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石化河南油田的悲剧现实 中石化河南油田分公司

中石化河南油田:“蛋糕”如何分配?

(这是一篇被毙的报道!采写时间为今年的8月底。在等待报道被毙的9月份,听说河南油田采油一厂22岁的职工,因开会迟到,被领导扣发工资,无法承受压力跳楼身亡!)

河南省南阳市西南40余公里处(唐河县境内),是河南油田机关所在地及主要生活区。刚刚过去的7、8月间,普通工人聚集起来,要求“加薪”、“同工同酬”。

一面是买不起房、甚至买不起婴儿奶粉的一线工人,一面是几十万、上百万年薪的企业领导……管理层的道德自律和政府的监督约束一起失去了效力。

注:除特别注明外,文中的“河南油田”是中石化(SH.600028)河南油田分公司(下称河南油田分公司)与中石化集团河南油田勘探局(下称河南石油勘探局)合并的称呼。河南油田分公司由河南石油勘探局的油气资产划转组建。

河南油田的“十一五”(小标题)

河南油田的十一五成绩:买不起房、甚至买不起婴儿奶粉的井下作业工、增长96.63%的利润以及几十万、几百万年薪的高管

“我上班5年了。”李伟告诉记者。不经意的语调里,透着无奈与彷徨。

李伟是河南油田的子弟,出生于1984年。2006年,李伟从部队转业,与南阳油区技术劳务服务有限公司(下称众业公司)签订劳动合同,由众业公司派遣到河南油田的井下作业公司工作。这一年,正是河南油田“十一五”的开篇之年。

井下作业公司是河南油田的二级单位(相当于处级),负责油井的维护保养。工人的工作地点均在野外,全天24小时待命,是强度最大、环境最恶劣的工种。李伟介绍,每次维修下来,胳膊上、身上全是油污,累得吃不下饭。

河南油田一线工人工资主要由岗位工资、月奖金(2011年8月8日前均按季度发放)和年终兑现奖(全年完成既定任务的奖励)构成。2006年,李伟的岗位工资是1050元。2008年,河南油田涨工资,其岗位工资增加到1300元,扣除各项保险,再加上加班费、夜班补助等,每月工资实发800—1000元;每月奖金200—300元(按季度发放);年终兑现奖5000多元。李伟全年收入近2万元。

对于李伟的“十一五”来说,仅有2008年的唯一一次收入增长。目前,他也是这个收入。

无奈与彷徨来源于财务的匮乏。李伟的工资本显示:2011年5—7月,每月实发工资分别为1095.7元、1077元、521元(因该月缺勤过多)。

李伟爱人也是众业公司的劳务派遣工,在河南油田后勤部门工作,岗位工资偏低,每月实发620元,且无年终兑现奖。

以2011年6月为例,两人可支配收入为1697元,每月伙食费、电话费、交通费、以及孩子抚养费等基本开支为1200元。李伟夫妇的小孩儿两岁,按照国内奶粉价格计算,每月至少要吃400多元的奶粉。然而在抚养费里,竟然没有这个预算!

“我们买不起,小孩儿干脆就不吃奶粉了。”李伟告诉记者,“现在买一斤猪肉就得考虑考虑!更不用说买衣服、请人吃饭了!”每月的开支,再附加上迎来送往、婚丧嫁娶等人情费,李伟家基本上入不敷出。

李伟的年终兑现奖在年底一次性发放,但凡能结余下来,李伟就小心地存起来,绝不轻易动用,因为他和老婆还没有住房。

一套65平米的房子,在油田内部的分配价格是15万元,李伟和他老婆的积蓄还所差甚远……

匮乏的不仅李伟一人,他所在的小班有5个人,4人是劳务派遣工,大家收入相当;1人为全民工,是位25年工龄的中级工,每月实发工资也只有1400多元,全年收入3万元左右。这位老石油工人的爱人没工作,孩子正在上大学,日子过得如李伟一样紧紧巴巴。

