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瑞斯忒亚》三部曲是古希腊作家埃斯库罗斯现存唯一完整的“三部曲”,其中第一部曲《阿伽门农》,是古希腊悲剧中最出色的作品之一。该剧情节是这样的:迈锡尼王阿伽门农是远征特洛伊的希腊联军统帅,这远征军集中的时候,海上突然起逆风,船只无法开航,阿伽门农不惜把他女儿伊菲格涅亚杀了来祭女猎神阿尔忒弥斯,以平息神怒而获顺风。好让船只开赴小亚细亚,去攻打特洛伊城。这就引起了他妻子克吕泰墨斯特拉对他的仇恨,主要是为了这个缘故,他才被他的妻子杀害。
本剧的主要意义是反对不义战争。阿伽门农的弟弟墨涅拉俄斯的妻子海伦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拐走,阿伽门农因此出兵攻打特洛伊,要把海伦夺回。为了夺回一个私奔的女人而攻打邻国,可见这是不义战争。那些组成歌队的长老们回忆起当初出征的情形,心里很凄凉。他们反对阿伽门农拿他女儿来祭神,他们目睹父亲面对女儿的祈求,声声呼唤父亲,而铁石心肠的父亲置之不理,对伊菲格涅亚的遭遇寄予莫大的同情。他们指责阿伽门农:
他受了强迫戴上轭,他的心就改变了,不洁净,不虔诚,不畏神啊,他从此转了念头,胆大妄为。凡人往往受“迷惑”那坏东西怂恿,她出坏主意,是祸害的根源。因此他忍心作他女儿的杀献者,为了援助那场为一个女人的缘故而进行的报复的战争,为舰队而进行祭祀。
在阿伽门农回来的时候,他们甚至当着他的面说:
你曾为了海伦的缘故率领队伍出征,那时侯,不瞒你说,在我的心目中,你的肖像颜色配得十分不妙,你没有把你心里的舵掌好......
战争打了十年,死了无数的人,长老们因此叹道:
送出去的是亲爱的人,回到每一个家里的是一罐骨灰,不是活人。
为此人们在低声抱怨,对阿伽门农弟兄“发出的悲愤正在暗地里蔓延”。长老们认为市民愤怒的话是很危险的,公众的诅咒正在生效,神会注意那些“杀人如麻的人”。特洛伊陷落的时候烧杀甚惨,希腊人甚至把天神的庙宇烧毁了。这一行为在古希腊人看来是弥天大罪,这件事是由传令官口里说出的。传令官本来是来颂扬阿伽门农的胜利的,但是他却在诉战争的苦,历数阿伽门农的罪恶,报告凯旋军在归途上被毁灭。他的这些话使这场胜利显得暗淡无光。
该剧塑造了多个鲜明的女性形象。
没落的母权制代表——克吕泰墨斯特拉,是阿伽门农的妻子,她性格丰满,威严可威,意志坚强,敢作敢为,且深具微妙心理,她是一个具有同情心和半具同情心的罪恶女主角。她一直盘算如何谋杀她的丈夫,她以聪明才智骗取阿伽门农走了她精心准备的紫色毡子,有意使阿伽门农犯傲慢罪(因为只有天神才应当用这样的仪式),用他的死来赎罪,还祈求宙斯帮助自己完成心愿。她在阿伽门农洗浴的时候,用无眼网罩将他罩住,连刺三剑。从克吕泰墨斯特拉的复仇行动可以看出她反抗命运,争取人权的勇气,以及她独立和完整人格的强烈意识,说明她已经从一个遵从丈夫的女性客体形象成功地走到了为可以左右事件进程的主体。克吕泰墨斯特拉为何对丈夫阿伽门农有如此深仇大恨以致亲自刺死他呢。原因有三:一、为女儿报仇;二、对丈夫带回小妾卡珊德拉的薄情寡幸不满;三、与阿伽门农的堂兄弟埃癸斯托斯有奸情。但是她的反抗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相反因为第三点,她并不是完全使人同情的。
男权的牺牲品——伊菲格涅亚。她是阿伽门农的女儿,尽管母亲百般宠爱他,阿伽门农还是把她杀了祭神。在他父亲眼里,亲情比不上他的功业重要。在男权的强势下,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只是一只在祭坛上被杀的羔羊。
