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军与潍坊
此文曾经连载发表于潍坊房地产杂志,字数太多,编辑让我压缩,这个是无压缩版,17000字,您要是转载,请注明出处,否则我会究你的。
读者朋友们,你们好,我是***,写这篇文章,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为把捻军的前前后后说清,写了将近两万字。舍不得删减,所以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它分为四期进行连载,这就要求您做出一个抉择:要么工作的时候不看,要么看的时候别工作。经过我多次测试,看了之后不影响您的360或者QQ软件的正常运行。
前言:
捻军,一作撚军,系从淮北发源,作为太平天国的盟友,沉重打击了清王朝的统治,一度在太平天国起义失败之后成为抗清战争的主要力量,前后坚持抗战18年,最盛时队伍发展至数十万人,转战近十个省区,占领过一百个左右的城镇,同清朝所有的精锐武装作战过,打败过清朝最强大的军队,消灭了数十万清军及团练,捻军起义对晚清政治和军事产生了巨大影响,他让清朝蒙满贵族势力削弱,让汉族军阀迅速崛起,太平天国和捻军起义虽然失败,但是他却让满清统治形成了外重内轻的局面,为后来的北洋军阀推翻满清统治奠定了基础,历史就是这样的迂回发展,所以捻军起义作为北方农民的一次抗清战争,意义巨大,影响深远。
在山东,在潍坊大地上,历史上都留下过捻军的足迹,而且曾有几场战役对于捻军的最终命运结局起着重要的影响。
特别指出:
北方人将捻军也混称为长毛(间或有些红胡子之类的蔑称),其实真正的长毛是太平军。史学家罗尔纲写过一本《太平天国史》,里面也附带捻军部分,他在书里面盛赞太平天国制度,遭到了他的老师胡适之先生批评,认为太平天国带来的破坏大于其功绩,钱穆先生也持此论。史料记载捻军起义入侵,抢粮食,屠杀老百姓多有发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朝代更换与只想安居乐业的普通老百姓关系不大,有的史料将捻军称为“贼”或“匪”,有的则唤作起义军,战争不是我能制止的,战后也不是我一人就能评论的了的,本文只将其称为捻军。
捻军起义始末:
捻,是淮北的方言,意思是说一小股或者一小撮的意思,一伙人要是干个什么事儿终究起不了大作用,所以,一开始的名字就取错了,调子本身定的有些低,曾国藩说“捻无大志”。比如“太平天国”是一个国家,朱元璋则是诛灭元朝的利器(朱通诛,璋是一块非常尖锐的玉器),由此看来,起义时名字很重要。这好比我们搞房产的,案名很重要,“世界城”远比“某市城”大气一样。其实他们最初起义的目的不过是生活困难,抢些生活资料,平时是民,一有人召唤,立即群起,失败了则是各回各家,继续为农。这种没有远大政治目标的起义最终难免失败。捻军这些人队伍建立采用旗法:黄蓝白红黑,其中黄旗是盟主旗兼帅旗,以沃王张乐行为领导。到了太平天国晚期,林凤祥和李开芳北伐至天津静海失败,北王韦昌辉杀死东王杨秀清,石达开领着精英部队单飞,太平天国当局感觉到力量单薄,为改变这种局面,便开始邀请捻军加入。沃王是太平天国封给张乐行的称号,但是捻军有独立的领导权,听太平天国的分封,但是不归他的管理(听封不听调)。当然困难时,彼此也互相帮助救援。捻军起义与晚清后期别的农民起义像是太平天国、白莲教、义和团不同,上述组织皆是借宗教迷信的幌子来搞,而捻军则是直白和直接的对抗,完全不用信教、念咒语、穿古怪服装等一套老把戏。
捻军的骨干是谁?
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天国起义失败,天京城陷,有的人誓死抵抗,与天国共存亡,有的人纷纷逃走。太平天国里有一位遵王赖文光,此前不过是一名普通文官将领,毅然放弃了扛着大包金银细软逃到南洋做富翁的做法,毅然北上,与皖北的梁王张宗禹捻军正式在河南南部组成一支大军,张宗禹是张乐行的族侄,梁王也是太平天国封的。赖文光认识到太平军之所以北伐失败,是因为缺乏骑兵,因为步兵的行动速度太慢,于是痛下决心发展骑兵。所以捻军在以后对抗清军时能够迅速移动,一昼夜几百里,倏忽不见,让清军追赶时疲于奔命。
张乐行的被点炮儿
同治二年(1863年)正月,张乐行窜到安徽宿州,被宿州同知英翰拦住并狠狠的打击了一下,于是他又退回老家雉河集(今天安徽涡阳),退守尹家沟。二月,舒通阿等破尹家沟雉河集两个捻军老巢,进击张村铺,张乐行指挥五色旗众二十万迎敌。僧格林沁命陈国瑞、都统富民阿以骁勇的两万蒙古骑兵横冲直入,雉河集一战捻军被杀两万余人,张乐行大败,仅仅领着二十几个人(其中包括自己的亲儿子和干儿子)又逃奔宿州,宿州有个老相识,那就是李勤邦,李勤邦原名李家英,系原先捻军五色旗中蓝旗的部下,但他已被英翰的手下牛斐然给收买。可惜张乐行不知道,黑夜里张乐行咣咣的敲李勤邦家的门,李勤邦问:“外面的是香哥吗?”,香哥是张乐行的昵称,双方见面你拥肩我抱你背,眼泪哗哗的,喝酒吃肉,张乐行越喝越高兴;他倒没像曹操那样警惕,因为李勤邦是他的表弟,但是人家李勤邦已经暗地里行动了,暗地里派人骑马给英翰送信儿。张乐行被人点炮了,他纠结了,亲戚朋友原来是用来出卖的。黎明,英翰率牛斐然等千馀人逮住张乐行及其子张闹一干人等,献给了僧格林沁,连同其他首领,皆凌迟处死。凌迟是一种最惨无人道的酷刑,说白了就是挨千刀,明朝太监刘瑾,抗清名将袁崇焕,太平天国的石达开都受过……
张乐行死后,捻军分为东西两股:西股为梁王张宗禹,东股为鲁王任化邦(即任柱),赖文光跟了任化邦。张任两军之所以分开,原因很简单,两个人合不来。分军后没有统一的战线和共同的目标,起点定的比较低,仍然以抢掠生活资料为主,西股捻军往陕西进军,东股捻军听说山东富裕,于是往山东进军。最初他们的想法是互为犄角,相互策应,岂不知他们忽略了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团结才是力量,万一清军把他们隔起来,分而歼之怎么办?最后,清军还真是这么做了。
