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露超短篇《搬家》
赤脚踩在家用梯子上吃力地在壁橱里整理属于我的东西。
这套被子买来一直没用,连包装都没拆。算了,回到尸魂界后反正我也用不着,留给一护吧。
这不是我那件一直找不到的T恤嘛。呼,肯定是那家伙随便塞进橱里了。
难得最后一次翻找这个用了七年的大橱,居然翻出那么多东西。彻底无语。被积攒已久的灰尘呛到第N次后我决定先休息一会儿,144cm的个子要独自从摇摇晃晃的梯子上下来何其困难。砍虚的时候都没这么抖。
——那是因为以前都有黑崎一护那家伙在旁边扶着。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东西不免有些低血糖,从最后一级台阶下来安稳站在地板上时只得赶紧蹲下来。眼前一阵花,头也晕晕的。待神志清醒后扶着墙起来走到厨房。
装修房子时一护提出要弄个开放式厨房,理由很气人:“我怕你做饭的时候把厨房炸掉我都不知道。”
可恶,就这么瞧不起我做饭吗?
七月的天又热又闷,尤其是在没开冷气的屋内。茂密的树叶印上玻璃窗一片浓翠,知了不停的叫让人感觉好烦躁。小心姑奶奶我用苍火坠把你们全都轰下来!无奈白了院子里那棵大树一眼,我打开冰箱取出几块冰块。
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倒进杯中。冰块撞击杯壁,声音十分清脆。抬起头抿了一口,让清透液体缓缓流过喉咙,一路而下直达肠胃。透彻的冰凉狠狠地刺(和谐)激了胃,一阵痉(和谐)挛使我不得捂住腹部。
——“这样慢慢喝水比较容易解渴。”
——“别喝那么冰的水,会胃痛的。”
耳边突然想起某个橘子头啰嗦的叮嘱,我情不自禁嘟囔了一句“真啰嗦”。然后愣住对着空白的墙壁苦笑,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餐桌上放着一份A4纸大小的文件——还没有签上名的离婚协议书。其实我从律师行出来时就签好了,就差一护今天回来签上他那龙飞凤舞的名字了。
和和平平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结束这段长达七年的婚姻。我是这样打算的。
从一护27岁到34岁,我们已经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整整七年。婚姻对我来说是件新奇的事情,不像以前我窝在他的小壁橱里的那种生活,而是真正的属于两个人的日子。每天早上看着他沉沉的睡脸醒来,打扫屋子,做早饭,送他上班。有时和织姬出去逛街或者回尸魂界作报告,回来时顺便去超级市场采购晚餐需要的材料。经过两年的学习自以为厨艺已经很不错了,然后用整整一桌家常菜等待一护回家。
给人的感觉就是“小确幸”——微小、明确的幸福。但是新婚燕尔的欣喜总会褪去,平淡与劳累终究渐渐浮现。不知从哪天开始,生活不再只是欢笑,多了一点争吵多了一点不让步。他经常会在我准备好晚餐后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有应酬”,然后留我一人面对一桌菜空发呆。等到晚上十一二点才满身酒气回家,我向他抱怨“你一个医生哪来这么多应酬啊”,他就一脸不耐烦地撇撇嘴“好歹我现在是副主任”然后连臭袜子也不脱就倒头大睡。
不止一次两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小事吵架,其实只要某个人退那么一小步便可海阔天空——事实却是两个自尊心强且骄傲的人谁都不愿让步。结果就是小吵积攒为大吵,需要冷战几天才能和好。
忘记哪里曾看过这么一句话——两个相似的灵魂终究走不到一起,若控制不好的话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想我和一护算是印证了这条定理。
对着洒进来的满室阳光恍惚了一下,手中的玻璃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液体在地板上肆意流淌。满心恼火蹲下(和谐)身拾玻璃碎片,手指却被扎伤,后知后觉的刺痛。
——是因为十指连心的原因吗?为什么我感觉从指间似乎有根神经一直连到心脏,整颗心都在隐隐抽痛。
泪水不自觉溢出,可恶啊不就因为受伤了吗怎么会哭。可是不管我在脸上多用力地乱抹一通,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拼命流下来。
昨天和一护再次大吵一通后我甩门而出,在大街上乱逛了不知多久,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到律师行,是高中同学浅野启吾和水色合开的。
浅野听了我叙述之后倒也没有挽留什么,默默地给了我一张 离婚协议书——“回去签了,和一护那小子商量之后和平分手吧”——“实在不行就分居两年自动离婚”。
或许昏头了吧,或许我还是清醒的吧。离就离吧,这种所谓的“七年之痒”憋在心里真的好抑郁。
当初为什么会想到结婚呢?——情到浓时——总有人这么回答。
那年第一次缠(和谐)绵,那年黑崎一护背着斩月闯到尸魂界“提亲”,那年搬进了属于我们两人的房子,那年从朽木露琪亚变为黑崎露琪亚,再到如今一个经常忘刮胡渣的中青年男子和一个情不自禁破口大骂将朽木家规几乎忘得一干二净的家庭主妇。
那么就让我们一盒一盒将过去装载然后各自走回原来的轨道。
“我回来了。”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然后某个我已经发誓再也不见的家伙就那样站在我面前。
我满脸泪痕握着鲜血早已干涸的手指蹲坐在地上,旁边还有碎了一地的玻璃片。黑崎一护诧异地看着我,就像个居高临下的君王。为什么离别之前态度还那么嚣张?!
