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在一片山区之中,那里可以用穷乡僻壤来形容,关于童年我没有什么美好而值得纪念的回忆,对于一个每日追求温饱的孩子又怎么能要求更多,父母都背井离乡到大城市里面去打工,把我留给爷爷奶奶带。两位老人整日忙里忙外,家里的家务,地里的庄稼,从早到晚也很少见他们的背直起来过,现在也直不起来了。
我好玩儿,我们那时候放学早,散了之后各回各家,我便偏偏不愿直接回家,家里没什么好玩儿的,又没人陪我,没到这个时候我就一个人偷偷的跑到山里去玩儿。
从小爷爷就给我讲,在那些山灵水秀的地方住着神仙,而我们家乡的山却都是光秃秃的,零星的几棵树也显得弱不禁风,被山风吹的树叶凋零,山上既不是怪石嶙峋,也没有悬崖峭壁。本该被赞扬的高耸的山峰,竟也和我的家乡一样丑陋,黑黑的没有一丝生气,很颓废的模样,山上都是碎石,我总不禁的想,是不是这座山其实不过是那些神仙们创造大地之上的那些巍峨灵山所剩下的废料,被丢弃至此而成。
闲来无事我便沿着山脚走,一直走到远离村子的一面,那里有一条铁路,穿山而过,我只知道那条铁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又通向很远的地方,只是火车在我们这里并没有站,不然我一定会想坐上火车到那很远的地方去。
在那铁路旁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和山上放羊人住的木屋一样的小房子,里面住着一个和蔼和亲的人,村里人都叫他“老计”,我称呼他“爷爷”,爷爷一个人住在小木屋里,听人们说,他一辈子都是一个人,没有家人。几十年了,他都一个人守护在铁路旁。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面带苦涩笑容的苍老的人。
我快走到木屋的时候,正好看到爷爷从对面沿着铁路走来。
“爷爷!”我边招手边大声呼喊。
爷爷并不答话,带着他平日的苦涩笑容看着我,走到跟前,拉着我的手进了木屋。
那是个简陋的但干净的木屋,一张床,一个火炉,还有其他生活必备的用品。爷爷把他手里的铁锨等工具放到门口,拉着我坐到床上。
“爷爷,你今天又去寻视了?”我的脚够不着地,悬在半空中来回晃着。
“是啊,这是爷爷的工作”,爷爷淡淡的说着,目光望着窗外,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但这却让我想到了我每次和他一起沿着铁路去巡视的时候,遇到有列车经过的时候,爷爷都会庄重的向疾驰而过的列车举手致敬,那深情的眼神。而每每此时,列车也鸣响汽笛,汽笛声在这深山中久久回响着。
“爷爷,火车是不是很感谢您啊,有您在,就不会因为铁道上的落石和树枝什么的翻车了!”
“又是听你爷爷奶奶说的吧?”爷爷在我鼻子上轻轻一点,“要说感谢啊,我也得感谢这条铁路啊,它是我晚年最后的寄托了,我几乎把一生都奉献给这条铁路了,我们默默的彼此陪伴了一生啊!”
“我以后也要向爷爷一样,勤勤恳恳的在一个岗位上待一辈子!”我无比憧憬的高声叫道。
爷爷定定的看着我,眼里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苦涩,默默的摸着我的脑袋,低头不语半晌,最后才缓缓开口道:“孩子,你不该停留在一个地方,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应该到处去走走,见识一下这广阔的世界,这其中有太多新奇的东西是你所不知道的,去见识一下,让你的人生更加的丰富多彩,那里有太多你没见过的人,没听过的故事,你现在所向往的美好,不过是我们这些长辈告诉你的,难道你不想去追寻自己亲眼看到的美好么?孩子,趁你的眼睛还明亮,趁你的腿脚还利索,去多走走看看吧,然后你才能找到让你一辈子不会后悔去追求的那个存在!”
爷爷说到最后再次的向窗外看去,我顺着他的目光也往外面看去,但是此时我看到的不再只是秃山枯树,仿佛看到了爷爷向我描述的那绚烂而夺目的宝藏。
我该回家了,爷爷送我出来,没走几步,我就听到了“轰隆隆”的火车驶来的声音,我和爷爷一起朝声音驶来的方向看去,爷爷庄重的举手致敬,目送着列车驶过,列车也鸣响汽笛,爷爷的目光就随着那悠长的汽笛声一起望向远方,我终于明白,原来爷爷看着的并不是列车本身,而是列车即将驶向的那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