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金华老师 追求完美
——追思吴金华先生
吴金华教授
作者听吴金华教授谈治学
我和吴金华老师初次相识是1983年，那一年我在南师大美术系高校书法教师进修班学习。南师大图书馆有我在海州师范工作时的学生张敏文，张敏文的夫君吴金华先生是该校中文系的老师，于是我在和吴老师的经常接触中成了朋友。后来，吴老师调到复旦大学，举家迁往上海，因为我的爱孙陈翰婴在上海同济大学上学和在上海工作的关系，又有机会和吴老师经常见面。前后算起来有三十多年的朋友情谊了。
吴老师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朴实。在我没见到吴老师之前，想象中的他身材伟岸，西装革履。但初次见面，吴老师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印象至今未忘，他中等身材、微胖、圆方脸、两腮有浅浅的小酒窝、未留长发，上身穿褪色的中山装，纽扣未全扣、下身浅蓝色长裤、脚穿普通运动鞋。他面带笑容迎上前来和我握手，并执意留我在他家午餐。中午饭虽然不是大鱼大肉盛宴，但菜蔬等满满一小桌五色俱全，非常合口味，我们还对饮了两杯小酒。饭后，他和我聊起当年在苏北赣榆县农村一所中学任教时的艰苦生活，又是怎样和做小学教师的张敏文结婚的。他说，现在情况变了：虽然是住在这筒子楼里，但毕竟比在苏北的条件好。我能在导师徐复先生身边助教很满足；敏文在校图书馆工作很顺心。特别是有敏文不辞劳苦带好两个孩子，并悉心照顾我神经不太正常的老母亲，让我心无挂碍，全力以赴投入自己钟爱的事业。
吴老师给我的第二感觉是谦和。因为张敏文是我的学生，实际年龄我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吴老师总是对我以“老师”、“大师”相称；有时我带老伴去南京、上海，吴老师也是师母长师母短地和她聊一些社会见闻。我在南师大进修期间，有一次，吴老师说，我现在创建的古文献专业班，他们需要学点书法，想请您每周利用课余时间来给他们上上课。他似乎看到了我有为难之处。接着吴老师又说，你的字写得好，有教学经验，一定会受到学生欢迎的。是吴老师的谦和与鼓励感动了我。
2006年的教师节前夕，吴老师发来一篇文稿“小诗小词寄陈凤桐老师”，文中说，“……教师节的前后……每到这个时候，我跟“张老师”——张敏文总会谈起我们都熟悉的陈凤桐老师。……如果说，陈老师早年留给张敏文的最深印象是朝气蓬勃，思想进步，那么，在我的心目中，他的突出特点是书法出名，教学有方。……陈老师对我的工作很支持，他讲课态度认真，内容丰富，凡是听过课的学生都感到受益终身。……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和陈老师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师生之谊却随着时间老人的步伐而增进。记得前几年我们回连云港探亲时，亲戚问我们想探望哪些师友？我们说，第一个就是陈老师！……适值今年的教节即将来临，我们奉寄小诗小词，权当一束鲜花，祝陈老师节日快乐，全家幸福。”
《忆前年访陈大师家》诗曰：
近海有名家，望山揽翠霞。神龙笔藏尾，妙句舌生花。
乍访留专宴，临行赠好茶。归来常自鬻，每每向人夸。
《鹊桥仙》词曰：
笔走玄龙，口腾奇句，淮海久驰高誉。一门风雅溢书香，更唱和，祖孙成趣。白下寒门，苍梧新路，长忆有缘相聚。欣闻诒厥又登科，问何日，申城重遇？
接到这封信，我如坐针毡，感到无限欣慰，事后我写过一首小诗回赠：
有感吴金华、张敏文贤伉俪教师节前夕寄赠诗文06/9/8
平凡小事蒙君忆，荏苒光阴数十秋。
的是师生情义重，鲜花一束慰心头。
吴老师给我的第三感觉是学富五车，难望其项背。多年来，吴老师每有大作出版，总是寄下一册，每有重要文章，总要通过电子邮件传送。吴老师的专著和文章，使我受益多多；吴老师的大部分专著，限于识浅，还一时难于卒读。丙戌（2006年）孟冬，余自宁波来沪，看望在同济求学的爱孙陈翰婴，宿金华先生贵府，得与吴老师尽兴彻夜长谈社会、人生，以及著书立说诸多方面的话题。先生之言令我“胜读十年书”。临别，先生赠我大著《世说新语考释》（吕叔湘题签、徐复作序）、《吴金华集外集·学海拾贝》等书。回连后拜读大作，深悟先生坐拥书城做真学问之甘苦，曾得一绝呈吴老师教正：
