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名炳麟,字枚叔,出生时名学乘。后来因敬仰顾炎武,改名为绛,号太炎。章太炎、章炳麟是大家最为熟悉的名字。
出生于同治七年,逝世于民国二十五年(公历1869年1月12日~1936年6月14日)。遗言要求葬于杭州西湖张苍水墓侧。(西湖三杰:岳飞,于谦,张苍水)
章氏是医学世家(章太炎全集第八卷是医学著述),父亲做过余杭县学训导(教育局局长或副局长之类的官),因杨乃武与小白菜案被革职(他父亲与余杭县令友善,写信给药方掌柜做要把此案做成铁案)。
章太炎弟子许寿裳对老师的评价最为中肯:革命元勋,国学泰斗。
章太炎的一生用一句话总结:以佛法救中国。
这是许寿裳对章太炎的两种评价。许寿裳和鲁迅是挚友,早年在东京时期是章太炎的弟子,后受章太炎影响,一同加入光复会,许寿裳晚年写过《鲁迅年谱》。
如果要读章太炎的生平,推荐《章太炎自定年谱》和许寿裳的《章太炎传》。
鲁迅在《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中说章太炎:七被追捕,三入牢狱。最后一次追捕是被蒋介石国民党上海党部呈报“第一号反动学阀”予以通缉。三次入狱,第一次是苏报案,第二次是在日本因民报事件入狱(章太炎非常警惕日本侵华的野心),第三次是被袁世凯软禁。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还受章太炎影响的事有两件:一个是中华民国,这个名号是由章太炎起的。另一个是章太炎注音符号(新华字典后面有,类似汉字的部首偏旁,台湾还在采用作为注音第一式,第二式是罗马注音)。
1891年,22岁的章太炎不事科举,入杭州诂经精舍,师从俞樾学习朴学,大约有7、8年之久,奠定了深厚的小学功夫。
中日甲午战争后,章太炎给维新派的康有为梁启超上海强学会捐款,并担任《实务报》主笔,参与康梁的维新运动。后因反对建立孔教,发生殴斗,辞去编辑职务。这也是古今经学之争的最后一段。章太炎、刘师培是古文经学,廖平、康有为、王闿运是今文经学,章太炎认为康有为抄袭了廖平的手稿。曾经有人问章太炎:康有为是否想当皇帝?章太炎回答说:相当皇帝是人之常情,康有为不想当皇帝,而是想当教主,这才是匪夷所思。
在此期间,受宋平子的影响开始诵读佛经。
曾来武昌见张之洞,终因政见不合而离去。
流亡日本期间结识孙中山。
在苏报时结拜兄弟:章太炎,章士钊,张继,邹容。因苏报案和邹容一同下狱,当时章太炎在苏报,给邹容的《革命军》作序,并写了《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因为这个事情在上海租界被捕,一审判处凌迟。后改判章太炎三年,邹容两年,邹容死在狱中。
章太炎在狱中写了几首诗,非常著名:
《狱中赠邹容》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餱。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狱中闻沈禹希见杀》
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螭鬽羞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
章太炎出狱后,第三次流亡日本,受到孙中山隆重欢迎,并加入同盟会。在欢迎会上,章太炎发表演讲,以国粹激励种性,以宗教发起热情。国粹就是国学,激励汉种,驱逐满政府,以佛法建立革命道德的热情。后担任民报主编,与梁启超的新民丛报论战。辛亥前后革命党的理论家有一个半,一个是章太炎,半个是戴季陶(戴季陶把孙文主义哲学化了)。
在日本期间,章太炎和孙中山讨论五权宪法,以教育权取代孙中山的考试权;章太炎还反对议会制,希望建立总统制国家,认为当时中国如果实行议会制只能导致有名望的士绅当选,是变相的封建。
