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北京下雨了吗?
真的是江南,感觉湿度都饱和了,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条,以及空中,说不清哪儿,都好似滴着水,用手在空中挥一下,手背上毛茸茸的好像有了细密的汗珠。抬头看看天,阴霾却又看不到大朵的乌云,也许江南的云久了也有了此地女子的温柔?
远清站在这座小桥上,
这是小镇上最古老的一座桥,年代应该很久了,桥头的石柱上刻着“八仙桥”,想必一定有个美丽的传说,桥的栏杆上也雕刻着一些八仙的图像,只是年代久了,残缺不全,倒是一些某某到此一游、某某我爱你之类的新鲜话语看起来分外清晰,桥上铺的是很大块的青石,凸起的地方青黑光滑,桥当中却有一道独轮车的车辙印记,听说是八仙留下来的。桥下不时会有乌篷船悠悠而过,一色的都是船娘,有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依然赤着脚娴熟的不紧不慢的轻摇着橹,偶尔还咿咿呀呀的唱着小调。
远清站了好久,她不知是不是该把手里的信寄出去,穿过桥南的小路,小镇的邮局就在那里,可是远清去了又回来了,走到小桥又犹豫了。
桥下的小河里一个个浅浅的涟漪不知何时一圈圈的荡开了,远清呆呆的看着,不一会儿,河面上的涟漪越来越密,水面上溅出了密匝匝的小泡泡,下雨了,远清呢喃着,还是去邮局吧!雨下来的很快,远清急忙把信装起来,拿出包里的伞。
下了桥拐进一条小巷,依旧是青石板的路面,很窄,两边的黢黑的屋檐上长满了瓦楞草,高的矮的,枯的嫩的都在雨中摇摆着,屋檐前伸着眼看就要连在了一起,出了小巷,巷口的对面是一家中国银行,银行的旁边就是邮局。
远清走进去,一个顾客也没有,柜台后的两个工作人员抬头看看她,又低下头去忙他们的了,大门的右侧有一张小桌子,桌前摆着一把椅子,桌子上摆着浆糊、针线,远清坐下来,拿出信,信是寄到北京的,看着信封上的名字,远清嘴角翘了翘。说起来,他们认识得颇有戏曲性,远清有一次打电话给一个同学,电话通了,远清问他你从汕头回来了吗?对方嗯了一声说,回来了,
你上次借给我的书我看完了,什么时候你方便我给你送去
什么时候都行呀
咦?你感冒了吗?怎么声音有点怪?
嗯,有点不舒服
那好吧!不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远清还在纳闷觉得很怪,重新看了一下号码,呀!拨错了一个号码!远清拍了下头,这人也够神经的,心里暗骂着,突然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是刚才拨错的号码,远清疑疑惑惑的接了起来,电话那边依然传来刚才的声音,
你好,我叫林强,刚才你给我打过电话
我打错了,不好意思
我知道
远清气了,你知道还接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急忙得道着歉,只是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就多说了两句,实在抱歉
远清脸红了,不知说什么好,那边又说道,我是北京的,你呢?我真的没有恶意。
远清好像也感觉到他并非孟浪之徒,于是说,我也在北京,上学呢……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远清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林强是学通讯的,已经毕业两年了,现在在一家外资公司工作,做什么远清没有问,他也没有说,休息的时候他经常打电话给远清,带她走了很多北京的各种胡同,大宅,民居,品尝过很多的北京小吃,她还记得唯一的一次喝豆汁,一入口就吐了出来,几乎吐到他的衣服上,他却好像意料中似的得意地笑着。远清感觉心里有一种东西在滋长,痒痒的,又怯怯的。
临近毕业了,远清心里开始有一些惶恐,有一些失落,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他总是感觉很亲近却又保持着一种距离。还有一个礼拜就要离开校园了,远清每日里一到黄昏就在学校各处走走,这里有她学生时代的稚嫩,她的梦想,她的身影,她很留恋大学的生活,对将踏入社会有着太多的想象和忐忑,还是留在北京吧!她最终下了决心。
一切都那么艰难,刚开始找工作的日子让远清疲惫不堪,和同学一起租了一居室的小屋,每天不是馒头就是方便面,那段日子她非常想他,可是那时他正出差在国外要几个月才回来,远清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远清还是熬过来了,在经过了一个个面试后,终于在一家公司找到了前台接待的工作,远清很高兴和同学到路口的家常菜馆好好吃了一顿,还喝了一瓶啤酒。
很快十一长假要到了,看着同事们热火朝天的议论着天南地北的旅游,自己只想好好的休息,还有……想他。下班的时候手机响了,很陌生的号码,远清礼貌的接起电话,
你好,
你好,是远清吗?这声音恍如隔世,是他,远清只觉得眼泪悄悄的流下来了,
喂?远清你在吗?