两股捻军专以分合飘忽制胜。倏而分成数十股,使清军彼此不能分顾;倏而合成数万众,使清军仓猝不及支持;倏而一日之间遁窜数百里外,使官军跟寻无踪;倏而来回打圈盘旋百十里中,使官军怀疑莫测。清军追剿,往往成年累月不得一遇,僧格林沁就是这么疲于奔命的追击而误入捻军伏击圈把命留在了菏泽。这就是捻军发展骑兵的强大优势的成果,这玩意儿比步兵快多了,而且后期的捻军已经配备了洋枪,战斗力已经相当强了。
当初张乐行组织捻军时家里有田产数百亩,族人众多,起事靠宗族(家里有钱,族人众多),这就是《后汉书》中所谓的汉时“宗贼”(以王莽为代表),现在是流动性非常强烈,即便是占领了一座城市或者乡镇(曾经占领过五十多座城池),也会迅速撤出,不做长期占领,没有根据地这一种说法,忽然变为明朝的李闯流寇一样。从大量的史料来看,捻军的确是以攻击村庄为主要目标。那位说,他们为什么不去占领城市呢?从太平军的失败来看,如果占领一座城市,需要长期坚守,当时中国内外环境已经非常恶劣,清王朝已经和外国侵略者勾结起来,他们有着强大的物力财力兵力支持,一旦城市被包围,那就会出现硬碰硬的局面,会出现非常大的主力损失,所以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这就成了没有后方根据地的流窜,这种战略方针,注定以失败收场。
捻军军团的缺点
捻军有快速机动的优势,但更有致命的缺点,由于没有根据地,一旦出动,那么老婆孩子都要带上,同时没有后方,自然给养跟不上,军饷、粮食都靠就近取,取,说白了就是直接要,要不就抢。清政府对付这种办法很简单,一律规定坚壁清野,让老百姓几个村庄联合起来修建圩子墙,捻军一来,立马躲进圩子。不用官府宣传,我一农民种地给地主交了租子后剩下点粮食也不容易,捻军间或杀人抢粮,跟老百姓要老百姓坚决不干。由此看来,捻军无法去团结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注定孤单。
参加捻党的成分非常复杂,包括变兵、船夫、渔夫、饥民、灾民、衙役、捕头,盗贼、小偷、矿工手工业者、农民、知识分子,五花八门,形形色色,再加上最高领导者多系文化水平低的人,定不出什么很高的纲领,训练不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铁军(时常队伍里还出一些把上峰卖了的叛徒),不能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所以他们不是一直潜力股,注定最后要在三板市场上看到。他们辎重家属,拖累太重;露宿时还夜不扎营(真不知道寒冷的冬天是怎么挺过来);太易于溃败了;飘忽不定但有些过头,没有联通移动小灵通的时代,分合无常,呼应不灵,这边被消灭了,那边还不知道呢;捻军长于打野战,不善于搞攻坚战,比如捻军来到潍县城边上,一看城坚河深,戒备森严,立马拨转马头,不攻了,走人;而且以骑兵为主的军队在平原上作战可以,但是在山区里作战那就完活了。他们应该发展多个兵种,配备多种武器,采取多种战略打法。有着种种缺点的他们,已经被清军看的明明白白,所以曾国藩,李鸿章等人采用的是“扼地兜剿,聚兵河防”的路线,在你路过的必经之地(比如过河的渡口)防御,分几路兵马四周围起,将包围圈越缩越小的方法让捻军失去战斗能力。
清军盼啊盼呐,捻军终于来到了山东这个死胡同,我估计他们临来之前忘了看山东地图,因为有一首歌在耳边响起: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走到荣成的天尽头,再也不能走,前边是大海,船没有。这个行动路线非常可怕,进来了,一旦有人比如把你在潍坊这一片南北方向将东西行进路线切断,捻军回头都没法回了。
我们从最早的捻军来山东说起,咸丰十一年(1861年)农历二月的十四日,张乐行带领的捻军从菏泽曹县东窜,迅速攻破博山青石关,第二天潍县这边又听说攻入长山(现在的邹平)了,包围了周村。十六日,潍县城的抗捻队伍又打听到对方已经到了淄博临淄区的金岭镇(看看,捻军的战略速度的确非常快),这里已经跟青州搭界。
青州旗兵的还击
金岭镇的兵勇失利,青州方面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我们知道青州的西北面一直驻扎着旗兵,八年之前(咸丰三年,1853年)就有一拨为数200人的青州旗兵远涉南京镇压太平军,但最后的结果是在丹阳被陈玉成的伏兵全部歼灭,同年又去了第二拨800人赶赴南京,最后南京被攻陷了,这次旗兵在巷战中牺牲了50余人。
这次眼看捻军都到家门口了,哪里还有第二种选择?大清是俺们旗人创建的大清,保家卫国,没啥话说,金岭镇的乡团已经失败了,火烧眉毛,立即拉出一支500人的队伍,同时率领着各乡团练,在淄河东岸狙击捻军,可惜最后的结果是旗兵的首领恒善被杀死,乡团长104人、普通团丁1500多人被杀,青州旗兵这种有勇气没能力的做法是在让人唏嘘,到了晚清时期,曾经开国叱咤疆场旗人祖先的后代已经久不习兵,战斗能力几乎丧失了,所以说操练,演习,要经常搞,有一天,咱们的队伍也能跑到钓鱼岛附近搞最好。结局是捻军胜了,乘胜东进,听说胶东富足,再穷也有海鲜吃,兄弟们,走呀!向东,可以到海边吹吹风,向东,有更高的生活水平!
路过昌乐时,昌乐东北部的戴家庄庄练总头戴文光和牟家庄的的庄练总头牟尔恭率领民团顽抗捻军,结果也被捻军击毙。
潍县城老百姓已是人心惶恐,四关四乡的居民纷纷躲入城里。这个时候已经打听到了捻军侵犯了青州,不能光靠打听了,干脆派人出去做个市调吧,遣骑出去侦察,这个出去搞调查的潍坊二哥回来报信说,唉,小菜小菜,大家放心,俺看到捻军不过五六百骑兵而已,我们一人一口唾沫灭了他,这这句话让我想起那个蚂蚁伸腿绊大象的笑话,搞市调的二哥又说,捻军已经又饥饿又疲惫,已经被勇猛顽强的青州兵勇所困。一家人长出一口担心气,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这实在是此捻军迷惑人的一种方法,再说市调搞不清楚,害死多少开发商呀,出去转了一圈,说周边的房价卖4500,于是自己定4800,结果竞争对手实际才卖3500,你说不活活气死!