章太炎办报之余,在日本创办了国学讲学班,主要的弟子有:黄侃,朱希祖,钱玄同,周树人,周作人等人。完成了《小学问答》、《文始》、《新方言》、《国故论衡》、《齐物论释》等著作。《国故论衡》是第一部系统的中国学术史。
当时同盟会是主要由海外华侨中的兴中会、长江中游的华兴会、江浙广州的光复会组成的松散团体。光复会成立时,章太炎还在狱中,也把他尊为光复会的领袖。伟大而糜烂的孙中山先生在日本娶了年仅16岁的大 月薰(一说是15岁),还曾因嫖资不足让日本黑龙会的头山满付账,列宁流亡国外时也有这个毛病,据说感染了梅毒。
因两件事情,引发了章太炎、陶成章与孙中山、黄兴的交恶。一个是孙中山私自接收日本政府经费,唐绍仪路经日本,要求日本政府查封民报,驱逐孙中山,孙文没有经过同盟会同意自己答应了日本条件,日本方面补偿给了孙中山17000元,孙中山只留了很少部分钱给民报,自己带着大部分钱去南洋,引发同盟会大哗,再加上孙中山不断的桃色新闻,章太炎、陶成章等人斥责孙文挥霍革命经费,同盟会分裂,章太炎、陶成章重组光复会。另一个是孙中山通过日本黑龙会宫崎寅藏购买了一批几近报废的枪械,章太炎向香港方面声明不要购买,导致双方相互怨恨。
孙中山、黄兴、汪精卫等人又私自在南洋另立一民报的山头,出现两个民报之争。黄兴恶毒攻击章太炎是满政府的特务,是清廷的鹰犬。孙中山主要依靠留学生和会党,他自己也加入了洪门(天地会的内部称呼,海外的洪门成致公堂,后来发展成致公党。洪门是清末的三大会党之一,其他两个是青帮(从罗祖教的漕帮发展起来,罗祖教是中国三大民间宗教之一,其他两个是弥勒教,白莲教),哥老会)。
光复会的徐锡麟、秋瑾就义,黄花岗起义总指挥光复会赵声病逝(陶成章怀疑是胡汉民下毒,黄兴是副总指挥),光复会逐渐走下坡路了。
同盟会的部分成员不满意同盟会的做法,回国组织了共进会和文学社,如武昌起义的孙武等人,主要在新军中发展力量。
辛亥革命时期,章太炎从日本返回中国。黄兴在汉口吃了败仗,狼狈退回上海。谭人凤任武昌防御使兼北面招讨使,类似演义小说里面的名字。江苏出现了同盟会的、光复会的还有其他的共六个都督,同盟会开始和光复会内讧。陈其美和蒋介石刺杀了陶成章(虽然孙文没有指示,但这成了蒋介石受孙中山信任的一个重要原因),陈炯明在广东杀害了大批光复会成员。章太炎辞谢了临时政府的职务。
孙中山回国时一文不名,准备用汉冶萍公司换取日本500万大洋,把东北抵押给日本换1000万大洋,遭到章太炎等人的坚决反对。
值得一提的是,民国时期,章太炎与黎元洪的私人关系非常好。
辛亥革命后,章太炎支持革命军起,革命党消,以普通政党取代革命党,参与统一党和共和党。
宋教仁被刺后,章太炎认清了袁世凯的真面目,大闹总统府,揭露其皇权复辟的阴谋,被袁世凯软禁。
袁世凯死后,北洋政府先后落入段祺瑞的皖系、曹锟吴佩孚的直系、张作霖的奉系手里。章太炎再次与孙中山合作到广州组织护法革命。
1920年间,章太炎与张继讨论提出联省自治,类似一种改变军阀混战的联邦制。屡败屡战的孙中山逐渐倒向苏联。章太炎与孙中山再次分道扬镳。
章太炎的联省自治,主要依靠四川的熊克武、湖南的赵恒惕、广东的陈炯明、北方的吴佩孚。吴佩孚是个很清廉的北洋军官,是第一个上《时代》杂志封面的中国人,迷信武力,他打败了皖系的段祺瑞,第一次直奉战争驱逐了奉系的张作霖,用孙传芳统一了东南,称:给他三年时间,武力统一中国。但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冯玉祥在背后叛变倒戈,吴佩孚的主力在山海关附近被包围歼灭。这时的吴佩孚才想起章太炎的联省自治,但为时已晚。
联省自治在北洋军阀和孙中山革命军的南北夹击下失败了。
北伐时期,章太炎反对孙中山与苏俄联合,反对北伐,反对赤化,认为中共是苏俄的代理。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自称“中华民国遗民”,反对青天白日旗,认为:袁世凯是一个人当皇帝,现在是国民党一个党当皇帝,从中华帝国变成了中华党国。
晚年章太炎主要创办了章氏国学讲习所。晚年的几个逸事也在这里说明一下。
