他注意的小戏子。果然,于战南派他来接。
其实前些日子邵昕棠闹死闹活的事儿他知道,可是有几个位高权重的上位者会理睬一个小人物的愿意与否,看上他,都已经认为是他的服气了。
可是看着眼前神色平静,从容高贵的人,闫亮却是心中“咯噔”一下,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有些后悔自己在于战南面前又提起他,又不知道自己后悔些什么。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邵昕棠,于战南看上他那次,他远在陕北一带办事,根本没想到眼前的人儿会是这样的。
邵昕棠却没有心思琢磨闫亮心中的弯弯道道,在听到“于司令有请”时,他脑袋“嗡”的一下,没想到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来得这样快。
“那请长官稍候片刻,我去换了戏袍。”
邵昕棠稍作停顿就想通了,知道此事躲不过。进了隔间洗了脸,把头发束起,换了一件暗色没有纹路花式的长袍,邵昕棠就随着一干军人走出戏院。
夜色浓重的像是被厚重的黑布遮挡住,只余一枚清浅暗淡的月牙在这片黑暗中发出惨淡的光。
这是邵昕棠来到这里第一次坐汽车,是老式的圆头黑亮的样式。汽车沿着宽阔的马路匀速行驶,路边的人群在长长的鸣笛声中慌乱的散去。
邵昕棠一直注视着窗外,外面幽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被暗色衣服衬托的皮肤更加白皙,一双如墨色漆黑的眼珠像是两颗上好的琥珀,一动不动也能吸引别人的全部心神。
他们一左一右坐在车的后座位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闫亮脸冲着前方,斜着眼睛偷偷打量邵昕棠,心想:这人可真漂亮。
汽车开了大约十几分钟,山脚的一处恢弘建筑物前缓缓减慢速度,进那个欧式雕花黑门前,两旁站得笔直的士兵想闫亮行了军礼,然后是郁郁葱葱的庭院,越往里进,邵昕棠的心也就越往下沉。
一个小兵进去通报的时候,邵昕棠就站在清凉的月光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闫亮看见他尖削的下颔缩在宽大的衣领中,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怜悯的感觉,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别害怕。”
说完这句话,闫亮才像是从幻境中走出来似的,心中懊悔,说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
邵昕棠抬起头,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了他一眼,声音轻的让闫亮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说:“谢谢……”
很快,小兵就出来让他们进去。闫亮走在前面,后面的邵昕棠并不知道闫亮此刻内心的煎熬。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琢磨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也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去,它像风一样,吹不散什么,却能人心底的湖泊波澜,再难平静……
闫亮觉得自己脚步沉重,一步都好像耗费了很大的力量,可是在别人眼中他仍是步履从容。
他脑海中闪现的一直都是刚才邵昕棠漆黑的,仿佛带着光亮的眼珠,那一刻,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只看到自己的影子,有什么东西也在那一瞬间变化了,他知道这个漂亮的男孩儿对他来说不一样了,好像一刹那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一个必须放在心尖上的人……而这种变化,是他控制不了的……
闫亮觉得自己再往里走,把这个勾动自己心神的男孩儿送进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后悔。可是他的脚步丝毫不待停留,崭新的军靴在水泥地上敲出沉闷的声响。对于男人来说,往往很多东西都要比感情来得重要……
当于战南让他出去的时候,闫亮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留,那一刻,他有一种想求于战南把这个男孩儿让给他的冲动。
于战南高大的身躯斜倚进一把木质椅子里,他五官深邃硬朗,高鼻梁薄唇,单看五官倒是个俊朗的样子,可是那双深邃的眼睛迸出精光太过锐利,像是刀子般割进人的皮肤,让人不敢逼视。尤其是他不笑的时候,更加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沉暴烈,让人心生畏惧。此刻他浓黑的眉尾一挑,扫向停下脚步的闫亮,语气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还有事?”
“没,那我下去了。”
闫亮心神瞬间转回来,飞快的回答道。然后飞快的走了出去,带上门。
于战南的目光转向站在角落里的邵昕棠,首先映入眼帘的时那一身颜色暗淡的袍子,他的眉头微微一拧,开口说:“抬头!”
这张长得精致漂亮的脸蛋儿于战南早就见过,可今天却有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纯粹,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此人纯净的灵魂。
于战南眼睛变得更加深沉,盯着邵昕棠像是盯着一只已经到嘴的猎物,带着赤/裸/裸的欲望。
可真是漂亮!
于战南心里想着,已经从椅子中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像是刚刚舒展开得一头雄狮,散发着惊人的力量。
他盯着邵昕棠说:“怎么,没伺候过男人?还直愣愣的杵着干嘛!”
☆、第6章:疼痛
他盯着邵昕棠说:“怎么,没伺候过男人?还直愣愣的杵着干嘛!”
邵昕棠为这带有侮辱性的话语脸色一白,却一动没动的站在那儿,两手交叠在胸前,向着于战南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异常诚恳的开口:“于司令,我很尊敬您,但我来到这里真的不是为了爬上您的床。您是大英雄,东北三省的总司令,要什么样的人没有,照例说我这样身份的人,应该是荣幸之至的,哪有置喙的余地。可是鄙人喜欢的却是女人,并不愿意雌伏于男子身下。于司令您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在下原为司令效犬马之劳。”
邵昕棠的言辞恳切,纤细的身体弓成三十度角,双手叠交在腹部,像是个虔诚的信徒。
于战南安安静静的听完他的一番话,眼皮轻轻抽动了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纤细美丽的少年,心中的深沉的念想只有自己知道。
美丽的少年,就连这样庄重诚恳的样子都那样勾他心魄,牵他心神,他又怎么能放过他。
“犬马之劳就不必了,你只要在床上把我伺候舒服就行。”
于战南一字一字的说,眼睛始终在绕在邵昕棠的身上,然后颇为屈尊纡贵的向他走去。
邵昕棠维持着那个虔诚的姿势,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浮上脸颊。就连上辈子,他都没有求过任何人,即使在被那个男人强制的禁锢后,他也是满怀着悲凉与痛苦,维持着最后的自尊。可是这辈子求了,却仍旧改变不了强势的命运。这些权势滔天的人,根本不回去管一个小人物的愿意与不愿意,哪怕能给他们带来一点好处或欢愉,他们也不惜狠狠地毁坏别人的生活……
于战南几步走上前,在他伸手把自己拦腰抱起的时候,邵昕棠没有挣扎,而是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然后看到那人的侧脸上流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硬碰硬永远不是最好的办法,尤其是以卵击石这样的。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也就别怪我在这场博弈中使计策、玩手段。最后的结果还未知……
和一个陌生人□的经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感觉很难形容,陌生的气味、陌生的体温、全然的陌生的个体正在跟你进行着最最亲密的动作,那种肌肤相贴、深入对方体内的感觉,让人有一种说不出难堪和禁忌。
上辈子邵昕棠被严峰从爱人手中多走后,这个男人并没有马上的占有他的身体,他把他囚禁在一处别墅里,每天每时每刻陪在他的身边,一点点让他熟悉他的一切,一点点让他是适应生活,而后来的占有,虽然也带着强制的意味,却也有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成分在其中。
而这一次,这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不带感情的、狠狠地把自己压在身下贯/穿的时候,邵昕棠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屈辱,那一瞬间的身体的痛苦简直可以被心灵的煎熬忽略不计,极致的痛苦被深深的烙印在灵魂里,邵昕棠仿佛神游般,根本不知道这地狱般的折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如果对于邵昕棠来说这一夜是地狱,那么对于于战南就是绝对的天堂。带着香气的美少年的身体滑腻白皙,皮肤摸上去像是上好的绸缎,柔韧的腰肢握在自己的手中,仿佛再大一点力气就能把他捏碎,尤其令他疯狂的是少年脸上隐忍的、脆弱的表情,让于战南恨不得把他扼死在自己的怀中。昨晚进去的一瞬间,邵昕棠的后/穴就撕裂开了,那里简直太紧了,让于战南以为他是第一次。
仿佛男人对于“第一次”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于战南并没有因为这和少年的哭泣儿放慢速度,反而更加用力的顶进去,仿佛是想要在这个如此合自己心意的少年身上烙上自己的烙印。
一夜的欢愉放纵,于战南醒来时神清气爽,仿佛事业上的糟心事都被这洪水般的欢爱洗刷干净了。旁边躺着身体青紫的少年,如瀑布般的长发和黑色的床单仿佛融为一体,脸上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透过那薄薄的肌肤,像是能看到底下细小青色的血管。
于战南今年才二十五,父亲是前任的东北三省总司令,他又是于家九代单传的儿子,从小被向祖宗一样供着,自是骄横跋扈的主儿,后来又逢父亲突然去世,家里遭此大变,他在一堆女人的哭哭啼啼声中接过大权,撑起这个家,乃至东北三省。早已习惯了杀伐决断、心狠手辣。而贴上来的男人女人无数,无不是曲意逢迎,从来都是被讨好的人,他哪里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大概他最最温柔的时候,也不过是给这床上人一笑了。
盯着少年紧闭的双眼,于战南只觉得心里喜欢极了,有种想把他吞进独自的稀罕之情,倒是没觉得自己一逞兽/欲带给对方多大的伤害。所以他倾身在少年的唇上咬了一口,说:“还不醒,想要□醒吗?”
一边说着,一边手伸进被子里捏住少年红肿的乳/头……
邵昕棠是被疼醒的,胸前某个地方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于战南放大的脸,牙齿还在自己的唇上轻轻地撕咬着。邵昕棠条件发射的扭过头去,谁知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牵起了他身上所有的疼痛,酸涩的痛楚从各个骨头缝间蔓延开,尤其是身后那个被过度使用的地方,像是被刀子割裂开了。但事实也相差不远,此刻这个带着坏笑亲吻自己的男人,昨晚罔顾他的求饶,硬生生把那样大的硬物插/进自己体内,没有一点犹豫。
邵昕棠知道这个男人没有丝毫有关于怜悯温柔的东西。他眨了眨眼睛,调节着自己的心态,然后勾起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笑容,轻声叫了声:“于司令。”
于战南看到他虚弱的笑,心里某根心神就像是被撩拨了一样,轻轻地颤起来。他盯着少年的脸,鬼使神差拿出蹂/躏的少年身体的手,说:“你叫什么?”
邵昕棠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他眼中的情绪。于战南只能听到他干净好听的声音说:“邵昕棠。”
于战南口中喃喃着念了两遍“昕棠”,然后常年握抢带着厚茧的大手捏住他的下巴,一字一字说道。
“我是于战南,记住了,你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写的好慢啊,要不亲们先收藏了,等养肥了在一起看吧!
☆、第7章:然后
闫亮从于战南的卧室出来,神情有些恍惚,正好被刚刚回来的孙德全逮住,拉着他非要去“陌香酒楼”。
陌香那时算是沈阳数一数二的酒楼了,孙德全是个嗜酒如命的人,闫亮平日也是喝的开的人,两人虽然可以算的上是于战南的左膀右臂,却并没有什么为了争宠而互相打击之类的事情发生,倒是经常一起喝酒,也算愉悦。
如果说闫亮是于战南身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外交手下,那么孙德全就是平日总是沉默,暗地里给他办实事的人。孙德全比于战南大三岁,是从记事起就跟在于战南身边的,他的父亲就是当年前于司令的副官,从小他就是于战南的跟班,随从,这种根深蒂固的关系似乎从他一出生就开始了。这也是他跟闫亮不同的地方,闫亮即使身为一名手下,也是那种想攀着这根高枝往上爬,创就一番事业的人。而孙德全对于战南,可以说是忠诚的纯粹,只为忠诚而忠诚。荣华富贵、人间名利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他要做的,只是全心全意的对他的主子——于战南好。所以你让这种人背叛的几率几乎为零。
孙德全虽然不如闫亮四面八方、七窍玲珑,平日里不爱说话,可是这并不表示他木讷,相反的,他还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所以他拍了拍今天有些反常,闷头喝酒没说两句话的闫亮,说:“兄弟,怎么了?”
闫亮像是半天才反应过来,有露出他惯常的笑容:“没事,喝酒!”
“对,喝酒,人活着就得高兴,有些事儿别太放在心上,过去就好了。”
“……对。”
孙德全以为他被于战南训斥了,出言隐晦的安慰,却不想闫亮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听了他的话,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心中却更痛。
于战南一夜过去神清气爽,叫来本城的名医给邵昕棠看着,就去忙正事儿去了。要说于战南的正事儿真不少,一个东北地区的司令,他不仅要和这边的其他司令打好社交,勤于政事,闲暇时练练兵,还好万分警惕的顾好京城一带,那里他的舅舅王乾军司令,却是他的后台。
此时的于战南只觉邵昕棠是个尤物,看着赏心悦目,在床上更是能给他极致的快乐,但这种喜爱也仅止于把他当成个小玩意,逗自己乐呵罢了。
而邵昕棠躺在床上任这些医生下人摆布,全身的伤看着都让人胆颤,他却跟个不知疼痛的木娃娃,没有声息,只一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沉静如水。
这个老医生已经为司令府看病有些年头了,姓黄,大家都尊称他黄大夫,带着个老花镜,一头的白发长得茂密,见邵昕棠满身的伤痕,心中甚是不忍,叹了口气说道:“于司令平日不是这样的,想必一时忘了分寸。”
邵昕棠回过头,黑得惊人的大眼睛看着老医生,说:“谢谢!”只是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老医生又叹了口气,临走时摸了摸他的额头,沧桑的眼珠尽是怜悯,在他耳畔说道:“孩子,想开些!”
邵昕棠看着这个有些像前世自己父亲的老人,眼眶一热,强忍住酸涩的感觉,点了点头。
一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是想不开的,何况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什么尊严、屈辱,和永远消失比什么都不算,这辈子他想过自已想过的生活,赎了身,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安闲的过一生。
肉体上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前生经历过家人的背离,爱人的背叛,心里所承受的痛苦远比这让人难受一百倍一万倍,他不是一样挺过来了,他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利用于战南,来帮助他的离开计划。
身是必须自己赎的,如果让于战南赎身,不异于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而他现在自己有没有来钱的渠道,在于战南身上下手无外乎是最好的选择。
心中主意已定,邵昕棠不禁有些安心,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邵昕棠又梦魇了。他清醒的有自己的意识,却像是被钉在了床上,一动不能动,连眼皮都沉的像是千金重。
听老人说,如果梦魇了,就不要挣扎,放轻松睡上一觉,醒来就好了。
邵昕棠上辈子就常常梦魇,尤其是被牟勤宇背叛后。那个男人给找了无数的方法,吃药,催眠,皆是不管用,总像心中有个魔鬼,一到午夜就要纠缠于他似的。然而邵昕棠从没照老人说的那样做过,因为他总觉得梦魇了,如果放松睡下去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醒来……
今日又被梦魇缠住,邵昕棠觉得自己挣扎的满身是汗,意识还是清醒的。突然感觉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庞,轻轻地摩擦着。
其实只不过是他自己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此刻的他身在梦中,不过是梦中梦,不过是靠着潜意识中的某些判断罢了。
“对不起……”
一个男人的声音犹如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邵昕棠心中却是惊起千层雪。
是他!
上辈子他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后,经常午夜惊醒,梦见牟勤宇面容憔悴,神情凄然的跪在自己面前认错,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书洋,对不起……”
所以此刻邵昕棠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的,也就错把脸上的这只手认为是牟勤宇的,心中无比厌恶,便拼了命的挣扎起来。
却说闫亮和孙德全喝了半宿的酒,直到饭馆打样了,才搀扶着走出来。孙德全已是醉如烂泥,被勤务兵扶上了车。闫亮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开,自己便沿着漆黑的石板路走去,走着走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睁眼已经过了晌午。
酒后误事,闫亮心中后悔也来不及了,匆匆换了衣服就去了司令府,到了才知于战南已经去军队了,告诉他今天不用他,让他回去休息。
放了心,闫亮便沿走出来,路过一间厢房的时候,正巧见一个小兵端着盆水出来,心中一动,就走了进去。
看到那个一整晚都在自己心中盘旋的人儿躺在雪白的被褥里,长长的睫毛在眼光下投下一小团儿暗影,脆弱的像是个瓷娃娃。
闫亮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想到昨晚这个瓷制人儿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心中就像有千万只野兽撕咬着心脏,疼痛难忍。
手忍不住伸向那人……终于碰到了那片美好的肌肤,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滑嫩……
闫亮的心神都仿佛涣散了,并没有注意到开门声,直到听到一声冷冷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第8章:欲擒故纵
“你在干什么?”
闫亮一回头,正见于战南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神情冰冷的看着他。
“我、我看他还热不热……”闫亮手摸上邵昕棠的额头,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才使得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撤回手,勉强挤出个笑容:“还热得很,我去叫大夫来”
于战南迈着大步,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伸手挑起那人滚烫的下巴,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却很轻慢:“你给我找来的这个小玩意,我很满意。”
闫亮听了,交叠在身前的手一抖,头低着一言不发。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邵昕棠发热后有些促狭的呼吸声。半晌,于战南说:“去吧。”
闫亮才灰溜溜的走出屋子,彼时,他背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军装。
他怕于战南,或者说整个司令部没有人不怕他。
不管他是笑着还是面无表情,这个人的威慑已经深入到身边每个人的骨髓,让人打心里有一种恐惧,尤其是跟在他身边最近的人。
闫亮还记得于战南刚掌权那会儿,一个跟他亲如手足的手下跟他的对头通信被抓住,被他命人当众挖出五官,一刀一刀的剐了,那人在前日还跟他们一起喝过酒。然而人死后,于战南只轻飘飘的用一种意犹未尽的语气说了句:“太不禁玩了,下次找个胖点的。”
于战南狠到缺少人性,闫亮虽然忠于他,却是半分差错也不敢有,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叫完大夫,闫亮就躲在门口站着,姿态谦卑,冷汗贴着身体异常不舒服,他却无暇顾及,心中懊悔刚才的冲动,只觉是在找死。
邵昕棠后面的伤势严重,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却是再不能让于司令尽兴。于战南位高事忙,往这里跑了两次也就不再常来。
邵昕棠待到身上的伤好些,就义无返顾的要求回戏班子,于战南也没有横加阻拦,派了车把他送回去。
回到戏班子,邵昕棠强撑着没让人扶,自己一步一步走进去。
刚走到门口,沈班主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亲切的搀着他的胳膊,说:“可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可让老哥好想啊!来,老哥我给你换了个屋子,是这里采光最好的厢房,平日也肃静,我带你去看看喜欢不。”
邵昕棠也跟着笑,只是着笑意丝毫达不到眼底。两人一路哥俩好的走过,经过的人都朝他行礼,高兴的对他道着“恭喜”。
恭喜什么呢?恭喜自己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肆意玩弄,还是恭喜他福气不浅能爬上那人的床呢?
邵昕棠嘴角翘起,谦逊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嘲讽。
突然,一股巨大的冲力猛然冲到自己的怀里,一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
邵昕棠低头,看是清死死抱着自己,才及自己腰间的小健安。
小健安满脸的泪痕,本就营养不良而显得头比寻常的孩子大,此时小脸上那点肉也不见了,非常可怜见的。
“干爹,你去哪儿了,他们说你不要我了。”
小孩儿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邵昕棠。
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蹲□把小孩儿抱在怀里,真的有了一种为人父的感觉,一种责任油然上升的心里。
或许,这里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就是这个孩子了吧。
“去,狗蛋,你爹身子不好,别缠着他。”
众人还是叫习惯叫狗蛋,对邵昕棠给他取的文邹邹的名字很不以为然。
小健安听了沈班主的呵斥,更加往邵昕棠的怀里缩,死死的搂着他。
邵昕棠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睛里的宠溺之色大家都看得分明:“乖,干爹不会不要你的,干爹只是出去办事儿了。”
其实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班子里的人曾经因为原来的邵昕棠对小健安不好,也都常常虐待他。如今他来了,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他要好好待这个孩子。
话说我们的于司令,白日里忙事业,晚上就跟富商巨贾吃吃喝喝的玩乐,每天纸醉金迷,过得那叫一个糜烂奢华的生活。一日坐在灯红酒绿的舞厅包间里,中间当红的歌女正常着离愁别绪的情歌,怀里搂着个异常漂亮妖娆的小男孩儿,于战南却在这时突然想起了那个看着贵气,在床上却令他感受极致快感的小戏子。
丝绸般的肌肤,手指上仿佛还记着那滑腻温凉的质感,隐忍销魂的呻吟求饶声,让于战南刚一想起就下/身一热,还有那紧致粉嫩的小/穴……
屋里烟气缭绕,几个富商驾着烟枪躺在软榻上,旁边伺候着如娇似玉的美人们。于战南一向不喜欢大烟,当年他父亲就是吸这个吸得魔障了,最后还猝死,所以他很是忌讳,但都说大烟能给人极致的快乐,他也信,要不然谁能欲罢不能的恨不得倾家荡产的抽呢。一向是别人抽别人的,他是一点不沾也就罢了。不知为何此刻心情烦躁,异常受不了这浊闷的空气。推开身边的男孩儿,走出屋子,吩咐守在门外的闫亮:“去把那个小戏子给我接来。”
站在外面抽了个手下递上来的雪茄,吹了一阵子凉风,猜想着那个小戏子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肯定很有趣。
心情不知不觉好了不少,听到一声恭敬地“司令”。于战南回过头看独自站在那里的闫亮,粗黑的眉毛一挑:“人呢?”
闫亮战战兢兢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邵先生说他身子还未好,伺候不好您,就……就……说先不来了。”
走廊上两排士兵站得笔直,闫亮感觉冷汗从发迹淌下,歌女柔婉的歌声从屋子里传出来,他却觉得走廊里死寂死寂的。半晌,他才听他们从没被人拒绝过的司令大人一笑,说:“那就先好好养着吧,等他全好了你再去接。”
于战南说完,大步回到屋中,没有理会众人极度惊诧的面孔。
☆、第9章:二哥
邵昕棠足足在沈班主新给他安置的鼎好的房间猫了小二十天,有时在院子里喝喝茶,逗逗趣,教聂健安一些知识。
但他心里远没有表面上这么淡定。虽然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也不能掩盖他没钱的事实。他翻遍了邵昕棠以前所有可能藏钱的地方,都没找到一分钱,手里唯有的五块大洋还是沈财田那日给他唱戏的赏钱。
邵昕棠孤家寡人一个,听说是个孤儿,以前赎身的钱到哪儿去了呢?赎身的钱到底是多少呢,怎么开口问沈财田呢?于战南那边该怎么办呢?惹不起躲不开的家伙……
这几日司令府已经派人来请他两次,都被他委婉的推拒了,如果再来人请,邵昕棠自己也知道,怕是躲不过了。
盛夏的日头正好,邵昕棠新搬来的院子却有一棵古老的榕树,长得郁郁葱葱格外茂密,他就让人在树下摆了一张小桌,两把椅子吗,在这里教聂健安写字。
小孩儿写得认真,邵昕棠却躺在摇椅上有些昏昏欲睡。正是半梦不醒间,一个跑堂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邵昕棠以为是司令府的人来了,心中一沉,顿时清醒了大半,却见小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说:“邵先生,您的信。”
邵昕棠非常诧异,把送信的少年乐呵呵的打发走了,抽/出信。
信纸是颜色有些暗淡的宣纸,一整张纸上只写了几个歪歪扭扭并不好看的字。
“午后二时,清道茶庄,不见不散。——二哥”
信的右下角没有人名,只有“二哥”两个字。
二哥?邵昕棠心中琢磨着,难道这个身体还有亲人?一时间他心中出现很多种可能。如果有亲人就好了,说不定能帮自己脱离眼下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境。但如何不被人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邵昕棠了呢……
邵昕棠兴奋了一会儿,有冷静下来。既然这个人连署名都不敢写,弄得神神秘秘的,想必未必是个见得光的。
捏着手中的信,他面色严肃的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赴约。
下午二时,邵昕棠准时来到清道茶庄。他特意穿了一件暗色的袍子,尽量不引人注目。然而刚进了门,就见一个矮小机灵的小二跑上前来,笑着招呼他:“客人是要吃茶吗?”
“不是,我找人。”
盛夏的天气闷热,下午二时又正是午后酣睡的好时候,茶庄里的客人并不多,唯有的三三两两个人见他进来,均盯着他看。邵昕棠抬眼扫了一圈也没找到可能的人,就听小二说:“哦,客人要找的人在里间,我带您去。”说完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带起路来。
茶庄装饰的很普通,甚至在他看来是简陋的。房梁非常高,稀稀落落摆了几张桌椅,也没有顺序,显得屋子格外大而空旷。邵昕棠不得不承认这里真的是个偷偷见面的好地方。
“你们这里还有单间?”
“就一间,平常并不坐人的,大多数客人喜欢在厅里喝茶,还能听听趣事,只有些讲究的客人有时来了会找这样的单间。”
邵昕棠听着小二热情的解释,转眼间就到了门前。小二“咚咚咚”敲了几下,“客人,您等得人到了。”。就听里面传来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进来”。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里面一个年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站起来,面容一丝不苟很是正经,目不斜视的朝着小二微微颔首。谁知门一关上,严肃的男人摇身一变,猛的上前一把抱住他,激动而又不忘压低音量:“昕棠,我想死你了。”
待邵昕棠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男人的怀抱。伸手坚定的推开男人,邵昕棠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好声好气的说:“您是?”
“我前些日子磕破了头,以前的事儿很多都不记得了,还请阁下自重。”
邵昕棠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下说完这番话,果然见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然后他好像想通了什么,一笑说:“被骗我了,我知道你生二哥的气了,二哥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也没闲着,不是都在置办咱们的小家吗。”
刘伟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因为邵昕棠的始终面无表情,眼神更是冷冰冰的。
以前的邵昕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那次见了他不是可怜兮兮的求着他爱,如今乍见他这样陌生人般的表情,刘伟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恐惧,好像这个人不是那个他认识十几年、任他揉搓欺骗的好哄的人了。
刘伟开始有点相信了,试探的去抓邵昕棠的胳膊,说:“昕棠,我是二哥啊,和你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二师兄啊。”
邵昕棠躲过他伸来的手,选了刘伟对面的位置坐下,看了眼桌上,泥瓷的茶壶里已经没有丝毫热气,看来这人已经来了很久了。
刘伟慌乱的像是只被困住的猎物,在屋子里来回多了两圈坐下,转眼间又变了神色,是一副怒不可赦的样子。
邵昕棠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此人宽额大耳,双眼皮,皮肤也很白算得上英俊。可是这种英俊又何于战南的有区别。于战南棱角分明,五官很是深刻,尤其一双暴戾的双眼,让人有种不敢对视的感觉。如果他是那种硬汉的形象。而眼前的男人绝对是小白脸的绝佳代表。在邵昕棠看来有种油头粉面的感觉,也就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我知道了……”男人又怒又痛的样子,说“你跟了于司令……昕棠,你怎么能这么对不起我?”
