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拍过一个系列的片子,描述史前的大型怪兽在人类的进化史中带来的种种威胁。这些怪兽如今大部分都已绝迹,但他们的凶猛和嗜血程度都是闻所未闻的。其中有一种叫恐猫的,曾是人类最为致命的杀手。人类出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恐猫们的猎杀对象。
我们一直以为,人类曾经是穴居动物,或者说,在人类幼年时期,在没有建筑能力的岁月里,只有穴居才是安全的。但是,考古学家的一些发现,使得这样的一种观点受到了怀疑。他们在欧洲的山洞里发现一些远古智人的头盖骨,发现它们上面有深深的动物齿痕。是什么动物有如此锐利的牙齿,能洞穿以坚硬著称的人类头盖骨?说起来你恐怕难以致信,是一种猫!当然,不是那些生活在我们身边宠物家猫,而是体型非常庞大的恐猫。
据说很多一部分人患有一种恐猫症,精神分析学上将它作为恐惧症的一种,指对猫持续产生非理性的恐惧。恐猫症患者除了惧怕与猫产生接触,例如咬或抓,恐怕更多的是一种潜在的心理恐惧。对它的遥远的、来历不清的身世有所恐惧,对它白天如病猫、夜晚如闪电的行动反差有所恐惧,乃至认为它拥有某种超自然力量,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对这种动物深深恐惧的理由。
如果了解人类远祖的生存经历,那么就会知道,恐猫症的产生是有道理的。
在500万年——140万年间的非洲希树大草原上,生存着一种恐怖的动物,它们的名字就叫恐猫。BBC的电视制片人、动物学家特德.奥克斯这样描述这种动物——
“恐猫是善于潜伏的捕食者,他们靠着偷偷的潜行接近猎物,然后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捕获它(这一点和家猫的行为酷似)。从这些动物前肢的结构可以看出,他们跟现代的豹一样会爬树。因此,即使待在最安全的藏身之处,我们的祖先也得随时面对恐猫的致命威胁。迄今已发现了数个带有恐猫齿痕的南方古猿(皮肤裸露前的人类远祖)头骨化石,这些令人不禁心头一颤的证据,代表着我们作为这些怪兽的猎物的悠久历史。”
如今,当我们感到恐惧袭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头皮发麻、发颤的感觉,这大概是我们承受了祖先的遗传记忆的缘故。恐猫属于剑齿类动物,它那粗短、弯曲、尖利的两颗剑齿,仿佛就是为对付人类的头盖骨而专门设计的。根据科学家的考证,复原后的恐猫身长约2.2米,肩高0.7米,与美洲豹相仿,不过更加粗短强壮,尤其是前肢非常有力,这说明它不以奔跑取胜,而以抓咬、攀爬见长。恐猫这个属下面包含5个种,其中有一种生活在南非、叫巴罗刀齿恐猫(dinofelisbarlowi)的,必须格外关注它。众多证据显示它是人类远祖——南方古猿最主要的天敌。非洲是人类的起源地,当人类还只能被称作古猿(甚至连猿人的算不上)的时候,其生存能力非常可怜。论奔跑,速度不及猫类、犬类;论撕咬,以杂食和食草为主的古猿们不具备锋利的牙齿。唯一可以称胜的是攀援,从一颗树荡向另一棵树,让地面的猛兽徒自垂涎而无能为力。但是,恐猫和花豹(在中国叫金钱豹,那些致命的花纹居然能让人产生对财富的联想,中国人也算是爱钱如命了)一样擅长爬树。而且,那时候的非洲大草原,生态已经发生剧变,那里的面貌和现在差不多,树木稀疏,树身低矮,简直无处藏身。我们手无寸铁的可怜的祖先们每天晚上最大噩梦,就是那些随时会在黑夜里爬上树杈偷袭人类的恐猫。
我在网上找到一篇介绍恐猫的文章(仅此一篇),文章里有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想象一下,在某个漆黑的夜晚,正在熟睡中的南猿突然被身后的低吼声惊醒,尚未作出反应便被恐猫的剑齿咬穿脖子,然后被它当作战利品带回树上或山洞中……我们祖先的早期生活就是如此充满恐怖与艰辛。”
后来,幸好这种恐猫像恐龙一样灭绝了,要不然,最终灭绝的大概是人类。如今,那钉在人类头盖骨上的噩梦早已远去,而恐猫们灭绝的原因也让科学家们争吵不休。其中一个猜想是人类的过度猎杀。在大型动物中,人类的确曾经属于食物链的底层。和其它灵长类比如猩猩之类的比,人类身材纤细,厮杀中难以成为大型动物的对手。于是,只能去摸鱼抓虾掏鸟窝挖陷阱,发展出一整套生存技能。五百万年前的南方古猿曾经有两个种类:粗壮类和纤细类。后来粗壮类灭绝了,没能和现代人类齐头并进进入人类社会。而纤细类则生存下来。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在以体能为生存要素的远古时期,居然是强壮者无法生存。不仅如此,远古时期的大部分大型动物都先后告别地球,不见踪迹。生存下来的或者是体型偏小者如猫犬,或者是速度快速者如猎豹,或者是拥有独门暗器者如毒蛇,或者是在智力上不断进化者如人类。我在想,当初在虎豹横行的非洲大草原上,经过漫长的被猎杀生涯,人类突然掌握了对付大型动物的利器,被追杀者返过身来成为追杀者,将那些曾经的杀戮者一个个赶尽杀绝,直至在地球上绝迹。在生存竞逐中,技能显然比体能更加重要。
今天,在恐猫灭绝的140万年之后,另一种被称作猫的动物——家猫生存下来了。它们悄无声息地生活在人类的身边,温顺地躺在人类的脚下,懒懒地打盹,意志消沉。但是,假如你有足够的警惕,就能发现它们常常在偶然间睁开眼睛斜眼一瞥,闪露出一丝冷傲的目光,让人感到它的心怀异志。它仿佛是一个家族覆灭后的漏网之鱼,化身为征服者的家奴,低眉顺眼地侍奉着昔日的敌人、今日的主人。它们敲掉长长的剑齿,收起坚硬的利爪,把身体缩小到不能对人类产生威胁的模样……但灭族之恨始终深埋在它的心底,它只是静待时机,一有机会,随时对人类反戈一击。想象我们在某一天早上醒过来,听到身边低沉的吼声,一回头,一只猫恢复了它恐猫搬的庞大身躯,带着一百四十万年前草原的莽荒气息,腥风阵阵。它张开大嘴,沾满粘液的剑齿直插你的头盖骨。想到这样的情景,我对于那些猫永远不会有亲近之心。一想到它们的祖先曾经是人类的宿敌,我们双方有着血海深仇,我睡觉都要张开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