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抵冲绳的当天,我去了首里城。
首里城建在那霸市的一个山岗上,这里以前是琉球王国的王宫。规模虽不及北京紫禁城,但是,从下仰望,还颇有一番气魄。
穿过“守礼门”,遇到一位老大爷,满脸的黝黑,一看便知冲绳当地人。
老大爷向我招手,走过去,才知道他要向我介绍首里城的一座水潭。“你可知道这一个水潭的用处?”大爷问。我哪里知道,该是饮水之用吧。大爷说:“对,这口水潭,就是以前琉球王的饮用水源。这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一个龙头。”大爷指着水潭上娟娟流淌的青石雕龙,说:“这是以前中国皇帝送的,也是首里城唯一留存下来的实物,其他的都给美军炸了。”
后来看了资料,才知道,美军在1945年进攻冲绳时,把首里城炸的找不到一点建筑的痕迹。
老大爷说,几乎没有游客会注意到这一潭水和这一龙头,于是他从3年前开始,就守在这里当义务导游,见游客便介绍。他说他要告诉大家,首里城都给美军炸没了,唯有这一潭水和这一青石龙头,躲过了美军炸弹的轰炸。
我对于这一位老人肃然起敬,因为他爱冲绳,爱自己曾经有过的祖国和王宫。老大爷说:“当年是日本的萨摩藩人占领了我们,我恨日本人。中国人以前帮助过我们,我喜欢他们,但是最近有人说冲绳是中国的,我有点讨厌。”
大爷看来是一个直爽之人,我问他“是否希望冲绳独立?”他说了一个字“难”,转身又去给一群中学生讲解龙头的故事了。
五年前,我到过首里城,记得那时里面展览着一幅画卷,是琉球国王恭迎中国使节的写实故事。还有一幅年表,上面写着1879年前后,琉球遭受日本入侵兼并时,琉球王急忙向清朝廷求援,希望清兵相救,但是清兵未能出现在琉球王国,最终,琉球王国灭亡了。这次去看,这一幅画卷和年表都没了。我想,原因,大家都知道。
第二天,我去看望了我们《中国经济新闻》报的读者,家住冲绳县读谷村的玉城先生。
读谷村是日本少有的人口最多的自然村之一,总人口有4万人之多。村里的许多土地被美军占为嘉手纳基地。一有风吹草动,读谷村的村民们总能组成一支声势浩大的抗美联军,跑到美军基地前静坐抗议。
玉城先生是当地的一家公司的社长,站在他家门口,便可看到美军基地。他是地地道道的冲绳人,生下来不久,刚遇到美军进攻冲绳,作为军人的父亲,战死在冲绳那霸机场附近。他是藏在母亲的怀里,逃往岛北的密林中,才躲过一劫。他说他没有见过父亲,是伯伯把他带大的。
我问玉城先生一个问题:“既然大家这么讨厌美国兵,又如此讨厌日本政府,那为什么不寻求独立?”
他说:“其实独立不是一件最难的事,难的是,独立之后怎么办?你要把美军赶出去?冲绳人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也做不到。即使把美军请走了,那么,冲绳的周边有老宗主国的中国,也有新宗主国的日本,有韩国,还有美军的势力,冲绳一定会陷入虎视眈眈的包围圈中,如何应对这么多强势的邻国?冲绳的力量是单薄的。靠中国,日本一定会作梗。靠美国,冲绳人接受不了。结果都会让冲绳里外不是人。”
是啊,大凡海岛小国,为了生存,必会寻找靠山。冲绳独立后,靠谁去?
我发现,我们一些中国网友希望冲绳独立的呼声,只是一番“单相思”。如果站在冲绳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会发现,独立的问题其实很复杂,并不是独立之后就会天下太平,过上蒸蒸日上的生活。现今,冲绳人躺着,一年也可以拿到3000亿日元的日本政府补助金。那么,独立后呢?
对于这个问题,冲绳人很现实。玉城先生说:“大多数冲绳人是和我一样的想法,独立,对于冲绳来说,并非一定是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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