工人们普遍匮乏的5年,却是河南油田高奏凯歌的5年。

2011年2月,河南油田分公司总经理、河南石油勘探局局长李联五在2010年度职工代表大会上的讲话中透露:十一五期间(2006年至2010年),河南油田资产总额从88.85亿元增加到163.5亿元;年营业收入从102.29亿元增加到143.96亿元。这5年内,累计实现利润58.21亿元、上交税费129.25亿元,分别同比增长96.63%和228.9%。

据内部人士提供的财务报表(河南油田财务处人员私下透露,未经河南油田官方核准)显示,2010年,河南油田分公司营业收入99亿元,净利润7.76亿元;而河南石油勘探局尽管所辖的是一些辅业资产,但也是盈利单位,2011年上半年实现账面利润275万元。

河南油田管理层(副科级以上干部)的收入情况被看做“商业机密”,一直不予公开。事实证明,如企业的收入和利润一样,他们并不匮乏。

河南油田物资供销处(河南油田二级单位,处级)《2008年收入统计表》显示,

中石化河南油田的悲剧现实 中石化河南油田分公司

该单位科级干部08年全年收入5万元以上;6名副处级上干部全年收入均在22元以上;其中两人为28万多元。

党委书记赵卫(正处级)28.31万元的收入是这样构成的:每月工资2000—3000元(工资总额3万多元);月奖金总额2万多元;年终兑现奖5.8万元;剩下的十余万元,由上百种名目繁多的“奖励”组成。

内部人士透露,物资供销处属后勤单位,与生产单位差距甚大。像李伟所在生产单位,其领导(处级)的年终兑现奖更多。河南油田一生产单位的处级领导曾拿过28万元的年终兑现奖,该处级领导全年收入在50万元以上,李伟与其差距至少是25倍。

而至于河南油田局一级干部的收入,至今讳莫如深。河南油田宣传部一位人士向记者透露,局级领导年薪都在百万以上,正局级在300万—500万之间。可见,一线员工与高管收入之差,在百倍以上。

众业派遣工:“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小标题)

内部人士告诉记者,中石化集团年初向下属各分公司确定收入、成本、利润等各项指标,由各分公司包干,而人工成本是由分公司制定具体分配原则然后报中石化批准实施。

“管理层为完成效益指标,顺利拿到年底兑现,不顾广大职工收入偏低的现实,以工资抵效益,保障了其高收入。”内部人士告诉记者。也就是说,如何切分“蛋糕”?还是由分公司管理层来操刀。

据记者调查,“蛋糕”的切法有公然违法之嫌,众业公司之操弄即是典型。

1990年代后期,河南油田不再招收全民工,代以各种形式的合同制工人,有协议工、占地工(因油田占地而失去土地后的农民)等。但这批人素质有限,有的没上过学,有的也仅是初中学历。近年来,河南油田一线用工缺乏,很多单位缺员严重(指一线艰苦单位)。

2002年,众业公司成立,注册资金100万元。内部人士介绍,众业公司不向社会企业输出劳务,专为河南油田输出劳务服务,并且主要招收油田子女。

众业公司向员工收取报名费、培训费、体检费、考证费等费用,与员工签订劳动合同后,再与河南油田的派遣单位签订劳务合同,并向派遣单位收取劳务费和劳务派遣服务费。

据记者了解,2011年2月,众业公司招收的员工,大学专科学历以上占73% ,这批人在油田用工单位都普遍反映素质较高。

内部资料显示,整个十一五期间,共有3153名河南油田子弟通过众业公司派遣至河南油田各单位,而以前招收的协议工等合同制工人也被纳入众业公司中。目前,众业公司的劳务派遣工总数约为5000多人,占河南油田(包括河南石油勘探局)员工总数(3.6万人,此数据为采访人士所称,未得到官方认证,实际人数应该低于3.6万)的1/4至1/3。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1/4到1/3的派遣工,大多数集中在河南油田一线艰苦部门。

