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3日下午,我请东林寺的出家师父打了一场往生“普佛”。
所谓“普佛”,源于隋代信行禅师所创立的三阶教。信行禅师认为,在佛灭度后初五百年的正法时期,众生的根机唯学一乘法;第二个五百年的像法时期学三乘法,所学有别,所以称“别法”(全称为“别真别正法”);在佛灭度后一千年的末法时期,众生根机较钝,具有“空有偏见”故,如果偏学大乘或小乘,就会爱此憎彼,造成谤法之罪,所以第三阶相应的佛法,名为“普法”,全称“普真普正佛法”。
三阶教还认为,一切迷途众生,皆具如来藏或佛性,皆可成佛,因此一切众生即为“如来藏佛”和“佛性佛”;因依终将成佛故,又称“当来佛”;我们对一切众生皆作佛想,所以都是“佛想佛”。
世界众生无不为 佛,所以以上四佛实际是一“普佛”。
既然众生都是如来藏佛,故对一切已成、未成之诸佛,都该加以尊敬,这就是“普敬普礼”;又因末法众生具有“空有邪见”,所以应劝诫众生忏悔罪业,于是,普礼请佛又与忏悔罪业联系起来。为此,信行禅师编有《七阶佛名》作为礼佛忏悔的仪式,根据敦煌文书发现的几个《七阶佛名》写本(或称为《礼佛忏悔文》,或称《昼夜六时发愿法》),内容次序虽各有异,但都是礼佛忏悔持诵的课本。这一系列宗教仪轨,成为后来中国佛教寺院晚课及“打普佛”的母本。
至明清后,寺院法事仪轨基本定型,普佛成为祝愿、荐亡、回向仪轨。一般来说,普佛可分为“延生普佛”和“往生普佛”。延生普佛是祝愿施主福寿康宁、离诸灾厄;往生普佛则是超度亡灵离苦得乐、往生净土。
“延生普佛”和“往生普佛”的仪轨演变,很是复杂,也不是我说得清楚的,我打谱佛,是为了纠缠我数十年的失眠症,属“阿伽陀药”之一,我希望能通过“普敬普礼、忏悔罪业”,仰仗出家师父的力量超度历劫六亲眷属、冤亲债主,他们安乐了,我才得安乐。
下午三点二十分,值日僧绕寺院一圈打板,通知师父们上殿。我早已身穿海青幔衣在大殿右侧后排恭候。那天打往生普佛的斋主,连我共有三人,一位是年轻的比丘师父,另一位是与我年纪差不多的优婆夷(即受了戒的女居士)。
三点半,普佛正式开始,东林寺首座和尚本通法师为主法和尚,在庄严的“戒定真香”赞梵呗声中,本通法师身披大红袈裟进殿,引礼师带领我们三人依次随本通法师拈香礼佛。接下来便是诵《佛说阿弥陀经》《往生咒》《大悲咒》,唱《弥陀赞》:
弥陀佛大愿王,慈悲喜舍难量,眉间常放白毫光,度众生极乐邦。八德池中莲九品,七宝妙树成行。如来圣号若宣扬,接引往西方;弥陀圣号若称扬,同愿往西方。
在唱“弥陀赞”时,引礼师引领我们行“十方礼”(向各个方向顶礼)。然后再唱‘赞佛偈”:
阿弥陀佛身金色,相好光明无等伦,白毫宛转五须弥,绀目澄清四大海。光中化佛无数亿,化菩萨众亦无边,四十八愿度众生,九品咸令登彼岸。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赞佛毕,大众高唱东林佛号绕佛至往生莲位,我们三人至莲位前上香,维那师起腔三遍诵唱“南无清凉地菩萨摩诃萨”,我们便顶礼三拜。紧接着大众念“南无般若会上佛菩萨”三称,诵《往生咒》《变食真言》《甘露水真言》《普供养真言》各三遍,然后唱赞:
莲池海会,弥陀如来,观音势至坐莲台。接引上金阶,大誓弘开,普愿离尘埃。”最后唱回向偈:“愿生西方净土中,九品莲花为父母,花开见佛悟无生,不退菩萨为伴侣。
此时有位师父上前,将我们三人所立的牌位取下展开,连同三支香卷在一沓黄表纸中,送到大殿外香炉焚烧。
往生莲位回向后,我们开始跟着本通法师拜愿。往生普佛所拜的佛菩萨有“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东西两单僧众此起彼伏,声音极其浑厚、庄严和悠扬。
三皈依后,维那师起腔唱“南无大乘常住三宝”三遍,诵《心经》一卷,最后领众唱《伽蓝赞》,礼佛三拜后,我们三人还礼谢大众师父三拜,法事结束。
很是惭愧,除了《往生咒》《赞佛偈》《回向偈》(每天做功课都要念),其余经咒均不能完全背下来,加上师父们是用吟诵的调子,节奏很快,我根本跟不上,于是依一位师父所教,不会背诵就摄心念佛。
在往生莲位前,我禁不住泪流满面。亡父亡母亡弟亡妹亡故亲友的音容笑貌,依次在我脑海中浮现,甚至我打死的蟑螂、老鼠、蚊虫、苍蝇,以及我吃过的无数众生,黑压压地一片前来蒙受佛光。我在心里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发誓将来念佛拜佛以及做任何善事的功德,都回向给历劫与我有缘(无论善缘孽缘)的众生,愿他们能体解佛陀大道,深入经藏,发菩提心,早日超脱,同登极乐。
没有宗教情怀的朋友,可能会觉得这时的莲觉很矫情。但这不是矫情,是真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佛说的“人生八苦”,除了“死苦”还没经历,其余七苦皆深刻煎熬过,别看莲觉平日里行住坐卧如常,一旦跪倒在佛菩萨面前,心中隐忍的那种切肤之痛和忏悔,足以令人厌离娑婆、欣求极乐,足以令人发慈悲心,愿天下所有众生都能凭借佛的般若智慧远离苦厄、趋向净土。
普佛结束后,回到寮房,陈老菩萨关切地问怎样?我说很好,师父们诵经念佛很是清净,忏悔过后的心地也很清净。
当晚,躺在床上,虽然无甚睡意,但身心安泰,一点也不烦躁,我一边听庐山林涛,一边默默念佛,直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