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里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起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喜欢我的发型?"”
“好的不得了。"”
“如何好法?"”
“好的像全世界森林里的书统统倒在地上。”
“呃……你讨厌什么?”
“讨厌鸡肉、性病和饶舌的理发匠。”
“此外?”
“四月孤独的夜晚和镶花边的电话机罩。”
“此外?”
我摇摇头:“再想不起别的。"”
“喜欢我到什么程度?”绿子问。
“整个世界里的老虎全都融化成黄油。”
“嗯——”绿子略显满足,“能在抱我一次?”
二
星期日早上九点半,绿子来接我。我刚睁开眼睛,脸还没洗,只听有人“咚咚”敲门吼道:“喂,渡边,有女人找你!”我跑下门厅,只见绿子穿一条短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牛仔裙,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还在打哈欠。去吃早饭的一帮人路过,全都左一眼右一眼打量她那苗条而光洁的双腿。她的腿也确实十分诱人。
“太早了吧,我?”绿子说,“渡边君,看样子刚刚起床?”
“就去洗脸刮胡子,能等十五分钟?”我说。
“等到可以,问题是他们总贼溜溜地往我腿上看。”
“那还用说!在男宿舍里穿那么短的裙子,人家肯定看的嘛。”
“不过没关系,今天的内裤可爱得不得了,粉红色的,还镶有漂亮的花边,一飘一飘的。”
“那就更招惹是非。”我叹口气,随即返回房间,迅速洗把脸,刮去胡子,找出一件粗花呢上衣,套在蓝衬衣外面。下得楼,领绿子走出宿舍大门,我冷汗都出来了。
“咦,这里的人莫非全都手淫不成?一下一下的?”绿子扬头看着宿舍楼说。
“差不多吧。”
“男人们一边想女孩一边搞那个?”
“基本上。”我说,“总不至于有一边想着什么股票行情、什么活用动词、什么苏伊士运河,一边手淫的男人吧。一般来说,恐怕还是边想女孩边搞的。”
“苏伊士运河?”
“比方说。”
“就是说想的是特定的女孩?”
“我说,这个你问你男朋友去好不好?”我说,“我干嘛星期天一大早就非得给你一五一十介绍这个不可?”
“只是想知道一下嘛!”绿子说,“何况问他这个他肯定大发雷霆的,说女人不可以对这种事刨根问底。”
“言之有理。”
“可是想知道的呀,我。纯属好奇心。告诉我,手淫是想的是特定的女孩子?”
“似的,至少我是这样,别人如何不大清楚。”我无可奈何地回答。
“可想着我搞过?老实交代。我不生气。”
“没有过,说实话。”我如实答道。
“为什么?莫非我缺少魅力?”
“不然。你有魅力,又可爱,富于挑逗性的样子也绝对合适。”
“那为什么没想我?”
“首先我把你当朋友,不想把你卷到里边去,第二……”
“因为另有供你想的人?”
“也可以那样理解。”我说。
“在这种事上你倒也蛮守礼节。”绿子说,“我,喜欢你这点。不过,能不能叫我也扮演一次?哪怕一次就好。就是进到性的幻想或妄想之中。我很想出场试试,我们是朋友,所以才求你。这是不好求别人——总不能开口说今晚手淫时想着我点儿吧?正因为把你当做朋友才求的。时候把结果告诉我,例如都做了哪些。”
我叹息一声。
“不过进去可不成哟!我们毕竟是朋友,嗯?只要不进去,其他随你便,怎么想都行。”
“行不行呢……居然还有限制,这可没尝试过。”我说。
“能想我一次?”
“想就是喽。”
“我说,渡边君,你别以为我这是淫乱啦性饥渴啦勾引啦什么的,别那样认为,我仅仅是对此深感兴趣,急于想知道罢了。我不是一直在女校的女孩子当中长大吗?因此十分想知道男人在考虑什么,身体结构是什么样子。妇女杂志上的附录上面写的,和这不是一码事。我只是作为一种casestudy。”
“case study?”我绝望地低声重复。
“有很多事我都想知道,想试一试,可每当这时候他都沉下脸发脾气,说我淫乱,神经不正常,连爱抚那里一下都不让。本来我想充分研究研究来着。”
“唔。”
“你讨厌那个?”
“不,不算讨厌。”
“相对来说是喜欢喽?”
“相对来说是喜欢。”我说,“不过,这话下次再说可好?今天这个周日早上多叫人心情舒畅,不想谈什么手淫把这大好时光糟蹋掉。谈点别的吧,你那位是我们大学的?”
“那——里,其他大学,还用说。我们是在高中课外活动中相识的。我在女校,他在男校。不是经常有合作音乐演奏会什么的吗?就是这种活动。确立恋爱关系到是在高中毕业以后。嗳,渡边君?”
“嗯?”
“真的想我一次好吗,就一次?”
“试试吧,下次。”我走投无路,只得应允。
三
“完美无缺的爱?”
“不不。就算我再怎么样也不敢那么追求。我所求的只是容许我任性,百分之百的任性。比方说,我现在对你说想吃酥饼,你就什么也不顾地跑 去买,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递给我,说:‘诺,绿子,这就是酥饼。’可我却说:‘我又懒得吃这玩艺儿了!’说着‘呼’的一声从窗口扔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
“这和爱似乎不大相干啊!”我不无愕然地说。
“相干!你不知道罢了,”绿子说,“对女孩儿来说,这东西有时非常非常珍贵。”
“就是把酥饼扔出窗口?”
“是啊。我希望对方这样说:‘明白了,绿子。怪我不好,我本该估计到你又不想吃酥饼才是。我简直像驴粪蛋儿一样愚蠢透顶、麻木不仁。为了表示歉意,让我再去给你买点别的什么。什么好?巧克力饼,还是奶酪饼?’”
“然后怎么样呢?”
“那我就好好地爱他,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