如果听到这里,邵昕棠还以为自己这个身体跟眼前的男人之间是单纯的,那他就是真傻了。但此刻他也不知道两人到了何种地步,感情多深,心中乱成一团,也不敢乱说话,只是说道:“我真的不记得了,你要是非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邵昕棠作势要走,又被一把拉住,男人脸色非常不好看,看他毫不妥协的样子,咬着牙说:“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邵昕棠不愿意和他拉扯,就坐了下来。男人坐了极其简单的自我介绍,显然还是不信邵昕棠失意这件事儿的。
邵昕棠把玩着茶杯,听男人将两人一路从苦日子过来,相濡以沫,情比金坚……然后就责备他的背叛,说他靠上了于司令,忘了两人的诺言……
邵昕棠冷眼听着,怎么都觉得男人的表情非常夸张虚伪。他上辈子也是活了三十来年的人了,即使被保护的好,也不会傻到一个陌生人的几句好就全然相信。而且他注意到男人话中有很多漏洞,一味的回忆过去的苦,构建未来的美好,却独独没有说现在。就在邵昕棠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多的时候,男人吭哧了半天,又说了句话。
“昕棠,之前你……卖身的钱我已经用来置办我们的家了,是独门独院的大房子……只是……”
后面的话邵昕棠没听清,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那句“你卖身的钱”上。
原来他找了这么久的钱,都在眼前的孙子那儿!
☆、第10章: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昕棠,之前你……卖身的钱我已经用来置办我们的家了,是独门独院的大房子……只是……”
原来他找了这么久的钱,都在眼前的孙子那儿!
邵昕棠气炸了,再看眼前的小白脸,越看越虚伪做作,越看越让人作呕。端起桌子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冲动,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于是耐着心听下去。
“只是……家里还有些家具没有添办,看着空荡荡的,一点儿也没有家的感觉。前日别人给我介绍了个老木匠,说是打了几十年的家具,保管能给咱们的屋子收拾的漂漂亮亮……就是你给我的钱已经用没了……不知你手头上现在宽裕不?”
一杯凉茶下肚,邵昕棠也冷静下来了,被这股气听他说完这番恬不知耻的话,愣是一声不吭了半天,一脸为难而又有苦衷的样子。
刘伟看他这幅样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本来当初骗了邵昕棠去卖身,拿了钱他就没想再见他,可是前些日子又听说他攀上了于司令,心中庆幸自己当年没把话说死了,得罪了这个小妖精,就又动了坏心眼儿,想要在这个又蠢又笨的小妖精这里狠狠地再捞上一笔。
“怎么了,于司令没给你钱?”
说完这话,看到邵昕棠受伤的眼神,刘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把手越过桌子按住按住他的手,哄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诺诺了半天,他才说出来:“我这不是寻思左右咱们也拒绝不了那样的大人物,不如趁机捞一笔,我们的未来也好过些……”
邵昕棠当然看出了他想要“狠狠来一笔”的想法,抬起垂着的眼眸,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得刘伟这样的败类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些怜悯来。他声音不大,话里话外却透着悲凉。
“你不提还好,于司令倒是个大方的,倒是真的让人赏了些银钱器物……”邵昕棠抬头,见刘伟两眼放着光,心中鄙夷到极致,面上却更加悲切,不紧不慢的说:“可是他房里的人也不少,都是些高贵的大人物,其中有一个很是得司令喜爱的夫人有一个翡翠玉镯,那日被我不小心打破了……”
邵昕棠说到这里适时地停了下来,就听刘伟说道:“怎么,还用赔吗?”
“不赔,司令府恐怕…….也是呆不下去了……”邵昕棠不愠不火的接着说:“而司令赏的统共也也赔不上那一个零头……”
说完后,邵昕棠就不动声色的等着他表态,果然看到刘伟即使极力掩饰,脸上也是一阵轻一阵白,纠结的很。
刘伟一听这话,心里一突,知道定然不是个小数目。他本来抱着万无一失能取到钱的想法来的,不成想情况逆转,倒要他自己掏腰包去给别人擦屁股,这要是平常,以他铁公鸡的性格,进了自己兜里的钱别人是一个子儿也别想。可是如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伟打得主意是凭着邵昕棠的小模样只要能留在司令府,那“钱途”还不是无限光明。怎么他早就没想到把邵昕棠卖到那些个喜欢男孩儿的老爷手里呢,一定比卖给个戏班子多得多了。
不过他惋惜归惋惜,一下让铁公鸡出血也有点太为难了。邵昕棠既没有说个数目,也没有催他把房子卖了之类的,只是眼神充满可怜爱意的瞧着他。刘伟非常熟悉他这个模样,那是爱他爱极了的样子,心想即使邵昕棠是真的失了记忆也不打紧,他逃不过自己的魅力。
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刘伟还是装作一副万分困难,又视死如归的表情,以为会感动这个还懵懂的少年:“放心吧,二哥就是豁出性命也会给筹钱,二哥不会丢下你不管,毕竟我算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不是再提醒邵昕棠的处境,不给他退路,让他以后感恩戴德的回报他。邵昕棠也不傻,唱了这么多年的戏,身体的一切表情举动早已运用自如。此刻一抬头间,已是眼泪汪满了眼眶,情意怜怜的看着他。这样刘伟更加笃定他是个好拿捏的傻子。然后又是一番情感轰炸后,这位二哥终于走了。
邵昕棠送走了他,还想坐一会儿,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自己坐在那个简陋的茶屋里细细品着,漆黑琉璃般的眼珠沉静得吓人。
他享受着来到这个世界难得的清净,脑海中暂时放下着些许烦心的事儿,觉得如果生活中没有这些恼人的人事物,他将多么快活……
待他去结账的时候才知道,刘伟连之前的茶钱都没付,给他留着呢。幸好今天出门他特意带了两块大洋,要不然可糗大了。
心里却忍不住恨恨的想:定把你这个铁公鸡的毛拔净!
邵昕棠当然不会知道于战南房里有什么人,又有多少,他也不关心这事儿,可是刘伟一定也不知道,他那这事儿骗他,他根本无处查证,而且邵昕棠一眼就看出他的虚情假意与贪。只要有了这两样,他就不信刘伟能不跳进他挖的坑。虚情假意让他能把自己毫不犹疑的推到别人的怀里,而贪则让他不得不冒这个险来谋取可能的更大利益。
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刘伟跟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这样暧昧不明的关系,只以为哪怕是个远房亲戚,也是能帮自己一把的。可对方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也许不是他把邵昕棠卖了,邵昕棠也不能枉死。而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因为利益可以背叛欺骗别人感情的人,如今邵昕棠已经换了壳子,他是聂书洋,不是性子柔然可欺、傻得冒泡的邵昕棠,断然不会让这个人好过。那些他骗去的钱怎么拿走的,定要怎么给他还回来!
钱的事儿有了些眉目,邵昕棠就琢磨着怎么得知自己赎身的钱数。现在他每天看着如常,淡定自若,其实内里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想到于战南,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不寒而栗,极力躲得远远的!
☆、第11章:兴趣
邵昕棠踱步回了红墨,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日司令府来接他的黑色圆头汽车,还没进院子,就见闫亮从里面走了出来,喊了声:“邵先生。”
跟闫亮一同前来的还有四个卫兵,整齐的站在车旁。见邵昕棠是从外面走回来的,心中知道今天的事儿会办成。且说司令府的人都来请了两次了,都被邵昕棠用病着的借口推脱了,此番再不把人弄回去,他们都怕于战南把他们连同整个戏班子一把火烧了。
邵昕棠也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刚才刚有的一点好心情全部殆尽,却也不废话,朝闫亮一点头说:“我去换件衣服。”
闫亮呆呆的望着他颀长纤细的背影,心里发酸。
于战南的别墅建的背靠大山,地貌宽阔,空气也好,确实是个居住的好地方。第一次来这里是黑天,模糊不清。此时在这样建筑还不发达的年代猛然看到这样恢弘的建筑,像一头巨兽卧伏在山脚下,确实让人心情有些激荡。邵昕棠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巡逻的士兵,随着车辆的行驶,一两分钟便是一对整装列队,看起来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
于战南光是别墅占地就是上千平米,三层的西欧风格白色洋楼,高雅而又不失庄严。内部更是装饰的富丽堂皇,随处都是金银器具、古董珍品,可见于战南真的可当富可敌国。
闫亮直接把他带到了二楼拐角处的书房。于战南当然不是在看书,他这样从小就被当成将军养大的人,确实没有那种能拿着本诗词品读的闲雅气质,要他看那样娘们儿的书,不如一枪蹦了他。所以除了一些战略要义、权术谋术、国际形势与经济的书,他基本是不翻那些令人头疼的东西的。虽然于战南的父亲也是跟他一样的性格,喜欢道理来火里去的,但却也好面子,喜欢把偌大的书房装得满满登登的,只怕别人以为他是只懂武力的匹夫。一排排上好的精装限量版图书就这样在这里任其落灰,也没人翻弄一下。
闫亮敲了门,听到里面铿锵有力的一声“进来!”就退到一边。
邵昕棠推开门,正见于战南穿着整齐的军装,把玩着一把卡宾步枪,见他进来,把枪柄架到宽阔的肩臂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邵昕棠随手关上门,好像没看到对着自己的枪口,从容的对着于战南行了个礼,说:“于司令。”
“去,把窗台那盆花举起来,靠边站着。”于战南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样是搁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人,在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没想到邵昕棠黑得比水晶还要剔透的眸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几面,好像没听懂他暗含的意思,非常听话的走到窗边,挑了一盆开得正旺的水仙,默默走到一面空旷的墙面,站定,把精致小巧的花盆举过头顶。
这期间于战南一直举着枪,等待着这个漂亮的小少年跪倒在自己脚下,哭着想自己求饶。然而他以为除了床取乐外一无所取的漂亮少年,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他就不信他不怕!
“在往后站站!”
邵昕棠顺着墙壁,有移到了另一处更远的地方。
于战南透过瞄准孔洞看着他的眼睛,妄想在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或惊吓。然而,他失望了,直到他扣动扳机,少年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盯着那黑色漂亮的双瞳,其中的平静和光彩让于战南有一瞬间的失神。
于战南的手被开了空枪后震得轻微颤抖,他放下手中的枪,看着正把花盆放回原位的少年,瞳眸深的像是无垠的夜空,神秘而又令人忍不住恐惧。
于战南说:“你不怕?”
邵昕棠顺手理了一下枝叶,回过头,神色还是平静的像个木雕的娃娃:“还好。”
这根本不能算是回答,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拍,从前哪有人赶在他面前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脾气暴烈于战南不知为何此时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在心中升起一丝丝兴奋,觉得眼前的人儿和他想象中的有很大的不同。
邵昕棠一看到于战南闪闪发亮的眼睛,就知道不好了。这种狩猎的目光他太熟悉了,前世就是这样带着欲望的目光让还懵懂无知的他成长起来。
邵昕棠很想在说些什么,打消于战南这种兴致盎然的目光,张了张嘴,却发现话到了嘴边不是太假就是太苍白无力。
正在他失神的功夫,于战南已经放下别人刚送来的美国最新式步枪,欺近他身边,被挑起了削尖小巧的下巴,说:“我看你是真不怕,要不然也不能也派人请了你三次,才把你请来。你真是比南京委员长还难请啊。”
邵昕棠抿着唇没说话,他厌恶眼前这个欺男霸女形象的军阀头子了,却也知道人家弄死他比捏死个蚂蚁还要简单,想要活下去,现在只能委曲求全。
于战南本想怎么也惩罚惩罚他,整个东北三省还没有他需要请三次的人物呢。谁想一低头就看到他紧抿的菱唇,像是一朵正浓开的牡丹,淡淡的粉红,晶莹润玉般。黑得像是琉璃的眼睛含着淡淡的委屈,然人看了心都忍不住纠起来。
于战南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七八只小手在四处抓挠,猛的低下头钳住那淡淡的粉红,狠狠地在他的唇上肆意蹂躏,有力的长舌直驱而入,勾着那嫩软的小舌缠绵着……
长了厚茧的大手顺着衣服缝隙伸进去,划过丝绸般光滑细腻的肌肤,停在胸前的可爱的茱萸上,揉捏玩弄。
邵昕棠手掌撑在于战南的胸前,口齿呼吸间尽是浓重的男性味道,那张大嘴用弄吞进他舌头的力道在自己口腔里横扫而过。手上微弱的力道在眼前男人眼中无疑太微弱了,对如塔山般快然不动的男人来说倒像是增加情趣。
一吻结束,邵昕棠猛然大口呼吸,转眼间自己已经横在男人的怀里。于战南眼睛的欲望炽烈如火,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说道:“小妖精,你是想在书桌上,还是床上?”
☆、第12章:河蟹
“小妖精,你是想在书桌上,还是床上?”
邵昕棠被他亲的缺氧,只顾着大口喘气。于战南见他双颊粉红,娇艳欲滴的样子,也没给他考虑的时间,一把抱了他按在桌子上,就伸手扯他的衣服。
邵昕棠今天出门特意穿了件扣子复杂的衣服,光是裤子上就系了两三个结,谁知这根本不能给于战南造成任何阻碍,他大手一挥,邵昕棠的裤子已经成了碎片。
邵昕棠坐在上好的红木桌上,两条细长的纤腿被来开,中间站着穿着整齐军装的于战南。于战南一手扒下他的内/裤,手掌抓住了那同他主人一样秀气可爱的小东西揉捏着,嘴唇顺着曲线优美的脖颈一路下滑,撕咬啃噬,仿佛恨不得把眼前玉一样的人儿吞入腹中。一口含住胸前矗立的小巧红艳的小颗粒……
邵昕棠毕竟是十七八岁,这容易情动的时候,又青涩冲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玩弄,遂不能自抑的“啊”的呻吟出声。
这声呻吟仿佛是剂催情的猛药,于战南瞬间眼睛暗沉暗沉的,里面像是带着锋利的钩子,勾在邵昕棠身上。同时声音沙哑的说:“为我脱裤子。”
邵昕棠低头,只见军绿的军装裤子已被高高撑起,可见其中之物庞大。邵昕棠知道于战南在床上的兽性和持久,心知逃不过,也沙哑这声音说道:“去床上。”
于战南笑得邪佞:“晚了,就在这儿。”
又见邵昕棠迟疑着不动,狠狠捏了一下手中的小东西,果然见邵昕棠脸色冷汗都冒了出来,一脸痛苦的样子,说道:“快脱,也疼你!”
邵昕棠此刻衣衫尽褪,要害还握在别人手中,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不得屈辱的伸出手碰触那铁质光亮的皮带。
于战南高大挺拔的身躯站着一动不动,虽然下/体坚硬如铁,却一点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两只眼睛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庞大的男/根终于跳了出来。那巨大黑紫色的肉/身上面青筋密布,吓得邵昕棠一下子惨白了脸色。
他的表情倒是取悦了于战南,他笑着又狠狠啃了一下他的唇,把手探向邵昕棠吓得紧缩的后/穴。那里非常紧,干涩的手指硬生生捅进去疼的邵昕棠差点跳起来,心中火燎般急切与害怕,如果真是那个庞然大物进了去,还不要了他的命!
这样想着,邵昕棠飞快抓住已经等不及了要硬闯进来的男/根,顺势被那滚烫的温度吓破了胆。他知道于战南做惯了上位者,哪里知道什么怜香惜玉,前戏调情之类的东西,可能只顾着自己爽了就行。可是如果真这样让他进去,还不得像上次一样去了半条命,不仅会被大夫扒光了查伤,半个月都吃不了东西。邵昕棠恨透了那种时候被围观检查、被人触摸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超越了在于战南身前做低伏小。
于战南眼中猛然射出精光,看的邵昕棠心中凛然,放低了声音说:“这样进去,会坏的……”
于战南看着他漆黑的大眼睛里满是乞求,向来冷硬的心肠不知不觉中软了下来,沙哑着问道:“……那怎么办?”
邵昕棠看他非进去不可的架势,不得不说:“先用手指,有没有润肤……用唾液吧!”
看于战南好像是听懂了,可毕竟从来没有做过这类的事儿,只知道把手指往里面硬桶,他疼得心肝都颤抖了,不得不拿过他粗/长手指,放入口中含了一下,然后指引着他在自己小/穴外面揉捏按压,一点点扩张。而于战南显然被他这样的举动魅惑了,任由他摆弄,硬忍着/身的肿胀的疼痛。即使这样,进去的时候邵昕棠也是疼得满头大汗,仰着脆弱的脖颈,狠狠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紧致温热的软肉紧紧包裹着他,于战南舒服的大吼一声,身上全身的毛孔细胞仿佛都在快乐的跳舞,从没如此的欢快过。于战南咬着他的脖子,凶狠的舔吻,而□却猛烈地进攻着,狠狠的顶入,又全根抽出,恨不得把这个惹得他心里不上不下的玉人儿干/死在身下……
二楼的窗户大开着,庭院里的金银花的清香借着徐徐的微风传送进来。邵昕棠抱着于战南的脖子,身体随着身下狠狠地顶/弄一上一下,两人的汗水交杂在一起滴落到旁边放着的美国最新式卡宾步枪上,暧昧缭乱的呻吟声传到修葺整齐的花园。
闫亮一直站在花园二楼的某个窗户下,久久没有离去……
☆、第13章:显摆
邵昕棠被他压在身下用各种姿势干,中途又转战到书房里那张休息床上。他在于战南的身下像是一叶小舟,起起伏伏,只能随着波涛翻滚。
这场肉搏战一直持续到天开始泛黑,邵昕棠昏睡过去又醒过来,狭长的眼角犹自带着泪痕,挣扎着动了一下,感觉身后那个可耻的部位还涨着,这么一动,倒让其中的东西想吹了气的气球,慢慢的把他的后/穴撑开。
原来于战南一直没有把他那东西拿出去,就这么半软着放在令他销魂的小/穴中。此刻邵昕棠一动,牵动内里温热柔韧的细肉,又把他唤醒了。
翻身把邵昕棠拉到身下,又开始新一轮的激情……邵昕棠咬着牙承受他的侵略,心想:这哪里人,分明是一只淫/兽。
邵昕棠从浴室里出来,身体都清理干净了,虽然后面红肿不堪,但好在没有撕裂,到会少受不少得罪。邵昕棠当然不会感激于战南今天的温柔,只庆幸自己忍得一时,没跟于战南硬碰硬。
原来的衣服已经坏的穿不了了,于战南借着给他送衣服的理由,进浴室观赏了一场现场版的芙蓉出水图。邵昕棠气的牙痒痒的,却已无法,知道对待这种不要脸的人就是要比他还不要脸,藏藏掖掖的更能激起一个男人的兽/欲,索性大大方方的快速洗完了。
因为伤得不重,也没指望人家留饭,洗完澡就想走,却不想被于战南拦住说:“今晚别回去了,跟我去个地方。”
邵昕棠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服,高大的身躯慵懒惬意的靠在宽大的沙发上,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偿其大欲的满足感,耐着性子说:“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吧。”
于战南虎眉一挑,邵昕棠就知道非去不可了。
“圣海苑”,沈阳当年最有实力的豪华歌厅。从华灯初上起,就人满为患,笙歌艳舞,仿佛连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腐糜的气息。邵昕棠跟着于战南从开在中间的车子上下来,前后两辆车的保镖卫兵手里端着枪,早已把四周围成了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连迎上来的服务生都请到了一边。
歌厅的经理穿着笔挺的西装哈巴狗一样引着于战南等人从私人楼梯上了三楼。
整个“圣海苑”分三层,一层是些普通来取乐子的客人,有穿着花枝招展的小姐陪着唱歌跳舞,异常吵闹。二楼有几间单隔出来的屋子,供一些老板贵夫人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不是普通人家能去的起的地方。而像三楼这样,是一楼三分之一面积的小型大厅,更是装得富丽堂皇,悬空镂空水晶灯摇曳,一幅民国时期最上层社会的样子,也只配给些达官贵人们用了。
邵昕棠他们到的时候,偌大明亮的三楼大厅已经坐了十几号人,有军衔不低的军人,叼着烟枪的大老板,里面甚至还有一个走私枪支的大鳄。这些见到于战南,纷纷站起来热情的招呼。此时于战南也扮演了一个亲民仁义的大军阀头目形象,笑着跟各人握手寒暄。只是他那紧紧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看的站在他身旁的邵昕棠嘴角抽了抽。
被请上了主位坐好,于战南一把拉过想偷偷溜掉找个角落藏着的邵昕棠,硬是不顾众人的目光,按在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邵昕棠,都带笑看着他,可眼神里却都若有所思的样子。其中一个看着五十多岁,秃顶,顶着个皮球一样的圆肚子的中年男子凑了过来,一副很是亲密的样子跟于战南扯起来:“我说老弟怎么才来,原来是芙蓉帐暖,舍不得下床啊!”
说完又哈哈笑起来,一双色咪咪的眼睛上下瞄着邵昕棠。邵昕棠对于此种人真是厌恶极了,却又不得发作,只得微微垂下眼眸,不去看这些恶心人。
接着众人又拐弯抹角的吹捧于战南,这其中少不得要夸上邵昕棠几句,什么“摸样身段这样好”、“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个尤物”,还有“于老弟可是有福气了……”之类的。其实话里话外还是夸于战南“有眼光”。
于战南心中玻璃般明亮,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心中的小九九,只是回过头,看邵昕棠端坐那里,腰背挺拔笔直,眉眼微微垂着,挡住若星辰般明亮的瞳眸,仿佛没听到众人的话一般,倒是一副波澜不惊,低调谦逊的样子,心中更是喜爱,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得了这样一个玉人儿,是“有福气”的。
心脏微烫,于战南也不知怎地,就伸手在底下抓住了邵昕棠的,握着他薄薄的细瘦的手掌,突然觉得这人瘦得可怜,想着定是原来受了不好的待遇,想着想着,心中就些愤恨那些苛待他的人。
手被抓在一个宽厚滚烫的掌心,邵昕棠一愣,抬起眼看于战南,正看到他对自己一笑,却是跟以前见到的俱不相同,暴力戏谑不见了,看着很是柔软的感觉。
相比于邵昕棠的微微诧异,其他人的震惊简直不可比拟。于战南何曾有过这样温柔的笑容,他根本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跟“温柔”挂上一点儿边的人,更何况是对一个身边伺候的小玩物。顿时间,看到于战南这个铁汉露出绕指柔的一面的人都心照不宣,眼神极其复杂的偷偷瞄着邵昕棠,已经不是刚才的轻视和不屑。
而当事人对这样的情景全然没看到。邵昕棠心里想着于战南这样的,无非是显摆罢了,弄了个漂亮个小宠物,心中得意,。上辈子严峰也是这样,得到他后,不到三个月就到处领他见他的朋友,别人夸他一句,他就能乐的找不到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得到了自己这个人。
现下最红的歌女任欣欣在大厅中央唱着那个年代委婉心酸,透着一股窒息美感的歌曲,身姿曼妙,艳若桃李,流转的眼波转动,让这里的每个男人都有种她在看着自己的感觉。
这些从东北三省搜罗出来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都坐着美艳少女或者小童伺候着,刚才那个大肚子的秃头甚至抱了两个怀里。邵昕棠心中厌恶这种腐烂不堪的场景,只盯着前面唱着歌的任欣欣看。
“好看吗?”
猛然听到于战南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吓了他一跳,抬头看到于战南面无表情,抓着他的手指时轻时重的捏着他的掌心。不知为何邵昕棠就是感觉他不太高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愿花心力哄他,就照旧淡淡的说:“只是觉得她画的妆有些厚重。”
于战南听了没说什么,凑过去在他奖励的嘴角亲了亲,说:“想吃点儿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取来。”
☆、第14章:输钱
于战南听了没说什么,凑过去奖励的在他嘴角亲了亲,说:“想吃点儿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取来。”
中午喝了一肚子的茶,直到晚上才结束剧烈的床上运动,邵昕棠确实有些饿了。于战南给他要了他自己爱吃的意大利面,然后看着他吃,旁人来叫他去玩牌也不去。
邵昕棠饿的狠了,吃得飞快,动作却是一点也不粗鲁,甚至比于战南更像是世家公子。于战南看着他优雅的吃相,眼神有些怪异,脱口而出道:“你们班子里都像你这么吃饭吗?”
还没等邵昕棠回答,三楼的厅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人,为首的年纪不过十七□。却穿着整套的黑色西服,领带是暗蓝色的条纹款式,黑亮的发丝被定型水定成中分的发型,长得倒是俊俏,只是办这个稚嫩的脸庞,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众人见到来人,招呼道:“荣少你可来了,就等你了,于司令都来了,你可得罚酒啊!”
“喝就喝,小爷可不怕。”
被唤作荣少的少年二话不说端起服务生送来的一个杯子,连干了三杯后,抹抹嘴唇,豪气万丈的说:“好酒!”
邵昕棠听了他的话,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忍着笑意打量这个衣着和性格如此不符荣少,心想这就是个小孩子嘛!
荣少干了酒,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向于战南这边走来,到了跟前,到不像刚才那样放肆,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南哥,近来可好?”
荣少的身后一直站着个人,给他拿着帽子拎着包。邵昕棠好奇的打量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荣少,却猛然看到站在他身后阴影处的人,惊在了当场。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眼睛瞪得老圆,居然是那个恶心二哥刘伟!
两人对视了几秒,就默契都转开视线。一个继续吃着他的意大利面,一个低眉顺眼的跟在主子身后。而于战南忙着跟荣少寒暄,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变化。
面吃完了,于战南就让他去跟荣少几个玩牌。荣少领了命令,却有些不以为然。刚才初见邵昕棠时,因其出众的气质一点也不像是以色事人的人,又在于大司令旁边吃得随意,还以为对方也是哪个大老板家俊秀的小公子。此时于战南却牵着他的手,有暧昧的搂了下他的腰,低声对那脸色不红不白玉雕的人儿似的小公子说:“去玩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荣少这才反应过来,此人原来是于战南随时带在身边的小情儿啊!心里对邵昕棠的看法一下子就降低了不少,心想这样一个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正应是创就一番大事业少年,怎么就这样自甘堕落,恬不知耻甘的宁愿雌伏于男人身下,供人取乐,也不做点正当的事儿,即使不能以天下为己任,也不应该这样丢男人的脸面。
这样想着,本来还觉得此人俊俏秀美,贵气十足,现在却心中不屑,认为此人白白瞎了一副好相貌,是个马屎外面光,内里一包糠的草包!
