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关西”之死 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水浒传》里的许多好汉都会在“路见不平”时“一声吼”,然后紧接着就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迟疑与观望。经过深思熟虑然后再决定是否出手,根本不是梁山好汉的风格与做派!血性汉子就是顶天立地,就是敢于承担、不畏惧豪强。无惧无畏什么都不怕,哪儿来的犹豫、迟疑呢?!

直接出手便了!干脆、爽快!虽然有时候过于莽撞,却时时给人以豪气干云、痛快淋漓之感。

鲁达鲁提辖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位——

与史进史大郎刚一见面,话语也不过才说了几句,立马就邀请对方去喝酒;

半路上遇见正在街头打把势卖艺的李忠——他是史进的开手师父,于是鲁大官人就邀请李忠一起去喝酒。而那李忠既想多卖些狗皮膏药,又不想错过这一顿“免费的午餐”就说:

“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鲁达道:“谁耐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便骂道:“这厮们夹着屁眼撒开,不去的,洒家便打。”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哄都走了。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酒至半酣,话正聊得高兴之际,“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鲁达鲁提辖立马就摔盘子碗碟!

第二天一大早打发金氏父女回家的时候,金老儿见鲁大官人来了急忙说:“提辖官人,里面请坐。”鲁达道:“坐甚么?你去便去,等甚么?”
......

......

这一切细节的描述都是在告诉读者世人,鲁达鲁智深是一个脾气火爆、凶猛威武而好抱打不平的英雄人物。

但是且慢!且慢!

让我们再重新看一下回放的慢镜头:

金氏父女为什么在潘家酒楼相对哭泣呢?这是观众想知道的,也是鲁达鲁智深想知道的,于是在店小二的带领下,金氏父女就登场啦:

那妇人拭着眼泪,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都相见了。鲁达问道:
“镇关西”之死 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
“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啼哭?”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
人氏。因同父母来这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
子父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
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
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
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执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
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
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子父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
来讨时,受他羞耻。子父们想起这苦楚来,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触犯了官
人,望乞恕罪,高抬贵手。”

按照血性好汉的做派、按照鲁提辖鲁大官人的脾气秉性,在那“妇人”诉说的过程中间早就应该“怒不可遏”、多次拍桌子大骂“直娘贼”“腌臜泼才”了的。然而令观众遗憾、非常遗憾的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个叫做“金翠莲”的女子将这么一大段子的台词用一口气给说完了,中间里没有一丁点插曲,没有——观众酝酿很长时间准备为鲁提辖的“路见不平一声吼”而击掌叫好的十分饱满情绪与冲动被生生地撂在那儿啦!

即便是为了剧情的需--要,必须得让“金翠莲”把她的遭遇讲解清楚,中途不妨碍人家的讲述,那么在她讲完之后呢,鲁智深鲁大官人应该猛拍一下桌子,大骂一声了吧——最起码得让观众积攒起来的对于那个“欺人太甚”的“镇关西郑大官人”的愤恨之情找一个喧嚣的共鸣点吧?!

对不起,这个真没有。

就是在“金翠莲”讲述完后,鲁提辖依然没有“勃然大怒”或者是什么大幅度的、夸张的行为举止,没有。

听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就是金氏父女为什么在“间壁吱吱的哭”的原因
之后,

鲁提辖又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

请注意,鲁大官人的问话里好像没有发火的迹象,他没有“焦躁”,没有像对待大街上那些看杂耍的平头百姓那样“一推一交,便骂道:‘这厮们夹着屁眼撒开,不去的,洒家便打。’”的做派,他似乎只是想进一步地、更全面地把整个事件调查得更清楚一些——特别是故事里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使人感到有些棘手、有些顾忌的“镇关西郑大官人”的情况——就像警官奥楚蔑洛夫希望调查清楚那只咬伤了人的小狗到底是不是将军家的狗一样。

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
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子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请注意!请注意!!

观众们期盼已久的“雷霆万钧”“怒不可遏”的情绪终于来了!在金老儿清清楚楚告诉鲁提辖“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鲁大官人顿时怒火冲天了!再也隐忍不住那“嫉恶如仇”的血性男儿的火气了!他要爆发了!开始骂了!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哪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回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
怒,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只是鲁大官人这火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两条好汉三五回才将他劝住——也太出乎观众的意料了,观众们的激情发生了严重的“早泄”——在他们认为应该出现“高潮”的节点上,鲁提辖反应平平;在观众们情绪出现严重“疲软”、出现“不应期”里才会有的症状的情况下,鲁大官人的情绪却是异常的“高涨”,需要两个大男人“三五次”才能将他“按捺”住。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鲁提辖的“点火”“爆发”时间明显有些滞后,尽管也就是几秒钟的误差,一个本来应该是“莽汉”“义士”的形象似乎就有些变质了,变成了一个善于算计、能够迅速算清敌我双方实力并且立马做出相应决策的人物了——如果“郑大官人”不是“杀猪的郑屠”,当真是一位手握重权的官宦,鲁达鲁提辖会作何反应则不得而知了,因为他有犹豫、有停顿。不像“黑旋风李逵”一听说宋江强抢民女当即就“火冒三丈”了,上得梁山二话不说“先砍倒了杏黄旗,把“替天行道”四个字扯做粉碎,众人都吃一惊。宋江喝道:“黑厮又做甚么?”李逵拿了双斧,抢上堂来,径奔宋江。......”这样才符合“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形象。假如等一切都想明白了再来“一声吼”,怕是黄瓜菜早就凉透了。

在“拳打镇关西”的一幕中,鲁达将“镇关西”打翻在地,用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骂道:

“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从这骂里面可以看出鲁达认为自己才是有资格被称为“镇关西”的,而今郑屠这个非常下作、非常猥琐的“狗一般的人”竟然“也叫做镇关西”!这似乎才是真正令鲁提辖恼火、愤恨的原因。一句“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倒像是成了招牌性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一句话语,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就“师出无名”了,仅仅是因为一个“诨号”而去打一个层次很低的地痞流氓,似乎太有损好汉的光辉形象。

但是话又说回来,好汉们往往都是直性子——就是因为心中不满找上门去大骂郑屠“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偏偏加上一个什么什么理由与借口就与《狼和小羊》里狼先生的逻辑很相似了。

或许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情形,只是那说书的文化人们给加工成这样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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