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自卫反击战硝烟弥漫,高干子弟赵蒙生临阵脱逃,遭雷军长严厉斥责。
鏖战中,靳开来、梁三喜,以及雷军长的儿子“小北京”等人先后牺牲,而赵蒙生也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经受了考验。
这是在上世纪80年代感动亿万观众的优秀影视作品——《高山下的花环》中的动人情节。
其中雷军长刚正、英勇、无私的军首长形象,深深地印在每一个中国人心中。
据记者了解,这位并非艺术家虚拟,而是真有其人,他的艺术原型就是济南军区某步兵师原师长张志信。痛失爱子的张师长多年居住辉县太行山脚下,后来移居山东烟台。
在建军84周年之际,记者有幸拜访了共和国史册上战功卓著的陆军师长张志信。张师长休养于烟台警备区干休二所,见记者来访,张师长和老伴儿十分热情。他老伴儿介绍说,张师长前段因患脑血栓入院治疗,出院后身体欠安,讲话语速缓慢,但思路还很清晰。
张志信于1927年生于山东省威海市环翠区初村镇东北村,1945年8月入伍,先后参加了解放战争、朝鲜金城反击战、西藏平叛、对越自卫反击战,1983年离休。
在老伴儿的帮助下,张志信师长回忆了令他终生难忘,也让他痛失爱子的对越自卫反击战。
“有战争就会有牺牲”
1979年2月17日下午3时,张志信正在作战图前研究敌情,机要参谋朱林突然收到一封加急加密电报,电报内容令他大吃一惊:师长的爱子张立,已在西侧丛林267高地侦察中英勇牺牲。
全师上下都知道,张立是张师长30岁那年才盼来的宝贝疙瘩,是全师里有名的训练标兵,主攻团478团尖刀连3营9连的尖刀班班长。
对越自卫反击战纵深战斗全面展开,不能没有师长的指挥,万一他情绪波动,后果不堪设想。政委李兆贵看过电文宣布一条纪律:谁泄漏消息处罚谁!可纸里包不住火,李政委见瞒不住了,如实道出张立牺牲的噩耗。一向镇定的张师长,身子陡然晃动起来,足足过了3分钟……他极力控制情绪,缓缓地说:“有战争就会有牺牲。1953年7月21日,朝鲜战场上,478团4连一天就牺牲了4个排长,5连最后只剩下一个连长。为了祖国和人民牺牲在战场上,张立死得其所。”
“儿子没有给他丢脸”
自1978年8月分别到而后的惊闻噩耗,张师长始终未能抽出空闲,过问儿子的事。直到部队驻扎广西,张师长才得以为儿子扫墓。
来到烈士陵园,张师长面容凄怆,脚步蹒跚,深情地抚摸着每一座墓碑。对于儿子,张志信始终怀有愧疚之情,儿子张立1957年出生,当时他正参加西藏平叛,父子难得一见。他回家探亲时,儿子竟对幼儿园的阿姨说:“我家来了个叔叔。”
在处理儿子后事时,张志信对李志昌团长说:“48位烈士我家免去,其他烈士,无论住得多偏僻,都要一家一户看望。要知道,儿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啊!”李志昌团长对张立牺牲情况最为了解,张立一直在尖刀连第一线,立了战功,火线入党。他负重伤时,在深山丛林,无法实施有效抢救。一个小时后,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就对身边的战友说,转告爸爸,儿子没有给他丢脸,劝爸爸不要悲伤,一定要照顾好妈妈!
后为,赴前线慰问的中央慰问团团长,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的王震,在慰问该师时紧紧握着张师长的手说:“你的仗打得好,党的本色保持得好,祖国和人民感谢你!”几天后,张师长和儿子的事迹在整个部队传开了。
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编剧、中央新闻单位的记者、军队和地方的作家要求采访张师长,可他一再回避。他说,儿子牺牲的消息还瞒着老伴儿,如果她知道这个消息会受不了的。
不久,一部以步兵师英勇抗敌为蓝本的小说及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问世并轰动全国。“雷军长”和儿子“小北京”的人物原型就是张志信师长和儿子张立。
“最怕听《再见吧,妈妈》”
每当歌曲《再见吧,妈妈》的旋律响起,张师长的老伴儿成翠芳就觉得是儿子张立回来了。
1979年2月14日,农历大年初一,张志信突然回到驻地新乡。警卫员给成翠芳打电话说:“就要去前线打仗了,张立也要去,您不去看看他吗?”成翠芳匆忙地踏上了去新乡的班车。营房里,母子二人谁也没有说出“打仗”这个字眼,无声地坐了许久,张立突然说:“妈,我就是想吃饺子,想吃烧鸡,想要块手表,能得到这3样东西,我就满足了。”此前,成翠芳曾给张立买过一块手表,哪知让张师长发现了,硬逼着儿子交了出来,说那么多从农村来的战士都没有手表,你虽然是师长的儿子,但也不能搞特殊。
当日下午,部队秘密向南开进,成翠芳的心也被儿子牵走了。
4月28日,锣鼓、爆竹声响彻营房内外。成翠芳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是老头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想想儿子临走前的3个愿望,成翠芳决定在凯旋的日子里满足他。她破天荒地包了饺子,买了烧鸡,将那块早就属于儿子的手表擦亮,用手绢包好,准备给儿子一个惊喜。
傍晚时分,张志信回来了,他步履沉重,身后的军副政委成得禄、师政委李兆贵和团长李志昌进门时都低着头,喊着老嫂子、大姐时,声音凄凄惶惶的。
幻想化为阴影,猜疑变成现实。成翠芳昏了过去,醒来后说:“我不后悔让儿子上了战场,可我最难过的是儿子生前最后的3个愿望,已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只有和战士们在一起心里才踏实”
1984年6月,戎马生涯39年的张师长退到了二线。组织上为了让他安享晚年,特意在武汉为他准备了一幢别墅,可他硬是在老地方辉县住下来不走了。
这期间,济南军区原司令员李九龙、原政委宋清渭曾多次到辉县看望他。眼见老战友为党奉献一生,晚年又遇丧子之痛,离休后还呆在条件艰苦的山沟里,军区老首长深感不安。张师长却说:“我是童工出身,受尽资本家的打骂和剥削,14岁时裹着一件破棉袄闯关东,在沈阳给资本家做工。我目不识丁,是党送我上大学读书,把我培养成一名为党带兵的人。我从不在乎生活条件好不好,只有和战士们在一起心里才踏实。”
张志信与老伴儿安排好了晚年生活。他们把全部寄托放在孩子们身上,成翠芳接着干她干了30多年的幼教工作,张志信则给当助手。为改善孩子们的生活,他们喂养了数十头猪。日子虽苦,但老两口儿一看到孩子们一个个胖乎乎的,聪明伶俐,能歌善舞,就感到特别欣慰。成翠芳把几十年省吃俭用的积蓄都花到了孩子们身上,自费扩建了自家的庭院,购买玩具,把幼儿园年岁较小的孩子全部转移到家里来。直到1999年年底,年过古稀的老夫妇感到力不从心,才在组织的反复劝说下离开辉县,移居山东烟台。
采访结束时,成翠芳悄悄告诉记者,他们与军营内外的大小孩子们保持着密切联系,逢年过节,除了登门看望的,打电话问候的,还会收到许许多多贺卡和相片。每当这时,老两口儿便戴上花镜,捧着一张张相片美滋滋地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