于战南这样的宠物多了去了,今天居然还让自己陪着玩,真是糊涂了。秦越荣这样想着,看于战南去跟几个大老板谈事情去了,也美丽邵昕棠,率先上赌桌旁边坐下,跟旁边的人打招呼。
邵昕棠看到秦越荣眼里懒得掩饰的鄙夷,心里明白的很,也不跟这个一看就知道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计较,神态轻松的选了一个位置坐好。正好是秦越荣的对面。
秦越荣是后来的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也许他来了也看不出什么弯弯道道,哪里能跟这里其他的老狐狸们比。看到于战南冷笑、狞笑、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的人不少,可这样充满情意的笑又有几回,所以众人一看就知道这个邵昕棠跟别人不同,也许是于战南的心尖尖也说不定,纷纷想要打上句话,讨好献媚。
牌桌上的其他两个座位很快坐上了两个人,邵昕棠的上家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胖老头,一笑眼睛都没了,看着像是慈眉善目的邻家老爷爷,只是那双一条缝是的眼睛里却是不是的精光一闪,大家都称他为陆老爷。下家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高瘦青年,面色青黑,眼窝深陷,看着很是病态还留了两撇八字胡,让邵昕棠感觉很像个汉奸,大家叫他胡少。
大家刚坐定,陆老爷就笑眯眯的冲着邵昕棠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邵昕棠。”
“那我们就叫你少老弟吧!”
邵昕棠跟他们寒暄着,旁边伺候着的服务生问他们要玩什么,胡少就抖着胡子又把问题递给邵昕棠。
看着他们热情的跟邵昕棠互动,秦越荣不愿意了,心说一个□也值得你们这么巴结,脸色更不好看了。陆老爷注意到了,马上又问秦越荣。秦越荣板着张脸,说了个他最擅长的:“糊十二!”
邵昕棠推说哪种都不会,哪种都行,边让服务生给他详细的讲了一遍规则,期间胡少也不时的插嘴说些技巧。秦越荣看得真切,心里却不以为然,认为邵昕棠是装的不会,好让大家掉以轻心,一会儿多赢点。他这样的人秦越荣见得多了,知道他们最看重的都是钱。就冷眼看着,心想等会儿爷偏不让你如愿。
要说玩牌,邵昕棠还真挺感兴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牌运有问题(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牌技不行!),他只要一玩儿,就是十有九输。照例说,大多数人总是输钱也就不愿意再玩了,那些有赌瘾的人都是吃过甜头的赌徒。而邵昕棠就是这样的输,也还是愿意玩,其实他更愿意玩什么也不赢的,但于战南说了那样的话,也是一样的,邵昕棠就带了点兴奋的伸手拿起发到自己面前的牌。
玩了几把,秦越荣就有些相信他是真的不会玩了,别说猜不出别家的牌,就是胡少和陆老爷放水,作弊给他好牌吃,邵昕棠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着傻笨笨的,倒有些可爱。只是急坏了想要巴结他的胡少和陆老爷。
秦越荣嗤笑,心想你们想送钱还要看人家要不要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邵昕棠就把刚才于战南的兵送来的钱输了大半。弄得胡少胡子乱翘,陆老爷的笑容有点儿僵。
跟于战南谈着事儿的一个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头,会意的调笑道:“于司令再不过去,你家的小宝贝儿怕是要把东北三省都输光了吧!”
于战南笑了笑说:“可不是,我去看看。”
☆、第15章:荣少爷
刘伟一直恭恭敬敬的立在荣少的背后,端茶送水的都不假于他人之手。他看着邵昕棠半个时辰就输了那么多银钱,心里跟着越来越慌,忍不住埋怨他不懂事,这要是把于战南惹急了还不把他赶出去,也断了自己的财路。
他正这样想着,就见于战南结束了那边的谈话,阔步走了过来。
“怎么这样笨?”
于战南停在邵昕棠身后,直言不讳了一把。邵昕棠一手拿着牌,微微侧过头,蹙着眉头看着他,表情认真的说道:“是运气不好!”
橘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仿佛每根汗毛都带着温暖美好的光晕,于战南情不自禁的在他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这样一亲,亲得对面的秦越荣皱了眉头,刘伟的嘴角一抽,其余众人会意一笑。只有邵昕棠惊得从宽大的椅子里跳了起来,像被什么蛰了一样,捂着被偷袭了的地方。
这时候服务员给于战南又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邵昕棠的后面。于战南一摆手,说:“撤了吧,我坐这儿。”然后无事人般走了邵昕棠的位置。
邵昕棠觉得自己的动作很娘,忙又把捂着脸手放下来,只是一双美目怒视着那个不要脸的男人。
于战南叉开腿,拍拍自己两腿之间留出来的一块儿空地方,说:“过来,我教你玩。”
邵昕棠的脸色简直青白交加,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坐到一个男人的怀里,他还有不要脸了?
他僵站着,直到站在阴影处的刘伟轻咳了一声,被秦越荣狠狠瞪了一眼,退了出去。于战南的脸色已经不是那么好看了,有些不耐的说:“你过不过来!”
邵昕棠蹭了过去,努力挺直腰背,仍然感觉背后雄健的胸膛像火炉一样烘着自己,于战南一手揽着他的腰,一只手伸出去抽出一张拿在他手中的牌,温热纯男性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鼻间。
“出这张,我们就能回牌。”
“你看看出哪张……笨蛋,出那张会有人要的……”
“……”
于战南手把手的教邵昕棠打牌,其余几人也不敢让他们快点出,只能边玩边闲扯着蛋,倒是不一会儿功夫,刚才邵昕棠输了的钱都回了本,甚至还多赢了几百大洋。邵昕棠渐渐听出了门道,觉得于战南教的是有些道理,倒也真的生出了几分兴趣,神情认真的听着。
秦越荣见对面的两人靠得极近,没个正行的样子,邵昕棠又是一脸崇拜。心想论打仗带兵我比不上于战南,但我可是从出生就会打牌的,各路球牌玩乐,哪有我不精通的,可也不见那人对自己崇拜,心里生出不悦来,一甩手里的牌,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两个人,我们还不是只有输的份儿。”
邵昕棠刚琢磨出点儿门道,正是玩得兴起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抹意犹未尽的神色。
“怕输钱就下去,换别人。”
其实于战南这话说的玩笑,谁知却正巧触到了荣少爷的逆鳞。这话要是搁在平常谁也不会在意,今天秦越荣不知怎么了,看着那个眉眼疏离、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男孩儿靠在于战南怀里,正拿眼睛斜着他,心里一股邪火涌上来,理智也就控制不了嘴巴了。
他把面前的银钱一推,说:“不就想要赢钱吗,我的都给你了。”
邵昕棠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喜怒无常的少爷是说自己,不明白第一次见面自己怎么得罪他了,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也就冷下脸色说:“小赌怡情,不过是为了高兴,荣少您这么多的银钱,谁也拿不起。”
于战南听秦越荣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邵昕棠的不屑,心里也不高兴起来,但他才得了邵昕棠几天的功夫,哪里能为了一个身边的玩物得罪这里的大户贵族秦家的小公子,也就没有发作,只是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后,揽着邵昕棠去别处玩了。
于战南亲亲他的嘴唇,哄着邵昕棠说:“乖,别气了,等会儿我让他们把刚才赢得钱换成票子给你拿去。”
邵昕棠听了他的话半晌没有声音,于战南面色清冷,倒是心里打了突,心想又说错话了,耐着性子又哄道:“我知道你不是爱钱,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钱?”
于战南话没说完,就被邵昕棠打断,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还是无比认真,弄得于战南愣了下,诺诺的收回了话,摸了摸鼻子。
这样纸醉金迷的场合邵昕棠上辈子就去过不少,嘈杂颓靡,能忍受却是真真不喜欢,他宁愿在家里吹空调看会儿子书或者睡一觉,也好过看这一窝子男男女女行苟且淫/乱之事。
寻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却在里面碰见了二哥刘伟。洗手间里没人,刘伟见了邵昕棠眼睛里丝毫没有惊讶,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像是两人全然不认识一般。只不过经过邵昕棠身边是,压低了声音咬牙说道:“钱我准备好了,这两天通知你。”
邵昕棠从镜子里见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走出去后,不禁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
他没有注意到,门在身后关了又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秦越荣甫一进来,就看到迎面明亮的圆镜中映出一弯绝美的笑容,粉嫩的唇瓣轻抿着,嘴角微微上翘,带着点儿得意,带着点儿狡黠……
秦越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强如鼓点儿般敲击着他的胸膛。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太美了,这一笑牵动了他心灵最深处那根弦,久久都不能停止颤动。
他就这样痴痴地望着镜中的人,直到邵昕棠洗完了手转身看到他。
毕竟是大家贵族教出来的,虽然骄纵轻狂,却还是会为了自己伤了别人而心生愧疚。秦越荣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这样说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刚才又见邵昕棠每每见了自己都脸色冷漠,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便寻了个机会跟他来了洗手间。
谁知一进来就被邵昕棠的笑容晃了心神,初见时就有些怪异的感觉逐渐清晰起来,自己其实是看不得他跟别的人亲密罢了。
邵昕棠一回头,突然看到无声无息立在自己身后的人,吓了一跳,随即想起刚才的不愉快,轻轻皱了下眉头,礼貌而疏离的说:“荣少爷来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说着要从他身边过去。
秦越荣见他要走,慌乱之中一把抓住他,拉扯着竟把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第16章:汗血马之死
秦越荣见他一走,慌乱之中一把抓住他,拉扯着竟把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秦越荣真的没想到他这样瘦弱……不过,手感真的挺好的,味道也迷人……
“荣少爷,您能放开我吗?”
见秦越荣就这样久久抱着他。邵昕棠咬牙切齿的说。
“哦,哦……”
秦越荣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手背在后面规规矩矩的看着邵昕棠,好像刚才死皮赖脸拽着人家的人不是他一样。
邵昕棠见他那副怂样,不愿意与之纠缠,伸手就要去开门。却被秦越荣抢先一步堵上了去路。
“荣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别生气了,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大哥送给我一匹汗血马,要不,我送给你吧……”
邵昕棠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又扯到“马”上了?
“汗血马送给你,你别生气了。”
邵昕棠半天才弄明白,原来这位少爷说的是刚才在牌桌上给他难堪的事儿呢,这会儿又想用匹马收买自己。邵昕棠越想越气,自从来到这里,提心吊胆过日子不说,被于战南这个军阀头子看上,被二哥刘伟这样的人恶心,还得受眼前有钱家的小少爷的羞辱。
邵昕棠被气得一时冲昏了头脑,冲着秦越荣开始撒气。
“荣少爷不是说我爱钱吗?”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又送我汗血马干嘛?刚才牌桌上暗着说我爱钱,现在又拿好马说要给我,兑换一下,不过都是钱财罢了。荣少爷在这里堵着我不让我走,就是为了这般羞辱我吗!”
“我,我不是……”秦越荣平时在父亲兄长面前一向以能说会道著称,今日看着邵昕棠不知怎么了,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利索了。
邵昕棠理都没理憋得满脸通红的秦越荣,接着用平缓气人的口吻说道:“我知道荣少爷有的是钱,可以随便拿来拍死穷人和您看不起的人。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向您这般运气好,投身成大富大贵,有的人生下来就不得不被些大富大贵之人欺压瞧不起,这些都是命运,您还是留着您的钱、您的马,做您的大富大贵之人吧,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只要能逃脱开你给的施舍,还是能过的很好,很快乐的。”
邵昕棠的这番话其实说的有点狠,秦越荣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他这样指着鼻子冷嘲俺暗讽一番。
其实秦越荣平时哪是这样能吃亏的主儿。今天这番被骂其实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真的没想到长得如此漂亮可人气质恬淡的邵昕棠能这样。二是邵昕棠看着他的眼神太明亮了,生气时的他黑色的瞳仁里像是有两簇燃烧着的火焰,直烧到秦越荣的心里,让他一时沉迷期间,不可自拔……
待邵昕棠出去好一会儿,秦越荣才一拳砸向黑色的大理石流理台上,随即疼得跳起来,心想再漂亮也不过是个玩物,还是别人的,自己在他面前怎么就这样没出息!
邵昕棠出了洗手间,看到为他们少爷守着门口的刘伟,眼睛都没抬一下,用手弹了弹衣摆,若无其事的走回去。
那天一逞口舌之快口,邵昕棠回到了红墨,心里有些后悔,怨自己太冲动,得罪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这以后的日子还有好?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有些意气用事的毛病,邵昕棠一冲动起来,通常也不管是谁,都要发一通火的。对上于战南,是因为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加上于战南不怒而威的气势,常常能提醒邵昕棠这个人不能惹。但秦越荣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少年,在他眼中压根毛儿还没长全呢(他忘了他自己重生后貌似毛儿也没长全)。又正好触他的了霉头,他也就没管那三七二十一,先教训了再说。
后来想想是有些后怕,好像这样年纪的男孩儿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富二代,还不得觉得被伤了自尊,弄出什么幺蛾子啊。
邵昕棠不住的给自己心理暗示,没事没事,年纪轻轻的少年忘性大。
直到回红墨的第三天,邵昕棠的这种幻想破灭了。
那天,又有人送来了匿名信,约他清道茶庄见。一看这狗狗搜搜的行径,邵昕棠就知道除了二哥刘伟外没别人。寻思着应该是要还他钱,邵昕棠穿了一件宽宽大大的衣服,高兴的去赴约。
可是二哥刘伟永远不是一个能让人满意的人,他只给了邵昕棠一百块儿大洋,还是用个布兜子长着,沉甸甸的,没有换成刚便携带的票子。
邵昕棠一看到那一袋子银钱,头就大了,这让他怎么带出去啊?
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茶庄,还是那个包间里,刘伟大口灌了杯茶,打开放在桌子上的布袋子给邵昕棠看里面满满的。又黑又白的大洋币子。
“瞧瞧二哥给你筹了这些,都是我低声下气抛了脸面管邻里邻居借的。”
邵昕棠恶心他那副像是牺牲了一切似的表情,低着头装作看着里头的银币,半晌,才酝酿好了情绪,很是感激又有些为难的说:“可是二哥,这连赔人家的一块碎渣子都不够……”
刘伟拉了邵昕棠的手,恶心巴拉腻腻歪歪的说:“我知道,可是你也要知道二哥的难处,房子咱不能卖,要不然我们以后怎么办。我看现在于司令宠着你,你不如在他那儿想想办法。”
谁跟你有然后啊,铁公鸡。
邵昕棠只觉得被他抓住的手像是冰凉的蛇皮在上面蹭过,让他鸡皮疙瘩都恶心出来了。仍装模作样的说:“现在都没有了,我们还谈何以后呢?于司令现在虽然宠我,可他最烦别人向他要钱,如果我要了,估计别说赔给他那个姨太太了,就是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好说呢。钱和东西,只能他自己主动给,而我还没到那时候呢。”
听了他的话,刘伟又是吭吭唧唧了半天,最后咬着牙说他再想办法。
邵昕棠是真不愿意跟这种人墨迹,抠得要死,还一肚子坏心眼,可是不把他骗的以前的邵昕棠的钱要回来,他又不甘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后来刘伟又问邵昕棠那天圣海苑跟荣少说了什么惹了他,导致他这几天像只火龙般,走到哪儿脾气就发到哪儿,还把秦家大少送的一匹他最喜欢的汗血马杀了吃肉了……
邵昕棠听得心惊肉跳,心说他想杀了吃肉的对象应该是我吧。
然后两人各怀着心事,又是一前一后出了茶庄的门。
☆、第17章:赎身钱
邵昕棠向茶庄的老板要了个买菜的破竹筐,把那装钱的小袋儿随手扔了进去。在茶庄门口卖梨小孩儿那儿又买了五六颗白梨铺在上面。
白梨颗颗个头大,雪白剔透,仿佛光是看着就能让人爽口般。多拿了几个钱给卖梨的小孩儿,邵昕棠心想回去把这梨放在井水里冰镇上一会儿,还不吃得小健安直流口水啊!
邵昕棠的体质偏凉,畏寒不畏热。但这样的盛夏天气,阳光把地面烤的尘土飞扬,地皮都翘起了边,邵昕棠也不得不把宽大的袖子挽到肩膀处,露出两条细长白嫩的胳膊。看着倒像是谁家新婚的小当家的出来置办东西。出色的外貌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提着铺着大白梨的筐子进了“大和商行”,邵昕棠拿出那一百大洋和于战南给他的票子,发现还换不了一块条子,邵昕棠很是失望。在商行里找了个小伙计专门了解了下如今货币的兑换、形势等等,倒也算是颇有收获,然后把银钱都换成票子,贴身揣着,之余二十大洋以备不时之需。
回了红墨,邵昕棠让晒得像个小印度人的健安拿了白梨去镇上,自己躲在树荫下检查留给小孩儿的功课。
红墨里的老师都是教授些唱戏功夫,杂学技巧的,没有可以作为启蒙的教育的人。邵昕棠觉得孩子必须上上文化课,即使不学些人文地理,人情世故、道德仁义之类的事情却是必须要懂的。而整个红墨多得是聂健安这样大小的孩子,都是起早贪黑跟着自己师傅学,就连班主沈财田的两个儿子,也因为国家取消了“科举制度”,人们没有的“学而优则仕”的机会,加上国家动荡,日本鬼子到处都是,即使有钱的家里的孩子一般也都学些吃饭的手艺或去从商了。
虽然现在有了点儿钱,但邵昕棠知道决不能现在就把聂健安送去学堂,这样做太扎眼也太与众不同了。他又忙着计划逃跑,不如等以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落了脚,再正式让他去学习。
但启蒙教育不能落下,聂健安已经十一岁了,搁在现代都快上初中了,却连个字儿都不认识。所以大约十几天前,他托红墨的小伙计去帮他买了一本《三字经》,一本《论语》,边教小孩儿写字,边给他讲解一些道理。聂健安又是个异常听话的孩子,头脑灵活刻苦,两人这十几天下来倒是颇见成效。
邵昕棠正在老榕树下纳凉,就见班主沈财田一手拿着蒲扇,一手端着他那常年都不撒手的烟枪,驼着背晃晃悠悠的往这里来。
邵昕棠从藤椅上站起来迎接他,被他一把拽了胳膊又按得坐了下去,只听沈财田无比客气的说:“不敢不敢,邵先生您坐着。”
邵昕棠笑笑也没跟他客气,斟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说:“沈班主今天怎么这么闲着?”
“哪里闲得着,整日在红墨看着,新来的小戏子们不懂事,戏唱得不好不说,还总他妈给我找事儿,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沈财田就着眉头说着,又觉得这话在邵昕棠面前说有些不合适,赶忙解释道:“瞧,我可不是要催你上工,只是底下的人都太不懂事了。邵先生您身子不好,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邵昕棠也知道他的难处,这一个戏班子经营起来,不光内部不好管理,外面竞争的势力也是非常强大的,光是沈阳北街,和红墨规模一般大小的戏班子就有三个,无不是挤破了脑皮争揽客人的。虽然沈财田忌惮着于战南,不敢强迫邵昕棠登台,但他自己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也是邵昕棠决定给他个台阶:“邵先生、邵先生、叫着怪生疏的,沈班主这样照顾我,也不要那我当外人了,随便使唤就是。”
“那、我叫你邵老弟?”
沈财田一听有门路,心里本也没有多瞧得上邵昕棠,觉得他只不过长了副好皮囊又被贵人相中了。此时听他这样说,倒是觉得他很识趣,遂大大方方的应下了。
“好,这样听着也顺耳,如果沈班主不嫌弃,我也称您沈大哥吧。”
沈财田自己练练称好。
邵昕棠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世人又都是视觉动物,喜美厌丑,如今他带着盈盈笑意,刻意讨好。想要让人心生喜爱简直太容易了。接着又说了一番让沈财田心花怒放的话。
“沈大哥这样为难,小弟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让人准备准备今晚我就登台唱一出吧。”
“这?”沈财田心里高兴但有些拿不准于战南的心思,他知道有些贵人不喜欢自己养的小玩意儿抛头露面,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这尊阎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事,只要司令府派人来,我不耽搁就是。平日唱个一两出戏没问题。”
沈财田满口应下,心里高兴极了。这时邵昕棠话锋一转,面露难色,沈财田自然急切的问他什么事儿。
“小弟还有一事想探求……”
“邵老弟想问什么便问,只要哥哥知道,哪有不告知的道理。”
“我想问的是,不知如今我的赎身钱需要多少?”
邵昕棠说完话就去看沈财田的脸色,果然刚刚还兴奋的脸色有些冷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
“哥哥我哪里招待不周邵老弟你尽管说,我定要……”
“那倒不是……”邵昕棠一点也不想跟他墨迹个没完,耐着性子说:“沈大哥已经很照顾了。只是我也不能唱一辈子的戏,早晚有年老色衰、等不了台的一天,所以想着先做打算。”
要是真等到年老色衰登不了台那天,沈财田自然不会留他,说不定赶也要把他赶出去的。可是问题是现在邵昕棠真是好时光,他又花了大笔的银子买进来的,哪里肯放人。甚至他跟他的四姨太商量着,等于战南玩腻了他,再把他卖给别的老板……邵昕棠在他这里可真的是棵摇钱树。
邵昕棠也能想象他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沈班主是无论多少钱都不放人吗?还是要于司令亲自来跟你谈谈?”
沈财田脸色瞬间吓得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不要吝惜收藏哦!
☆、第18章:谈价
“沈班主是无论多少钱都不放人吗?还是要于司令亲自来跟你谈谈?”
邵昕棠说这话当然是吓唬他。在他看来于战南那样冷血的男人,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小玩物、小消遣,这样在外面养着多好,想玩的时候派人接回去,平时也不用看着碍眼。所以邵昕棠觉得于战南那样深谙兵法权术的人一定不会傻得花大钱把他个戏子弄回去家养的。当然,这些浅显的道理沈财田也懂。只是万事皆有个万一。自从邵昕棠那次自杀未遂醒过来后,倒像是变了个人,以前那些小家子气啊、没见过世面的拘谨啊、刻薄胆小啊,好像一夜间都蒸发了,整个人散发着贵气,到让人不能轻视。
沈财田既琢磨不透现在的邵昕棠,更加琢磨不透远在高处的于战南,心里打着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听邵昕棠有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你看沈大哥,我也不是说走就走,只是先问问,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虽然这事儿没定,但于司令也漏了口风。如果真到于司令派人来谈,还不是他说给你多少就给你多少,你可敢说一个不字。我今天来,绝对是顾念沈大哥平日多加照拂,也想为您多谋点儿福利。”
邵昕棠这样一会儿声色严厉,一会儿动之以情,又把于司令搬出来吓唬他,倒是真把沈财田整的心慌了。本来邵昕棠被于战南看上,他还乐见其成,觉得自己能从中捞到一笔。但于战南是什么样的人物,整个东北三省都是他的,他要个人等于从自己家中拿东西,还用得着付钱吗。加上邵昕棠隔三差五被接去司令府,登不了台唱不了戏的,他为了维持红墨,不得不从外面顾些有有名气的自由戏子,也花了不少钱。如果真如邵昕棠所说,于战南一个子儿不给……或者这样靠着三五年,红墨每天好饭好菜供着个白吃饭的邵昕棠,红墨还不得给他拖垮了呀!
沈财田这个老油条几秒钟的功夫已经把这里里外外的帐算了个清清楚楚,心里知道该怎么做,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既然邵老弟你跟我交了心,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你也知道现在的戏班子有多难做,特别是少了你这根台柱……”沈财田话说到一半,喝了口茶水继续说:“当年你签卖身契的时候我给你的是三块条子,但当年为了招你我把红墨从小培养的一个红牌都卖了,才凑全了钱。如今如果你走了,红墨干不干得下去还是两说,更别提这动荡灾害的年头,东西越来越贵,钱毛的像是纸一样……”
三个金条呢!
邵昕棠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身价值这么多钱流泪,之前的邵昕棠,你怎么就这么傻缺把自己给卖了呢?
沈财田这样说无非是为了多要点钱,而自己问他最少能多少一点儿都不现实,邵昕棠也不想让他看出什么,心里有了计较后咬了咬牙说:“这件事儿你跟于司令的人还真不一定能谈妥,这样吧沈大哥,我帮你说。看在你对我如此照顾的份上,绝对会尽量给你多争取,最少四根金条,怎么样?”
一根金条在当下够普通老百姓活几辈子了,沈财田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戏班子,也算是个富人。但如果真的如他所想般于司令就这样让他白白养着邵昕棠三年五年的,还值什么钱。虽然他想要的更多,但一根金条也不少,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
邵昕棠细细的品着茶杯里的银针白毫,看见沈财田常年吸大烟的清白的脸上一点点松动,心也一点点从悬崖上放下来……他不怕钱多,只怕人家不肯给个数。
“那就一切拜托老弟了。”
“好说好说。”邵昕棠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只是这个事儿,如果让于司令的人知道了恐怕不好,还不说我伙同别人骗司令的钱。所以……”
邵昕棠的声音越来越轻,沈财田人精似的接过:“所以……保密!”
终于知道了个准确的数字,虽然钱不少,但办法是人想的,到时候再威逼利诱一下,拿了卖身契带着小健安,还不是天高任爷飞!
小健安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木桌上,看着满脸幸福泡泡的邵昕棠,小心翼翼的问:“干爹,你怎么了?”
邵昕棠揉揉小孩儿大脑壳上长出的一层柔软的毛发,说:“小健安想不想上学堂?”
本以为聂健安会很向往,谁知小孩儿一听他的话,吓得一咕噜从椅子上爬下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急切的说:“健安不想上学堂,健安想让干爹教,干爹不想教我了吗?您让我记得我都记住了,是不是还不够多,干爹您在多给我留点儿,我保证听话都记住……”
“不是,健安很乖,可是你不想跟别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吗?”
“不想……沈少爷他们总揍我。”
邵昕棠听得心酸,伸手把贴着他的温热的小身躯搂进怀里,说:“健安不会走回去吗?”