三天,就三天,十九日,潍县城的老百姓看见西方火光烛天,这时对方最多离着县城不过百十里地,其队伍宽度居然达到了约计八九十里的长度。诸君,八九十里,什么概念?有史料记载,当时整个的捻军队伍南到浮烟山,北到现在的禹王台,禹王台已经快要挨着滨海开发区了,铺天盖地,人到一万,无边无沿,人到十万,彻地连天,我粗略的计算了以下,按照一米间距一个人,前后二十个人算,当时捻军的队伍少说也在八万至十万人以上,那个刺探情报的二哥呀,真真的把人气的吐血了。
二十日,大伙决定不论贫富(多么高尚的人生观价值观!生命的价值是一样的)按户抽丁保卫潍县城池。其实,早在前一年(1860年),各县的乡团已经开始修筑圩子墙(堡)防御捻军,当然这道命令是朝廷下发的文件,潍县知县张楷枝在今天的向阳路东风街市立医院附近(当时这里是考院)设立团练总局,是抵抗捻军的指挥机构。当天,有从青州跑过来的潍县人说:十九日下午捻军他们把青州的东关和北关给点火烧了,杀戮和掠夺甚惨。潍县城里的人听说后道:都这个份了,害pia也没有用,不如出战。那位说,俺们潍县城高池深,坚守就是了,干嘛出去惹那十万大兵呢?要知道,城里的百姓也是人,城外的也是人呀,外边还住着一大片呢。于是先是按城中四隅划分,各操练团勇数百人(民兵),而城外头练勇亦分成六团,临阵磨枪,见天的学习守战策略,军器火药,准备充足。团练总长则是前任的归德府知府陈介眉。之所以推选陈介眉挑头,是因为八年之前他在任归德知府(今天的河南商丘市)时他曾经镇压过捻军,他率兵勇在河南商丘下属的永城县的薛家湖跟几千人的捻军激战过,最后以捻军大败而告终(不过后来很快商丘又被人家捻军给占了)。就在开战前夜,老潍县城里面出现了一个有鼻子有眼的传说,陈介眉的亲戚王之翰家住在城隍庙的前边,半夜里喝醉了酒往家走,突然被人叫到城隍庙里,说王翰林你善书法,请帮忙抄写一份名单,王之翰寻思,给人帮忙顺带练个书法,小事儿,但这不是一份书信或者字帖,而是一份儿人员名单,名单上面第一个居然是陈介眉,另外还有北关团总陈威凤、武举人谭占元的名字,回家后觉得不大对劲,等到陈介眉跟捻军火并战死了,一想,额滴神呀!那一夜,我没有喝醉,我提前抄了一份阵亡将士的名单!由此才知道事由前定,神仙先知道了。
远里庄亓祈年的出离愤怒
远里庄在今天的豪德广场往西不过四五公里,位于潍城最西边,和昌乐搭界,所以毫无理由的,从西边来的捻军首当其冲的路过这里,远里庄中有人唤作亓祈年,他的高祖父、曾祖父、祖父三代都是贡生,捻军东窜这一年,亓祈年跟临近的诸村约好,修筑圩墙操练乡勇,定计防御守备。二十日,就在潍县城里面开始抽丁保城的那一天,捻军到了远里庄了,亓祈年命令自己的亲侄子亓文丰率众出战,杀捻军甚多。但是他们没想到一开始杀的这些不过是捻军的先头部队,人数较少,一会儿他们纵横几十里的大队伍来了,四面围攻圩子墙,这么大一帮军队围攻一个村子,胜负毫无悬念,最后圩子墙被攻陷,亓祈年依然持刀麾众抵抗,所有的力气耗尽之后被绑,破口大骂捻军而死,俺们好好的从事生产或是考个公务员碍你啥事了?!是捻军的侵略把我们推向了战争的前沿!一同遇难的,还有他的侄子亓文丰以及孙子亓凤枢、亓凤泉和亓凤函等一门八人。
陈介眉三里庄喋血
第二天,二十一日,捻军掠夺远里庄后连停也没停,朝着潍县城就过来了。北关民兵团的团长陈威凤率本团乡勇迎战于小于河,小于河在现在的鲁发名城西边、豪德广场的东边,一看敌众悬殊,立即返回,扎阵于三里庄,三里庄在现在的上城国际和茂华那一片,鲁发东面,现在已经是城西边了。但当时仍然还是城外,西城墙在现在的月河路呢。
第三天,亓祈年出事儿的第三天,二十二日,一大早各团率勇出城,城外练勇皆至(城内四团加城外六团,十个团约四千来人),太阳刚出来,捻军就鸣枪放炮铺天盖地而来,枪戳旗帜,望不见边际,到了这个时候一家人才知道捻军人多势强。各民兵团的团长麾勇前进,炮铳齐发,这么一搞,捻军也就是稍微往后退了退。紧接着捻军骑兵忽然分成两队,将我军层层包围,我军以佛郎机连环射击,越打捻军捻军气势愈汹。就在此时忽然西风骤起,捻军在西边,刚开春,西北风一刮,烟尘正好眯了眼,我军遂为捻军围困。这个时候,最高首领陈介眉还在城观望指挥。只能看到这里,没法再往下看了:形势非常危急,我军所依仗的,不过是火药罢了,一旦火药用尽,我军就完了。乃命人备齐足量的火药,亲自带领亲兵从旁边绕到捻军后方,指挥兵勇急速前进(从月河路到安顺路福寿街路口也得跑一段时间)。捻军大惊,不跟残军们打了,掉头以全势迎战陈介眉一方,还是在三里庄这儿开战。残军乘机夺路而逃,估计是弹药用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不能配合陈介眉夹攻,所以失败而回。
再说陈介眉,这样就对他相当不利了,比如你领了一帮队伍在前头迎敌,突然从后方或者侧翼窜出一帮伏兵来攻击你,叫谁谁不害怕!而且也非常恼怒,所以对捻军来讲,是最为痛恨陈介眉的,捻军自入山东以来,横行无阻,清兵尾其后,不敢攻击,等到了潍县,潍县人猛烈从后攻击,实出意外。对陈介眉的行为也最为痛恨,所以陈介眉死的也最惨,据说被砍成了肉酱。
败回来的兵进了城内,幸亏城内安置了巨炮,捻军不能靠的太近,捻军不敢久停,恐怕潍县人再与之续战,乘夜东窜,于是悻悻离潍县城而去。潍县城关因此得以无恙。
这一仗,阵亡的领导有:团练总长陈介眉,北关团长陈威凤,武举人谭占元(他的家在现在潍美国际对面的槐香小区),八品衔李善培等二十四人。而团勇民兵们死的有一百七十人,至于普通老百姓死亡的更多,各乡都无法计算统计。然而乡间传闻不下数千人。捻军受伤大约数百人。