我在,远清大声地回答着,
我回来了,我可以去看你吗?
当然,远清急忙告诉了她的住址。
从地铁里出来,远清鬼使神差的踌躇了,不想回家,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继续掩藏对他的爱恋,对他说吧!远清暗暗下着决心。回到家,远清随便吃了个苹果,看着桌上的闹钟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可他依然没来。远清把电话到刚才的号码,在响了很长时间以后,终于有人接了,是IC卡电话,还没等她问是哪里就被挂了,再打过去占线,远清想一定是人家要打电话才接的。远清趴在床上,哭了,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醒的时候,是早上四点多,同学一夜未归,一定又到男朋友那里去了。远清给她留了张字条,告诉她自己到哪里去了,远清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了。那是她十岁前生活的小镇,她在梦里都想回去看一看曾经的小桥,曾经光着脚丫举着荷叶跑过的石板路……
做了十来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又倒汽车,到这里的时候,远清找了间小旅馆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小镇中弥漫着记忆中的晨雾,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远清似乎还能看到童年向自己跑来,那脚丫拍在青石板上清脆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回响。
远清深深地吸着清新的湿润的空气。好像能把所有压抑的心情,全部的烦恼荡涤出自己的身体,远清笑了,给他写封信吧!告诉他我回到我的小镇了,告诉他还是这里的小吃精致,细腻,还是这里的幽静,这里的封火墙,--这里飞檐上断残的瓦片,墙角的裂缝更让你沉醉。告诉他挑水而过摇摆着腰身婀娜的姑娘,告诉他河边卷着裤腿洗衣的婆娘,让你就想在这里住下来,不去想北京灰暗的天空、永远挤不动的地铁,嘈杂的车水马龙。
远清知道她依然要回到北京,她要现实的生活,现实的跟定大多数人的步伐,可是她就想这样告诉他,因为这是她的真心的想法,她也真的这样写了。坐在邮局的椅子上,远清重新看了看他的地址,她不知道对不对,只是有一次礼拜天从那座大厦下经过,他指给她看说,我就在18楼办公。邮局的门响了,又进来一个人,远清站起来,走了出去。
雨小多了,远清手里拿着信,在胸前贴了贴,自语道,让雨儿把它带去吧!收起雨伞,举着信封轻快的跑了起来,细细密密的雨雾扑在她的脸上,头发上,远清更开心了,索性脱了鞋子光脚跑了起来。出了巷口看到八仙桥上站着一个人,打着一把黑伞,趴在栏杆上对着桥下的一艘乌篷船说着什么,远清想大概是游客想搭船游览小镇吧!小河曲曲折折几乎把老街这边都绕到了,坐着小船就能游览个遍,这几年,被小镇的古朴,纯净,世外桃源般的幽静所吸引,偶尔也有些游客会闯到小镇来。
上了小桥,听到船里的船娘大着嗓门问着,“衣服什么颜色?”桥上的人大声地回答,“我不知道,她皮肤很白,很清秀,头发应该长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已经很轻,身子也抬了起来,他回头看到了远清,远清也抬头看到了他。他慢慢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捋了捋贴在远清脸上的头发,“丫头,头发长了,瘦了”,远清分明看到了他眼里无尽的怜爱,和深深的心痛,原来他是爱她的呀!“我下了飞机就给你电话,从家里开车去你那里的时候刮伤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一切处理完,已经是凌晨。第二天早晨去你那里,你的同屋把这个给了我。”他摸出了那张字条,远清轻轻的靠在了她的胸前,他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你说,北京今天下雨了吗?”远清轻轻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