聂健安惊恐的睁大眼睛,说:“可是他们是少爷啊!”
“健安也是少爷,健安是我的小少爷!如果他们在欺负你,就狠狠的给我揍回去,如果打不过,就跑。别怕他们。”
聂健安攀着邵昕棠,大大的眼睛里还有些惊恐,但看他干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点了点小脑袋。还在想原来我也是少爷,是干爹的小少爷。像是突然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心里忍不住像喝了蜜一样甜。
三根金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都给了刘伟。
邵昕棠忍不住头痛的想,这个刘伟哪里值得人喜欢啊,单有一副好皮相,内里坏的冒泡,原来的邵昕棠居然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钞票!
这三根金条他也不指望着都从刘伟那只铁公鸡那儿要回来,但不扒他层皮真是难解心头只恨啊!
只是,其余的钱他要去哪儿弄呢?
☆、第19章:高利贷
上辈子从小到大生命中只有一件事,就是一切与戏剧有关的学习。小时候有家里娇养着,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成名后又有经纪人帮着,恋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唯一一次被那样强硬的对待,现在邵昕棠想来应该算的上是传说中的潜规则了吧。严峰虽然占有欲极强,却也明里暗里帮了自己不少。至少在跟他在一起的三年中,邵昕棠的事业打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邵昕棠想了一圈自己能干的事儿,从商、销售、技工……也从最初的跃跃欲试变得有些焦躁忧郁。为自己上辈子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生闷气。
甚至连一个可以咨询商量的朋友也没有,邵昕棠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所以晚上于战南的副官闫亮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在这个气度不凡,平日寡言不语的青年身上转。
要是头两个月有人问闫亮,他最不愿意做得事儿是什么,他的回答一定是,最不愿意于司令不给他事儿做。而如今,他最不愿意做的时,被派去接于战南养在红墨的小戏子邵昕棠。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却一个字儿也不能漏给别人听,不能让人窥了心意,否则……
不知道是不是明知道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越是让人爱的欲罢不能。
每次来接邵昕棠,闫亮都有一种感觉,像是把自己的爱人送给别人,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这种感觉其实一点儿也不对,就连爱人这种关系也都是他自己凭空想出来,邵昕棠甚至一点儿也不知道。两人间说过的话都是屈指可数,期间又礼貌而生疏,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只是每次见到邵昕棠,他都忍不住在一旁偷偷的打量,看着漂亮的少年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是那样的可爱,心就像是被猫挠了般,越发的对他心思沉重。
所以今天邵昕棠频频看向自己时,闫亮早就注意到了。他攥紧的手心里尽是汗水,脊背僵得像是一块儿铁板。只因为平时他就是一副军人的姿态,别人倒是发现不了什么。
终于,在车缓缓在马路上行驶的时候,邵昕棠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了。他偏过头来跟闫亮搭腔:“闫副官跟在于司令身边很多年了吧?”
“十年。”闫亮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冷淡。天知道他掌心的汗都要浸透身上笔挺的军装了。
邵昕棠见他这幅不怎么待见自己的样子,以为他瞧不起自己,也就讷讷的把嗓子眼儿里的话吞了回去,讪讪把头转向窗外。
可是这样突兀的结束谈话,闫亮却是心有不甘。他尽量放松,轻声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邵昕棠犹豫了一小下,就接口道:“是有件事儿想向闫副官请教,您的人脉广,消息通,不知道可否有些赚钱的活计适合我这种……呃,成本小,风险小,没什么时间的人干?”
“你缺钱?”闫亮惊诧的问。
“不是,就是想挣些小钱,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邵昕棠干巴巴的笑着,寻思闫亮可别说让他向于战南要之类的话,那他可真的无地自容了,倒真像是个卖身的了。
幸好闫亮没那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有几种活计,只是不是需要人,就是成本太大,邵昕棠要是信得过我,就照我说的放贷吧,您投多少钱都行,五分利的收益,你看怎么样?”
那不就是高利贷吗!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成的活,想来也是闫亮有钱有势才能干的了的。但人家哪里会在乎自己那丁点儿的钱,这样做无非是帮自己的忙,白白分钱给自己了。
“那行,改天我就把钱给你拿来。赚了钱我请闫副官吃酒。”
邵昕棠高兴地高兴的应下,却不知道闫亮心中苦涩。哪有上司的床上人请吃酒的,无非是,梦罢了……
邵昕棠每次去见于战南,都是要抵死缠绵一番的,然后还得看他大爷心情好不好,干得爽不爽,才决定放不放过他。
他也学乖了。避免不了的事儿,也不想自找苦吃,就把于战南当成炮/友。只不过他不太懂得温柔,而却自己也勉强在下面。
人家二十几年都活的非常自我、任意妄为。就算是想要温柔体贴一把,也不会。邵昕棠也不跟他计较,径自拿了摆在浴室里流理台上唯一的一瓶刻着英语的护肤霜,当做润滑剂抠了一大坨儿。倒是比唾液好用多了。
事毕,于战南的那块儿还插在邵昕棠的体/内,感受颤栗过后的余韵。
邵昕棠的长发黑色瀑布一样铺散在纯色的被单上,抿着嘴唇,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在灯光下形成弧形的阴影。
于战南看着邵昕棠的淡粉的唇,完美的侧脸,和激情过后潮红的肤色,心里满满的欢喜。这种欢喜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不在身边时总是忍不住想起,在自己身边时还是觉得拥有不够,只想把这个人狠狠揉碎了吞入腹中……
于战南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只觉得样貌出众的邵昕棠日后会让自己如此着迷。
邵昕棠漂亮是毋庸置疑的,但还有一种内在的魅力是比外貌更加吸引他的。他不骄不躁,从容的像是棵翠竹般的植物,静悄悄的伫立着,偶尔遇到感兴趣的事儿,又像是只凑趣的猫儿,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掩不住的兴奋好奇,生气时一双美目燃烧的小火焰,嘴唇绷得紧紧的,像是个闹别捏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心软……尤其是在床上,在其中滋味……
这人怎么就这样招人疼呢?
伸手摸着身下如丝绸般光滑的秀发,于战南深深吸了一口发间好闻的味道,两手撑着床支起身子,亲了亲邵昕棠微皱的小眉头,说:“别人从美国买来送给我抹脸的东西,你给爷抹那儿了?”
邵昕棠懒懒的睁开眼睛,见于战南一双虎目带着笑意看着自己,淡淡的说:“也没见你抹。”
“是没抹,我一个爷们抹什么娘们的东西。早知道还有这儿用处,我就不骂那个送这个的冤大头了。”于战南笑着说道。
被他慵懒的爱理不理的傲娇小摸样勾的心痒难耐,一个挺身又把人按在了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传上去了吗?
☆、第20章:拒绝
“我去让人随你收拾收拾,搬过来住吧。”
缠缠绵绵一室的□,外面馥郁旖旎的月光,都被这一句话打碎在夜空中……
邵昕棠都会了一半的周公,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住了般,猛然抽身出来,睁着一双水润的星眸,迷迷蒙蒙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于战南宠爱的亲了下他的红肿的唇,笑着说:“让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怎么,高兴傻了?”
是吓傻了才对!
“对了,你现在还是红墨的人吧?让闫亮去把你的卖身契拿回来,从今以后,你专心伺候我就行了。”
邵昕棠脸色发白,没想到自己用来吓唬沈财田的事儿居然成真了,于战南是脑袋进水了吗,要帮他赎身,还进到他的宅子住?他以为他真是玩玩算了。
这对于战南来说以后或许是个麻烦,但对邵昕棠来说,这就是晴天霹雳,是把他从狼窝里掏出来,再狠狠的扔进虎口啊!
自己想着努力攒钱,头都要想大了。如果自己从沈财田那儿拿到卖身契,随手一撕,就是自由身了,从此天高任我飞,还不是怎么快意怎么来。但如果那张轻轻飘飘的薄纸到了于战南手里,天晓得他还能不都能翻出去。
做个男人的娈童这事儿,邵昕棠是真的从来没想过。
他堂堂正正一个男人,运气不好投到这样卑贱的身体里,他也就咬咬牙忍了,可是让他跟一堆男人女人整日关在一个脂粉香堆里抢男人……邵昕棠光是想到这种可能都觉得脊椎僵硬……
又不是没死过,大不了我再重投一次胎,即使沦为牲畜,也比这样要死不活的强百倍。
想到这儿,邵昕棠也豁出去了,腰杆子也硬了。他一把推开压着自己的于战南,坚定的说:“不行,我不能搬来。”
这世界上有几人敢这样呛着声跟他直接说不行,于战南愣了愣,见邵昕棠从床上坐了起来,滑落的缎面丝被险险的勾在他的腰间,露出圆润的香肩和完美的线条。
他这样气嘟嘟的样子到了于战南的眼里反倒成了撒娇,于战南把手伸进被子底下捏了捏弹性紧俏的臀/瓣,笑嘻嘻的问:“怎么个不行法?”
当然不能照实说,邵昕棠停顿了一下,振振有词道:“我可不愿意沦为谁的娈童,大家族里规矩多,到时候你的随便一个姨太太都能把我弄死。再说你哪天喜欢上了别人,我在这吃人的宅子里要怎么办,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掉。咱们这样挺好,你想我了,我就来了。”
邵昕棠心里着急,对于战南的不在意也不禁露在脸上。于战南见他全然没有自己那种想要耗在一起心思,有些生气,又听见他后来那句用软软的音调说出来的“你想我了,我就来了。”火气也灭了大半。遂耐着性子哄他:“天天在一起不好吗,你们那个戏班子什么破条件!”
“再破也是我的家啊,住着舒心。再说了,就是漂亮如西施,天天看也会烦的,到时候你看见我就烦,恨不得给我颗子弹,我可怎么办?”
“狗屁!”他哪会说给谁颗枪子儿就给谁的。于战南看他说得半真半假,也不知道他是玩那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真的不想来,脸色也不好看起来,眯着眼睛盯着他说:“不识抬举!多少人巴巴抢破头想进我的屋,你可别后悔!”
邵昕棠在心里撇撇嘴,心想也不是谁都稀罕进你的屋,我这不就是被逼的吗!
见于战南冷着脸倒在一旁的床上,邵昕棠过了危险期,瞥了眼已经闭上眼睛的男人,心想这么大的男人还像个别扭的孩子!
邵昕棠美目一转,用浑身的力道扑向眼睛正抬起一条缝偷看的男人。只听于战南痛苦的“噢”了一声,就被邵昕棠用唇堵住了嘴巴……
史上最缠绵的法式深吻结束后,两人都已经气息不稳。于战南翻身就把八爪章鱼般扒着自己的邵昕棠压在身/下。翻转的过程中,又被邵昕棠凑过来的牙齿磕了下巴,于战南龇着牙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邵昕棠的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黑亮的星眸里水光滟潋。他勾着于战南的粗壮有力的脖颈,嘟着嘴唇说:“别生气了嘛,我也是怕在一起久了你不喜欢我了!我在红墨还能唱唱戏,随时就来了嘛!”
于战南横眉挑起,黑色的瞳仁中仅剩的怒气倒是退了干净,只是还虎着声音说:“你爱来不来!”
邵昕棠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沈财田新给他换的屋子采光好,位置好,却不大。之前邵昕棠又态度强硬的自作主张,把小健安从几十人一屋子的下人房挪到了这里,在他床的对面让人打了一张崭新的桃木小床,给小健安睡。
聂健安欢喜的不得了,红墨上上下下的人也看出了邵昕棠对聂健安的重视程度,再也不敢随便指使小孩儿做这做那,任意辱骂了。
只是小健安几日后又忧心忡忡的问邵昕棠:“干爹,这床这么小,我长大了就住不下了。怎么才能让我不长大呢?”
邵昕棠被小孩儿皱着鼻子的认真小摸样逗乐了,捏捏他的脸蛋儿说:“健安放心长,长大了干爹给你换张更好的。”
除了自己和小健安的床,还有一个涂着红漆的木质立柜,一张圆形茶桌,和四把木椅。余下的空间平日里也就够人走动的,倒也不是显得很挤。
可今天,除了主人的两张床外,到处摆满了东西。
几匹成色上好,颜色艳丽的绸缎摞在横摆着的两张木椅上,桌子上的茶具被挤到了一边,旁边立着个三尺来高的黑色雕着暗纹的木匣,据说里面放着的是宋代景德镇烧的青花瓷……边上还摆了很多很多类似的包装精细的东西。
邵昕棠黑着脸看向送礼物来的闫亮。
闫亮右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待到搬东西的小兵都出去后,才语调缓慢的说道:“司令让选些高雅的东西……送来给邵先生。”
邵昕棠打开那个黑色暗纹木匣,伸手摸了一下瓷身。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质薄轻巧,颜色素淡高雅,真是个好东西……邵昕棠手下都不敢用力,怕弄破了胎身。他眼神黑如沉水,嘴角微微抽动,只是……这么高雅的东西……他要来有什么用!
☆、第21章:换钱
闫亮本以为得令送来这些东西会博得美人一笑,谁想美人静默的看着一室的东西很久,脸上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郁结。
不是急着想挣钱,都求到自己这里了吗?怎么见这么多名贵的东西居然不高兴?
闫亮想不通,不知道自己怎么对伪装的很无所谓,实际上很期待的司令报告。
邵昕棠待人都走后,一手扶着发胀的额头,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健安好奇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不时发出细微的惊呼声。
邵昕棠打量着小孩儿,小孩儿最近吃的好睡的好,身量长高了不少,骨头上也有了些肉,脑袋看着也不是大的突兀了。从布匹中挑了暗蓝色绣着细叶兰花纹路的,和青色翠竹打底的布帛各一匹。其余的都让门外的小厮送去给沈财田班主,还有一盒子膳房斋的点心。
聂健安眼巴巴的看着整整一大盒精致诱人的各式小糕点被人拿走,口水都嘀嗒到脏兮兮的前衣襟上了。黑色的大眼睛里尽是渴望,却一字也没有说,待人走远了,才不舍的收回目光,伸手抹了抹口水。
一回头,一块儿拇指粗细、黄澄澄的的花生酥正举到自己眼前。聂健安想也没想一口咬住。直到香浓的糕点融化在自己口中,聂健安才像是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一般,抬头,见自己的干爹正一脸宠溺望着自己,又把一块儿跟刚刚不一样的点心递到自己面前,声音柔柔的说:“别吃多了牙疼,这一盒都是你的,慢慢吃。”
聂健安含着嘴里海棠花香的糕点,眼圈泛着泪点点头。他又想起了父母去世的那年冬天除夕之夜,他在舅舅家看着堂哥堂姐们吃着舅母做着热腾腾的糖心油饼,每个人吃得油嘴麻舌,堂哥把他分得的那块抢了去,几个堂哥堂姐骂他是拖油瓶,说他克父克母,说他在这儿吃白饭……他哭,然后被舅母以丧气的理由赶出去罚站。舅舅惧内,也只是长叹了口气……那年他才七岁,隆冬的天气冱寒冷峭,寒凝大地,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疼他爱他了……
看着一脸掩也掩不住慈爱的年轻的脸庞,聂健安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爱他,愿意对他好……
上辈子生活富硕,就连家里吃饭用的碗都是SWAROVSKI的水晶质地,什么奇珍异宝,名贵古玩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摆在富丽堂皇的家中确实也相配好看。但如今他都穷得叮当乱响,卖了身的人了,还装什么大爷,风雅高贵之类的都闪到一边去吧,他现在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于是邵昕棠第二天,就把那个三尺来高的青花瓷用块儿半旧不新,从旧衣服上拆下来的黑布裹了,夹着去了这里最大的“秦氏当铺”。幸好这个青花瓷薄如蝉翼,体型庞大,却很轻巧。
邵昕棠进“秦氏当铺”的时候正是晌午,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正趴在柜台里打瞌睡。这里是秦氏当铺的一个小分铺,空间并不大,装潢却很精细,大厅四周都用了红色桃木装点,一排黑色生木柜上可以摆放了几件漂亮古物。柜台两边各有一个高木蹲,放着对称的刻着繁复花纹的耳瓶。小小的一间屋子倒也看着精致讨喜。
邵昕棠打量了一圈,心中很满意,遂敲了敲柜台上隔着的玻璃窗,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伙计,说:“叫你们的掌柜来,给他看样东西。”
掌柜刘大生正在难得来巡查一次的小少爷跟前鞍前马后,曲意奉承,问了小伙计来人什么样儿。小伙计形容说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市面常见的灰色袍子,长相倒是极美。
刘大生听了照着小伙计的后脑勺狠狠的来了一下子,压低声音怒斥道:“什么人都想见我,我见得过来吗?没看见东家的小少爷在吗,没眼色的东西。”
小伙计刚睡醒,脑袋又被狠狠的打了一下,脑仁儿疼得嗡嗡作响,也是一肚子的火气。遂怒气冲冲的跑回前屋,始作俑者正身子挺拔俊俏的立在墩子旁,细细打量那对耳瓶。
小伙计被眼前的美景所惑,说话的声音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温柔,:“对不住了,这位客人,正巧我们掌柜有事走不开,要不您明天再来吧。”
邵昕棠皱了皱形状完美的眉毛。他坐了半个时辰的人力车才到了这儿,就这么无功而返了?
“你们掌柜还要多久能办完事情?”
“快了吧。”小伙计想了想,觉得东家的小公子肯定不能呆多久。
“那我等会儿吧。”
邵昕棠坐在大厅中央的八角桌上。伶俐的小伙计跑去后堂给他沏了茶,还大着胆子偷了掌柜自己喝的大红袍。
当铺这个时候一个人也没有,邵昕棠正跟小伙计聊天,就听后堂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小伙计忙撤到一旁,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邵昕棠见人要出来了,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紫色珠帘被从里面掀开,发出清脆的声响,邵昕棠回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在众人的簇拥中缓缓走来。旁边弓着腰为他掀起门帘的掌柜一脸肥肉笑堆在一起,口里叨念着:“这儿有门槛,少爷您小心!”
被称为少爷的少年梳着偏中分头,看起来溜光水滑好不俊俏,却偏偏板着张粉嫩的脸颊装成熟。可不正是荣少爷秦越荣是也!
真是冤家路窄!
邵昕棠与秦越荣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什么也没想就脸变了色,绷得紧紧的。秦越荣乍一见他,眼睛一亮,随即看到邵昕棠见到自己的变化,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掌柜刘大胜是个有眼色的。一看这两个年龄相当,大眼瞪小眼的小少爷就就知道他们相识,但但从这暗潮汹涌的眼波流转间倒是不知道两人关系如何。于是在这尴尬的静默中慎重的轻声问:“这位先生是?”
“就是刚才要给您看东西的客人,一直在这儿等着您呢。”小伙计不明就里,巴巴的上前回答掌柜的话。
怎么说也是熟人,即使心里再不情愿,邵昕棠也站起身来,先朝站着不动的秦越荣打招呼,声音客气有礼:“真巧,荣少爷也在这儿。”
秦越荣看着邵昕棠微微弯起的嘴角,这种对待陌生人的客套虚伪笑容越看越刺眼。他想起邵昕棠坐在于战南旁边时,即使不笑,姿势也是随意放松的,到了自己这里,就笑得一脸防备,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种从没有过的委屈。
于是,他生硬的开口:“这是我家的产业,我来视察,怎么了?”
☆、第22章:令人费解的荣少爷
“这是我家的产业,我来视察,怎么了?”
秦越荣这话说得口气很冲,说完心里有些后悔,又强自镇定的不改口,瞪着双黑色的大眼睛看着邵昕棠。让人有一种挑衅的感觉。
邵昕棠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语气明显淡了很多,仿佛是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了,淡淡的说:“没怎么。”
说完话,邵昕棠就静静的站在一边。
秦越荣初见他,心里是有丝惊喜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惊喜什么,就是有一种想要跟这个漂亮少年亲近渴望。可是看他见了自己一点也没有和自己同样的感受,又是说了几句话后就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样子,像是巴不得自己快些离开他的视线,心里就一股火气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八角桌邵昕棠刚才坐过的地方的对面,说:“你不是找掌柜的给你看东西吗?”秦越荣转头,冲那头吼道:“刘大生,你还不快过来给他看!”
谁不知道无比荣耀显赫的秦家最得宠的就是这个秦三少爷,而秦越荣的火爆脾气是整个家族都管不了的。
刘大生被他这么突然一吼,吓得脸都白了,牙齿打颤时硌了舌头,疼得他脑袋“嗡”的一下。忙三步两步躬身在秦越荣的跟前。
邵昕棠本想靠到他走,不想秦越荣来了这么一出。还没等他开口,秦越荣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黑色暗纹木匣,伸手就拽了过来,打开,透明如水的淡青色瓷瓶就被他单手拿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秦越荣单手托着它看,没注意到邵昕棠黑了的整张脸。
刘大生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大框花镜夹在耳朵上,凑近了细看秦越荣手里的瓷瓶,说:“是年代最好的青花瓷,应该是真品。”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秦越荣自言自语:“好像南哥家也有一只?”
“这是南哥给你的?”
秦越荣反应飞快,从联想到逼问不过几秒钟的事儿,他面目狰狞恶狠狠的冲着邵昕棠:“你要把它当了?”
“好像不关你的事儿……”邵昕棠淡淡的开口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
秦越荣被他淡漠的表情彻底激怒,跳起来说:“就这么爱钱吗?”
心知今天想要估价和变卖都不可能了,邵昕棠伸手就要去拿青花瓷,想装起来打包走人。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他心里想着。
秦越荣心里失望透顶,不愿相信他就是这样一个重利轻义的戏子,想听他解释,却见他要把瓶子装回去,心里一怒,伸手就要抢夺。
“啪嚓”一声脆响。
不愧是最好年代的最好的青花瓷,就连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都如此清脆悦耳……
旁边的刘大生和小伙计完全被这样的场面惊住了,呆呆的里在旁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邵昕棠看看一地零星碎片,刚刚还是好好的一只青花瓷。可能值几个金条,可能自己赎身的钱就够了,可能聂健安能穿得体体面面的去上学堂,可能自己可以远走他乡,从此自由了…….
可是这些可能都碎成了裂片,摊开来摆在他的面前……
邵昕棠用手捂住了眼睛。
“喂……你没事儿吧”秦越荣随意的说:“……不就一个青花瓷吗,碎了就碎了呗!”
邵昕棠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说话。
秦越荣见他捂着眼睛,以为他哭了。这让平时连把家族祖宅放火烧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秦家三少爷慌了。
他笨拙的伸手想去拉邵昕棠的胳膊,语气小心地不能再小心:“你没事儿吧,别哭啊,这样的破瓶子我家有的是,我赔你一个……”
邵昕棠没哭,他长得再怎么娇柔诱人也是个男人,哪能真的如女人一样动不动就掉几滴泪来惹人怜惜。
可是他的眼神很冷,说是冷又不如说是一种漠,淡漠的好像他不认识他一样。这样的眼神让秦越荣的心脏一阵紧缩。
邵昕棠躲开秦越荣的手,没再去扫一眼地上的碎片,定定的看着秦越荣说:“不必了,本来也不是我的,碎了就碎了吧。告辞了,荣少爷。”
邵昕棠转身走出秦氏当铺,黑色的暗纹木匣就那样敞开着摆在八角桌上,没人理会。
秦越荣三两步追上来,在门口拽住了邵昕棠的胳膊,说:“我送你。”
“不必了…….”邵昕棠躲开他,淡淡的说:“我这种人确实是只爱钱的,不值得荣少爷这般关怀。为了不碍着您的眼,惹您不快,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秦越荣听他说这一番带刺儿话语,心里堵得难受,却无话可说,眼看着邵昕棠毫不犹豫的走出去,走上一辆人力车,渐渐远去……
秦越荣在秦氏当铺的门口站了很久,火炽般的阳光烤在他站着的那块青石板上……然后,他走回屋子,抡起胳膊把桌子上的黑色木匣猛地扫到地上,发出沉闷刺耳的声响……
邵昕棠心里郁结到死,好好的一个青花瓷,算得上古董了,他辛辛苦苦在于战南手底下挣扎存活了这么久,就得了这么一件值钱的东西,被秦越荣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臭小子随手挥一挥,就摔得只剩渣子了。
凭什么!凭什么!
他既没杀他亲人、抢他妻女,又没给他戴绿帽子…….(咳咳,想多了……)怎么就惹到了这么个衰神?
邵昕棠总结了,只要碰上秦越荣,他准没好果子吃,幸好今天那个倒霉二哥没跟在秦越荣身边,要不就是祸不单行了。
从此以后他出门都要小心,最好卜上一卦,如果有任何有关秦越荣的迹象出现,他就是被于战南毙了也绝不会出门的!
而偶然被邵昕棠想起的刘伟,正在一家小赌场里赌得昏天暗地,面前桌子上的碎银是他仅仅一宿就赢来的。此时他因为宿夜的兴奋而满脸涨红,下巴上满是胡茬,一身的臭味和大烟味儿交杂,邋遢又狼狈,哪还有一丝小白脸儿感觉。
他身后站了个秃顶高个子的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一双三角眼,眼皮耷拉着,穿着黑色的长大褂,叼着烟枪,不时的说一句:“刘老板手气可真好,这一会儿就赢了普通人家半辈子的花销啊……”
☆、第23章:日本猪
国家动荡,于战南这个司令并不好当。
虽然身居要地,又是手握精兵良将,可整个东北三省的司令并不只他一个。他能在东北地界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和他在南京城里做中央集权二把手的大舅脱不了关系。
即使这样,军阀间的互相压轧,地盘抢夺,港口归属……仍然让于战南有很多事情需要头疼。尤其是今年来国家局势非常不好,小日本到处都是,像是打不死的蟑螂,迅速的在中国这个陈旧古国繁衍起来,甚至痴心妄想的要“蛇吞象”。
要是依着于战南的意思,就是狠狠的打回去,让他们再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自己的地界恶心自己。可是这也只能想想,不说日本虽小,但是军事力量非常发达。就是于战南想要打,也得上面批准,否则就他这几十万的兵,还没跟日本人干起来,就有可能让总部的秘密军队秒杀掉了。
所以他得忍,即使再恨这些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小鬼子,他也不得不咬着牙笑出来。还好东北三省现在还没有敢骑在他头上的撒野的人,否则他真怕自己不管不顾起来,坑害了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兵。
但凡事总有个意外,山口秀田就是这个意外。
山口秀田是日本驻中国东北使馆的管事,要说东北可不像是现下的南京上海等地方,是日本人横行的地界。山口秀田的官衔也不大。可是坏就坏在他是于战南远在南京城的大舅特意交代下来,要“特别关照”的人。
听说因为这个山口秀田有个很厉害的侄子,年纪轻轻就被天皇赏识,是他们大日本帝国的大校。
于战南不知道他的侄子在日本到底有多厉害,却清楚的了解到了山口秀田有多能折腾。
他在酒后闹事,欺男霸女,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曾经因为欠黑道赌场一大笔钱差被追杀,还是于战南出面摆平的。后来他热爱上了吸大烟,又恬不知耻的找于战南借钱。说是借,却根本没有还钱这一说法。所以现在于战南简直等于养着这个山口秀田吃,养着他抽,还得养着他十几个小老婆!