昌邑和安丘的惨状
当晚捻军赶到了昌邑南部,攻占了北孟镇的北孟、南孟、峡山新庄等庄,杀男女村民一百余人,另外饮马镇的辉村、岞山的日戈庄(今属峡山区)等村庄也惨遭焚掠。第二天就到了安丘,安丘的城墙此前早就倾圮,还没来得及修呢就被捻军给占了,官民不战而逃,纷纷躲避,这下可好,安丘县境四处全都是捻军的踪迹,焚杀掳掠,这一遭下来,安丘的现任知县陈用衡在凌河镇的雷家沟被杀死,把总石万魁在白芬子镇三山村被击毙,吓死了卸任未走的县丞李辉(这个李县令也着实点背,要早走了该多好),捻军顺便也把景芝给攻克了,安丘各地豪绅因率队抵抗,被杀者众多。绅民和妇女殉难者各达数千人,后来捻军在安丘遇到大雨,总共呆了6天才转移出境。然后进入诸城、高密,又进诸城,经莒县而南去。
安丘得了这个教训以后在新任知县嵇文笏的带领下,将城墙重新修好,到了七月里,张乐行的族侄张宗禹的捻军部队就从诸城来了,安丘人民恼了,在城墙上发炮轰击,捻军退却,但到了晚上一把火烧了安丘南关和西关,后向潍县进发。但是攻潍县未克,于是,捻军就去了寿光。
一嘟噜葡萄引发的血案
农历八月里来寿光大地豆禾漫野,张宗道(张宗禹之兄)从诸城攻入安丘,又入潍县,折而向西至寿光城东(现在的稻田街道)李家营村,李家营村靠近丹河,凭水筑起圩子墙,老百姓都躲在堡内不敢出来,村堡里面有个胆子大的,手里有杆土炮(鸟铳),看见张宗道正在一片葡萄地里偷吃葡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家种的,抬手就是一枪,正打中张宗道伸手摘葡萄的食指,张宗道纠结了,你个雄黄子,不就是吃恁串葡萄嘛,不就是没给钱嘛!至于吗?这个时候,前面的队伍已经开拔了,恼羞成怒的张宗道立即调集队伍回来攻打李家营的圩子墙,最后被捻军攻破,堡内遭到惨烈的杀戮。
然后部队向北行军,与大家洼七里庄村(今属潍坊滨海开发区大家洼街办)的王姓、周家疃(亦属大家洼)的袁姓,道口庄(今属寿光营里镇)的孙姓接仗,上述诸姓皆为大族,平时就精于拳勇,练过,听说捻军来了,一家人拿刀抢着上,可惜庄户人家平日素无纪律,而且明显的敌众我寡,不敌捻军,遂为所败,杀戮亦无法计算。
王尔奉的兄弟情义
上述村庄抗捻中有一人值得一提,王尔奉是滨海开发区大家洼街道七里庄人,捻军窜到寿光后大肆焚掠,乡民们数千人约定出兵防御,尔奉和他的弟弟尔服也参与了这件事儿,结果大家伙战败了,退还到堡内,死了很多,王尔奉环顾一周后没有看见弟弟,仰天大哭道:我弟弟死在捻军手里面了吗?发誓不与捻军共存,拿着刀就往外走,众人拉住他的衣服竞相制止,说:你这样出去救你弟弟,只能去送死,王尔奉说:我和我弟弟一起出去的,他死了,我何忍自己一人活着呢?众人强劝,不听,坚决要出去,最后拿刀放在自己脖子上: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让我的刀上见血,众人知道不可挽回,就把他放了出去,王尔奉出去后,砍杀了数名捻军士兵,最后战死。
侯镇堡被捻军的头领刘天福(他们这一拨人是从博兴和广饶那边过来的)围困数日,一家人奋力坚守不懈,我们说过捻军不善于攻坚,时间长了慢慢退去。从这个时候开始寿光老百姓才开始有戒心,竞相筑堡以谋躲避捻军。
孙玉堂的挺身一决
孙玉堂是寿光丰城乡孙家庄人,和他的弟弟孙鸿翱,堂兄孙维焘、孙文学都精于拳勇,咸丰十年,捻军窜山东后,孙玉堂听到淫掠甚惨后,眼框子都要裂了,发誓跟捻军不共戴天。到了八月十六日,捻军由潍县来到寿光境内,孙玉堂打算带领着团丁在弥河防御,但计划未能实施,又谋划着在跃龙河等待捻军。众人一看捻军铺天盖地,大部分都散了,孙玉堂傍晚才回家里,痛饮后流涕长叹:我的志向看来是没法实现了!次日黎明,捻军来了,因为孙玉堂拉着金银细软打算向北躲避,所以且斗且行,走了没有几里路,捻军越来越多,孙玉堂登上台头镇南台头村的凤凰台自保,捻军将他围了数十重,孙玉堂 率领子弟奋力与捻军战斗,杀死捻军数百人,捻军队伍中有个挑红旗的头领向孙玉堂行礼道:我们不和你打,我们保全你们一家人。孙玉堂大骂道:我怎么能向你们这些死狗奴乞求活命呢?突然执枪刺杀,捻军也恼了,于是抱了一把柴火烧起凤凰台来,孙玉堂在台上热得已经不能支撑,所以把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砍死以免被捻军侮辱,然后下台与捻军决战,凤凰台的东西各有一门,捻军先拿着火器埋伏在门外,孙玉堂出西门没多远就被轰死。他的长子孙文秀自刎而死,弟弟孙鸿翱偕孙维焘、孙文学出东门,捻军用火器射击孙文学,右臂中弹,孙文学知道不能救他们,急忙跳了旁边的一口井。孙维焘博杀捻军力竭而死,孙鸿翱又跳出来只身跟捻军打斗,经过大小数百回合,杀毙捻军不可计算,最后捻军用大旗蒙住了他的头,一同围起来用枪刺他,直到这样才绝命。这一出事件同时殉难的有孙玉堂家的十三个人,而孙文学因为跳了井,才幸免遇难。
临朐的战事
八月里,捻军从沂水齐长城上的铜陵关进入临朐九山和鹿皋一带,不久就退了。另外,根据临朐人蔺超然的记载,到了九月里,一支捻军部队把僧格林沁包围在了朐山上(因为他在山上扎营),差点把他给灭了,我们去过临朐的人都知道,朐山很小,好围,山上断水断电断煤气,僧王有种当钉子户的感觉,在这里双方进行了两场战斗,第一场,僧格林沁的部队败了,僧格林沁干脆把败将给杀了:嘛呀这是,我的蒙古王牌军居然打不过农民军!其他人都看好了,再失败就是这个下场!第二场,那些看见败将被杀的其他人拼了,僧格林沁赢了,钉子户打败了非法拆迁。捻军退至沂水、安丘。
长毛又来了!