赠吴金华先生
人坠书城书醉人，修绠汲古见精神。
玄君大著疏疑处，不蹈陈言贵拓新。
在我的心目中，吴老师是位达人，也是位很风趣的人。记得2009年，他有《书怀》詩并序相寄，原玉录如：
做学问的老书生，降血糖的新球迷，小动物的好朋友，虚年六十七，足龄六十六。在老伴和孩子们看来，象一个无忧无虑的愚公。近来重伤风，咳嗽，喉咙里有一堆老痰，呼噜呼噜地作怪，鼻涕断断续续，手帕必须常换。最糟糕的是，眼睛发涩，身上也不对劲。正经事是干不成了，只好“赋闲”。闲着无聊，顺便诌几句韵文，算是一段“日记”。俗语“穷开心”者，此之谓乎？
无风无雪暖融融，年向古稀心尚童。
书满床头梦自好，球飞台上兴尤浓。
窗前群鸟追黄叶，镜里重纹画老翁。
沙发蓬蓬方一憩，笑看扁扁跃怀中。
读来令人感怀不已，我也次韵《书怀》原玉，并寄赠吴老师及张敏文伉俪：
有随有唱乐融融，矍铄精神未逊童。
焖肉烹虾厨愈巧，式微探奥兴方浓。
不除庭草留生意，爱养瓶鱼戏醉翁。
笑语声声嫌日短，春风荡漾在胸中。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13年6月2日，惊闻吴老师病逝。我立时写下了一副挽联寄托哀思：
学富五车，著作等身，幸有锦章垂后世；
道传九野，清风两袖，管教厚德式同侪。
其实，短短两行字怎能表达我欲哭无泪、欲说无词的悲痛心情呢。
此后，我又揪心地读了吴老师曾经预先起草的“遗嘱”：“一旦气绝，烦直系亲属按照当时最简便的方法尽快处理，不通报，不收礼，不设灵堂，不开追悼会，更不须香火供奉、佛事超度之类的无益之举，简便的处理一结束，膀上的小黑布一除，万事大吉……”以及长子吴葆勤写的“悼词”：“您的一生充满阳光。……您的一生，是勤奋的一生，夜晚不灭的灯光可以证明；您的一生，是清白的一生，学生心目中最正面的导师形象可以证明；您的一生，是对学术研究有重大贡献的一生，今天来这里为您送行的学生、学界的友朋可以证明……”
是的，吴老师，您的一生是努力“追求完美”的人生。
附：吴金华教授简介，以及本文作者与吴老师交往的照片
吴金华（1943.11-2013.6），江苏南京人。1966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分配在连云港市赣榆县海头中学教书。1981年在南师大中文系获文学硕士学位，留校任教至1994 年。1985年获江苏省优秀教育工作者称号，1991年晋升教授。1992年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1993年获江苏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1994年由国家人事部授予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1995年调入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任教授，复旦大学中国古典文献学学科建设负责人、汉语言文字学科汉语史研究方向学术带头人、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专家组成员，浙江大学兼职教授。主要社会兼职有：教育部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委员，中国语言学会理事，中国训诂学会学术指导委员会委员，浙江大学中古近代汉语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字学、中国古典文献学的研究，侧重于"中古汉语"的词汇研究，所关注的学术研究领域是训诂学与校勘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