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晓凤家的不眠之夜
冯军 2010-11-12
陈晓凤生前照
现在是11月12日凌晨2点,我无法入眠,晓凤爸妈都已经熟睡,哥哥陈林睡在我隔间。刚刚出去庭院解小便,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心中生发一种莫名的恐慌;联想到死者陈晓凤,难道我又要再一次“夜梦冤魂”?夜深人静,我却忐忑不安。
11日下午,陈林告诉我,我睡的的房间是晓凤生前最喜欢的小单间;我现在用的电脑也是晓凤上大学前用来学习过的;家里的小庭院,是晓凤生前和母亲合影过的地方;还有那小狗;那桌椅;那茶杯……
陈家人都已经睡了,我却毫无睡意,扫视着这些物件,敬畏而又叹息,晓凤何曾离开过它们?
几声狗吠,难道是晓凤回家了?她来看望熟睡的爸妈和哥哥吗?还是赶走我这个睡在她房间、霸占她电脑的陌生人?
晓凤老家有古怪的习俗,意外死在外面的人,遗体不可以进家门;去世的未婚女子,不能入葬在本地,必须找个年龄相仿去世了的未婚男子“入嫁”,然后下葬到男家。
聊天时,陈林低声地跟我说:“前两天才料理完我妹妹的后事”。于是,我向陈家表示想到晓凤坟前去看看。陈广乾连连摆手摇头,他们家人都不知道晓凤葬在哪里。
晓凤的遗体11月5日从保定运到辛集市第二人民医院太平间,不久就有去世的未婚男子的家属前来“提亲”,然后男家给晓凤进行了土葬。要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陈家才可以去寻找晓凤的坟,到坟前去点香烧纸。
“只知道哪个村,但具体位置不知道,到时候要去打听。”陈广乾解释给我听。
哎,晓凤啊,你何时才能回家?你可知道妈妈为你哭肿了眼睛,每天茶饭不思;爸爸为你承担了压力,畏难而退;哥哥为你四处奔波,寻求所谓的公平正义。还有你的叔叔大伯们,村长乡长书记们;我也特意赶过来看望你,却无能为力……
晚饭间,一张齐膝的小饭桌,陈家三口和我坐在四个方位。晓凤,这本来属于你的位置。你妈妈端着碗,神情木然地望着饭桌,很久才小呷一口稀粥;她可是在想你啊,晓凤……
忆往昔,一家四口,五间平房两亩旱地一个小院落,多么温馨幸福的家庭……
我能想象这里曾经充满欢声笑语,母女情深,父女谊长,兄妹关爱;而现在,这里平添几分凄凉,加上北方深秋初冬的萧瑟。在这里的人也少言寡语,表情呆滞,行动迟缓,因为他们刚刚失去自己的至亲至爱,失去了家里的心肝宝贝。
目前陈家平静地过着原先的农户生活,物什少的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里堆了几大摞玉米棒子,拖拉机载着刚买来冬天供暖的煤。煤能供暖,但暖和不了陈家的心;棒子虽多,却不是他们的武器……
玉米已经收割,地里没有农活可干,11日下午陈父睡了许久。两三天前陈林也把电脑重新修理好,陈妈妈为我做了几顿饭,和来串门的邻居唠唠嗑。
晓凤家位于河北石家庄辛集市位伯镇南四仲村,晓凤去世26天后,即11月11日10时30分左右我到达陈家。从辛集市--打的来时,纵横交错的乡村小道困扰了我和司机许久,下车问路:“河北大学被车撞的陈晓凤家怎那么走?”朴实的村民立马反问:“你是哪里来的?找他们干什么?”
当我提着东西走进晓凤家时,厅门关着,喊了数声,陈林和陈妈妈惊讶地迎接了我这位不速之客。
我进门几分钟后,村长、村支书也来到陈家,说刚有村民打电话反映,村里来了辆出租车,打听陈家怎么走。在厨房里,他们问陈广乾来的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听说明天村长、村支书、乡干部还要来陈家。
嘿嘿……
北方的聚居村落,小道四通八达,对于南方的我来说,很不习惯。其实,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习惯的应该是晓凤、河北大学的陈晓凤……
已经凌晨3点半了,刚又出去解小便,还是夜深人静,静的我不敢多想。和衣而睡吧,睡了就能梦到我熟悉的南方老家,梦到亲爱的爸爸妈妈,梦到我的外甥外甥女们。
在梦里,一切皆有可能,我们的“和谐梦”!
冯军作于2010年11月12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