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一梦胡安妮塔
-祕鲁阿雷基帕(Juanita-Arequipa-Peru)
那一天,胡安妮塔 (Juanita) 在圣水的沐浴后,穿上印加最精美的织锦华服。妈妈为她梳理每一根乌黑的长发丝,编成辫子轻轻拢在背后,用黑色驼毛细线系在她的后腰带,华丽的羊驼毛披肩红白条纹相对,映衬她年轻梦幻的脸庞,最后再为她扣上精致别针。就这样拜别父母,辞别尊贵的公主地位,怀抱来世的憧憬,一步一步随从牧师走向高山,远嫁她素未谋面的山神夫君。当年她也许12岁,可能14岁,日子正当少女。
那一年,也许火山不断怒吼,大地不停咆哮,也许天不降甘露,河流干涸,谷牧无法丰收。于是族长感应安姆帕托山神(Ampato)的嗔怒,献上人间最珍贵的祭品,祈求山神雨神谷神,赐予生命之水,为贫瘠的大地带来生机的冀望。年轻的胡安妮塔驮负起民族信仰的使命,在风雪中走向她的宿命。
那一刻,风一定很大,雪花不断飘落在山巅。攀爬了数日的胡安妮塔,在冻僵的大风雪里,她的精魄或许早已虚脱,神思已恍惚在迷离的意识,模糊中饮尽最后的高度酒精,她紧张的攥紧衣角,等待山神的接引。突然头上一击重锤,来不及感觉最后的痛楚,懵懂的生命顿时魂飘魄散,邈远在辽阔的宙宇,她的形体安详静躺在山神怀抱,长眠在陶土墓穴里,陪伴她的只有一些精致小雕像,古柯叶和一些谷物。此刻山神以他最大的激情当下冰封了她的身体。
五百年后,萨班卡亚火山喷发,安姆帕托山顶的千年冰封在巨大热量里迅速融化。由于山脊崩塌的冲击,冰层和岩石顺坡下滑时震动了深坑里的墓穴,惊醒了沉睡的胡安妮塔,将她从墓穴中暴露出来。这时人类学家约翰(R einhard)正在他的高山考古挖掘路上,胡安妮塔的出现显然是他最大的成就。典型的印第安脸庞,完好肌肤在冰冻中无损,似婴儿般卷缩着身体,胡安妮塔仿佛方眠未醒,随葬品散落四周。约翰和同伴米盖尔几经周折才把她重新带回人间。并为她取名胡安妮塔。
五百年前,印加人崇拜高山,安姆帕托是印加的神山,是安第斯山脉里海拔近6310米的火山,小孩的生命在祭礼中是最珍贵的祭品。安第斯山脉四周也曾发现近二十个骷髅干尸。唯独胡安妮塔是女性,而且位置在最高的冰封山巅。
如今胡安妮塔躺在阿雷基帕一家高科技馆,透明箱常年保持零下20度摄氏。全世界在忙着她身着的柔软纱织品和冻结的血液时,我更好奇于她最后的心情与梦想。如何下的决心选择人生最艰难的路程,怎样的梦想舍得妈妈的怀抱,奔赴茫茫的幽冥?紧紧包裹在布袋里的胡安妮塔,离开山神护佑的她长发依然披肩,风干的面容已呈骷髅,阴暗灯光下低垂脸庞,冻僵的表情闭目冥思。女孩最后的食物是蔬菜,女孩最后的想望是天堂吗?魂飞后是否为大地带来丰收的雨水,完成族人寄予的厚望?还有山脚下早晚凝望高山的那一双慈爱眼神,如何步履轻盈走向生命的终点。
在海拔2380米阿雷基帕一间不起眼的博物馆,五百年一梦的胡安妮塔,以“冰公主”的睡姿苏醒在世人眼前,已经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也遗忘了那场曾经轰动的祭祀。当年轻轻脚步,荡起回肠的气魄,重重撼动每一个从她面前而过的心灵。
(博物馆不能拍照,照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