每次见到他满肚肥肠,恬不知耻的亲热的叫自己“于老弟”的时候,于战南都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摸别再腰间的枪……
小日本一旦败北,于战南第一件事要做的事儿,绝对是蹦了这个山口秀田!
照说一个吃别人用别人花别人的,寄生虫一样的存在人类,怎么也应该有些羞愧的表现,对养主有些忌惮。但山口秀田偏不,他变本加厉的在于战南的地界撒野,打着于战南的名号骗吃骗喝,到处惹祸。让于战南不得不派几个人秘密的跟着他,以防他捅下收拾不了的娄子。
而就是于战南不甚在意的派去的几个人,才没让他后悔莫及。
于战南收到手下传来的信儿时,邵昕棠已经被这个日本猪硬拽上了车,开往他城西的郊区别墅了。
夜色浓的像是化不开的硬墨块儿,月亮不知道被哪块儿乌云遮住,一丝光亮也透不下来……
来报信的士兵站在站在一旁等待指示。司令府的大厅堂里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沉重。
于战南静静的听士兵把话说完,连衣服都没换,只是让闫亮上楼把他书房的沙漠之鹰拿下来。
黑色轿车一路驶向郊区,司机不用吩咐也知道把车开得飞快的像是要飞起来。
闫亮坐在副驾驶上,从倒车镜里悄悄地打量独自坐在后排的于战南。他的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只余刚硬有型的下巴绷得紧紧的,骨节分明的粗长手指在叠交的右腿上有节奏的敲点着……
这是于战南心急意乱的表现。
闫亮心里也着急,可是看到于战南这样,心里又很难过,他一点儿也不想于战南对邵昕棠过多喜爱。
今晚的事情说来也巧。
本来应该登台的月桂有事儿,央求邵昕棠替她一场。月桂这人平时对自己听良善,邵昕棠也就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托人先把小健安送回红墨,邵昕棠唱完了月桂那场,都已经九点多了。
这个点儿,平常的人家都睡下了,只有些看戏刚刚散场的人和夜生活刚刚开始的人还在活跃着。
邵昕棠飞快的卸了妆,衣服换到一半,就听给外面吵吵嚷嚷的。给他看门的小伙计倚得木门吱吱作响,就听一个操着生硬中国话的声音说:“巴嘎雅路,你,不知道……大爷我是水(谁)吗?”
“滚开!”
邵昕棠皱着眉头飞快套上衣服,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还没等他伸手开门,木门就被从外面大力拍开。一个留着八字胡,胖的五官都要找不到的五十来岁的的男人冲了进来。
男人穿着墨绿色的日本和服,踩着一双木屐,脚趾缝间隙非常大。此人正是在东北三省都跋扈惯了的山口秀田。此时邵昕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美人,美人……”山口秀田乍一看到邵昕棠,就笑眯眯了眼。从头到脚打量邵昕棠的全身,那眼神岂是猥琐赤/裸能形容的!
邵昕棠刚刚卸了妆,一张小脸儿水嫩嫩的五官精致漂亮,说是中国古代的瓷器娃娃一点都不亏。
“他们果然没骗我,真是美人儿啊……”
山口秀田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邵昕棠,语气轻浮的说:“小美人儿,跟大爷……我走吧,今晚一定让你爽……”
邵昕棠心里厌恶至极,没想到自己能遇上个这么恶心的玩意儿,使了个眼神给外面的小伙计,让他去前面叫人,自己想着怎么拖延时间。
“这位先生您是?”邵昕棠用标准的日语冲山口秀田说道。
邵昕棠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什么高科学技术、商业政治一样不会,却因为多年全世界飞去唱戏,语言少说也会个七八种,其中能流利交流的就有日语。
此时他一说话,不仅山口秀田,就连他身后跟着的两个日本跟班,都是一脸惊诧的样子。
☆、第24章:被狗咬
邵昕棠想着拖延时间,等到沈财田来。结果沈财田是匆匆赶到了,只是又被匆匆赶了出去。
山口秀田用自己国家的语言指着沈财田的鼻子大声的骂着,他身后的两个日本武士长得非常雄壮,像两座小山一样面无表情的伫立在山口秀田的身后,腰间别着的长剑已经抽出了半截,露出雪亮的剑锋。就等着谁不自量力的冲上来一剑解决掉。
邵昕棠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听山口秀田的意思,他还是于战南的哥们,他想要的人,于战南不敢不给。
邵昕棠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知道自己现在的形势很危急。那个日本佬已经不耐烦跟他扯皮了,转头对他说:“小美人儿,既然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神圣语言你说的这么动听,还是留着等会儿到床上一一叫给我听吧!”
眼看着红墨的七八个男人女人站在那里不敢动,恐惧的看着才三个日本猪,邵昕棠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然后在山口秀田的咸猪手伸过来要抓他时,狠狠的甩上木门,动作利落的插/上岌岌可危的脆弱木叉,四处都没有可以移动的重物,邵昕棠就自己狠狠顶在木门上。
门外传来山口秀田的叫骂,刚才邵昕棠那一下显然伤到他的手了。
邵昕棠无动于衷的顶着门,心想挺过一时是一时,也许现在已经有人去通知于战南了。也许于战南心情好,外加占有欲极强,就派人来救自己了呢!邵昕棠虽然不断安慰自己,但其实心底对于战南并不抱又太大的希望的。说到底他是不信他,不信一个强行强迫自己的人会真的对自己好,不信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会有一丝真心……
很快,背后狠狠顶着的脆弱的门板就传来巨大的冲力。只这一下,邵昕棠就差点被拍飞了。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用脚顶着地面,又是一下比刚才更强大的冲力……
邵昕棠在这一下刚刚结束,就飞快闪到了远离门的位置,在杂乱无章的化妆桌上找到一把削眉笔的小刀,刚藏到衣袖里,就听见一声巨响夹杂着一声惨叫……撞门的高壮的日本武士和门板一起飞了进来,狠狠的摔在地上,看着比那扇门还要凄惨狼狈。
邵昕棠冷笑着看着山口秀田和另一个武士慌乱的把人扶起来,骂骂咧咧的向邵昕棠走来。
这次他们对他可不客气了,两个武士七手八脚的把拐着他就往外走。邵昕棠被他们架在中间,像只小鸡一样无助,被扭到背后的胳膊钻心的疼。
很快就被塞到了一辆车上,临上车前邵昕棠朝沈财田那边看了一眼。沈财田一脸担忧,却也用眼神示意他放心,已经去派人去找于战南了。
受伤的武士坐在副驾驶上,另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满脸横肉的家伙和山口秀田一左一右坐在后座邵昕棠的两边。车子不大,而且有两个格外肥壮的雄性,可想而知车里的拥挤情况。
山口秀田右手刚才被门拍了一下,恰巧拐到了骨头,此时已经有些用臃肿。他抱着自己手上的手腕,骂骂咧咧的,却心有余力不足,动惮不得邵昕棠。
可是即使这样,山口秀田身上的汗臭味儿和烧烟泡的味道还是不可避免的钻进邵昕棠的口鼻中。此时邵昕棠却连皱眉表示厌恶的时间都没有,他一心担忧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乞求于战南即使看在自己玩过的人别人碰不得的心里,也千万要来啊!
当邵昕棠被强拖进那幢黑洞洞,虚浮华丽的郊外小别墅时,他的心都沉到底了,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过自己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只需人家一只手,他就丝毫动惮不得,任其摆布。
当被按在床上时,邵昕棠已经不对于战南抱有丝毫希望了。他想,于战南即使来,恐怕也晚了,自己已经被这两个禽兽弄死了。
虽然说心态好点的男人,被□可以当做是被狗咬了。但那也仅限于是被中国狗,让这个日本狗咬一口,邵昕棠即使不死也是要得狂犬病的。
拉拉扯扯的进了最近的卧室,宅子里的其他人丝毫没有惊讶的变现。甚至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夜寒露深的时候还是一脸超级厚重的妆容的少妇,在看到他们时放肆的吃吃笑起来,说:“老爷这是又强抢良民了呢!”
被山口秀田操着日本语骂了几句,也丝毫不在意,还是嘲笑的样子。
走廊传来一串脚步声,隔着门板一个焦急换乱的声音传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外面的人话没说完,山口秀田就大吼一声:“滚!”
然后一脸猥琐的嬉笑着朝按着邵昕棠的两个日本武士说:“等我玩完了,也让你们爽一爽,这男人的妙处可不是女人比不上的,尤其是这样的秒人儿,更是难得一见……”
邵昕棠已经放弃了挣扎,知道自己恐怕是逃不过去这一关了,低垂着的眼睫遮住眼底狠戾的精光,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又胆小的样子,声音轻颤着说:“请……大人轻些……”
山口秀田低头,就看到邵昕棠削尖的下巴小巧可爱,五官精致,一双大眼睛黑得像是两颗上好的琥珀,心思一瞬就被吸引了去,心想这样一个尤物,自己这辈子即使过尽千帆、阅女无数也是没见过的。又见他和刚刚大不同的温顺摸样,对他的上道更是满意之极,笑着用好的那一只手去摸摸邵昕棠比鸡蛋清还要嫩滑的脸蛋儿,也就放松了不少,不想刚刚那样警惕。
邵昕棠强忍着恶心,把脸往山口秀田那只咸猪手里凑了凑,说:“让我伺候大人吧……”样子说不出的魅惑勾人。
山口秀田眯着眼睛命令两边的武士放开他。邵昕棠顺势蹲在他的脚下,作势要给他解裤子。
耳边传来的笑声非常令人作呕,他们用日语说着:“小美人儿真是着急……”
邵昕棠的手悄悄的伸进袖口,一抹亮光闪过,有东西狠狠地扎向还张着大嘴乐的山口秀田的下/体……
就在这时,沉重的木门一声巨响,内锁已经被几枪从外面打烂……
☆、第25章:获救
于战南在冲进门时,听到的是一声响彻夜空的嚎叫。
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声音,于战南没像众人一样慌了神。他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大步走了进去,看到了让他放心的一幕。
肥得像只猪似的山口秀田捂着下/体在地上翻滚,总是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日本武士,其中一个还挂了彩,脸上像是在哪里磕青了,两人俱是一脸惨白的看着地上的山口秀田,要去扶他起来。
一把细长的小刀光亮而鲜红……握在一直纤细白皙的手掌中。
邵昕棠衣衫不整,却也只是露出领口秀白的脖颈,大体看上去还是完好的。于战南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松了口气……
整栋别墅的人都被山口秀田不要钱的哀嚎声吵了起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挤在门口,想要进来看个究竟,被于战南的带来的兵用枪指着拦在外面。
其中有一个身穿透明薄纱v领睡衣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随意披散着一头长发,灯光下隐约可见她胸前两颗成熟的桃子。她就这样衣着暴露的站在十几个端着枪站得笔直的士兵面前,搔首弄姿的说:“呦,怎么来了这么多端枪的,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呢?”
闫亮急着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也随于战南进了屋子。
此女正是山口秀田的五姨太,平日最好搔首弄姿勾引男人,此时见其中最俊俏的两个看着像是大人物的男人进了屋子,自己被隔在外面,不甘的冲拦在门口的士兵嚷嚷道:“这是我的家,你让我进去,我要看看我们家老爷……”
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一个非常具有磁性的暗哑声音,不怒而威的说道:“谁再啰嗦,开枪直接毙了。”
当着五姨太的士兵适时地“吭”的一声,把枪上了膛。吓得五姨太花容失色的往回退。跟在她后面的人也就没再敢靠前。山口秀田的屋子被于战南的兵围成了一个半圆,枪口对着外面。
山口秀田哀嚎中听到了于战南的声音,挣扎着张开眼睛去看,果然看到他的金主家靠山。便大嘴一张,拍开身边武士的手,就要爬着向于战南的方向去。撕心裂肺的喊道:“于老弟呀,你可来了……”
于战南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山口秀田向自己艰难的爬来,一张棱角深刻的俊脸没有一丝表情。
山口秀田终于爬到了于战南的脚边,伸手抱着他的裤腿,神情凄惨、语气狠厉的说:“于老弟,你要替为兄报仇啊,就是那个小□,他要给我绝后啊……”
于战南静静的听,姿势优雅的慢慢蹲□子,顺着他的手看向角落里的邵昕棠,表情认真的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山口秀田:“你说的是他?”
“是,是,就是那个小□……”
山口秀田的话还没说完。于战南本来平静的脸倏然猛的变了,横眉立目,眼神中尽是萧杀。他捏着山口秀田的下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山口老狗,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胆敢动我的人!”
山口秀田张大着嘴巴,一双绿豆眼瞪得圆圆的,像是听不懂于战南在说什么。
“我供着你吃,供着你花,供着你养小老婆,这都行。容得你在我的地头放肆,也是给你那个侄子山口封宫的面子。但如果想动我的人,就是山口封宫,我也不会放过他!”
于战南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拿出那把小巧精悍,却杀伤力极强的沙漠之鹰。黑洞洞的枪口直接触在山口秀田的脑门上。
此刻的山口秀田已经忘了尖叫,忘了疼痛。脑门中中央的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让他汗如雨下,连呼吸都忘记了。
于战南举着枪口足足有一分钟长的时间,屋子里静谧的像是没有活着的物体。知道山口秀田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于战南才慢条斯理的收回手枪,冲着呆愣着的那两个武士说:“告诉山口,算他命大,今日有人替我出了这一刀。但如果有下一次,我于战南说话算话,就是追到日本,我也定叫你死无全尸!”
待十几人的卫兵浩浩荡荡撤出了别墅。山口秀田的姬妾和一干下人才冲了来,看到山口秀田肥大的身体晕死在地上,□处一滩血迹,女人们都尖叫起来。
这个夜晚,山口秀田的别墅里注定不平静,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里里外外全是人,山口被家庭医生检查完又送去了国民医院。
邵昕棠坐在于战南的车里,眼睛盯着窗外暗沉的夜色,腰背挺直,大半张脸都在隐在黑暗的阴影中,只余削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双手缩在沾了灰尘的宽大衣袖中,纯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衬得肌肤胜雪白。
从始至终,邵昕棠有问必答,多余的话一句没有,清俊的小脸儿上面无表情。
于战南盯着他看了很久,等着他圈养的小宠物扑到他怀里哭泣撒娇,可是他失望了。他眸色深沉的想,这哪里还是第一次见面低眉顺眼,像只猫儿般任他揉搓的小戏子,越是相处,越是发现邵昕棠和自己想象中的那类浅薄怯懦、贪得无厌的人勾不上边。他无时无刻不是从容的,哪怕那一丝害怕柔顺也不像是出于真心。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于战南愈加迷惑,也愈加心动……
于战南叹了一口气,隔着衣布把手放在邵昕棠的手上,收拢手心……
“你太冲动了。”于战南的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于战南感觉自己掌心冰凉的手轻颤了一下。邵昕棠扭过头看他,脸色微变,然后慢慢的垂下眼眸,声音轻而冰冷的说:“我不知道他是你罩着的人……”
“说什么呢!”于战南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在责怪他,不禁提高了音量:“我不是怪你,他敢这样做,你杀他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不够解恨的。只是你知道今天如果我没感到,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我怕是再看不到你了…….”
于战南说到这里,握着邵昕棠的手变得收紧,仿佛还在后怕。
☆、第26章:留宿
邵昕棠诧异的抬起头,水润过似的眼眸中的光彩让于战南的心砰砰直跳……
这辆车中只有他们两个外加隐形人似的司机。车子一直在夜幕中行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听邵昕棠轻声很认真的说:“谢谢。”
“谢什么?”于战南正握着他的手把玩,不明白的问道。
“谢你来救我。”
邵昕棠说完,于战南把脸转向他,俊脸上柔和的线条变得僵硬,他说:“你以为我不会去?”
邵昕棠看出了他的怒气。这一刻他却没有了一个身为人家小情人的自觉,不想撒谎去哄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男人,于是:“…….”
于战南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盯着邵昕棠,仿佛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儿什么。但邵昕棠打定了主意缄默,就一直不开口。
最终,就在车驶进司令府的时候,于战南声音挫败的说了句:“算了!”
“日久见人心,我怎样对你,你有一天会明白的。”
那天晚上邵昕棠留宿司令府。于战南让手下去医院打探山口秀田的伤势。
手下回来只说了两个字:“废了。”
邵昕棠就在旁边。于战南沉默了几秒钟,又吩咐安插几个人在山口秀田身边,然后转过头对邵昕棠说:“这几天你先留在这儿,哪儿也别去。”
知道于战南是好意,怕是山口秀田突然遭此大变,会不顾一切的报复,也就没有异议的点点头。
邵昕棠这几日整天呆在司令府,也不像是之前受了伤。身体好好的他不可能总是呆在屋子里,就寻思着在偌大的庭院里逛。
临逛前,他特意跑到于家老管家祖伯那里问,哪里是禁忌去。问得祖伯一张菊花脸上满是疑惑。
“呃,就是司令其他的…….那个们住哪?”邵昕棠费力的跟八十多岁的老总管沟通着。
祖伯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弄明白邵昕棠到底在问他什么,然后堆着笑回答:“司令夫人福薄,在小少爷出生时就去了。司令这些年忙得很,也一直没再娶。小少爷春末时被接到了上海他二姨家做客,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呃,那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啊……”这时祖伯又是一副人精的样子,自以为看破了邵昕棠的心思,以为他在打探于战南身边的情况,笑的很隐晦的说:“司令府可没有别人了,邵昕棠你是这些年唯一一个住进来的…….”
邵昕棠一脸黑线的听他说完,僵硬的跟祖伯告辞,决定再也不跟这个心思不单纯的老人聊天了……
没养在家里,不会养在外面吗?就他所知,于战南看到自己那精虫上脑的色急鬼摸样,养个十个八个才是……
…….这关他什么事儿!邵昕棠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快步朝后面的花园走去……
相对于邵昕棠在司令府难得清闲,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惬意生活。山口秀田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在第二天醒来时,山口秀田第一件事儿就是问他自己怎么样了。然而,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回答他,都静悄悄的像个木头一样杵在一边,眼睛里的同情显而易见。
最后,还是五姨太吴春秀开得这个口。她说:“老爷,你……你那儿不行了……”
“巴嘎雅路!”
被山口秀田抄起床头的一个大花瓶就砸了过去,幸亏她闪得快,要不然就要头破血流了。
山口秀田先是又命令又哀求的,让医生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他。在医生都表示回天乏术时,他打伤了两个男医生一个女医生后,又要求调来日本最好的医生……
当这一切都不管用,他康复已经无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有钱有权就能办到的。比如他让邵昕棠一刀下去,再也不能享受男人女人温软的身子,在也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派出去抓邵昕棠的回来复命,说邵昕棠已经被于战南严密保护起来时,山口秀田简直要疯了,他恨得牙齿都要咬断了,心里立志一定要让于战南和邵昕棠那个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道歉求饶……
然而他心中的恨并不能幻化成实质的力量,就连他能被天皇派来这里任职,也是他侄子山口封宫的面子大。
以前无论他做什么,于战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供他大笔的花销。这样舒坦的日子即使是在日本他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但就是这样安逸妄为的日子,让他以为于战南这样的军阀头目是怕他的,不敢跟他作对,所以才百般谦让。而如今突然被于战南这样对待,又被于战南的人如同幽禁般看了起来,他的气愤是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但这也让他意识到了他所处的地位,他在于战南面前一点儿优势也没有,根本没有资本跟于战南抗争。
于是,他不得已的去让人拨通了山口封宫的电话。
电话是山口封宫家的助理接的,他说:“山口大人,封宫君正在开会……”
山口秀田让他转告封宫给自己回电话。结果这个电话一等就是两天也没有音讯。山口秀田只好又厚着脸皮自己打。
结果辗转反侧,他拨了无数通电话通电话,才在第五天好不容易听到了封宫的声音。
山口封宫浑厚刻板的声音从那话那边传来,严厉的仿佛他才是山口秀田的长辈:“山口中校,不是说过再也不要给我打电话的吗?”
山口秀田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冒冷汗,□的伤处更疼了。他硬着头皮,添油加醋的讲了于战南和邵昕棠的“恶行”,绘声绘色的扯到他们怎么怎么不尊重大日本帝国和山口封宫,足足说了四五分钟。然后他听见一向是他靠山的山口封宫冰冷的说:“不要告诉我这些事情,我早告诉过你到了哪里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你这是自找苦吃,怨不得谁。”
山口秀田还想哭诉,就听封宫又说道:“山口中校,如果你真的在那边待不了,我就把你调回国内。”
“不,不!”
山口秀田吓得脸色发白,最终也没有得到山口封宫的同情。
☆、第27章:西瓜头小正太
“闫叔,你不知道上海有多好玩,比我们这儿简直大多了,每天晚上街上的霓虹灯照得比白天还亮,他们……”
黑色宾利走走停停的行驶在人群拥挤马路上,于一博坐在副驾驶上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表情夸张的描述着他假期在上海的所见所闻。
“二姨每天带我去不同的地方玩儿,吃很多味道奇怪的东西……”
去接上海亲自接他回来的孙德全坐在后面笑看着小孩儿,在下车时帮他把小西装抚平,发现小孩儿的小肚子的鼓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说:“看来小少爷在那儿住得是真舒坦,都比以前有肉了。”
于一博听了,撅起小嘴儿,说:“我要减肥!”
“减什么肥,胖点儿才好。”闫亮指挥跟在后面装东西的车先进去,自己下车走过来说着。
“二姨她们每天都嚷嚷着说减肥,我才不要胖!”于一博才八岁,口齿却是异常伶俐,一双跟于战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眼睛闪烁着灵动,一看就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那是小姐们和富太太,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壮点儿好。”闫亮忍不住伸手揉揉小孩儿柔软的发顶。
于一博黑亮的眼珠子滚动了一圈,像个小机灵鬼似的说:“骗人!那全叔的大肚子怎么这么丑,还是闫叔好看!”
勉强蹲□下给小孩儿系鞋带的孙德全手一僵,眼角抽搐,默默抬起头看了一眼望天的闫亮,然后声音无限轻柔的对不知死活的小孩儿说:“全叔忘了,司令吩咐以后小少爷的仪表要自己打理的,鞋带儿得自己系……”
小孩儿看着孙德全慢慢站起身来,还慈爱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哭丧着脸说:“全叔我错了,你帮我系吧,不然爸爸会军法处置我的。”
可怜的于一博小朋友不会系鞋带……
孙德全同情的看着扒着他裤脚的小孩儿,为难且坚决的摇摇头:“对不起了,小少爷……”
于是,当于一博拖着系成死扣的光亮小皮鞋走进他父亲书房的时候,果然后果不是很好……
于一博今年才八岁,长得跟他老爹很像,但是小正太的可爱程度绝对不是他老爹可以比拟的。
于战南平时对他非常严厉,狠戾程度简直不像是一个父亲。小孩儿正是调皮捣蛋外加多动症的年纪,一离开他父亲眼皮就跟重获自由的小雄鹰,到处撒欢。但只要一见于战南,他又乖觉的像只小猫儿,连自由喘气都不敢……
所以今天在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久违的父亲的浑厚的声音时,于一博的小心肝儿都颤抖了……
他抚了抚把整个小脑袋瓜都扣住的黑色西洋小礼帽,咬了咬牙踏了进去。
“父亲,我回来了。”于一博强自镇定才让声调变平稳。
“嗯……”于战南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两个多月未见的儿子。
长高了点儿,也黑了……于战南心里想着,皱着眉头问:“怎么还戴着帽子,谁教你的!”
于一博吓得小身板一颤,可怜兮兮的说:“临走时二姨让人给我剪了个那边流行着的最新发型,我怕父亲不喜欢……”
“摘了!”
小孩儿闭着眼睛绝望的拽下西洋小帽,露出之余发顶一圈黑色头发的光溜溜的小脑袋。
于战南看着他的流行新发型,眉头越皱越深:“成什么样子,明天就去给我都剃了。”
啊!他的他的新发型,他的最爱……
于一博无一例外的,抽抽着小脸儿从于战南的书房走出来的时候,旁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只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摆摆手,直奔自己的卧房。
回到卧房,他抱着镜子看着自己帅气的发型,只觉得越看越可爱,小男子汉忍不住泪湿了双眼。
呜呜呜,他不想变成秃头……
当下午于一博被祖伯叫去吃饭的时候,还在暗自垂泪。
他心不在焉的走进吃饭的大厅,看到一个大瓷盘里被煮得红彤彤的,张牙舞爪的大海蟹时,惊恐的叫了出来:“祖伯,祖伯,饭桌上怎么有这个,父亲不是不吃的吗?”
祖伯从指挥下人摆放餐盘中回过神来,看到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少爷时,有些愧疚的说:“这不是司令吃的,小少爷。今晚晚饭还有别人……”
于一博小时候有一次玩闹时,被堂哥们扔进过浅水海里,正赶上涨潮,海滩上都是足有他头大的黑色的海蟹,在海里狠狠的钳住小孩儿细嫩的大腿内侧,疼得他往死了哭号。被救上来时猛然看到那么大个头的黑色的、有着巨钳的硬壳怪物,吓得小孩儿差点昏死过去。然后巨蟹又不肯松口,堂哥们也急了,足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拿下那只巨蟹,白嫩的小肉腿留了很多血,于一博都哭得要没气了……
从此味道鲜美的螃蟹就成于一博的梦魇,只要看到就吓得不行,更逞论是吃呢!