女俘虏卡珊德拉,她是特洛伊的公主,是阿波罗神庙的女祭司,是一位失去家国的特洛伊女性,这位女俘虏是从无数战利品中挑出来的花朵,成为阿伽门农的侍妾。她性格倔强,没有被克吕泰墨斯特拉的特权压服。她预知自己和阿加伽门农所要遭到的命运,却又无力改变,她没有退却,而是以大无畏的精神去迎接厄运。对卡珊德拉,克吕泰墨斯特拉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她认为卡珊德拉是一个胡思乱想的疯子,早就有了把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心愿。卡珊德拉也明知自己处于险境,但作为屈辱的女战俘,她除了从容处死的大无畏精神外,还有她对自己命运的无奈与悲哀。很有意思的她们双方都认为对方是疯狂的,事实上疯癫与理性之间不存在绝对的界限,很多时候,疯狂是多数人对少数人压迫的产物,当人们发现一部分人的思想和言行违背了自己的主流价值和意识形态,就会认为这一部分人是疯了,对他们采取放逐和禁闭的措施。理性就是秩序,是对肉体和道德的束缚。疯癫,只是一种说辞,用来主持世界的秩序。当普世男性价值观为驰骋疆场,战死沙场是无上荣光时,女性则成为战争苦难的承受者。
阿伽门农之所以被杀,主要是由于他把女儿杀了来祭献,他之带回卡珊德拉,也是他被杀的原因之一。他的行动是自由的,他本来可以不杀他的女儿,不攻打特洛伊。在他被杀之后,祖传的诅咒才被提出来。克吕泰墨斯特拉自命是“报冤鬼”,为阿伽门农的父亲阿特柔斯杀死堤厄斯忒斯两个儿子的事而向阿伽门农报复。埃--癸斯托斯也说他是在为他两个哥哥的死而报仇雪恨。这样看来,阿伽门农的被杀也是因果报应。
该剧集中反映了古代盲目复仇和以恶报恶的古老而长期悬而未决的问题,每项罪恶都得到正当的惩罚,然而世事推移,每项惩罚有转变为一项新的罪恶,呼唤着全新的复仇。仇恨是罪恶的,却自有前缘。
在现实中每一罪恶都是另一罪恶的结果。他逃不出复仇神诅咒的怪圈,一个“红色凶杀者”总是呼吁着宁静和净化,却只能求之于同样盲目的方式,通过复仇,而一旦失败,又通过更多的复仇去实现。
长老们在剧尾和埃癸斯托斯发生冲突,他们希望阿伽门农的儿子俄瑞斯忒斯回来报杀父之仇。这是第一部曲的结尾,它已经为第二部曲确定了主题。
第二部曲是《奠酒人》,这出剧写俄瑞斯忒斯回来报仇,杀死了埃癸斯托斯和他自己的母亲克吕泰墨斯特拉。他报仇之后,看见报仇女神们追来,要他还他母亲的血债。
第三部曲是《报仇神》,这出剧写俄瑞斯忒斯被报仇女神们追赶。阿波罗给俄瑞斯忒斯举行了净罪礼之后,叫他到雅典去。雅典的守护神雅典娜成立了一个法庭来审判这一案件。原告报仇女神们维护没落的母权制,认为俄瑞斯忒斯杀母有罪。替俄瑞斯忒斯辩护的阿波罗则维护新兴的父权制,认为俄瑞斯忒斯杀母没有罪。判罪票和赦罪票数目相等,于是雅典娜以庭长身份投了一张赦罪票,把俄瑞斯特斯赦免了。
父权制战胜母权制,是历史的必然趋势。雅典娜投了一票,宣判俄瑞斯忒斯无罪,就是通过神的力量来表现父权制战胜母权制的必然趋势。但是这个必然趋势不是埃斯库罗斯所能理解的。他认为俄瑞斯忒斯之所以获得胜利,是由于神的力量帮助了他。报仇女神们经雅典娜一番慰藉,答应放弃报仇活动,同年轻一辈的神和解了,成为雅典城的守护者。从此,法律裁判代替了血腥仇杀,人类社会开始由野蛮进入文明。这就是整个“三部曲”的结论。
《阿伽门农》摘录:
*是呀,生来就知道尊敬走运的朋友而不嫉妒的人真是稀少;因为恶意的毒深入人心,使病人加倍痛苦:他既为自己的不幸而苦恼,又因为看见了别人的幸运而自卑自叹。我很有经验——因为我对那面镜子,人与人的交际很熟悉——可以说那些对我貌似忠实的人不过是影子的映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