拿李伟为例,他所在的井下作业大队共50人。其中队长、书记各一人,还有设有两名副队长、技术员、技师经管员等,共20多人,这20多人并非一线人员,不固定出勤。20多人中,只有1名经管员是劳务派遣人员,其余均为全民工。而大队的30多人为一线出勤人员,其中只有6人为全民工,其余全部是众业公司的劳务派遣工。

这些艰苦战线上的派遣工连同工同酬的权利也未享有。派遣工与全民工是两套薪酬体系,整体看收入和福利大大低于全民工:

1、全民工每月享有420元、480元、560元不等基本生活费,派遣工没有;

2、派遣工的月奖和年职工兑现奖,按照全民工的70%发放。如2010年河南油田全民工的年终兑现奖平均7500元,而派遣工人均仅5250元。

3、单位缴纳社会保险的差别。如住房公积金和企业年金两项,李伟入职后,单位一直未给其办理,直到2011年1月才予以办理。部分有住房公积金的派遣工,单位为其缴纳的比例长期为9%(2011年1月改为12%),而全民工则是12%;

4、岗位工资的差别。全民工的岗位工资分初、中、高三级,其中中级工1480元,高级工1560元;派遣工岗位工资每5年涨50元,按李伟的水平,按同等价格计,他必须干够20年,才能达到1550元。

5、派遣工的福利甚少。“每年的旅游、疗养都没我们的份儿,分房子也排不上队。”李伟告诉记者。

众业公司最新的工商档案显示:法人李清亮,同时兼任河南石油勘探管理局副局长,众业公司的工作人员都是原河南油田人员。

其股东为南石医院、河南南阳市油田机械制造有限公司、南阳二机石油装备集团公司、南阳市职业介绍中心、中国石化集团河南石油勘探局,分别持股10%、15%、25%、30%、20%。前三名股东,均是河南石油勘探局以前的下属企业,现已全部改制。

《劳动合同法》第六十七条规定:“用人单位不得设立劳务派遣单位向本单位或者所属单位派遣劳动者”。

这条法律就是为了规避劳务派遣公司与用工单位的“关联交易”。记者在采访中接触到许多众业公司的派遣工,他们一个共同的疑惑就是:被扣掉得工资(指与全民工的差距),哪里去了?

2011年初,就“同工不同酬”的问题,一位派遣工通过网络信访方式向南阳市政府的有关部门反映,并得到了河南油田官方做出的答复:“劳务派遣工与众业公司签订劳动合同中明确约定了劳动报酬。因此,劳务派遣工的劳动报酬应按劳动合同约定的标准执行。”

接收采访的多位派遣工称,他们确实和众业公司签订了劳动合同,但自己的那一份合同均被众业公司扣留。而且,在他们的印象中,合同中并没有明确约定劳动报酬。

众业公司的法人,竟以河南石油勘探局副局长之尊兼任之,由此可见众业公司的地位与权重。而其深层的操弄与隐秘,确实难以被外人所知。

“堕落”的管理层(小标题)

派遣工充斥一线的同时,河南油田的管理机构却愈加臃肿,高管泛滥不堪。

2000年初,中石化集团为上市需要,将河南石油勘探局的油气资产拆分出来,组建河南油田分公司,装入中石化(SH.600028)打包上市。

内部人士介绍,原采油一厂拆分为现采油一厂、井下作业公司和双河社区。现采油一厂和井下作业公司装入河南油田分公司,双河社区留在石油勘探局(负责物业、水电供应等工作)。原采油一厂为正处级单位,仅十几名处级干部,一分为三后,变成了三个正处级单位,处级干部加到一起接近30个。

据记者多方查证的信息,河南油田机关处室30多个,二级单位30多个,加到一起共70多处级单位,处级干部400多人。科级干部则在2000人以上。

高管膨胀,工资只能上不能下,工人的“蛋糕”就越挤越小。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仅靠道德自律,无法遏制住高管手中的“餐刀”。

