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看三集片的时候没哭过,完全没哭过,哪怕是203开头医生绷紧了嘴唇说“……is dead”,哪怕是203结尾从跳楼到扫墓……因为知道是计策是假死,我甚至都没觉得特别虐过。
独自沉迷理智版,word文档看到第十六页,我就彻底崩溃掉了。
有时候会想,在我心里,SherlockHolmes其实一直都是个悲剧色彩很重的人,非常容易就会走向一种极端的孤绝境地。这一点,无论原著或是哪一个改编版,只要侦探的形象不过分偏离,就从未有过改变。他与这个世间离得太远,普通人无法也不想接近他,而那些在能力和经历上有可能理解他的人,却又都选择了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种事上,没有认同,理解就无从谈起。
天才如此孤寂,而对他的所谓理解,重要的不是对他惊人的智力和冷静有多么深的体认,而是看得见他的孤独,更能看得见他身怀这样的能力,仍旧执守于这份孤独。
毫无疑问,这一切表象的背后是无与伦比的骄傲、自控力与道德执念。从未忘记,Sherlock Holmes的背面,就是James Moriarty。
是什么让Sherlock成为今日的Sherlock,有多少人真正懂得?
压在琴盒夹层里的照片,雪地里的片刻迟疑,婚礼上从手机里传来的AmarzingGrace,在医生家门口转身而去的背影,乔装改扮之后印在医生手上的颤抖的吻,只因为他是Sherlock,这一切才有这样直击心底的力量。
因为他是Sherlock,生起病来完全像是孩子的Sherlock,风餐露宿与流浪汉混在一起的Sherlock,为了阻止这一切不惜与Moriarty同归于尽的Sherlock。
他的那些高尚和隐忍是如此隐晦而曲折,压抑在不动声色的骄傲和淡漠下,对事业如此,对爱亦如是。
D调的卡农,最理智最科学的音乐,也可以有最丰富最激烈的情感。
医生花了三年,才解开他留下的密码,才读懂了这一切背后的那个人,才明白他压抑了多少自己又错过了多少。那个人的感情是最难寻获的真相,而医生或许从来都不是也不会是Sherlock的所谓知音。但这一切,如果他不懂,那么也再不会有其他人。
故事的另一个角度,关于医生。
福尔摩斯与华生的关系,在此后的一个世纪里被无数推理小说无数次地模仿过,甚至作者本人也说,“some more astute sleuth with some even less astutecomrade may fill the stage which they havevacated.”
但是,这段关系里如果只有一个天才和他平凡的跟班,又何以传世而不朽。
Dr.John Watson对这段感情的意义,从来不仅仅是讲述人、执笔者、帮助世界理解福尔摩斯的渠道,之类之类。
他并不为Sherlock而存在,他首先是个独立的人。
两个各自独立而完全不同的人,偶然地遇到了,竟然能够磨合到有如彼此失落的那一半,竟然就这样相依聚首终生不渝,英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友谊,哪怕不掺杂爱情的种种,也已经生而具有了直击人心的力量。
而故事里,尽管医生自己从--未意识到自己对Sherlock怀抱着怎样的感情,但他的付出,早就已经揭开了一切。Sherlock从未属于这个有太多暧昧模糊之处的普通人的世界,可是John,他是为了Sherlock,最终拒绝了他生于兹长于兹的这个平凡而温暖的世界。
这不是从医生终于怀抱着愧疚结束婚姻关系开始的,也不是从莱辛巴赫开始,如果不能将之归结为从医生搬进贝克街开始,那么至少的至少,该从医生执意陪伴Sherlock躲去瑞士开始算起。
婚前他对Sherlock说,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比梅丽重要,比我未来的孩子重要。
直到Sherlock终于归来之前,他用自己那几年的生命证明了这句话。
这是完全属于个人的观感,这篇东西是没有任何贴到公共论坛或者作者面前的意图的,所以也不避讳什么。实话讲,虽然独自沉迷在描写上很多时候是代入了两个演员的外貌,时代也跟三集片保持了一致,但是真的还是有些属于本质的东西与三集片完全不同。
很难明确表达,但是对我来说,那些特殊的东西跟原著里的侦探和军医也是有所不同的。
或许勉强要说的话,是那些深挚的、沉郁的感情,那些一诺定一生、永世追忆永不褪色的瞬间,真的并不属于二十一世纪。
这种基调的感情无疑是与原著时代更契合,但是平心而论,原著里医生与侦探的关系又其实不曾到达过这个境地。
文里最让我觉得“这绝不是在这个年代”的一段,不是那些能在原著里明确找到对应的段落,是去到莱辛巴赫瀑布之前两个人的旅行里,那一天傍晚一同面对落日的时候,Sherlock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上被霞光照耀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承担着我们这种使命的人,恐怕再也没有了。”
这是特属于传统年代的宏大叙事,极其典型,而已经完全碎片化了的二十一世纪,倒真是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宣言了。
这篇评论的最后一段,留给独自沉迷里我无法忘怀的那些旋律。
至今说不清怎么会在独自沉迷面前这样轻易地就情绪溃堤,但提琴版激烈到几乎尖锐的D调卡农一定是最不可忽视的导火索。
这么美,这么锋利,严谨而激越,这么这么地像那个人。
西方古典乐我一窍不通,至今除了独自沉迷里用过的这些,也仍然一片空白,但是这些旋律,是我第一次在西方背景下一瞬间领会那些无法言传却可意会的情绪。婚礼上隔着手机传来的Amazing Grace,街头刻意拙劣却仍难掩深情的Love’sSorrow,会场上张扬而华美的蒙提柴尔达斯,曾经小提琴与单簧管合奏过的小步舞曲,故事里他们说不出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随着旋律敲进心里,然后凝固在文字里的那些过往,便忽然有了呼吸可触的温度。
从第一次看见三集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即使是从看到独自沉迷算起,也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月。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确信,侦探和军医是我某种意义上的本命,他们的特殊之处在于,在形象不发生过分偏离的基础上,我爱他们每一次不同形式的演绎。我大概是那种口味很奇特的观众,不在乎时代,不在乎是友情抑或爱情,不在乎性格上的微妙变动,每一个演绎过福尔摩斯与华生的演员,任何形式的对福尔摩斯故事的模仿或是续写,对我来说都有天然的亲近在。
是在这无数次的演绎和模仿里,他们从未远离。
这也是这篇杂乱的评论感想动笔的缘由,无论Sherlock Holmes还是JohnWatson,都这样鲜明地活在这个故事里,以属于自己的独特节奏,并肩前行。我一直不吝于指摘独自沉迷到后期过分炽烈的感情戏,但即便如此,对我来说,它仍旧是关于他们的,最好的故事之一。
致《协奏、交响与独自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