五年之后的1867年,同治六年的五月,捻军又来山东。李鸿章派遣湘军和淮军出战,各军尾随捻军向东,他们采用扼地兜剿的办法,在对方必经之路上下了大力气,比如在整个的一条河的对面,不惜重资建筑起一条长长的防御工事且密密麻麻派遣重兵;再比如为了防止捻军乘船走海上线路,干脆命令整个山东沿海所有船只禁止下海。提督刘铭传、郭松林率重兵,分开扼守胶莱河。当时山东巡抚正是当年追杀慈禧宠幸的太监安德海的丁宝桢,亲督王正起、王心安等各军追剿。
五月二十二日,捻军大部队由潍坊北乡赶到离城四里许的王家楼一带(王家楼村的位置在现在的大成优盘北面,怡园路和北宫街的西北角),大肆焚掠,等到后来的清军赶到了,捻军即往昌邑、安丘、平度一带东窜。
七月三十日,捻军到达了烟台,他们之所以来烟台,是因为这里是跟洋人做贸易的地区,地方富庶,而且这里可以避暑,部队可以在这里过夏天,等到秋天再回去,跟远在甘陕的西捻军汇合,但是他们没有听过一首叫作《秋天不回来》的歌,没想到清兵追的这么快,登莱青道一个姓潘的道员召集了500名勇士联合英国人、法国人共同对抗捻军,这真是叫人火大了,你说俺们中国人的事儿,你们英法侵略者进来掺和什么!?另外,三口的通商大臣崇厚从天津派邓启元率领着500人的洋枪队抬着洋枪洋炮前来助战,这种情况下,捻军根本无法攻下烟台,吃海鲜和避暑是办不成了,寻思寻思,不如向西。
深刻实践山东是个死胡同之后,掉头往回赶,这时胶莱河上的清军正等着他们呢,回来就把你办挺,看来捻军突破这道防线好像是不可能了,但是长长的胶莱河上还是出现了漏洞:清军在胶莱河西岸上的防御工事大部分已经完成,只有入海处的土质不行,不能筑墙。前面提到的王心安,这个时候已经看明白了李鸿章和丁宝桢的矛盾,李鸿章一心想在山东这个死胡同里把捻军干掉,而丁宝桢恨不得捻军赶紧离开山东,两个人有很大的矛盾,所以丁宝桢的下属王心安无意去做坚决的守卫,捻军恰好从昌邑瓦城海神庙王心安把守的这一段撕开了一道口子(《昌邑地名志》中记载捻军从胶东往西转移,清兵在昌邑青乡北9公里的辛安庄村东沿潍河筑堤防守,捻军在此强渡潍河,导致清兵全军覆没,而非瓦城,瓦城离潍河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且辛安村离北边的大海也有相当一段距离,不存在土质不利于筑工事一说),把李鸿章给气的,我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于是革了丁宝桢的职,摘取了他的顶戴,留任查看。
至八九月间,捻军回窜潍县境内,在西南、西北一带环绕城垣,围困不退,潍县城形势再度危急。幸而清兵的平、振二营追赶过来,跟捻军接仗,连获大捷,包围始解,并生擒捻军首领郭大远等数名。
禹王台附近村庄的被侵扰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捻军攻破潼关以后,来到远里庄一带,寒亭高里镇禹王台台底附近的村民,或听或见城乡练勇难以抵御捻军,公同商议修整加固禹王台以为保障,众人听了之后无不愿为,所以很快就修成。到了八月十一日,大家伙听说捻军到了大柳疃村了,附近村民皆扶老携幼,接踵登上禹王台,但是台上面毕竟面积不大,只好将车辆和牲口放在台下。到了十二日,捻军竟自东而西来到台前。到了三十日,捻军又由西而东(果然飘忽不定)而来,人马纷纷,纵横数十里,尘氛蔽日,声气连天,遂将此台围困,焚烧了台下的车辆,掳去了诸多牲口,当时台上的数万人不但断水,而且绝粮,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幸好捱到了九月初五清晨,捻军向北退去,一家人人心稍安,胆子大的下台取粮食吃,取水喝的也不少。可是到了晚间,捻军又来了,连围禹王台九天,但是未曾攻进,而且在台四周守围的,并未伤亡一人,这真是一个见证奇迹的时刻。
接着任化邦和赖文光领着一帮人又来寿光了,然而这次可不是什么休闲农家乐前来吃葡萄的,而是被清军所追,不能久驻,民间一听说捻军来了,立马躲进圩堡,无论捻军从哪儿走都弄不到粮食,干脆变换了法子,专门抢人,用来换马。后来到了十月,捻军由潍县西南边绕着浮烟山,出潍境而去,说句实在的,老百姓不知道捻军下一步上哪儿去,因为连他们捻军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要到哪儿去。
这个时候捻军的想法是向西突破京杭大运河防线,然后进入河南,跟西捻军会师后再确定下一步作战计划,但是李鸿章这个时候坚决执行自己的计划,在运河防线上顽强阻击捻军,夏日里正好阴雨连绵,赶上黄河和运河河水陡涨,捻军渡河不成,淮军的追击次数和数量明显的增多了,这下使捻军觉得自己进入清军的圈套了,因为清军扼地兜剿的计划一步步实施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胜利的机会越来越少。
在那松树山上
两个月以来,捻军来回的在山东中部这个几百里的包围圈中兜圈子打转儿,十月份以前,清兵跟他们打仗还是不分胜负,但是十月份以后,捻军忽然军心自乱,一碰见清军,还没打就开始跑,明显露出败状。