他害怕螃蟹这件事儿他严厉的老爹自然是不知道的,要不然以他的性格还不硬逼着小孩儿不怕为止。
祖伯和下人也都疼他,帮着瞒着于战南。幸亏于战南也不喜欢这海里之物,所以司令府的饭桌上常年也看不到这个。
可是,如今……
“祖伯,我肚子疼,今晚不吃了,你帮我告诉父亲……”于一博捂着肚子,脸色到真是很惨白。
“这……小少爷,你回来的第一顿饭,司令还特别吩咐做了你爱吃的豆豉鲮鱼……”祖伯一脸为难,也心疼他,说:“等会儿吃饭时我让人把它摆到离你最远的地方,没事儿的……”
于一博抱着肚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盘张牙舞爪的螃蟹,犹豫了很久才说:“……那好吧。”
“是家里来客人了吗?”于一博问老管家。
“这……”祖伯为难极了,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避开小孩儿清亮的眼睛:“……算是吧!”
☆、第28章:吵架
眼看着要入秋了,树叶还没黄透,就已经有丝丝凉意了。邵昕棠搂着蚕丝被舒舒服服的在二楼卧室睡了个午觉。确切的说这个午觉是从中午延续到傍晚……
邵昕棠是被饿醒的,他睡眼惺忪的捂着空瘪的肚子去开门,门口已经站着仆人等着带他去吃饭。
走廊的过堂风一吹,顿时觉得无限清爽。邵昕棠伸了个懒腰,精神振奋的朝饭厅走去。
装饰得富丽堂皇,欧式风格的饭厅都要比普通人家住宅大几倍。邵昕棠进去时,人都已经做好了。条形的桌子两边坐了闫亮和孙德全,于战南坐在首位,他右手边的位置空着,左手边坐了一个浓眉大眼,剃着西瓜头的小正太。
邵昕棠看着跟于战南非常神似又非常可爱的小孩儿,漂亮的眉毛一挑,径直走向于战南右手边的空位置坐下,就听于战南说:“睡了一下午,你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孙德全和闫亮听了不动声色的交流了一个眼神,然后又默契的移开。那一瞬间两人眼神中诉说的分明是一样的,明明是你不让人去叫,为此大家对着满桌诱人的饭菜干巴巴的坐了半个小时好不好!
小孩儿脊背挺直,一动不动。姿势标准得如同个上流社会小绅士,只有那微微睁大的双眼泄露了他的好奇。让他们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客人居然穿着睡衣,还是在他家睡的……
而且……这个哥哥好漂亮……他以后也要这么漂亮了啦……
邵昕棠没去理会于战南,对盯着自己看的于一博说:“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直到孙德全在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于一博才反应过来漂亮哥哥在跟他说话,声音也好好听哦!他痴痴地回答:“哥哥,我叫于一博。”
于一博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突然静了,就连夹菜是筷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都没有了。半晌,他才听他父亲沉声说道:“叫叔叔!”
明明是哥哥!但是于一博可不敢顶撞他权威的父亲,内心委屈着乖乖叫了声:“叔叔。”
邵昕棠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笑意,说:“一博吗?头型好酷,在哪儿弄得,我带我儿子也去弄一个。”
于战南抬头看他:“酷?”。
邵昕棠:“呃,就是好看的意思。”
呜呜呜,漂亮叔叔也说自己的发型好看呢,可是明天他就要变成丑丑的小和尚了……于一博小小的心脏抽搐着,非常惋惜的告诉邵昕棠,希望他现在多看看,明天就没有了:“明天就剃成小光头了。”
“为什么,这么好看?”邵昕棠以为小孩儿自己想法奇特,完全没有想到是在大人的威逼下,还劝小孩儿:“,怎么会想要剃小光头,这样很好嘛!”说着,他还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转头向于战南征求了一下意见:“是不是这样好看?”
于战南本想说快吃饭吧,看着邵昕棠执着的眼神,不得不回头细细打量自己西瓜头的儿子,过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行。”然后不耐烦的对邵昕棠说:“你到底吃不吃?”
邵昕棠才不理他,跟小孩儿得意的点了一下头,好像在说“看,你爹也这样认为!”
小孩儿懵懵懂懂的样子,明明下午是父亲还说……
一只翘着红色大钳子的大海蟹被夹到于一博的碗里,小孩儿看着突然出现的“怪物”,吓得“啊”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于战南眼神如刀的扫向自己一惊一乍的儿子。
祖伯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不得不站出来为小孩儿说话:“呃,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于战南蹙眉看着他,于一博很快就反应过来,捂着肚子,那小脸儿苍白的倒不像是装的:“我,我肚子疼。”
于战南有些狐疑,但到底是关心儿子重要,让祖伯去叫家庭医生,亲自把小孩儿送进屋里。倒是邵昕棠看得真切,开始好好的,怎么自己一给他夹完东西,就肚子疼了,还有刚刚祖伯垂着头不跟于战南对视的样子。难道,小孩儿害怕螃蟹?
邵昕棠顿时觉得于一博更可爱了,比他的司令老爸可爱多了。
美滋滋的啃着下午刚从海边运来的鲜嫩的蟹肉,邵昕棠也不担心小孩儿的装病。
一晃邵昕棠已经在司令府住了六七天了,每天无所事事,只是吃喝拉撒,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而且每天看着于一博顶着个可爱的西瓜头四处乱跳,他也格外想念小健安。
虽然嘱托过班主善待他,旁的人现在也不敢欺负他。但那孩子是个死心眼儿,只要邵昕棠不在几天,他就能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儿肉都折腾没了。
于是这天下午,邵昕棠就问于战南:“那个日本人的事儿弄完没,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几天于战南从外面回来就能见到邵昕棠,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腻烦,心里还有些期待有些欣喜。此时见他这样急着回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憋着气说:“怎么,在这儿住得不好?”
邵昕棠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好是好,但总归要回家……”
“一个破戏班子,你当成家?”于战南不屑的说。
邵昕棠看不惯他那副样子,自己上辈子就是靠戏剧吃饭的,也是戏剧给他一切。所以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诋毁他的职业,而且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显然也没有最初那么怕于战南了。于是冷下小脸儿说道:“再破也是家,没听说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吗?再说,我就是喜欢唱戏。唱戏怎么了,没偷没抢没违法,也是凭自己本事过活。”
于战南嘴巴张开又闭上,想说什么,也没有把嘴里伤人的话说出来,只是咬着牙道:“你爱唱就唱,爱把哪儿当家就去哪儿!”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谈话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当天下午邵昕棠就让闫亮送他回了红墨,期间和于战南两人都没碰过面。
☆、第29章:回家
还没走进院子,小健安就像是小黑豹一样冲了出来。果然如邵昕棠所料,前些日子好吃好喝好心情养的那些肉都掉没了,脸颊都瘦的凹进去了。看到邵昕棠只会站得远远地,激动但轻声的喊一声:“干爹……”
邵昕棠把他拽过来,在他的大脑袋上比比划划一阵子,实在觉得于一博的小西瓜头放在他脑袋上不会好看,就放弃了。
其实倒不是聂健安长得丑,相反他还很好看,五官周正,眼睛明亮而且又圆又大,只是脑袋比别的孩子看起来稍微大一小圈,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笨笨的。又是长手长脚,个头在邵昕棠来之后迅速的窜了起来。邵昕棠估计他再长长,就会是女孩子们喜欢的非常男人味儿的那一型了。
邵昕棠也不知道于战南用了什么方法,使山口秀田彻底消停了。这还是闫亮送他回去时告诉他的,让他不用害怕。
其实山口秀田的事儿早就处理完了,邵昕棠不明白于战南为什么一直不说。弄得两人最后不欢而散。不过也好,以于战南的脾气,估计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找他了,他乐得自在。
两人吵架,闫亮可是没忘了于战南的吩咐,开车带邵昕棠去了市里最富贵人才去的那条街,后面跟着两个两个孔武有力的手下,一副要让邵昕棠把整条街都搬回去的感觉。
邵昕棠坐在车里意兴阑珊的瞥了一眼醒目的商店门脸,懒懒的对闫亮说:“直接回红墨吧,我没什么要买的。”
闫亮不解的看了他一会儿,说:“真的没什么吗?这里卖什么的都有。”
邵昕棠从车窗里随意的拜拜手,示意闫亮真的不用了。如果于战南同意,他倒是真的想买几根金条!
邵昕棠不下车,闫亮为难的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无奈的也回到车上。就听邵昕棠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于战南以前每个情人都这样随随便便买点东西打发的吗?”
闫亮假装没听到他连名带姓的直呼自己上司的大名,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总不能说,自己这样身份的人被派出来陪着买东西的人是从来没有过的吧。闫亮兀自叹了口气,心想邵昕棠也真是奇怪,明明上次还找他寻找赚钱的法子,这时人家送上门随便让他挑东西他倒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过更奇怪的是于战南,从来都是办完事儿就给钱也只给钱的人,冷血的像是嫖/妓。
对邵昕棠又是万般宠爱无限忍让的样子,这样的耐心就是在以前的司令夫人,于一博的亲娘身上都没见过的。
话说他明明这样喜欢着邵昕棠,却不肯给些实际的,只吩咐闫亮说,邵昕棠想要什么都给他买,就是想要豪宅田地也行,只是别给他钱。甚至连邵昕棠的卖身契还捏在别人的手里。
其实闫亮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于战南的想法,他可能是想把邵昕棠套牢,让他没有钱他哪儿也去不了。但这也太谨慎了吧,整个东北三省都是他的地界,邵昕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戏子,能翻腾到哪儿去?再说了,在这儿好吃好喝的供着,吃穿用度比普通富豪家的千金少爷都要好上几倍,又靠上于战南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哪有人会舍得走!即使邵昕棠看起来不是一个热衷于攀权逐贵的人。
邵昕棠也没指望他回答,说完话就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准备在回去的路上小睡一会儿。
没想到的是,回去之后居然有个大惊喜等着他……
邵昕棠回去就见自己的小窝里都是上次于战南让人送来的华而不实的东西,而自己上次把那几百大洋的票子都给了闫亮拿去放贷款,哪有这么快就回来的。
他坐在床沿上想了很久,看着聂健安见他回来欢喜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到处乱窜的高兴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战南的儿子于一博今年也才八岁,小肉丁一个,谈吐做事却已有大人的风范,话里话外老师教他的东西已经对这个孩子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甚至还学了西洋文,虽然说得声调怪怪的。
但再看自己的小健安,都已经十一岁了,却因为他这个干爹耽误着。他如今想走走不成,卖身契捏在人家手中不说,就是跑了以后生活也是个问题,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难道要靠小孩子养吗?说是筹钱,却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把钱交给闫亮去投资,人家还是看在于战南的面子上。
邵昕棠越想越不对劲儿,总不能他三年筹不到钱,聂健安也跟着靠三年吧!
于是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在小健安诧异的目光下去到处找人打听好的学校。
沈财田乍一听邵昕棠来了,非常惊喜的从四姨太那儿迎了出来。听了邵昕棠的想法,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很半天才语重心长的说:“我说邵老弟,你这是整的哪一出呀!一个几个大洋买来的孩子,还不如一口牲畜。不过就是个用来指使养老的仆人,你要是愿意,自己教他点本事,都算是对得起他了,也够他以后糊口生活的。你还想往他身上搭多少呀!”
沈财田的这一番话说的甚是语重心长。邵昕棠也从始至终微笑听着。只是他说完时,邵昕棠像是没听到刚才他的话一般,客气的笑着对邵昕棠说道:“沈大哥,这事儿我就拜托你了,你可放在心上啊……”
然后不理沈财田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站起身点个头就走了。
沈财田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着:“什么玩意,一个戏子还想让儿子上学,光耀门楣吗!痴心妄想……”
邵昕棠从沈财田那儿出来,迎头撞上来寻他的一个小伙计,小伙计说刚才有人找他,说是他老家的哥哥,已经带去他院子里了。
老家的哥哥?邵昕棠跟着小伙计快步往回走,心想莫不是刘伟?
果然,刚进庭院,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袍子的高大男人正坐在平日自己坐的树下摇椅上,小健安正在给他倒茶水。赫然是二哥刘伟。
邵昕棠即使心里把他当做害虫一样厌烦,看到他时,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刘伟现在可是他的欠债人。
“你这个孩子倒是会来事儿!”刘伟转头看到他,也没有站起来,还大爷一样晃晃悠悠的坐在摇椅上,对走近了的邵昕棠说道。
邵昕棠笑笑,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让他自己去玩。然后坐在刘伟对面的椅子上,虚虚的笑着说:“什么风把二哥吹来了?”
“给你送钱,不是要赔于司令的姨太太玉镯吗?”
刘伟说这话时,眉眼间尽是神气,一点儿也没有了之前要他点儿钱就跟要他命似的铁公鸡样儿。
邵昕棠不动声色的扫视了四周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之前装大洋用的布袋子之类的东西,心想刘伟要么是转性了,要么就是发大财了。但看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邵昕棠也不相信他能狗改得了吃/屎。只是奇怪他这样靠着骗人钱财、吃软饭的家伙儿会有什么方法赚到钱。
邵昕棠若有所思,刘伟可没注意到,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突然间扬眉吐气,惬意大爷的生活,也没等邵昕棠说什么,就兀自从里衣襟儿掏出一叠印着中华民国银行钢印的票子,摔在桌子上。然后扬着下巴等着看邵昕棠吃惊崇拜的表情。
“这是?”
“对,就是给你的。”
邵昕棠低着头看桌子上的一小叠票子,倒是没有伸手去拿,硬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问道:“你在哪儿发的财?”
刘伟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杯吹了又吹,才喝上那么一小口。卖足了关子后,才缓缓的开口:“你二哥我以前都选错路了,苦哈哈的学功夫,最冷的三九天在冰上练倒立,身上都冻裂了,还差点让师傅拿皮鞭子抽没气……”
说到以前悲惨的境遇,刘伟咬着牙坐直了身子:“这回好了,我终于知道我该干什么了,老天给了我这么大的财运,我以前真是傻冒头了,居然不知道好好利用。”刘伟说着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表情虔诚的冲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恭恭敬敬拜了几拜,才又坐下。“感谢老天爷,感谢,感谢……”
被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装得小姑娘儿的神态恶心到了。邵昕棠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细细打量刘伟。
这个骚包的男人,一有钱了马上换上一身富贵人的马甲,加上本就相貌英俊,皮肤白净,看着倒是真那么人模狗样的,能唬倒一干初见的少男少女。也难怪死去的邵昕棠被他骗得什么都不剩了。只是他眼袋下的黑眼圈格外严重,简直像是特意弄得烟熏妆。看样子最起码有几天没休息好了。
邵昕棠淡淡的开口:“你不跟着秦家小少爷干了?”
刘伟“嗤”了一声,傲慢的说:“那能有什么前途,就是伺候少爷的小跟班。”
他好像忘了当年是谁求爷爷告奶奶才谋得这一份在秦小少爷身边跟班的职位。
邵昕棠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现在干什么?”
“现在?”刘伟翘着腿,从进了这个门就傲慢得意的语气此时打达到了最高点,他说:“我认识了个朋友,叫振江,他可是这城中有名大财主、大善人,人品德行都是没得说的。巧就巧在他慧眼识英雄,一眼就在众人中看中了我,说我也是个有义气的,非要跟我做朋友。他整日干什么都带着我,带我去的酒楼都是一壶茶都要五个大洋的地方,那财大气粗的架势,那市面……啧啧……”
“后来有一天他带我去了红旗大街的赌场,也让我下去玩几把,结果你猜怎么了?”刘伟说到一半儿停下来,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芒,问邵昕棠。
邵昕棠眼皮抽动了一下,脸上都是惊讶:“你赌博?”
“什么赌博,说得这么难听!”刘伟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觉得邵昕棠很不上道,什么都不懂。
“我几把的功夫,就把他们赢得哭爹喊娘。一个我没去之前一直赢的商铺老板都要掀桌子了…….”刘伟说道兴奋处,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本钱是那个叫振江的人借你的?”邵昕棠打断他的笑,冷冷的开口。
“你怎么知道?”
邵昕棠没有回答他。这样拙劣的圈套,也只有刘伟这样的财迷才能上当了。他也不想多费口舌去劝他,一个甜头吃尽的人又怎么会听他个外人的话,还不得以为自己嫉妒,破坏人家财路呢。
再说了,之前邵昕棠的死跟这个人渣脱不了关系。如果他在天有灵,说不定这就是他的报复呢……
☆、第30章:月桂
邵昕棠对刘伟的“英雄事迹”并没有表现多大的崇拜,这让刘伟走时有些意兴阑珊,他不经意的说了句:“你跟以前好像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邵昕棠拿着茶杯盖子的手一抖,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说:“怎么会,哪里不一样了?”
“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刘伟盯着他看了半晌,说了句:“不过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以前的你可没有令男人神会颠倒的本事……”
邵昕棠听他说这话,顿时一阵牙酸,憋屈到不行。难道被于战南看上还是他的错了!
被刘伟的眼神弄得心里发虚了。在刘伟走后,拿起一叠价值不菲的票子,邵昕棠心里也不是很高兴。毕竟现在的他来这里并没有多久,又生性孤僻,性格古怪,熟悉他性格的人还没有几个,所以换了芯儿以后,大家也只以为他遭到这样的事儿性格大变而已。可是这个刘伟就不同了,听说他是邵昕棠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还是邵昕棠深爱的人,被骗去了全部还仍旧无怨无悔的人。可想而知他们有多了解对方。
幸好现在他不是特殊情况也见不到刘伟,否则真被他发现了自己不是以前的那个邵昕棠,还不一定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想到刘伟临走时不忘回头嘱咐了句:“我就不用你打欠条了,好好伺候于司令,趁着他对你新鲜的劲儿,争取多捞点儿……”邵昕棠就觉得毛骨悚然,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以前那个邵昕棠卖了身给他的钱就打欠条了吗?当时邵昕棠差点就骂出来了,看在钱票子的份上才忍了又忍。
不过想让他去卖身赚钱给他花,刘伟那是在做梦!
这几张票子邵昕棠算了一下,倒是差不多够换上一根金条。一下子,离他赎身的天文数字近了不少。
他现在倒不敢指望闫亮给他拿回来多少钱,毕竟他是于战南的人,肯这样做已经是帮他了,想来他也不亏待自己。
把票子收进自己床铺夹层暗格的小匣子里,落了锁。心里最令他高兴的是小健安上学的钱不愁了。
今晚有一场戏,沈财田千叮咛万嘱咐邵昕棠好好准备,那隆重紧张的样子倒像是委员长莅临。邵昕棠没做他想,和平常一样事先在小院子里练了两遍,那贯穿了两辈子的生平所学像是烙印在记忆的最深处中,呼之欲出随意自如……
橙红色的晚霞从天空中一点点褪去,街道的两旁,出摊儿的小贩儿在兴高采烈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万家灯火亮起,深巷里传出一阵阵温馨的饭香……
今晚邵昕棠来得早,婉言拒绝了这个年代所谓的化妆师。自己拿着简陋粗糙的眉笔,站在梳妆台的铜镜前,在自己脸上熟练地动作着。一小会儿的功夫,一张浓艳妖媚的漂亮脸蛋儿出现在镜子中,邵昕棠端详了半天,又把腮红往脸上匀了两下,才算满意。
“太美了!”一声赞叹从身后传来,邵昕棠回头,看到月桂不知道进来多久了,正站在门边看他。
邵昕棠朝她笑笑,招呼她进来。
“昕棠哥你学过上妆吗?怎么比化妆的婆婆化的还要好看?”月桂睁着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崇拜的看着邵昕棠。
“自己瞎化的。”邵昕棠笑笑。
“那你今天能帮我画吗,我也不想用化妆的婆婆。”月桂嘟着小嘴儿,漂亮的脸蛋儿比花儿还娇嫩。
月桂今年才十六岁,真是嫩的像葱一样的年纪,笑容明媚,无比娇俏,却已经是整个东北三省很有名气的戏子了。那日邵昕棠因为替她的戏而被山口秀田抓去,小姑娘儿很自责,认为都是自己的过错才害了邵昕棠,所以好长一段时间,小姑娘儿看到他就先红了眼眶,不住的道歉,倒是弄得邵昕棠很是手无足措。
小姑娘儿是跟着自己父亲学艺的,不像大多数卖了身的戏子属于哪个戏班子,规矩也不用守那么多。但她父亲管的严,恨不得每时每刻盯着她,倒是让她更不自由了,想单独跟谁说句话都不能。
今日父亲去跟沈班主谈事情,自己先到后台来准备,没想到碰到了邵昕棠。
看着小姑娘儿红彤彤的小脸儿,渴望的大眼睛望着自己。邵昕棠左右也没有别的事情,就爽快的答应了。
邵昕棠让月桂坐到椅子上,自己准备好东西,纤长均匀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女孩儿娇俏的脸颊……
月桂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那人温热的呼吸就在自己周围,神情那样认真,动作那样轻柔…...让月桂有一种自己是对方用心呵护的宝贝的错觉……
吸进来的空气中仿佛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气味儿,跟自己偶尔在其他的男人身上闻到的汗臭烟臭完全 不一样。这让除了父亲外,从没有跟男人离得这么近过的月桂脸红得像是被火烤的,炽热焦灼,还好妆画得浓重,倒是不容易让人看出来。内心深处悄悄涌起一种极度的欢喜和羞怯,希望跟他在贴近些……
邵昕棠突然用手指挑起她尖尖的下颔,仔细盯着看。
月桂看着眼前化了妆还那么好看的俊秀的少年的脸,和专注的眼神,被勾去了全部心神,脱口而出:“你……”
“好了……”邵昕棠冲她笑笑,那笑容跟看到别人时没有一点儿的不同之处。
原来他是在看妆容,月桂一颗心落入了寒潭深处……
“自己看看吧。”
邵昕棠对少女复杂的心思毫不知情,轻轻板着她的身子让她转向铜镜。
镜中女子娇小可爱、含羞带怯,目光流转间尽是说不出道不明的缠绵情意。男子羽扇纶巾,身材颀长秀美,像是一棵静静伫立的翠竹,独立高洁,引人注目……
两人画着一出戏里的情侣妆容,真的不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这些词能形容的般配……
可是这个温馨动人的场面,看在刚刚走进来的男人眼中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第31章:包场
“你们在干什么?”
阴沉浑厚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惊得气氛和谐的两人猛然回过头来。邵昕棠还好,听出了是于战南的声音。
月桂少女心思正浓,像是突然被人发现了心底最最隐秘的东西,慌乱间回过头,就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相貌刚俊铁血的男人一脸怒容的站在门口。
于战南那天生的威严和后天养成的萧杀气质绝对不是盖的。月桂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于战南,却同样被吓得躲到了邵昕棠的背后,伸手就抓住了邵昕棠的胳膊袖子,颤声说:“昕棠哥,这人……是谁,怎么进来了……”
邵昕棠也不明白于战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他的脸怎么越来越黑……
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邵昕棠安慰说:“没事儿,他是……于司令。”
月桂一听此人是那个传说中三头六臂,杀人不眨眼的于战南,更是吓得没魂儿了,紧紧揪着邵昕棠的戏服袖子。
于战南见他俩还在那边腻腻歪歪小声说着话,胸腔里的怒火越燃越炽烈,强压着火气沉声道:“过来!”
于战南脸上的怒气和不耐烦已经非常明显。虽然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邵昕棠也不想激怒这头暴龙,从月桂手中扯出袖子,乖乖的走了过去,心里还在想是谁这么没颜色惹了这么个喜怒无常、脾气暴烈的主儿,还放他到自己这里撒气了。
邵昕棠本想在于战南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谁知脚步刚一顿,就被于战南长臂一挥,大力扯进了怀里。
被他军装下刚硬的肌肉撞得脸颊好疼,邵昕棠就听于战南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沉的呵气说道:“看我把你惯得,都敢跟小姑娘眉来眼去动手动脚了!”
月桂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梳妆台也不觉得疼,只惊恐的看着两人。
邵昕棠被于战南一手固定住腰部,一手扣着后脑勺,凶狠的吻下去……
“滚出去!”
于战南从邵昕棠的唇上离开,头都懒得抬,看也没看一眼角落里吓傻了的月桂,语气森冷的对着空气说道。
月桂啜着泪,沿着墙边飞快的跑了出去……
于战南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上从邵昕棠那里得来的口红,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深邃。转眼间就把邵昕棠抱到了梳妆台上,伸手就去撕他的衣服,嘴唇同时贴上那玉瓷一样光洁润凉的颈项……
“不行!”邵昕棠被梳妆台上的东西硌得发疼,又被于战南亲的差点儿窒息,慌乱但坚决的推开埋在自己胸前作乱的大头颅。
“怎么不行,凭什么不行!”于战南来了拧劲儿,眼睛一横,挤进邵昕棠两腿之间,就要去解他的裤带儿。
幸亏戏服的带子系的繁琐,邵昕棠一手按住于战南解不开马上就要进行破坏的手,不得不放低了语气,哀求着说:“戏马上就开始了,我还得上台呢……”
于战南天生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儿,想干的事儿必须立马就干,想要的东西和人也一定要得到。可是自从遇到邵昕棠,于战南发现自己的耳根子变软了,只要看到他露出可怜兮兮哀求的小模样,于战南就恨不得全答应他。
见于战南的表情有所松动,邵昕棠马上加紧攻势,再接再厉的声音糯软,漆黑的大眼睛里像是汪了两团清泉:“求你了……别在这里,好不好?”
邵昕棠识时务,善用人心,又不吝啬于装成弱者博取同情,果然于战南咬牙切齿说了句:“饶了你这一回,等晚上的!”
