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任务重:图书馆新馆筹划咨询、队伍梯队建设,相关教学任务、多方若干约稿等等,千头万绪,而且纵横交织。加之一年一度的研究生答辩工作迫在眉睫,校内外的多种论文评审也得按时间节点完成。累。家人戏言:那人家国务院总理怎么办?苦笑,无言。但我还是要补上这篇读书笔记,不管多忙累。
那天是周三。先是学院“十二五规划”编制工作会,然后是《中国新音乐》课程开放日之五:对话瞿小松。然后回家,潦草晚饭后就上床躺着(这已经严重违背作曲系前几天召开学科专业建设工作会议期间分发给每个老师的养生书《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中的起码要求了),翻新到的《读书》第5期。很靠后的一篇文章专述顾圣婴的艺术才华与悲惨人生,是“音乐书简”栏目赵越胜写给“建英”的信《“若有人兮山之阿”(上)》。
文章从顾圣婴文革之死倒叙,很快述及到一个我尚未读到过的情节:“一九五五年八月二十九日,顾圣婴挚爱的父亲、她的音乐生涯的引路人顾高地先生,在家中,当着顾圣婴的面被逮捕了。原来顾先生在上海任职国际问题研究所时,曾帮助过上海地下党负责人潘汉年,此时遂因潘案的株连而吃上官司。”根据顾老先生后来回忆:“这天外飞来的横祸,把我们全家都吓呆了……我对女儿圣婴说,‘你要好好练琴……爱国家,爱人民’……当时女儿沉坐在椅子上,一听完我的话,她站了起来,神情忧郁而悲愤地望着我,圣婴说:‘爸爸,我爱国家,也爱爸爸。’……”。
读不下去了。舔犊之情,情何以堪。想起几个月前钢琴系送来有关纪念前辈老教授的文集,下床找来比照,稀里糊涂中我竟然想从中找到与此相关的文献。从头翻到尾,当然都没有。当我合上书,猛然才发现,这本《琴韵流长》是《李翠贞纪念文集》!!!都是风华绝代,但是各有千秋,两代杰出的女钢琴家,相继自绝于文革,前后不到半年。悲情复调,悲凉无边。时光如水,岁月无情,她们的背影,竟然会在后世叠置到一起,甚或逐渐模糊乃至烟消云散?这是怎样动人心魄、发人深省的阅读经历?!
十年文革,按单位受害比例,上音几乎是最惨烈的重灾区。除了顾圣婴(她在上交任独奏员,但师承在上音)与李翠贞,自杀身亡的,还有指挥系主任杨嘉仁与妻子程卓如,音乐理论家沈知白,著名翻译家傅雷与妻子朱梅馥(与上音艺术渊源深密)……
艺术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但一帧帧逐渐模糊的叠影,湮没不了她们各自清晰地轨迹,哪怕是片影,哪怕是殊途同归。
1910年12月15日,李翠贞生于上海……
1937年7月2日,顾圣婴生于上海……
1915年李翠贞开始学习钢琴……
1942年顾圣婴开始学习钢琴……
1930年李翠贞考入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键盘系,师从查哈罗夫;后赴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学习……
1940年代顾圣婴先后师从邱贞蔼、杨嘉仁、李嘉禄教授学琴……
1940年李翠贞回国先后在重庆、上海任钢琴教授及系主任……
1954年顾圣婴考入上海交响乐团任独奏演员……
1956年李翠贞赴香港探亲……
1955年8月29日顾圣婴父亲涉“潘案”被捕,四天后她依然公演了肖邦《f小调钢琴协奏曲》……
1959年李翠贞应贺老及上音诚邀,离夫别子再回校任教……
1958年顾圣婴与波里尼并获日内瓦钢琴大赛最高奖。后赴莫斯科比赛期间,获悉父亲被冤判20年……
1966年8月李翠贞被红卫兵抄家、凌辱……
1967年1月31日下午顾圣婴在上交排练厅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1966年9月9日李翠贞自绝于文革夜,年仅56岁……
1967年1月31日顾圣婴自绝于文革夜,及30岁生日尚有半年……
赵越胜先生的文章我读得少,加上前两年读过的《我们何时再歌唱》(http://blog.sina.com.cn/s/blog_552a69410100biye.html),大概就这两篇,但都是写音乐写得很得体、很妥帖的。关于赵越胜先生本人,我也很陌生,今天特意到网上搜了搜,他并不是搞音乐的,他大学是读哲学的。这让我们专业音乐工作者很难为情。周国平有一篇关于他的短文《天生的精神贵族——赵越胜印象》,应该传神的:http://www.zhongguosixiang.com/thread-2793-1-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