松树山这个地名,我迄今仍然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查了大量资料,只说是它在潍县和安丘的交界处,11月11日,刘铭传探听到捻军驻扎在松树山,立马追了过去,打算攻他个没有准备。11月12日(农历十一月十七日)一大早,刘铭传派出三路人马向其进攻,捻军一家人正在松树山附近的村庄休息呢,连日来他们已经相当疲惫,发现刘铭传的军队来攻,只好仓皇整队,舍死抗战,打了没多久,松树山上的堡垒就给清军攻破,伤亡两千余人,丧失骡马一千六百余匹。第一场战争结束。裁判宣布休息。
为了救援被围困在松树山的部队,任化邦和赖文光分别从东路和南路驰援,任赖二人这种最高领导,平时出行都是坐N个人抬的黄色轿子,驰,是奔驰的驰,速度非常快,可是等驰到了这里,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刘铭传命令中路和左路的部队抵拒赖文光部,赖部的南路军只好回撤;任部的东路军在松树山附近的弁(bian)山一带遭到清军右路抵抗,结果由于势单力薄被迫东撤。第二场战争成绩有效,裁判宣布再度休息。
任赖两部被清军冲散了,任化邦撤到了安丘城北,赖文光退到了弁山以南,两人很想卸载了QQ然后打手机联系好聚到一块儿,可是刘铭传这道防火墙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这边阻击,那边围困,就是不让你们见面,最后赖文光以损失很大的代价冲出了包围圈,往南跑了,往哪儿跑?往南,南边没有大河,一气儿跑到江苏北边,跟我们山东临沂临沭搭界的赣榆。任化邦则被刘铭传逼到了高密和诸城。第三个回合结束,裁判判刘铭传胜。
在松树山一天跟淮军打了三次仗,结果输了三次,从此拉开了捻军失败的序幕。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剽悍勇猛,战斗力下降,而且内部发生了分化,经常发生叛变投敌的情况,有人要打算换老板了。
第二个叛徒也做了第一个叛徒的事儿
两三天后,任化邦跑到了日照,还没看见大海呢,刘铭传就追上来了,再战,再败,任化邦受伤。
11月19日,任化邦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才和赖文光在赣榆聚到一起,眼泪哗哗滴,哭完后率领着东捻军再次热身,他在赣榆城南乡村的树林子里埋伏了精锐的部队,打算在这里伏击远道追来已经疲惫不堪的刘铭传和善庆的淮军,一举将其歼灭,把本儿给搬回来。
老天爷很帮他,就在清军靠进的时候,下午一点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雾,垂罩四野,昏不见人,捻军突起,分为数路将清军包围,任化邦直抄敌后,冲杀三四回合,先是善庆的部队败下阵来,接着是刘铭传的部队也支撑不住。眼看着任化邦就要赢了。因为任化邦是被李鸿章咬牙愤恨但也同时称赞的第一流骑兵将领。
天时地利人和,老天爷帮他,地形也在帮他,可是人却不帮他,刘铭传玩起了无间道,在此之前他收买了任化邦的一位手下,叫作潘贵升,他是任的亲兵,在任部安丘战败后,被刘铭传抓住,刘铭传本来打算要杀他,不想刘的手下有个叫邓长安的参将和潘贵升是表兄弟,这才饶他不死,刘铭传说那你表现表现吧,潘贵升的确是想攀求富贵升官发财,说我不会玩偷菜但我会玩出卖,清军对这个叛徒下了血本儿,用两万两白银和三品花翎顶戴(相当于二百万人民币和厅级干部)来收买他,实际也不是什么血本儿,而是空头支票,刘铭传答应事成之后再兑现,看看,佣金根本请不下来。最后把他放了回去。
在赣榆的此时此地,潘贵升看在眼里,关键的时刻到了,他趁着任化邦集中精力向前进没注意的档儿,抬起手来从后面就是一枪,一弹正中任化邦的腰肋,结果任化邦当场殒命。然后潘贵升在双方热烈征战的两军中大喊:“鲁王中枪死了!”领袖的光环是刺眼的,捻军正冲杀的起劲儿,听到这句话后阵脚登时大乱,捻军大败而走。
叛徒不种年年有,其实潜伏在任化邦身边的叛徒多得是,除了潘贵升,还有任化邦的干儿子,也被邓长安收买,任对其毫无察觉,所以说任化邦注定要杯具了。
任化邦战死后,赖文光大哭一场,然后掘了个窝窝把他埋了。其时军心动摇,士气低落,战斗力明显减弱,而且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学做叛徒也是这样,队伍里不断有叛变的事情发生。如果说,是潍县松树山战役拉开捻军失败的序幕,那么赣榆之战则是捻军由胜利失败的转折点。
刘铭传说,江苏哪有山东好,你们还是回去吧,一阵包围和追击,又把他们给赶回来了。捻军诸城、胶州、寿光、昌邑、潍县转了个遍,这个时候朝廷下令仍然采用坚壁清野的办法,捻军连吃饭都没着落,于是分头活动,四处出没于各个县的乡村,目的只有一个,给口吃的!这样一来队伍极其分散,而且十分危险,极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但是刘铭传紧追不舍,接下来是一笔流水账:
12月5日,捻军在潍县安固村(今属寒亭开元街办)一带,跟刘铭传的淮军大战一天一夜,溃败而终,这一仗被俘两千余人,骡马丧失了三千余匹。
第二天,12月6日,在寿光再战再败,伤亡三千余人,丧失骡马数百匹,两千人投敌。
第三天,12月7日,在坊子区的杞城、黄旗埠、南流一带(看看,连续三天捻军从寒亭到寿光再到坊子,奔跑速度确实是快)跟郭松林和杨鼎勋军队大战,同时又遭到刘铭传的袭击,捻军这次虽然拼死抗战,但是双方力量悬殊,最终未能取胜,伤亡四千余人,丧失骡马两千余匹,而且数十名捻军首领牺牲。
三天的三次失败,导致捻军损失了一万五千人,骡马六千匹。
野虎沟,北冯沟,我以血来填你!