邵昕棠一手拉上被他剥下的衣服,凑上前去笑着亲了亲他的眼角,差点儿脱口而出说了声“乖”了。
于战南被他难得的柔情和主动亲近弄得龙心大悦,刚才的怒火都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感觉也不是非要做/爱才行,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温情的吻,也让他感受到了全身心的满足……
于战南却不愿意爽快的放开他了,盯着他整理被压皱的戏服,看着他一点点补弄花的妆容,忍不住凑上前去亲吻他的脖子,在他的发际轻轻嗅着,想着小狗儿一样跟上跟下的……
邵昕棠被他弄得心烦,也不敢开口赶他。于战南这个人可是翻脸不认人的,前一刻跟你嬉笑打闹,怎样都行,一不小心触了他的逆鳞,那就得毫不犹疑的拔枪……
有士兵守在门外,平日热闹的后台一个人也没来。邵昕棠忍受着于战南的骚扰,好不容挨到了时间,毫不犹豫的打开于战南把玩着自己手指的手,站起身来说道:“到我的戏了。”
被他打掉了手,于战南也难得好脾气的没生气,跟着站起来,说:“那我去前面了。”
邵昕棠以为他偶尔来了兴致,也想听一段儿,也没理他。
谁知到了台上,面对空空如也的台下,邵昕棠才知道,今天那名贵客就是于战南,而且还包了全场。
平日喧哗吵闹的台下大厅里此刻非常安静,正中央的绝佳位置摆了一张宽大的木椅,上面铺了厚厚一层雪白茸毛的垫子。一个身穿笔挺绿色军装、身材高大、眉目疏朗锐利的年轻男子坐在上面,姿势格外慵懒悠闲,和军衔很高的军官相比更像是一个兵痞。男子面前被刷了层油的桌子被抹的油亮,上面摆着上好的几碟新鲜的水果,和一壶刚刚沏好的大红袍。
其余的座位都空着,一条宽敞的过道从门口到男子的位置,是刚刚特意让人腾出来的。每个门口均站了两名背着枪的士兵,神情肃穆,身体挺直……
邵昕棠在台上的灯光没有亮起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摆好了出场造型,倒是没有紧张,只是觉得于战南这人太龟毛,听个戏还要包全场。
不过他唱他的戏,一个人听和十万个人听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都要全身心地投入与付出……
可是今天同他搭台唱戏的月桂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态了,从黑暗中看到台下空空如也,只有那个可怕的男人时,她就开始呼吸不顺畅,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的……
☆、第32章:月桂
乐器声骤起,月桂吓得向前一倾倒,差点扑倒在戏台的木板上,被一只瘦弱但有力的手扶住,顺势带着她入了戏……
各种乐器齐奏,声音浩大,场面恢弘。
邵昕棠细长的剑眉飞入鬓间,紫色的宽腰带束起高挑纤细的腰身,把那个曾经羽扇纶巾,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的周瑜饰演的淋漓尽致……月桂一袭鲜红色席地长裙,脸蛋儿娇艳可爱,对着男子露出崇拜的爱恋……这如花儿般娇俏的女儿,却也只能做台上那个一袭白衣、笑容温暖的男子的陪衬……
直到一曲落幕,月桂的红色戏服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一片。台下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就给了月桂上百人也给不了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男子一双利眼里面好像藏着刀锋,每当月桂靠近邵昕棠一点点,那刀子就狠狠的割在她身上……这场戏是月桂从十三岁出名到现在最失败的一出戏,整个人的思想与灵魂都迟钝了,像是站在高处看着木讷呆傻的自己,而毫无办法。幸好有邵昕棠,在月桂每一个失误的时候巧妙的带动了整出戏,不至于让人她出丑出得厉害.......
于战南坐在台下,直到邵昕棠和月桂行了标准的感谢礼,他面前桌子上的东西也没动一下,滚烫冒着热气的大红袍被伙计换了两次,已经透着凉意。
他后知后觉的鼓了鼓掌,响亮的击掌声在空荡荡的大厅显得格外寂寥……
于战南从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邵昕棠,不是容貌上的,而是一种不分男女没有界限的美,是一种对事业的虔诚,一种对生命的尊重……这时的邵昕棠,跟他圈在身边任意戏耍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他还记得第一次陪着其他司令一起来看戏,也是这个人,唱功也是一流,得到的赞誉和掌声也是一片,可是那时的于战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他终于知道,那时邵昕棠少的是一种灵魂,一种他说不出来的、现在的邵昕棠拥有的、深深吸引他的……灵魂……
看戏的时候,他的目光里再也没有别人,是一生中从没有过的专注,好像这个人就这样轻轻地走进了他的心里……于战南的一颗铁血的军人心脏,又是欢欣又是酸涩,觉得这么个世间最美好的人儿就被自己圈在身边,是自己一个人的......可是同时又有一种患得患失,怕有一天自己再也圈不住他,让这么个占据着他全部心神的人儿从他的生命中走出,把他的一切都带走……
邵昕棠退到后台去卸妆。月桂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今晚频频失常,她五十多岁的父亲走到后台就是一巴掌,把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打得扑倒在一旁红漆衣柜上,脸色阴沉的像是要吃人。
“没用的东西,还不如个男人!”
邵昕棠刚把头发上的固定夹全部拆掉,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看到这突发的一切吓了一大跳,也不顾自己的仪容,几步冲到月桂的前面,皱着眉头扶起已经嘤嘤哭出声响的月桂,冲黑着脸的男人说:“大叔,你怎么能打她?”
月桂的父亲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充满仇恨的看着邵昕棠,仿佛还尽量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冷冷的说:“她是我女儿,我打她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就算是女儿你也不能打她,而且她并没有做错什么……”邵昕棠毫不畏惧的就要跟他辩论,却被站起来的月桂抓住了衣袖。
月桂的头低得深深的,邵昕棠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像是呜咽:“昕棠哥,你别管了……”
邵昕棠想去抓她,却被月桂躲开了,朝着她父亲那儿走去。从始至终,月桂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邵昕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眼看着一个善良美好的少女在这万恶的旧社会被这样不人道的对待,自己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闫亮伏在于战南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于战南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坐在空荡荡的大厅许久,才起身往后台走。
正迎上往出走的月桂父女。于战南忍不住多看了月桂几眼,吓得女孩儿飞快的低下头,小巧的肩头控制不住的颤抖……
于战南想看谁,压根儿没有偷偷摸摸这一种说法,他就这样毫不掩饰的盯着月桂打量,旁边的月父当然看得一清二楚,早就在心中谋划好久的想法又蠢蠢欲动…...
此时于战南正要进门,理应月桂父女让路。谁想到矮胖的月父突然挡在门口,一只手拽着女儿硬生生的朝于战南跪了下去。
那边的士兵听到声音,飞快的靠近,紧张的举起枪对着忽然动作的父女。
“于司令,我,我……”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跪在地上的男人一下子瘫软了,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于战南朝后面一挥手,十几个端着枪的士兵迅速的退下。
“怎么了?有事儿?”
于战南黑色的眼睛暗沉,盯着地上的两个人,像是看穿了一切。然后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好。
邵昕棠就站在后台的更衣室旁边,眼神黝黑的望着这边,盯着月桂的眼神中,是极力掩饰的怜悯……
“这、这是我女儿……”月父慌乱的推了一把自己身边似乎没了声息的月桂,接着说道:“她还是个雏儿......于司令如果不嫌弃,让她去伺候您吧……”
此话一出,整个走廊里面静悄悄的,死寂一般。月桂猛然抬起头,看着她一脸谄媚的父亲,脸色惨白惨白……
于战南双手插在裤兜儿里,剑眉一挑,饶有兴趣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女,没有答话,只是拿眼神看着门里面的邵昕棠。
“真有意思,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了,收容算吗?”于战南突然笑起来,空荡荡的笑声听在众人耳朵中只觉得浑身森冷森冷的:“什么货色也敢往我这里送!你女儿真要是这么急,也好办,我这儿这么多兵呢,都缺女人。”
月父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睁大了双眼看着于战南。几秒钟之后,头猛的磕向地面,砸的地面发出闷沉的声响,他不住地哀嚎着:“司令饶命,司令饶命……”
明明刚刚他看了自己女儿几眼,他以为......他才敢大着胆子冒这个风险,没想到……
于战南不说话,听着他“咚咚”的往地面上磕头,眼睛直直的看着邵昕棠,像是在等他做些什么……
邵昕棠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女,心中不忍,却不知道于战南到底什么意思。怕自己说错了话,反而害了月桂。竭力让自己不要冲动,冷静下来想对策。
足足过了三四分钟,月桂父亲头上的血已经浸湿了地面,邵昕棠急得不行,还是没有办法,刚想不管不顾的求情,突然听到于战南的声音略带愉悦的说道:“行了,不想的话就快滚,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
这算是没事儿了?
于战南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了,邵昕棠觉得高兴地不真实,也很奇怪。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这三四分钟里,邵昕棠胆敢为他们求一个字的情儿,于战南就能毫不犹豫的把月桂扔给他那些饿狼般的士兵们。
于战南步履轻快的上前来牵住邵昕棠的手,贴着他的耳畔用可以说是他最温柔的声音说道:“你唱得真好……真美……”
月父早就感恩戴德的拖起月桂往外走。这时,一直沉默着一声不吭的月桂突然回过头来朝邵昕棠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两人亲昵的胶着着,清亮明媚的眼睛从没有过的黯然和悲凉……
于战南牵着邵昕棠的手往外走,开心的笑着说:“你这么久没去,我儿子都想你了,总是念你……”
前几天两人之间的不愉快谁也没提,邵昕棠顺从的跟着他上了车。
闫亮恭敬的为两人打开车门,心想:真的是您儿子想他了吗?
☆、第33章:失落的荣少爷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高兴就有人失望。有人得到,也就意味着有人失去……
夜色正浓,戏正唱到高/潮时,里面的人不知道,有一个人被隔在门外,黯然离去……
终于得知今晚有邵昕棠的戏,秦家最得宠的小少爷秦越荣陪秦家的老太爷下了整整三天的围棋,肠子都要被茶水涮清了,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才从老人那儿哄骗来一只清朝彩瓶。
这一天,秦越荣在镜子面前晃了好久。把刚换上的新从国外拿回来的燕尾式银色西装脱下,又套上了国内流行的花式毛衣。尔后又觉得不正式……来来回回换了七八件。头发啫喱水定上型......
最后气馁的想,即使自己穿得再好看,也没有那人随便穿一件普普通通衣裳好看。
新换的伶俐小厮抱着包装了好几层的清朝彩瓶坐在后面。秦越荣只要想到今晚能见到那人心里就抑制不住的高兴。想想又有些失落,因为那人好像并不太喜欢自己,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到他面前就频频出错,根本不像平时的自己……
看中了爷爷的清朝彩瓶也是因为这个和那天摔破的邵昕棠的青花瓷价值最接近。秦越荣不想再因为钱的问题增加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想再让他有借口离自己远远的……
秦越荣想着,等会儿找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坐着,偷偷的看他唱戏,然后给他个惊喜……
当秦越荣的汽车停在红墨戏楼门口时,一个士兵跑过来敲了敲他的窗子,告诉他今晚这里让人包场了。
秦越荣下了车,心里很气愤。问那个士兵今晚是谁唱戏,士兵摇摇头说不知道。
包场这种事儿很少见,毕竟就算有人有这财力,可是让人家戏子给你一个人唱,也通常没有平常时唱得好,不会尽兴。
秦越荣听说了前段时间山口秀田那件事儿,心里担心,不知道今晚被人包场的是不是邵昕棠,就要找个知情的人问问。谁知这些士兵一问三不知,分明是不想告诉自己。秦小少爷哪里受过这等闲气,提起一个士兵的领子就要发飙,却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荣少爷!”
秦越荣回头,看到于战南身边的副官闫亮正站在台阶上。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突然觉得非常难受。一种从没有过的悲凉陡然侵袭着这个从来不是愁滋味的少年……
“荣少爷来听戏吗?”闫亮从台阶上走下来,到秦越荣跟前,笑着说道:“我们司令今晚包了场子,我去跟他说一声吧。”
“不用了!”秦越荣一把拉住要进去通报的闫亮,笑的很勉强的说:“我路过……正要回去,就不进去跟南哥打招呼了,你帮我说一声……”
闫亮看着秦越荣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幕中,眸色深沉。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心想,他这样的少爷想要都得不到,我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回去的路上,秦越荣一路无话,夜幕黑沉,暗影里他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格外狰狞。他像个石头做的雕塑,眼睛只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如死水一般……
小厮从没见过自己少爷这样,心里一跳一跳的害怕,吃力的抱着手中的清朝彩瓶,终于在见秦越荣直接要回房间时,小声的跟在后面问了句:“少爷,彩瓶先放在家里吗?”
小厮所谓的“家”是秦越荣在外面自己住的宅子,是回国时亲戚给他置办的,并不是秦家主宅。但因为平日里秦越荣的母亲想儿子,秦越荣的两个哥哥均已经成婚搬出去住了,秦母说什么也不准许他不回主宅。秦越荣虽然在外面跋扈惯了,却是一个难得孝顺的孩子,对自己的母亲尤其尊重,所以也就听话的只有在特殊情况才来这个自己的宅子住上几天。
今天似乎就是那个特殊的日子,秦越荣显然心情极其不好。他站在旋转楼梯的末端,一脚踩上第一个台阶,听到小厮的话回过头来,声音听不出情绪:“拿来。”
小厮以为他要放到自己屋里,乖巧的把用心包装过的清朝彩瓶递了过去……
“啪”的一声剧烈声响,清朝彩屏被狠狠地掼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忙碌着的下人都吓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气也不敢喘……
小厮被突然的变故惊到,待反应过来自己少爷把彩屏从他手中接过后直接摔到空地上时,都吓傻了。这可是秦老太爷最喜欢的古董之一,也是秦越荣费劲心里求来的……怎么就……
一地的瓷器碎片,秦越荣好像终于出了口气一样,脸色阴沉的吩咐道:“收拾了,别让我再看到。”然后阔步走上二楼。
把自己狠狠地摔在柔软的欧式双人床上,秦越荣成大字形仰躺着,紧闭着双眼。
刚刚在把寄托着他隐秘心思的彩瓶狠狠摔在地上的一刻,他真的出了一口憋在胸口,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去的恶气。
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戏子,小爷才不在乎呢!得不到,就在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秦越荣从愤然到洒脱,又从洒脱到伤心......想起邵昕棠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在于战南的怀里,他就心如刀割。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秦越荣都不会这样暗自难受的要死掉。可是这个人偏偏就是于战南,不仅是整个东北三省的土皇帝,还是他从小就认定的哥哥,偶像。
秦家和于家是世交,于战南长他几岁,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不服天朝管的主儿,像是个土匪,更像是个痞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不服世俗礼教,活得恣意的混小子,长大后阔斧大刀,在父亲猝死后,局势混乱的境地里给自己劈出一条血路,让家人都可以继续过原来的舒服日子。从此以后,于战南这个名字在东北简直是一张通行证,甚至在全国,在日本军人眼里,他都是不容小觑的手握兵权的一方军阀。
就是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从小对自己却是极好的,感情绝不比自己的亲兄弟差。秦越荣把他当做自己的标榜,一直向他的方向努力着……可是,他喜欢上了他的人,喜欢上了他兄弟,他偶像的情/人……怎么办……
如果能轻易地放开就好了,哪怕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秦越荣伸手痛苦的盖住自己的眼睛……
☆、第34章:美丽的早晨
回去后,于战南当然不会放过邵昕棠。
整个晚上,司令府的二楼主卧都传出断断续续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音。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嗓子都叫哑了的邵昕棠才终于从某人手中逃脱,带着浑身酸痛昏昏睡去……
第二天清晨,密不透风的黑色窗帘被人一把拉开,灿烂的阳光骤然洒进室内,为屋子里的摆设全都渡上了一层柔软的淡金色……
正中央纯黑色巨型大床上,一只白嫩的手臂慢慢伸出来,把被子向上拽到盖住头,然后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邵昕棠整个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瘦弱的简直让人看不出床上躺了个人。
于战南被他孩子气的可爱表情逗乐,心里仿佛也随着这美好的天气晴朗起来,心脏像是浸在清凉的水中一般柔软快乐。
他好心情的上前拽开正熟睡着的人的被子,凑到那比新鲜水蜜桃还要鲜嫩的脸蛋儿上大力亲了一口,宠溺的说:“小懒猪,起来陪我吃早餐。”
被非礼了的某人还不依不饶的想要拽回被子,闭着眼睛胡乱拍着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某人。
“啪”的一声脆响,白嫩的手臂不偏不倚的打上男人晨起冒起胡茬的左脸上……
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的于司令被这个白嫩香软的巴掌打得一愣。低头看看浑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继续睡得香甜的罪魁祸首一眼,发现自己居然一点火气也没有……
被挑战了权威的男人不甘心的抿抿嘴唇,决定不能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睡猪。甩开拖鞋光着上身就覆了上去,钳住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尖下巴,用舌头撬开粉嫩柔软的唇瓣……
邵昕棠被他伸进被窝儿里的大手冰醒,强睁开眼睛,下/身那个昨晚使用过度的地方已经被一个滚烫的硬/物插了进去,塞得满满的涨着……
邵昕棠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紧紧皱着漂亮的秀眉,有气无力地骂道:“一大早你发什么情……”
话音未落,整个嘴部都被于战南含住,滚烫的充满雄性气味儿的舌头像是强兵过境般横扫着邵昕棠的口腔。邵昕棠的舌头被席卷着承受这暴风雨般炽烈的激吻,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于战南在性/事上天赋秉异,持续时间长,而且从没有开始了只一次就结束的时候。邵昕棠被他按在床上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又以给他清理为借口被于战南提到了浴室。于战南把他按跪在浴缸边缘干,饶是邵昕棠从小练功,身体柔软,也被他干/得哭泣着求饶,谁知这更激起了于战南的兽/欲,把他翻过来顶在浴室墙上冰凉的瓷砖上,一口咬住眼前一个因为情/欲红得快滴出血来的小小樱桃,任意的啃噬舔吻,也不管邵昕棠在他肩膀上死命的撕咬……
早餐两人自然错过了。于战南有着军人的良好习惯,每天准时六点半吃早餐,儿子于一博从小也被勒令这样做。
于是这个美丽的早晨,楼下通风良好的饭厅里。于一博小朋友腰板挺直,姿势端正的面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坐了足足半个小时。就在他小肚子咕咕直响,口水和眼泪要一起流下来时,上楼打探情况的闫亮抱歉的告诉他让他自己先吃吧。
“爸爸和邵叔叔不吃吗?”于一博尽管很饿,仍然睁着一双天真澄澈的大眼睛问道。
闫亮被他铮亮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心想总不能告诉孩子你爹已经吃上了,吃的就是你邵叔叔吧!
又深觉得欺骗小孩儿是不对的。所以闫亮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严肃的说道:“他们在忙!”希望看在他这么正经的份上小孩儿不会想歪……
“这么早,忙什么?”西瓜头的小孩儿吃惊的睁大眼睛,为大人们这么早就起来忙感到无比的同情。
“咳咳!”闫亮这次是真的咳起来,被小孩儿天真无邪的眼神噎得。他过了好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说:“这个问题你还是问你爸爸吧……”
当邵昕棠被于战南半搂半抱着硬拖下来吃早餐时,其实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
于战南平时饮食规律,对自己的作息要求非常严格。今天因为他一直没下来吃饭,厨房每隔半小时就把桌子上的菜色重新做一遍,唯恐他们嘴巴极其刁钻的司令吃得有一点儿不高兴。
他们下来的时候是十点多,正是吃早饭晚了点儿,吃午饭早了点儿的时候。厨子既担心主人们胃里没东西,吃午饭太过油腻会不舒服,又得考虑于战南无肉不欢的癖好,很是为难,就诚惶诚恐的来征求闫亮的意见。
闫亮本想说就按午饭的菜色上吧。又看到坐在于战南旁边皱着眉头明显不太高兴地邵昕棠。长了个心眼儿,去问了于战南一下。
就凭闫亮跟着于战南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于战南此时状态极佳,是少有的全身心放松高兴的样子。心想邵昕棠可真有办法,就那么板着张小脸儿别扭的坐着,也能让于战南稀罕的眼睛都离不开他,总不自觉的想伸手摸摸他碰碰他……
“就这么吃吧。”于战南语调轻快地说。知道邵昕棠喜欢吃清淡的,突然间也不觉得光是清粥小菜,绿色蔬菜的饭菜有多么令人难以忍受。
闫亮嘴上应下了,还是很会来事儿的让厨房炒了两个肉菜,热腾腾的端出来放到于战南那边的桌在上。
邵昕棠非常的不爽。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仍然觉得下面那个地方非常不舒服,虽然现在于战南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温柔多了,不太会经常发生流血撕裂这样的事件,可是这样被他成宿成宿的折腾,还是让邵昕棠很吃不消。
而且于战南还有一个最让邵昕棠受不了的癖好,他该死的喜欢射在里面!
没有避孕套已经让邵昕棠很不能忍受,每次不管是生气的大吼,还是好声好气的哀求,于战南都不管不顾的非要射在他身体里,弄得他非常难受……
☆、第35章:不美丽的早餐
邵昕棠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不怕于战南了,也就懒得装出一副笑脸相迎的谄媚样子。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谁让他在床上的时候那么不好说话!
“你怎么总吃菜不吃肉,身体能好吗,怪不得这么弱。”于战南皱着眉头看邵昕棠的筷子直往蔬菜上戳,不满的说道,同时给他夹了好大一块儿炒的香嫩酥黄的五花肉。
谁弱了!谁弱了?谁弱了……
邵昕棠被他气得不轻,心想自己怎么就强壮不起来呢!上辈子就是这样,同胞的兄弟,一样的粮食养大,怎么那两个就都长得人高马大,身姿挺拔的,一到自己这儿就成小弱鸡了呢。来到这儿起,邵昕棠就天天猛着劲儿的喝牛奶,就是想长得像是外国人那样壮壮的。可是……效果好像不太明显……
邵昕棠正想着,就见于战南把冒油的大肉块儿扔进嘴里,三两口就咽了下去,然后转过来看着他,要他把肉吃了,说道:“总是喝这个奶那个奶的有什么用,都是些娘们儿爱的玩意儿,多吃点儿肉什么都有了。”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邵昕棠本不想理他,可是忍无可忍,还嘴道:“外国人就是喝这娘们儿的东西才长得人高马大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喝这个的,不是喝荤油?”于战南见他终于理自己了,高兴起来,只是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他们告诉你的?用他们听不出个儿的鸟语?”
邵昕棠被气得够呛,心想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就像个地痞。于是慢条斯理的喝下碗里最后一口蟹黄粥,说:“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于战南怎么可能让他走,皱着眉头看邵昕棠吃粥的小碗,不可思议的说:“你这是吃完了?你吃什么了?”
然后看也没看邵昕棠,一个眼神扫过去,旁边伺候着的下人赶紧战战兢兢地又为邵昕棠添了一碗。
“我吃饱了。”邵昕棠耐着性子说,平静中有一种决不妥协的架势。
“吃了!”于战南一挑眉,跋扈惯了的匪气又出来了,旁边的下人早就吓得连气都不敢喘,心想本来好好的,这么和谐的气氛,这么美丽的早晨,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邵昕棠也是倔性子,见他这样更倒胃口,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椅子上,决定誓死抵抗。他就不信他不吃别人还能灌他!
于战南一眼就看出他的这种想法,想发火又发不起来。这么个现在搁在他心尖尖上的人儿,真是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但也绝对不能这么惯着他。
“都他妈干什么吃的,做得什么狗屁玩意儿!”于战南突然一拍桌子,冲着厨房大喊道,声音浑厚威严。宏大宽敞的整栋楼都仿佛回荡着他的声音……
邵昕棠被他吓了一跳,而后还是强迫自己坐的稳稳的。
司令府连主厨在内,四名不同菜系出身的大厨听到声音,慌乱地连跌带撞的跑出来,都心想着自己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这样倒霉,暗暗羡慕那几个倒班不是这个时间点儿的同事。
常年窝在厨房不怎么见光的厨子们站成一排,在这个很少进来的装得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局促,微微发着抖,战战兢兢的样子。
“都做的是什么,啊?”于战南可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拿着筷子伸出手去敲邵昕棠面前装粥的碗。银筷子敲击在瓷碗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他说:“没看见都没人吃吗,都不想干了吧!”
邵昕棠被他粗俗的动作弄得直皱眉头,没想到他来这一招儿!
“做得东西都没人吃,爷要你们做什么,都滚蛋!”于战南再接再厉。
厨子们显然吓傻了,没想到主人吵架殃及他们。这么简单就要被炒鱿鱼了。要知道在司令府当厨子,不光是丰厚得让人垂涎的工钱令人抢破脑袋,就是单凭在司令府做厨子,给于司令的做饭这样的说法,也是很让人有面子的,是多少人抢都抢不上的肥差……
两个年轻的厨子已经慌了,一见到于战南发脾气,就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完全不知道主子的用意。
还是在于家干了大半辈子的主厨刘大头有眼色,恭恭敬敬的朝着坐在旁边的邵昕棠深深鞠了一躬,用无比诚惶诚恐的语气说道:“瞧我们这帮该死的,让邵先生早饭吃得就不开心。这饭菜不合胃口不要紧,邵先生喜欢吃什么样的尽管说,我们重新去做,一直做到邵先生满意为止……”
要不是刘大头的语气太诚恳,眼神太真诚,邵昕棠还真以为他在暗着嘲讽自己事儿多嘴刁呢。看他五十多岁虎背熊腰的老人给自己鞠躬,在自己眼前低眉顺眼,做低伏小的样子,邵昕棠心里真的不舒服。
“别扯没用的,做不好就是不好,都收拾包袱给我滚蛋!”于战南用眼角瞥到邵昕棠的表情有一丝松动,赶紧厉声加钢儿。
两个年轻的厨子吓得脸色惨白,就差跪下求饶了,对这种飞来横祸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刘大头还一直微微弯着腰淡定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邵昕棠,轻声问他:“邵先生是不是觉得蟹黄粥的腥气去得不够,要不我们再去给您做一碗祛暑的绿豆粥吧?”
于战南这是在逼他!
邵昕棠脸色很难看,僵持了半晌,终究抵不过自己良心的谴责,声音很低的说道:“不用了,这碗就很好。”然后拿起放在瓷碟中的银质长柄小勺,舀了一口已经有些凉意的粥慢慢的送进嘴里。
算是妥协了……
刘大头带着几个年轻的厨师高高兴兴地回到厨房,又精心做了两个爽口的素菜端上去。
于战南笑眯眯的吃着他的肉,不时跟邵昕棠说几句话。
邵昕棠烦他烦的不行…….
理所当然的,刘大头经此一事,更加得到了上司的重视,工钱长得很快……
☆、第36章:干儿子
邵昕棠在司令府一住就是几天,几次三番想走,都被于战南拦下了。
“你这么急着回去干嘛,是在这里过的不舒坦,还是那边有人等着你啊?”