对于投壶事件,可看章念驰的文章《从对章太炎的评价看文坛》,“当时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反对南方蒋介石的北伐军,也反对北方吴佩孚、段祺瑞北洋政权,提出五省联保,自任总司令,又提倡复古,举办投壶新仪。”“事实上章太炎也没有去南京参加投壶新仪,尽管《鲁迅全集》注释也明注了这一史实,但不研史实的人始终将鲁迅这段名言奉为真实,以讹传讹,一直把章太炎参与投壶当作晚节不保。”
“关于章太炎爱侄打官司,更是杜造,章太炎兄弟三人,大哥无后,二哥有二子,一向本分,1930年左右,才二十至二十五岁,从无与人打官司要请流氓头子来帮忙之事。”“至于究竟谁托章太炎为杜家祠堂作记,史料记载谓章太炎义兄章士钊系杜月笙门客,由钊请托;也有史料称由章太炎苏报案坐牢时狱友徐福生所托,徐福生号称闹天宫福生,与杜月笙稔熟;也有医生陈存仁自称是他受杜月笙所托为之。今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肯定的是决没有什么爱侄打官司一说。”
章太炎的思想分期,以苏报案为分界。章太炎入狱时,学习了三年《瑜伽师地论》《成唯识论》《因明》,从此以瑜伽行派作为自己思想的根基。
章太炎对自己思想的评价见《自述学术次第》、《菿汉三言》(菿汉微言,菿汉昌言,菿汉雅言劄记)。在《菿汉微言》中,章太炎把自己的思想分为两期:前期是转俗成真,后期是回真向俗。分界点就是苏报案时期,前期受朴学和流传到中国日本的西方思想影响,成立于《瑜伽师地论》。回向,以瑜伽师地论为根祗,回向经学、诸子学、社会学,是佛教回向的意思,并不是返回的意思。
晚年重新评价了孔子,认为是大乘菩萨。
有一个重要的史实需要明确,民国时期汉地佛法的复兴:主要是唯识论的复兴。
主要人物有:杨仁山(中国近代佛教复兴之父,金陵刻经处创办者)、欧阳竟无(在东京与章太炎相识,支那内学院创办者,章太炎称他为唯识论千年来第一人,即智周以来唯识论第一人)、韩清净、章太炎、谭嗣同、吕澂、太虚、王恩洋(欧阳竟无的大弟子,南怀瑾曾与他在四川辩论,南在自传中称差点曾想把他退下悬崖摔死)。
梁启超本来要去内学院听欧阳竟无讲学,因身体原因没有成行。熊十力本是欧阳竟无弟子,到北大任教后叛出师门,另宗儒学,造《新唯识论》。陈枢铭,铁军(北伐第四军)的第十师师长,参与铁军的二次内战和闽变,十九路军创始人,也在内学院学习过。
章太炎主要学术分类:
小学(音韵,文字),内容很多,这里仅举一例:转注,章太炎认为是音韵的糵乳,很多现在不同的字,在古代是同一音同义,但随着方言等原因,音义都发生了转变,有五种转变方式,转注出了很多的字。现在意义截然相反的两个词,在古代可能是同音同义的,只有在句中才能分别出来,体现了古代先民言语中道与易的思想。
经学,著作极多,晚年代表作有《广论语骈枝》《春秋左氏疑义答问》。
史学,与梁启超并称新史学。
文学,见《国故论衡》,章太炎崇尚魏晋文章。
诸子学,如《齐物论释》等。
社会学,章太炎翻译了日本人岸本能武太的《社会学》,从此把严复定义的群学改名为社会学。章太炎用唯识论研究社会与革命,写了《俱分进化论》《驳神我宪政说》《五无论》等。
章太炎的一些话:
“启迪民智”。
“中国的学术在民间”。
国学:“学以亲民,勿以干禄”。
章太炎思想其根祗在于《瑜伽师地论》,瑜伽行派的唯识论。章太炎是内佛外儒,对《论语》等要以大乘义理为纲,否则就成为外道,佛教徒要学习国学(经史子集,不单纯是儒学),否则有些随顺华夏众生的事情就落不到实处。
章太炎说,佛法虽陈义极高,但不能参与社会政治。他用佛法诠释老庄儒学,希望以此来匡正社会。其实,可以直接用佛法诠释社会学等现代社会学科,一样可以匡正社会,这也是章太炎学派的内蕴之所在。章太炎已经在《俱分进化论》等著作中做过这些工作,但没有系统化。
把章太炎的思想系统化,参考其同时的东南亚激进佛学,就可以开创章太炎学派,我简单说一下唯识史观:
社会意识与社会名色相互依持。
社会名法与社会色法相互依持。
章太炎的一些错误:比如认为草木有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