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露金风
僧问云门禅师:“树凋叶落时如何?”云门云:“体露金风”。胡兰成说,“文明生于人对大自然的感。若是浴汤都不能以手试知温度,而必要用寒暑表来量,这就是人体与大自然隔绝,一切建设亦都成为不亲切,不能成为文明了。”现在的日子,连空气污染也要靠机器来计算然后告诉我们数字,我们已然不能再用自己的鼻子和肺去校对了,真真不亲切了。“志气是生在薄衣简食,几道题对于大自然的星月风露的感激。诗里有花时轻寒,暑气荷风,立秋与冬至,于人体皆感觉得亲,但是现代人住在冷暖气温度调节的室内,先就肌体与时令节气隔绝了。”[1]
数百年前禅宗对于今日的世界应该做不到预知的。胡倒是厉害,把这上升到到了文明的层次。按着这标准,我们今天在大城市的生活实在是不够文明,不够人本。我们抬头看到的月亮,乃至落日都是灰蒙蒙的,春日盛开的花也变得印象派。用古老的知识来看今日世界,兴许不够‘科学’,却绝对意义非凡。人类发展的目的是人的生活可以更舒服,更与自然和谐一致,体露金风就是一境界。在霾围城的市,体露于何风?
由胡兰成的《禅是一枝花》,始知有 一个《碧岩录》,才晓得禅宗一百公案,如猜谜一般,有趣有趣。胡的乱弹着解这些谜,非常随性随喜,读来有趣而启思。
对于美,胡说,“花有生命,其枝梢的形状因于向着阳光而成,凡是天成的东西没有不美的。[2]”这态度我赞赏得很,天下天成的均美,包容之心可纳百川,赏识之意能撼山河。而究其根源,仅只是因为“起先你只是因为不习惯。”习惯成自然与此正好衔接上。
生活中起伏不定,“树凋叶落时如何?印度佛教的答该是‘寂灭为乐’,而禅宗答,“体露金风”。那完全是中国的。《旧约》里也有太初洪水退落后方舟里出来的诺亚,他就是树凋叶落时体露金风,而新的世界如此开始。”[3]胡先生一直在其文字中提及华文化里‘无’的重要价值,‘有’发自于‘无’,树凋叶落时的体露金风,亦是如此。新事物由无而生,轮回心生。
除去思辨,中文的精炼被胡显露得干净利落,简约而富有画面感。“《聊斋》里有朱生凝视寺壁画中垂髫人,起身入于壁画,与垂髫人并为二像。及同游者觅之,老僧为鸣指三下,朱生遂从壁画上飘落。“[4]60字不到,一个寓意深长的故事跃然纸上。我们学校教的什么东西,怎么让大家失去了这能力?
这胡兰成在一年之前我都没听说过,估计是因为不在大陆了,其思想和文字就此也隔在了海外。慢慢发现过去我们能够接触到的人是经过筛选的,比如此胡,比如胡适,比如傅斯年等。幸好,还没有太晚,很多人的思想和文字能够被放进来,可以为大众所看到。
思想多元可以帮助人生活的更有品位,更有创造力,更包容,更能博爱,兼收并蓄。如自然金风,生物多样,思想和文化也愈多元愈美丽。
[1] 胡兰成:禅是一枝花。 中国长安出版社,2013年4月,北京。第083页。
[2] 胡兰成:禅是一枝花。 中国长安出版社,2013年4月,北京。第006页。
[3] 胡兰成:禅是一枝花。 中国长安出版社,2013年4月,北京。第083页。
[4] 胡兰成:禅是一枝花。 中国长安出版社,2013年4月,北京。第17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