一时词穷,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背对他走回房间。“你过来一下,看看哪些东西你要的。”
“哈?”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他放下公文包瞥见旁边那张纸时,一瞬间复杂的表情布满脸。
他一言不发紧紧抿唇盯着我,是在等我解释吗?
“我们离婚吧。”干涩的喉咙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想再呼唤他的名字,我怕我会后退。
一护站在那里僵持了许久,沉默着跟我回到房间。我摇摇晃晃地踩上梯子,尽力把壁橱里剩余的东西都拿出。一个大箱子压得我手臂酸疼,我艰难地试着从梯子上下来,他正冲过来试图扶住我,可是被我厉声拒绝“我不需你帮忙,一护。我一个人可以的”。然后我看见他隐隐透露一丝不甘,向后退了一步。
一条长长的双人围巾,大学时某年冬天我们一起买的。
“这个给我吧,你这么矮一个人要围到什么时候去啊。”然后他一把夺过围巾绕成一团放在旁边。
一只等身高恰比玩偶,大学毕业时一护送我的礼物。
“这种破东西就别带回尸魂界了,不然白哉就要笑话我穷酸了。”可怜的恰比被他无情地丢在一边。
一本积有薄薄一层灰的相册,拿出来时不小心掉落在地,翻开的那页正巧是某年夏日祭两人一起看烟火的照片。耀眼的花火刺痛了我的眼,我不忍地闭上眼拾起。结果又被他抓去。
“照片是我拍的,所以归我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很不爽。
本想着安静分手的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大声吼道:“黑崎一护你什么意思?什么都想自己独吞吗?别忘了平时是谁在照顾这个家!一次又一次喝酒喝那么晚,一次又一次让我等到深更半夜……这种日子我受不了了……我要的不是这种生活……”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露琪亚你真没用,明明……明明告诉自己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回归一切的。
一护深深地看着我,等我情绪稍稍稳定后缓缓开口:“黑崎露琪亚我告诉你,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它们……”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不想再和这个家伙说一句话了。
“……包括你。”
棱角分明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嘴唇出其不意被吻住。突然呼吸的不通畅使我憋得满脸通红,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推不开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他死死地抱住我,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
明明我都做好决定了,可恶。你这样是让我违背对自己的诺言啊。可是心底却隐约有丝喜悦在挣脱我给自己的枷锁。
手渐渐不听话抚上他的背,不小心绊了一下,两人跌在床上……
风卷残云。我在他的怀里喘着气,盛夏的汗水浸(和谐)湿了床单,好难受。我挣扎着翻了个身却被他环住。
“……别闹。”我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橘色的发丝黏在脸上,棕色瞳孔注视着我,看得我一阵莫名慌乱。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启吾跟我说了,你去找他的事。”他一把抓来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
“‘不知道羁绊还能维持多久’是你说的吧?”
“……”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当初是谁跟我说‘失去的羁绊,再重新建立就好了’,恩?你对我们之间就那么没信心吗,再说羁绊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消失过。时间久了,再坑坑洼洼的石头都会被磨得圆滑,或许我们对羁绊的感觉不再那么深,但不能否认的是它一直存在心底深处啊,露琪亚。”
我无言。先是轻轻一笑,然后笑声逐渐大声起来。一护看着我也笑了。他知道我明白了想通了。
我套上他的衬衫,宽大到都可以当连衣裙了,将离婚协议书拿回房间小心地放在大箱子的最底层。
“我还准备撕掉它呢。”一护遗憾地看着我将拿出来的东西重新理好。
“不要,”我浅啄了一下他的唇,“你不觉得它对我们是个重要的回忆吗?”
“是啊,已经成为历史了。” 他莞尔。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