赖文光一看,这样不行呀,突围是解决包围的唯一办法,于是一路骑马狂奔至济南,打算抢渡黄河,可惜没成功,河对面已经被清朝的开发商把地买了(重兵把守),过不去。于是又折回向东,这来来回回的车子还真不烧油,因为他们骑的是马,马吃的是草。
12月15日跑到胶州,还没站稳,就被清军追上了,在一个叫小南沟的地方发生激战,捻军首领奏王赖世就牺牲,部队也死了几千人。这还不算,战后不久600余人的骑兵和1000余人的步兵又被人怂恿投了清军,由此来看,部队的叛变也是捻军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赖文光说,朝西跑吧,青岛地区的房价太贵,还是潍坊便宜。
这个时候,刘铭传也没闲着,闷头坐在安丘的床上写策划执行方案,调子早已经定了,还是扼地兜剿。无非这次要再度缩小捻军活动的圈子。
赖文光部从胶州跑到了高密,然后又从潍县、昌乐、临淄、高青转了一圈,最后跑到了寿光。但不是想到哪儿就能到哪儿,四围都是清军,只能在狭小的圈子里转。刘铭传指挥的清军口袋越缩越小。当时赖文光部处在在寿光阳河和弥河之间(阳河流经现在寿光西部化龙一带),清军由南向北推进,东西重兵堵截,大家从百度上看看寿光地图,捻军此时已经深陷绝地:北面是大海,东西是深河、重兵,南边是重兵。出不去了!
赖文光只好背水为阵,动员部下与清军决战,他们在将领牛遂、任定、李允、任三厌等各自率领下,其部下忍饥耐劳,奋力死战,双方步兵跟步兵作战,骑兵跟骑兵作战,竞争非常公平公正和公开,你来我往,争相拼命,回合不可胜数,敌我之间混杀竟日,战斗极为猛烈,谁都知道这是一场决定历史和命运的战役。这一战捻军杀死清军数千人,可惜众寡悬殊,捻军损失更为惨重。赖文光一见形势不好,遂率领三四千人的捻军(骑兵仅数百人)向东突出重围,后来跑到江苏扬州去了。
包围圈里还有人,首王范汝增和列王徐昌先还在里面呢,最后他们领着一部分大约500来人也突出了重围,转移到了寿光城北。这一天是1867年12月23日,再有两天就是圣诞节了,可惜大部分人赶不上了,等不了了。其中的先头部队到达寿光城北的野虎村(野虎村原属北洛,今属古城街道,村西边是羊益古道,即是羊角沟通青州益都的古官道)时,打听到了东面的弥河沿岸一带有清军重兵把守,所以要想往东渡河的计划落空,范汝增和徐昌先就地开会,面对前后夹击的情况商讨战斗计划,他们认为东面的野虎村虽然有围墙可借,但是“野虎”这个名字太恶,所谓“将军犯地名”,虎伤人,不能在此驻扎,北面的王胡城虽然东西绵延数里宛若连营,但是“王胡”声同“亡虎”,也是犯忌讳,于是范汝增遂命令部队向西北的(今属古城街道)北冯、庵头、刘官庄等村一带驻扎,在野虎沟、北冯沟、官庄沟设防,在南面的台柳村、北傅村和西面的东西罗桥村一带巡逻。
24日一大早,提督刘铭传指挥清兵从西、南、东三面包围上来,先是骑兵冲击,打到了傍晚时分,乌云聚集,寒风骤起,先是下小雨,紧接着就飘起了雪花,清兵以步枪、台炮在前实施进攻,野虎沟、官庄沟的捻军相继撤入北冯沟。午夜时分,北冯沟内人马交纵,拥挤不堪,首王范汝增被清军火炮击伤腿部,旋又左臂被敌人砍伤,血流如注,倒仆在地。护卫来不及救护,范汝增就被清兵砍杀而死,他临死的时候仍然疾呼“清妖必败”。就是这个范汝增,曾经在五年前的1862年在浙江慈溪亲手射杀了美国侵略者,洋枪队的头目、流氓华尔,因此功被太平天国封为首王(其原是太平天国将领)。我曾经在2009年秋天向野虎村的一位老者问起,对方介绍说在北冯、庵头一带捻军血流成河,血都把沟里的土给沁透了,尸体遍地,互相枕压,竟将沟壑填满。
多数将士壮烈殉难,列王徐昌先、部将朱有源等也在殊死搏斗中战死,前面提到的任定、任三厌在突围中战死。据资料显示,这一仗捻军损失三万人,其中一万人被俘虏,两万人战死。当然清军也损失惨重,被杀兵勇达到了三万人,一场战役,五万人就这么消失在寿光大地上了,所以说战争是非常残酷的。少数捻军在混战中摸黑向东突围,跑到了弥河岸边的枣树林子里,衣服和头发被树枝上的棘针又刮又扎的不成样子,由于不认识路,又不知道敌人的情况,无处可走,再加上饥寒疲劳受伤,草木皆兵,号哭不绝,已经彻底失去战斗能力,为避免被俘受辱,有的拔剑自刎,有的四五个人吊死在一棵树上。第二天,藏匿在小庙和农户中的20余名捻军士兵,被地方乡勇搜出,押解寿光县衙,这里面除了一个姓孙的和一个姓曹的在押解途中被相识的乡绅重金保释外(看来还是有捻军跟地方老百姓关系不错),其余都慷慨就义,无一人变节。《寿光县志》载:搜其遗(漏),(审)讯之,云不食四五日矣!——看看,四五天之前就没有东西吃了,还这么能打。
寿光弥河战役以后,清军大胜而回,清朝方面的书上记载:“寿光弥河之役,俘斩几三万人,捻之精锐、器械、马匹、辎重,一战而尽,盖自军兴以来罕有之奇捷也”。清军和被俘虏的捻军浩浩荡荡遍市遍野,获其妇女(捻军也有家眷,包括儿童)、骡马无算,一个清兵往往驱赶着几个捻军俘虏,骡马则就近卖给居民,甚至有的居民也有买捻军妇女的,喧闹之声,充满着整个市场。
当时刘铭传住在咱们潍坊草庙子蒯氏的花园中,这个位置就在今天的领秀华城对面,金御皇廷项目那里。捻军领着老婆孩子前来投降,刘铭传就命令他们剃头发(太平军和捻军的耳朵至头顶前面是不剃头发的),分配给各支军队,如果查清是被人胁迫从了捻军的,则放回去。清军的纪律也不怎么好,如果他们抓住了捻军的孩子,则交给富人家养着,抓到捻军妇女后则放在清兵的马背上载之而去,然后即令杀死其他捻军,这样一来,只要是捻军所宿的村子,都是血流成河,尸横载道。