于战南也怒了。自己现在感觉正在热恋中,一时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没什么重要的事儿都是窝在家里跟他干呆着。他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偏要回那个破戏班子。
邵昕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两个原因倒是都有。只是不能说出来,否则这个假司令真土匪又得暴怒了。邵昕棠可不想没事找事给自己惹麻烦,他发现于战南这就是那种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这种人得顺着毛儿捋,不适合跟他硬碰硬。
而且自己一个小小的戏子,凭什么跟人家玩硬碰硬,再厌烦他这样土匪一样的性格,自己也有一天会远走天涯,和这里的一切永远Saygoodbye,这让他心怀希望。所以他得尽量忍着于战南各种各样人神共愤的龟毛性格。
“我儿子在那里,我能不回去吗!”邵昕棠尽量跟他讲道理的说道。
“儿子?”于战南穿着舒适的家居服,丝绸质地的上衣只系了两个扣儿,露出大片古铜色雄健的胸膛,线条匀称而充满力量,像是一只原野上奔跑过后放松下来休息的豹子,靠在花园中树下的软榻上。
已经入秋了,即使艳阳高照,途径的风中也难免带有一丝凉意。不过司令府后花园的景致倒是真的很不错。扎根很多年的枫树盘踞在占地面积极大的半山腰后花园中。红色的枫叶颜色越来越来艳丽,一眼望去,满天满地都是妖娆的艳红色……
邵昕棠手里拿着一本精装白话文水经注,纤长的手势随意的翻着雪白的纸张,没理会穿得明明很少还嚷着热的男人。心想忍不住恶毒的想,他病了才好,也就没人折腾自己了。
邵昕棠是坚决不会同意他提出来的到书房看书的建议的。于战南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常的闲,整日跟他在家磨蹭。自己无聊的在那儿翻书看,他要么在一旁捣乱,要么就是盯着自己一直看。饶是邵昕棠习惯了接受万人瞩目,也有点儿扛不住他□裸的眼神……
而司令府的书房显然不是什么神圣的地方。于战南根本不喜欢看书,只喜欢舞刀弄枪之类的。所以在邵昕棠静下心来看书的第三次被按倒在书桌上就地正法后,他在也不敢再在书房看书了。每次都是趁着于战南不注意是,飞快的跑去书房挑一两本自己感兴趣的,然后再找个人多的公共场合去慢慢看。
这都是让于战南这个色/魔给逼的!
“你那个干儿子不是都十多岁了吗,还要你陪着?”于战南见邵昕棠好不容易从书里出来,马上热切的跟他搭话,戏虐的说:“他是要吃奶吗?”
只是于战南于司令永远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招人烦,还自以为很有趣的样子。
几天来几乎天天黏在一起,邵昕棠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他出口就是极其难听的痞子才能说出的话来。所以这时也只是在心里皱了下眉头,面上纹丝不动,淡淡的说道:“我托沈班主帮他找学校,应该有消息了,我得回去安排一下。”
“你可真会舍近求远的。”于战南好像一点儿也不惊奇邵昕棠如此厚待这个无亲无故的干儿子。认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他却好像已经琢磨透邵昕棠是个什么样的人。心软而重感情,看着似乎没脾气,却有着自己的倔强。这样的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底线,别人轻易千万不要去碰触,否则他执拗起来也不是能善了的……
“沈财田算个屁,能给你找到什么好学校,明天让他直接去‘民国连中’,我让闫亮去打声招呼。”于战南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算了,明天我送你们去。”
“民国连中”是这时候整个东北三省最好的学校了,老师都是些名儒和留过学的大学生。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小学初中的升学压力可言,通常是能念得起书,不是太顽劣,都可以上的。不过像“民国连中”这样的好学校,和哪个时代都一样,只有非富即贵的家庭的孩子学校才会收的。就连于一博都是在那里念书。
邵昕棠一直坚信好的师资非常关键。这件事有于战南帮忙自然好,自己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别扭的。什么宁折不弯,什么保持高洁,那都是屁!睡都被睡了,压也被压了,邵昕棠也不想在那儿多余的自我纠结,就把这当成是一个朋友的帮忙。毕竟只要自己不看轻自己,自己就会活得很高傲。邵昕棠虽然从没高傲过,但是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活得坦荡自信。所以他也没把这事儿看成是卖身换来的。
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不代表别人不这样想。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干儿子进了学校,别的没学到,净听自己干爹的坏话,爱欺负了。这可对小孩儿的身心都健康成长不利。
所以邵昕棠笑着应了,又说道:“送就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送就行。”
于战南也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为难,说:“那我让闫亮明天开车送你们。”
其实没必要,邵昕棠觉得自己去给小健安买个新书包,新文具,然后领着小孩儿去跟老师打声招呼,然后把他送到教室,就父子两人,也是非常温馨的。邵昕棠一直喜欢小孩儿,可无奈自己是个gay,注定没有属于自己的后代。可是老天让他重生了,还给了他一个乖巧懂事的干儿子,让他非常感恩,也立志要好好珍惜上天赐予的父子之间的缘分……
但他不能驳了于战南的好意,就点头答应了,还附带一个浅浅的笑容。
于战南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他这个稍纵即逝的浅淡笑容。突然就愣住了,心里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就像一束光毫不吝惜的直直照进他的心里,让那片常年灰暗荒芜的地方瞬间得到滋养,得到温暖,也能长出茂盛的、充满朝气的东西……
第37章:上学
“怎么了?”邵昕棠见于战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以为自己有什么问题,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一片掌状五裂的艳红色枫叶随着风轻飘飘的落下,蹁跹着轻轻落到邵昕棠纯黑色的发鬓上……
于战南着迷的看着邵昕棠,伸手慢慢把他头发上的落叶拿了下来,声音低沉认真的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
邵昕棠生气的转过脸,继续看书,不理他。
邵昕棠最终也是第二天早晨才被放回红墨。闫亮早就让人把聂健安上课时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一个黄色帆布书包,里面装了全新的文具。甚至还体贴的放了些小零食和一瓶司令府厨子自制的酸梅汤。书本什么的得等到到学校后看看小孩儿适合上那个年纪,再直接给书。
黑色亮头汽车缓缓停在胡同里红墨门前,邵昕棠进去时正看到聂健安跟着几个休息的孩子蹲在地上围成一个小圈子,不时传来笑闹声和争辩声。
美丽的青春啊!
邵昕棠走过去,几个孩子并没有注意到,原来他们在弹玻璃球。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撑着小脑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着瞄准的的姿势,玩得漆黑的手指头朝着地上瞄准好的花心儿玻璃球猛的一弹……
聂健安明显比以前开朗了不少,因为邵昕棠的关系,红墨很多人也跟着改变了态度。他有时跟着陆海一起学习一些唱戏的基本功夫,但他更愿意学邵昕棠教他的那些书本上的东西,因为真正受人尊重的老爷少爷们,都是识字的。所以他努力把邵昕棠教他的都学会。但是邵昕棠总是不在,他无聊时也会跟院子里的其他小孩儿一起玩。
“啊……”一个孩子突然注意到邵昕棠,紧张的叫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据说这个人是红墨的台柱,是他们的榜样,是师父都非常尊重不敢怠慢的人,可是也听说他是狗蛋的干爹,狗蛋还吹嘘他干爹对他可好了…….
“狗蛋!”一个孩子大声的喊还趴在地上的聂健安。
聂健安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他不叫狗蛋了,他有新名字了,奈何这些小屁孩儿就是不听,一如既往的大声喊他。他听见喊他,不耐烦的抬头,没想到看到消失了几天的邵昕棠。
“干爹!”聂健安欣喜的一喊,随即意识到自己还趴在地上,飞快的爬了起来,使劲儿拍着身上的尘土。有些害怕邵昕棠生气,毕竟别的玩伴儿要是把衣服弄得这么脏,是一定会挨揍的!
“去把上次做的新衣服换上,带你去上学。”谁知邵昕棠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还笑着摸了摸他的大脑门儿。
“……上学?”聂健安傻头傻脑的看着邵昕棠。
“对,快去换衣服,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等聂健安穿着一身新衣服不太习惯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其他的小伙伴儿们都静悄悄的看着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邵昕棠居然要送狗蛋去上学的话。
直到他们上了停在门口的气派的黑色汽车,他们才开始大声的讨论起来。
闫亮摸了摸聂健安的头,说:“长得倒是挺俊。”
聂健安害羞的笑了。
只在路上看到过这个庞大的会移动,屁股还会喷黑气的怪物,聂健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也会到它的里面来。眼看着路边的风景越退越快,自己的身体也随着晃动起来,吓得一动不敢动,在后座坐的直直的。
“给你的。”邵昕棠把书包什么递给聂健安。
“干爹,真的要让我去上学吗?”聂健安还是没有真实感,觉得这就是一个梦。
“当然,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耽搁了,去学校跟着老师好好学习,要尊敬老师。”邵昕棠笑着对手无足措的小孩儿说道。
于战南的面子绝对不是盖的。一见到闫亮,连大校长在内,几个学校最高领导都热情似火的跟他们介绍学校种种,殷勤的让邵昕棠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考虑聂健安的基础和年纪,决定让他上三年级,。专门派了个老师给他补课。校长拍着胸脯保证孩子的学习一定没问题。最终聂健安忐忑的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牵着手领走了,还不住的回头望邵昕棠……
学校的各大领导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点头哈腰的要闫亮给司令带好。
因为今天没带司机来,是闫亮亲自开的车,所以回去的路上就他们两个人。
“邵先生,这是你上次让我帮忙放出去的钱,这些是连本金带收益,你看看。”闫亮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递过来几张民国的银票,说:“我都给你换成票子了,方便拿。”
邵昕棠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他当时的交给闫亮的三倍还要多的钱。
“怎么这么多?”
闫亮从光亮的倒车镜里看邵昕棠吃惊的张着粉嫩的嘴唇,惊喜在他漂亮的脸蛋儿上平添了春意。
“放的是短期的贷,和别人的大钱掺在一起,然后再分。每次收回来的钱我又全部投进去,就变成这些了。”闫亮边开车边说道,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显得格外的柔和。
“原来是这样,才不到三个月就这么多了。”邵昕棠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票子,从来没觉得钱这样好过。他没有废话的跟闫亮寒暄,问问是不是很麻烦之类的问题。自己出了这么点儿的钱,人家根本不会看上,这样做,完全是帮自己罢了。
闫亮的好,邵昕棠记着!
“如果这些钱你不急着用,还可以拿去做本金。”闫亮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邵昕棠毫不犹疑的把手里的票子递过去,抿着嘴唇坐在后面,高兴地说:“闫副官,我请你吃饭吧。”
闫亮的心脏猛地一跳,即使知道邵昕棠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谢谢自己,还是抑制不住的升起一种满足感和欢乐的情绪。
不过副官和自己上司的情人堂而皇之的去吃饭,不太好吧?
“算了。”闫亮压下心中的不舍,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半开玩笑的说道:“司令知道会不高兴的。”
邵昕棠皱了皱秀气好看的眉头,觉得这么高兴的时候听到于战南很煞风景。不过也知道闫亮说的对,即使自己不在意,说不准人家堂堂副官心中还是看不起自己的呢。
“那我只能空嘴儿说声谢谢了。”也想过要送闫亮点儿什么,但细想想好像不太好,别又给人家造成了困扰。闫亮帮他大部分也是看在于战南的面子上,自己这样殷勤的送礼,也许就有点自作多情了。
闫亮抿着嘴微微一笑,在邵昕棠的眼里这笑容是疏离而有礼的,正符合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就在他望向窗外,眼睛离开闫亮的一刹那,在他的视线范围外,闫亮的眸色变得深沉、复杂、矛盾……
在邵昕棠的坚持下,闫亮最终也没能成功的带他回司令府,而是无奈的把邵昕棠送回了红墨。
沈财田对他愈加的恭敬,听到他回来马上放下手中的事儿风风火火的赶来他的小院子。还让厨房做了六菜一汤,荤素搭配,样式精致,刚摆上桌子邵昕棠就闻到了阵阵香气,肚子响应似的叫了两声,他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沈财田抱了个泥塑的酒坛子,看着很陈旧的样子。人未见而声先至,老远就亲热的喊着:“邵老弟,你可回来了,……”
邵昕棠对他没什么感觉,不喜欢也不太厌烦,所以也就虚应着和他一起吃,在推脱不了的情况下也浅尝了一小盅酒。这酒也真是烈,喝下去像是小刀儿划过嗓子,胃里也热乎乎的。
显然邵昕棠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只这一杯,邵昕棠就回屋睡了一下午。
沈财田也没在意,邵昕棠每次一走就要几天,而回来也是定要呆上几天的。也就笑嘻嘻的回去睡了。没想到,下午刚过死点的时候,居然听说司令府的车又来了,要接邵昕棠。
沈财田一骨碌从四姨太的床上翻了起来,吓得酒都醒了,慌乱的套上裤子,就往邵昕棠的小院儿冲去。
邵昕棠确实还睡得暗沉,被沈财田叫醒,才记起今天下午应该去接第一天上学的聂健安,就忍着头痛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在纳闷司令府怎么派车来了,自己去接就好。一开后车门,却惊讶的看到宽敞舒适的后车座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噙着笑的于战南。
邵昕棠愣了一下,抬脚迈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就你有儿子吗?我也去接我儿子不行吗?”
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邵昕棠决定不再搭腔。
“喝酒了?”于战南狗鼻子的嗅嗅,皱着眉头问道。
“嗯……”后车座的空间本来不小,但于战南身材高大,即使蜷着腿坐着,整个空间也被他占了大半。邵昕棠再怎么瘦也是个男人,骨架在那里呢。此时就感觉空气中都是于战南身上的雄性味道,不难闻,甚至带着点儿清新的刚刚沐浴过的味道。奈何邵昕棠太阳穴吐吐的跳着,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想躲开于战南的亲近,却发现已经贴着车门了。
“没事儿瞎学什么喝酒。”于战南口气不是很好,突然一把把邵昕棠拽了过来,脑袋按在自己腿上,让他半躺在后车座上。
邵昕棠心中烦闷,刚要挣扎着起来,突然太阳穴上放了一双温热的大手,带着薄茧的手指力道适中的在自己脑袋上揉捏按压着。
邵昕棠停下挣扎,在这令人沉迷的感觉中慢慢闭上眼睛,头不那么疼了,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好舒服,邵昕棠不知不觉中又睡起了回笼觉……
于战南双手没停,眼神示意闫亮把车窗关上……
闫亮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微微泛着苦。
这还是于战南吗,是那个带兵打仗铁血无情,整个东北三省人人谈及色变的军阀头目吗?
手指放在那人的头上,不厌其烦的回忆哪个动作曾经让自己舒服,望向那人的眼底,是令人害怕的沉溺的温柔……
闫亮跟了于战南十几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专注、温柔的对待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于一博的亲生母亲,那个漂亮温婉的贵族小姐,包括和他最亲的于家二小姐,他聪明机智待他如亲子的姐姐……
这样一个眼睛里只有事业、霸权的男人,空无的心一旦住进了一个人,还会有放开的机会吗……闫亮不知道……
☆、第38章:小鬼
摸于一博的西瓜头,说:“跟老师说再见。”
于一博说了再见,就兴奋的冲闫亮说:“我爸爸来接我吗?”
“嗯……”闫亮还没说完,于一博就把车门打开了,真的看到自己平日忙的只有早餐才能见到人影的父亲和漂亮的邵叔叔,眼睛都亮了,这可是爸爸头一次来接他下学。
“爸爸,邵叔叔!”小孩儿兴奋的迈着小短腿儿,就要往里挤。终于成功的拱到了邵昕棠的怀里,闻着邵昕棠身上特有的清新的味道,幸福极了。
邵昕棠被小孩儿挤得不得不往于战南那边靠。于战南顺势揽上他的腰,决定不批评他的儿子了。
“怎么还不走?”不一会儿,敏感的小孩儿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从邵昕棠的怀里仰起头问道。
“还要等一个小哥哥。”邵昕棠被他压得肋骨发疼,虽然西瓜头很可爱,还是忍不住想要把他扔给他老爹。
“不是来接我的?”于一博震惊的表情简直不能用崩溃这样的词来形容了。
“不是。”邵昕棠安慰的摸摸小鬼头,说:“你爸爸是专程来接你的。”
就在这时,聂健安从里面转了出来,没像于一博一样有老师跟着,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眼神飘忽,眼睛自动忽略一切,看也没看停在校门口醒目的黑色轿车一眼,就直接往旁边回红墨的方向走去。就见被闫亮往前跑了几步,急匆匆的把他叫了回来。
“你儿子怎么这么傻?”于战南看着窗外,忍不住说道。
邵昕棠嘴角抽搐了下,心想你儿子才傻。马上又意识到坐在自己怀里的就是他儿子,心里又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于一博,安慰的摸了摸西瓜头。
于一博睁着纯净的大眼睛,不明白爸爸说他的儿子傻,邵叔叔怎么摸自己的头……
其实邵昕棠一点儿也不觉得聂健安傻,他只是从小恶劣的环境太残酷,养成了他拘谨木讷的样子,其实他很善良,做事麻利,还很有眼力见儿,总得来说还是很机灵的。
聂健安被领了过来,看到邵昕棠时眼睛一亮,惊喜充斥着他的眼神。
不过车里显然是坐不下他们四个的,于战南对于一博说:“去跟小哥哥去后面的车坐。”
于一博觉得很委屈,但是真的不敢忤逆父亲,磨磨蹭蹭的去了。闫亮也很识趣的去了后面的车。其实邵昕棠也想去,被于战南一把拽了回去……
闫亮坐在副驾驶从倒车镜里看着后座的两个小孩儿大眼儿瞪小眼儿,心里好笑,也不给他俩介绍,偷偷的看着。
“你真的是邵叔叔的儿子?”于一博盯着聂健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脑袋很大的小孩儿(天啊,小西瓜头忘记了自己比人家还小!)和邵昕棠有任何的相似之处,歪着脑袋说:“一点儿也不像!”
“我是干爹的干儿子。”聂健安觉得眼前的小孩儿很可爱,特别是头发……
“我说的嘛……你为什么是邵叔叔的干儿子……”
“……”
闫亮不忍的把眼神移了回来,他居然忘了,于一博最近迷上了一个游戏,就是不停的问别人为什么,一直问一直问……好可怕……
晚上他们是回去吃的,因为好像全城的饭店也没有比于司令家的厨子做的更好吃的了。
席间,铺张着各种美味佳肴的桌子大的让每个人都够不到另一边的菜。不错,这就是司令府的桌子。
聂健安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但他自从邵昕棠那次死而复生之后,真的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感受那样的温暖,第一次被人用心的呵护,第一次拿到零用钱,第一次看见他的人都对他很好因为看在他干爹的面子上,第一次识字,第一次和富家少爷们一起坐在学堂里……
太多幸福的第一次了,让他想流泪,可是他记得那人告诉他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要做个男子汉,保护他……
聂健安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些,才不给干爹丢脸。
盘子里突然多了一块炸得金黄酥软的鸡腿。
聂健安回头,就看到旁边的小西瓜头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朝自己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轻声说了句:“谢谢!”
“哥哥的头为什么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聂健安的笑容僵了僵,对小孩儿问了一下午的为什么都详细解答后,这个问题他突然答不上了。
其实小孩儿有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把别人难住才不停的问的。于一博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终于闭了嘴……
孙德全又被于战南派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已经一个星期不见人影了。闫亮把他们送回来后,也很识趣的回家了。所以整张大桌子上只有他们四个人。
于战南看自己儿子跟聂健安相处的和谐,心里很高兴。听着邵昕棠问两个孩子今天学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突然很高兴。
觉得以后都像这样一家四口坐着吃饭也挺好……
因为聂健安不是邵昕棠的亲生儿子,于战南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吃完晚饭后,邵昕棠父子俩理所当然的被留下了。聂健安去了下人刚刚收拾出来的客房,邵昕棠自然跟于战南进了主卧。
聂健安有点儿别扭,但又不敢说,只得挺着。还好下人准备的齐全,全新的毛巾牙具,甚至给聂健安准备了一套新睡衣,就是有些大。
别墅在山脚下,附近并没有人家,巡逻的士兵在黑暗中扛着枪神情肃穆的有条理的换着班,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秋蝉在窗外不停的吟唱。
于战南整个身体压在邵昕棠身上喘息,待到气息平缓,被邵昕棠从身上推下来后顺势把人捞到自己怀里。
邵昕棠后背紧贴着于战南火热坚硬的胸膛,有些不适应这种皮肤和皮肤黏在一起过于亲密的感觉。却也没挣扎,他已经很累了,不做这种无用功。
“搬过来吧,让你儿子也住进来,我明天派人去跟沈财田谈。”
邵昕棠都要睡着了,已经做着光陆迷离的梦,突然听到他的话,吓得一下子全醒了。他背对着于战南,望着虚无的黑暗,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不用了,在红墨挺好的。”
于战南一个翻身,把邵昕棠压在身下,一手打开床头灯。窗帘的隔光太好了,整个屋子一片黑暗。看不到邵昕棠的表情,他有些烦躁和不安。
床头灯猛然亮起,橘黄的光线让邵昕棠觉得很刺眼,他闭上了眼睛,就听于战南声音暗哑的说道:“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儿一次就够了,玩儿多了就失灵了!”
☆、第39章:窥知
“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儿一次就够了,玩儿多了就失灵了!”
于战南暗哑的声音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潜藏着躁动和威胁。
邵昕棠慢慢睁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的小块儿肌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看在于战南的眼里说不出的讽刺。
“别告诉我你没在玩儿……”于战南狭长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说:“你是认真的。”
后一句于战南用的是肯定句,他觉得愤怒已经要控制他的理智了,他宁愿邵昕棠是在跟他耍手段,跟他玩以往那些人会玩的、只是想让他更喜欢他们的小把戏。
不过,显然不是,邵昕棠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
于战南一只手钳子一样捏住邵昕棠削尖的小下巴,声音中的戾气仿佛要吃了他一样,他说:“邵昕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意思就是想躲得你远远的,意思就是一有机会就走……
邵昕棠被他捏得很疼,却也知道躲不过了。心里不禁有些委屈,当初就是你逼得,土匪一样二话不说把人拖上床,现在又跟多痴情似的逼问谁呢!看着于战南杀人一样的目光,邵昕棠也不敢说话了,怕自己万一不小心一句话说错了,就看不到明天美丽的朝阳了……
但即使他不说,于战南也看出来了。
他看着邵昕棠平静表情下的纠结,看着他绞尽脑汁的编织谎言,看着自己从没有过的感情付出在他那里一点儿也不被期待……
于战南说不出的难受,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单纯想要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痴情,没想到那个人会拒绝……把自己的一片真心扔在地上毫不在意的随意践踏……
“我……”
“闭嘴!”于战南突然大吼道,像是发了狂一般从邵昕棠身上利落的爬起来,指着门的方向,声音都有些颤抖的吼道:“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
于战南有些失控,他真的怕再看到邵昕棠无动于衷的漂亮脸蛋儿,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邵昕棠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起身拿了衣服往身上一罩,开门就出去了。在身后的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到屋里“哐当”一声,像是用什么重击了墙壁,声音沉闷吓人。
还有没睡着或者是睡眠轻的下人出来了,被老管家祖伯一声令下,又胆战心惊的回去了。
祖伯小心翼翼的问穿着睡衣站在主卧室门口的邵昕棠:“邵先生,这……”
“没事儿,健安住哪屋?我去跟他挤一宿。”
邵昕棠的表情非常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难堪,也没有别的情绪,语调还是那样温温柔柔、冷冷清清的。
倒像是于战南无理取闹一样。
祖伯听他这么一说,更加不敢问了,赶忙带着他去了聂健安住的客房。
可是毫不留情把人半夜从房里赶出来的于战南可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他狠狠一拳击打在床头的墙上,然后抱着头痛苦的坐在床上。
床头昏暗的小灯亮了一夜,他也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气依旧很好,阳光万丈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直直的照耀着司令府,明媚的不管人的心情如何。
邵昕棠也不知道昨晚惹怒于战南的后果是什么。但是想来他那样骄傲的人,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自己又已经被他睡了这么久,估计早就没了新鲜感,也许他就放过自己了呢。
理想总是美好的,但也是不现实的。
第二天天一亮邵昕棠就醒了,想着趁于战南起来之前就偷偷回红墨的,没想到刚出房门,下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说是于战南已经在等他们用餐了。
邵昕棠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蔫蔫的跟着去了饭厅。
一进饭厅,邵昕棠就感觉到一种沉重的低气压,在里面的人都面色凝重,无比的小心翼翼,看到他进来,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邵昕棠看了眼自己平时坐的位置,就在一脸阴郁,看不出表情的于战南身边,考虑要不要过去坐,就听于战南用冷得都要掉冰碴的声音突然说道:“你要站着吃吗?”
在原地尴尬了一下,为了自己的安全,邵昕棠还是缓慢的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看着于战南臭到不行的脸,邵昕棠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昨晚被赶出房的人是他好吗,该觉得难堪的人也是他好吗!怎么这个男人一副一夜没睡的样子,眼底下都青了……
于一博跟在他父亲身边这么多年,又是从小被严厉对待长大的孩子,最会看的就是他父亲的脸色了。此刻看自己的父亲的神色分明是山雨欲来呀,几年都没看到他生这么大的气了,估计家里的人都要遭殃。
所以机灵鬼于一博用非常完美的餐桌礼仪风卷残云般吃完了自己的早餐,然后拉着还没吃完的聂健安以上学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逃出了战圈。
两个小孩儿刚走,邵昕棠继续吃他薄脆的小酥饼,就听于战南的筷子“啪”的一声,敲在桌子上。吓得旁边伺候着的下人脸色一白。
邵昕棠抬头,正好看到于战南受伤的那只手,指节都是血伽,血伽下是青紫一片,看上去很恐怖。
“你的手怎么了?”邵昕棠忍不住惊讶的开口问道。
于战南的眸色越加的深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说:“……你关心?”
邵昕棠不知道该说什么,避开他赤/裸/裸的暗示,只是说:“你的手需要上药。”
于战南的眼神很愤怒,然后看着邵昕棠,突然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再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经尽是冷酷。
“你慢慢吃,不用着急,因为你以后都将在司令府呆着了,再也不用回去你的戏班子了。”
于战南说的慢条斯理,像是故意要折磨邵昕棠般,看着他的脸上的冷静像是完美的塑像,一点点剥落……
“今早你没起来时,我已经派人把你的卖身契取回来了。”于战南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一字一句的轻声说:“所以,这回你就真的是我的人了吧……从今以后,你只需要每天想着怎么伺候我,怎么让我高兴……其余的,与你都无关了。”
于战南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插/进邵昕棠的心脏,把他最后的那么一丁点儿希望,那么一丁点儿念想都残忍的打飞了……
于战南像是个残忍的刽子手,欣赏着邵昕棠那种希望落空的痛苦表情。然后拿起下人手里的餐布,认真的擦了擦嘴,拉开椅子,走了出去……只是…他受伤的那只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紧紧的握成了拳,剧烈的疼痛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