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年前,通过摄影理论家李媚寄给我的几期《现代摄影》,我就“认识”了张海儿,但没想到20年后才与他第一次谋面,实属幸事。今年6月,笔者在成都的建川博物馆采访,偶遇张海儿也在那里为《新周刊》拍片,步入知天命的他已是满头白发,与之前留给笔者根深蒂固的形象相去甚远。
张海儿起初吸引我并令我愤懑的是,那时的他将超广角镜头武装到了牙齿,似乎离开广角就不会拍片了。与传统的纪实摄影相比,这种“自由主义”仅仅是在玩摄影,而不是在记录。或许这也正是笔者当年既羡慕他的勇气,又固执恪守传统摄影语言的痛苦所在。几年后,张海儿的摄影语言再一次发生巨变,“自由”得更加变本加厉,他在拍摄时以慢门加闪光再加摇动,来宣告摄影者自身的存在。这已经远远不是技巧的问题,它成为摄影者真正感受和解读世界的一种宣言。
张海儿的摄影语言,从最初的技术技巧留有克莱因、纽顿等大师的影子,到最后的全然无意识,为我们诠释出一种张氏纪实风格的语言,在此不用溢美之词不足以表达笔者对他的敬意。佛学告诉我们,释迦牟尼无力拯救众生,人要靠自我明性自度。譬如张海儿曾为某杂志拍摄的那组著名的“坏女人”,他实在是在告诉我们这观念中的“坏女人”,实际上却是我们毕生追寻的“好女人”。事实上。任何一种摄影语言面对现实都无能为力,摄影者只是去点燃这股力量,让人观照之后自我觉悟。
刻意回避名利场的张海儿,从不参加任何摄影比赛。目前他既是《新周刊》的首席摄影,又是法国几家视觉媒体的“雇佣工”,一年中的半数时间游历在国外。“有些城市是潮湿的,有些城市是温暖的,有些城市让人愤怒,但我觉得愤怒很好……它其实已经给你回馈了力量,一个与其争斗的力量。”忘了问张海儿是否是佛教徒,他这段富含禅机的话语让人立地成佛。
切.格瓦拉,离我们太远,但张海儿就在我们身边。不过他太低调,不参加任何摄影论坛和摄影比赛。以至于在中国摄影圈,张海儿跟天边的云没什么区别。在我的想象中,张海儿有两顶贝雷帽,一顶戴上面一顶戴下面[镜头]。他的照片,弥漫着太重的暴力与性--当然不一定通过器官,但总给你这种暗示。所有题材都是:时装,纪实,生活,同性恋弱势人群。还有评论家给他的定调:突发、暴力与性。如肖全所说,张海儿是一面不可逾越的墙。
张海儿太认真太细致,一张照片的后期可以折腾好几天。你能拿这个愤怒得不愿再愤怒、抵死搞笑又严肃认真的光头佬怎么样?而生活中的他非常情趣幽默奔放。我曾经特地勾起他以前的生活与家庭,他居然和盘托出--从恋爱到下乡到生孩子的观念。
试图与张海儿讨论的人每每感到呼吸困难--不管谈什么。张海儿从不同情别人,即使是街边的乞丐。不过对我们这种有追求的,他会给予足够的鼓励。我们一些有技术缺陷的照片,在张海儿眼里可能是好照片。2004年,“紫禁城国际摄影大展”,一法国摄影者自选一张主体模糊的照片参展,CCTV白岩松问:“你为什么选一张我们认为是废片的参展?”......如果你要追根“慢速同步”的中国发展史,从张海儿的作品进入吧,又或者是WilliamKlein。他的“时装摄影”以及“上流社会”与张海儿的有很多相似之处。当时,“慢速同步”影响了一大批人。照片主体仿如穿梭在时空隧道里又或者融化在岁月里,形散神聚。
同情别人的同时,说明需要同情的是你。革命不需要同情,自由要你自己争取。切.格瓦拉[]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点燃你,而不是施舍。张海儿也是。他用照片用滚动的苛尔蒙点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