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我选《蜗居》里最有趣的人物,我会选苏淳。他很平凡,很普通,平凡普通到没有一点杀伤力,就好像选美竞赛中的“友谊小姐”。
“我要吃方便面!”
个人认为,这是本剧中最好笑的笑话之一。场景是这样的:
海萍为了省钱买房,舍不得买菜,于是天天下挂面。苏淳抗议了,他严肃地臭着脸说:“怎么还吃挂面?你不能这样虐待老公啊!”
当海萍心有愧疚惴惴不安地问他要吃什么时,他嘟着嘴巴说:“我要吃方便面!”
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的表情,真让人忍俊不禁。
这就是苏淳,连反抗都没有杀伤力,提的要求也不会超出现有的条件。是的,苏淳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几乎没什么主意,什么都听老婆的,从当初留在大城市里,到生孩子,到买房子,到平常生活的小事。他的抱怨感慨最多也就是:“四万块还是你妈,六万块就成了咱妈,要是没有钱,估计就得是他妈的了。”
苏淳的好脾气与没主意,既是他平庸性格决定的,也是他对妻子义无返顾的爱的表现。因为爱她,所以什么都听她的,因为爱她,所以怕她——这是很多怕老婆的人“怕”的根源。其实不是真的怕,而是因爱而总愿意让着她,因爱而愿意她高兴,因爱而觉得不能给她更好的物质生活而愧疚,因爱而包容她……而他平庸的性格被竞争激烈的社会打磨得更加平庸了,他成了妻子口中“没出息”的人,成了她发泄的“沙包”,任锤任打不还手,不锤不打还不习惯。
“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苏淳泄露商业机密是件糊涂透顶的事,也是被生活、被妻子逼迫得没有办法的选择,正如他去借高利贷一样。
他为了赚点“外快”表示自己“有出息”,结果却违反了法规,被单位送到公安机关,坐牢了。
他在牢里的表现实在强差人意,连海萍都知道以沉默对抗公安局的问话,他倒好,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都供认不讳,天真地以为“坦白”就可以“从宽”。
正当他要被判“十年八年”的时候,事情有了戏剧性的转变。因为“政府官员”的介入,苏淳的领导说出单位并不是想要整他,而是要通过上诉他给对手公司一个严重警告的意图。
高层高管跳过苏淳的案件,直接把两个原本“敌对”的同行业公司拉到一起进行合作,让海萍觉得天要塌下来的“苏淳泄密案”轻飘飘地就结了。
雷声巨大,雨点不下。苏淳心里有严重的失重感,当他拿到撤诉书,高兴过后却喊起来:“他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不行,我要学秋菊,去讨个说法!”
危险过后,他这个平凡的人物刹那间觉得自己强大起来,开始义愤填膺,瞬间忘记敢上一秒是如何的担忧害怕,坐立不安——原来小人物的所谓“维权”是在被保护得很安全的境况下的大声喊叫。
这就是平凡人物的卑微,卑微到无足轻重,掌权者一句话可以轻易地让你在牢里蹲上十年八年,又一句话可以轻松地让你“无罪释放”,连罚金都不要,甚至律师费都不必给。可他自己呢,一旦安全了又叫嚣起来,准备“正义”一把。
悲哀!
“我要辞职!”
苏淳戏剧性地坐牢,戏剧性地被释放,更戏剧性地成了公司的“功臣”,一下子从被起诉的泄密者变成了“有远见”的大功臣,于是升职、委于重任等着他。不久后,他发现了自己是市长的“妻舅”,成了“皇亲国戚”,吃饭喝酒桑拿等娱乐天天不断,更有甚者,他收到“黄金”做的礼物。
当苏淳把“谁要再请我喝酒,我老婆说要杀他全家”的最后挡箭牌搬出来都不能解决问题时,他坚决地对宋思明说:“我要辞职!”
这是惟一一件他没有跟海萍商量就决定的事,而且态度坚决,绝不妥协!一改他平日“妻管严”的形象与态度,坚决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
他说出一番平凡人的聪明话:“我就是想要离他们远一点,说不定哪一天就出事,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在大是大非面前,苏淳是清醒的,是一种平凡人的清醒。我在想,如果海萍有苏淳这份坚决,海藻的命运是否就会有所改变?
无疑苏淳是个小人物,他平凡、卑微,卑微得都不值得人家去“整”他,卑微得连愤愤不平的声音都不敢乱喊。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有自己坚定不移的原则,他承认自己的平凡,接受自己的平庸,他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与追求,最终踏踏实实地过平常的日子。他永远不会是一个辉煌的成功者,但他终将是一个心安理得的幸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