东捻军的覆灭
1868年1月5日,赖文光在扬州的瓦窑铺被淮军的吴毓兰部队击败,被人俘绑,英勇就义,这距离任化邦牺牲不过是57天。瓦窑铺失败后,捻军还剩下了一两百人,在魏王李蕴泰的带领下曳布为桥(用裹脚布或者是布搭了一座桥),抢渡了运河,在安徽的天长、来安、江苏的盱眙转了一圈之后发现走投无路,于是投降了早已经投降了的老相识李昭寿。别以为投降就解决问题了,投降的热乎饭吃了还没消化呢,朝廷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即刻下令将他们(李蕴泰、任三厌、牛遂)处死。这下东捻军彻底没了。
西捻军的救援
前面说了,西捻军在张宗禹的带领下前进甘陕,为啥要去陕西和甘肃?因为甘肃有回民在起义,张宗禹的想法是联合回军,以四川为中心建立一个像太平天国那样的包含云南、陕西、甘肃、贵州、湖北等范围在内的国家,目标够远大,但是左宗棠也不会让他那么快得逞,张宗禹到了甘肃后发现通过与回民起义军的几次合作,发现双方由于宗教信仰的不同合不来,而且每次联军进攻时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在前面,回军在后面,双方最后散伙,左宗棠也是采用扼地兜剿的办法,把张宗禹逼在了陕北,也出现了断粮挨冻的局面。
就在东捻军11月份在潍县松树山遭遇失败的时候,他们已经派人连续给张宗禹送信儿,要求兄弟单位前来救援,结果到了月底,西捻军才收到信件,这都是没有电话惹的祸。张宗禹立即决定救人,正好赶上黄河冰冻,西捻军得以胜利渡河。他采用的是围魏救赵的办法,向北直取北京,一气儿打到了卢沟桥,但是进攻失败,于是打算进攻天津,到了天津后才收到东捻军已经全军覆灭的消息,本来听到这个消息后应该立即撤出,夺天津实在没必要,连个根据地都没有,呆在天子脚下非常危险,保存生力才是最重要的。又是那个到烟台帮忙攻击东捻军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又是率领着洋枪队来保卫天津,捻军攻不下,被迫沿海滨南下,在渤海湾一带活动。
接下来向北、向南过河都被人击退,1868年7月2日在德州临邑战败,接着阴雨连绵,河水陡涨,战马在泥里寸步不能行走,但这个时候张宗禹还不撤走,是因为他看到这里有成片的农田,地里的庄稼丰收在即,比他呆在陕北看见十室九空的境况好多了。资料上多说张乐行好利逐末,比不上张宗禹沉静好谋。张宗禹的想法是等到秋天秋高马健,人和马都有粮食吃,到时候马肥人壮过条大河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清军根本不给他时间去等丰收的秋天到来,包围圈正一步步的缩小。
7月中旬,西捻军一败于天津海丰,再败于河北吴桥,三败于德州陵县的杨顶庄,大量的幼童和妇女因为掉队而被清军俘虏(捻军跟太平军一样,全家参战的很多),战士伤亡,马匹和辎重也损失巨大。
7月26日发生商河大战,31日发生济阳玉林镇大战,在这两次决战中,西捻军主力覆没,损失人员上万,老婆孩子和物资,狼藉千里,张宗禹负伤败走,他们曾经多次抢渡运河,始终未能如愿,只留下数千残军,作最后的苦斗。1868年8月16日的山东茌平南镇之役,是捻军史上的最后一战,这一次西捻军全部被击溃,张宗禹部下的将领和他的家庭成员全部壮烈牺牲,只有张宗禹本人率十余骑突围而出,走至徒骇河边,他本人“穿秫凫水,不知所终”。
哥已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哥的传说
起义军失败,挑头的下落不明,于是世间就传说四起,比如被朱棣打败的朱允炆,比如被皇太极消灭的李自成,比如李鸿章消灭的张宗禹,张宗禹的下落当时大多是两种传闻,一说,残军最后到了徒骇河边(聊城茌平南镇),张宗禹回头一看,身边仅存八个人(儿子张葵儿,侄子张正江,吃葡萄的兄长张宗道,头目程四老坎),心里五味杂陈,自己搞事业搞了这么多年,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这样,早知道如此,不如当初弄俩钱儿搞地产开发,于是跟几个人说了声来世再见,扑通跳入河中,“穿秫凫水,不知所终”,清军的军队追了上来,沿途搜寻无果,最后左宗棠和李鸿章派军在茌平及附近各县搜查无果,请不到功,干脆就说“投水伏诛,毫无疑义”。还有一种传闻,据说张宗禹败后,率百馀骑冲围而出,行至一个村子,看见有场房数间,于是就地休息。到了这儿一盘点人数,从者仅十八骑,张宗禹看见梁上有割麦子的镰刀,大喜,拿下来大喜说:“这玩意儿真是个杀人利器啊。”半夜里趁别人休息,一个人走出去,从者等到发现后觅至河边,只寻见宗禹的衣服鞋子和骑的马而已。第二种说法是张宗禹游泳上岸,逃到河北沧州一个叫作孔家庄的地方,隐姓埋名,给一个大户做了教书先生,活了二十年最后才死去。在我看来,南方人生性会水,投河一般不会自尽。据安徽阜阳文联1960年的调查记录说,他们当时到了沧州调查,没有打听到这个人,而张宗禹系一直沿徒骇河顺流而下,直入渤海,从河北黄骅(黄骅和沧州挨着)上岸,到了黄骅东北三十五里的孔家庄,只身穿着一条裤衩,蓬头垢面,满脸惊惧,先是躲在村东破庙里,等风声不紧了,情绪稳定了,才出来要饭,因为口音难辨,只好写字给人家看,庄上的孙六爷见他能写字、会看病,遂拜他为师,收留了他。(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