内部人士向记者举例:河南油田有一个65人编制的原油集输站,该单位存在易燃易爆风险。按规定,河南油田一局级领导负责承包该单位的安全,该领导交几千元安全生产风险抵押金,一年也就到该单位来4-5次,一次查看2小时。如果一年不出大安全事故,该单位一个职工年底兑现奖1千元左右,但这位局级领导就可以拿到7-8万,是全体职工的总和。

上述河南油田物资供销处《2008年收入统计表》则更能说明问题。

该表显示:普通员工年终兑现奖仅1000元,而处级干部在5万元以上。

除此之外,处级干部享受着名目众多的专项奖金:“合理化建议”、“稳定工作奖”、“党政评审及亲邻奖”、“党风廉政效能监察”、“员工礼仪答题奖”、“廉洁从业授课费”、“SHE达标兑现”、“职改特别奖”等等,其中一项论文评审奖就有1万元。这些奖项的都是有领导设立,领导审批,然后领导拿钱,而普通员工是没有这些这些都机会。

这张统计表于2011年7月中旬被贴到网上后,得以迅速传播,引爆了职工们的舆论。

为了平息众论,2011年8月19日,李联五在干部及职工代表会议上称:“对于不符合勘探局规定的奖项(指物质供销处设定的专项奖项),将按照规定全额退回,进入2011年物资供销处代发工资。同时在全局范围内,对物资供销处领导班子进行通报批评。”

在这个会上,李联五自己也承认:统计表中显示的物资供销处处级干部收入,有从教育经费中支付的培训授课费,福利费中支付的节日慰问费,成本费中支付的标准制定费,而这些都是“人工成本”开支。也就是说,是从工人应得的那部分“蛋糕”中切过来的。

2011年6月,河南油田对完成2010全年考核指标的单位的处级干部,发放了2010年年度的“预计奖金”,在3.9万元至7.6万元之间。这笔奖金,非月奖,也非上年度的年终兑现奖,河南油田官方(油田电视台公开播放的新闻节目,下同)也承认:“去年底对各单位年度考核奖金已全部发放。”

在处级干部“预计奖金”发放--的同时,“考虑到上半年经营情况较好,根据各单位效益状况和贡献不同,给职工发放了1000元、700元、500元的一次性奖金”(河南油田官方说法)。

奖金的悬殊又引发反弹,此为职工舆论的第二个引爆点。

2011年7月下旬,河南油田的一名普通职工登陆河南省人社厅网站,查询自己的养老金缴纳情况,发现其缴费基数为7万多元,而自己的实际收入仅3万元,他怀疑自己的收入被单位克扣了。

消息又迅速传播,待其他人登陆网站查询自己的情况时,人社厅的查询系统竟然关闭了。此事成为职工舆论的第三个引爆点,也直接点燃了职工们的情绪。

河南省人社厅、河南油田的官方解释为:养老金的实际缴费基数本来就是3万元,因为系统计算错误,把河南油田的平均缴费基数(每月3942.14元,全年4.7多元),重复加到了个人3万元的基数,俩数相加正好为7万多元。其实个人缴费基数与单位平均缴费基数根本不想干。

多年分配不公累积起来的情绪,马上把官方的声音淹没了。8月8日和18日上午,一些工人(主要为劳务派遣工和离退休人员)来到河南油田机关办公楼外,表达同工同酬、增加工资的诉求。据记者了解,上访工人均是利用休息时间前来,河南油田的日常生产未受影响。

8月19日,在河南油田电视台晚间新闻节目,河南油田管理层称:“对绩效工资(极为奖金)中的二次、三次分配中存在的不严谨、不尽合理的现象,油田下一步将深入研究。”

但工人情绪却未因此平息,据悉,他们计划8月28日再次上访。

“以后逢‘8’都要去上访,一直到他们满足我们的条件。”李伟告诉记者,他曾参与了前两次的上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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