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九九那个艳阳天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这首旋律优美，在首届全球华人经典音乐作品演出晚会上，被评选为华人经典音乐的歌曲，已成为不朽的传世之作。歌曲中对美好爱情的赞颂和向往，是那么的打动着人们的心扉，无论是腰缠万贯的富人，还是辛勤劳作的农民，都是交口传唱的。最为难能可贵的是，此歌曲作为电影《柳堡的故事》的主题曲，与那部同样传世久远的电影作品一样，是产生于那个大讲政治的红色年代，在反映战争年代我军部队生活的影片中，未去展示那些激烈斗争的战争场景，却是来了这么一段温情脉脉，又颇有些回肠荡气的爱情故事，再加上这有些江南式和风细雨般的《九九艳阳天》歌曲的广为流传，难免就会受到一些议论：如此氛围，是不是有些小资产阶级的情调？这样一来，就有必要从头说起了。
歌曲《九九艳阳天》作为电影《柳堡的故事》的主旋律音乐，较好地反映了电影故事的主题思想，烘托氛围，相辅相成，可谓珠联壁合。电影《柳堡的故事》是根据军旅作家石言（原名胡石言）的同名小说，由沈西蒙编剧后拍摄的。石言，这位原新四军一师三旅七团的宣教股长，曾在江苏省宝应县柳堡地区战斗和生活过，有那么两件事情正是他创作《柳堡的故事》的源泉。一是在1943年冬天，石言率队下连队检查工作时，副班长徐金成担任护送任务，途中休息时，18岁的小徐告诉石言一个“军事秘密”：他与柳堡村中一个长辫子姑娘相好了，但他又表示，现在正是战争时期，待打败了日本鬼子之后，再考虑个人问题。后来，徐金成在45年于苏南宜兴丁蜀山战斗中光荣牺牲。石言曾在全国解放后托人去寻找过那位长辫子姑娘，可惜未能找到，但这段故事却一直在石言心中留忆久长，并深深地为这位年轻的副班长的侠骨柔情所感动。二是在解放战争期间，我军的一支连队驻扎在江南的一个村子里，那时的革命军人在百姓特别是在姑娘少女心中的形象是高大的，不少姑娘都想嫁于解放军作为终身伴侣，连队中的一个战士被房东姑娘看上了，但这个粗心大意的战士却浑然不觉，因那时的军民关系水乳交融，房东家的姑娘又成天抢着帮助战士们洗军装，晾干后又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各人的床上，房东姑娘的外露情感在战士们看来完全是一种正常的军民来往。但是有一天，该战士发现在自己晾干后的军装口袋里有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好”时，才发觉姑娘对自己有意思，但限于部队的严格纪律约束，战士未敢吭声。但粗通文墨的姑娘仍是接二连三地发纸条，内容也逐渐地成为了“你真好”“你实在好”，于是战士被打动了，便与那姑娘悄悄恋爱了。后来此事被人发现，连长狠狠地批评了那个战士，并不许战士再与那个姑娘来往。不久后连队开往前线，在一次战斗中，这个战士不幸牺牲，在连队又返回原来的村子进行休整时，姑娘才得知心上人已光荣牺牲，她觉得战士是为她为穷苦百姓而死的，心中悲伤不已，便在一棵树上上吊自尽了。而那位连长觉得这对有情人的死是与自己的那次严厉批评有关，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以至于终身未娶，以此来惩罚自己。
这两个在战争年代里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长久以来深深地感动着石言，他决定以此为题材写一部小说，但又认为两个故事的结尾过于凄悲，而中国人则是喜欢大团圆式的结局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人们美好的向往，于是就有了电影上的内容和完美的结尾。在电影拍摄完毕公映后，赞美和批评的声音就没有中断过，批评的声音主要是认为电影宣扬了一种小资产阶级的情调，和主题曲是迎合了那种不健康的情绪，但当时的中宣部长周扬和总参谋长罗瑞卿将军却是认可并大加鼓励的，这样就使得这部电影得以继续放映，和《九九艳阳天》歌曲为人民喜爱并广为流传。虽在后来的文化大革命中电影和其作者被批判，歌曲也被禁唱，但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十年噩梦过去，一切返朴归真，美好的爱情依然被人们称颂，并被誉为传世的经典般的精品。
但现实中革命军人的爱情和婚姻却并不都似《柳堡的故事》中结尾那般美好，战争年代时期的军人婚姻，除了入伍前已婚的外，军人的婚娶基本上都是要受258团的约束的。那么何为258团呢？其实也很简单明了，即为军人要结婚，须要达到下列三条件：25岁，8年军龄，团职干部，缺一不可。也有定为257团的，这是因为当时全军在此类事情上的规定并未统一过，各大野战军均有各自的条条杠杠，不似现在这般正规。直到全国解放后，才在此类事情上有所松动，许多达到或已超婚龄的军人们才得以踏入婚姻的殿堂。如在全国较为著名的新疆的“十万湘女下天山”，即是为入疆的西北野战军的老战士解决婚姻问题的大手笔之作。但这厢正努力解决着因革命战争而耽误了婚姻大事的老战士们的个人问题，那厢又出现了后来被称为建国后的笫一次离婚潮，许多建国后进了城的老革命，开始了与仍在家乡的糟糠之妻的打离婚之战，究其原因，不外乎有如下：一是取消了原在旧社会时订下的童养媳之婚和盲婚等，二是一些干部战士进城后，被城里的花花世界眩晕了眼睛，便以感情不合为由，抛弃了农村的糟糠之妻。要说起这笫二之原因，那可真是作孽呀！别处咱不知，单说我沂蒙山区那些曾奋勇支前的“妇救会”和“识字班”的妇女们，本想在全国解放以后，能与在军中的夫君夫妻团圆，共同打理美好生活，谁知等来的却是一纸离婚通知书，真个是欲哭无泪。那沂蒙女子又性格刚烈，于是就酿出了许多人间悲剧。因在孔孟思想盛行的当时农村，离婚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约等于是失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于是大部分无力扭转乾坤的妇女采取了“离婚不离门”的方式，即离婚后仍住在原婆家，并被公婆认可为正宗媳妇，侍奉老人，抚养 子女，仍受人们尊敬。而那被称为现世陈世美的儿子和被视为狐狸精的城里儿媳却吓得几十年不敢回家乡。还有那发生的一些人间悲剧，更是惨烈些，与家父所在的炮兵师同驻无锡的27军一中尉，看上了无锡城中一洋小姐（洋气之小姐，并不是洋人小姐），三番五次去信家中，要与那黄脸婆离婚，谁知这黄脸婆主意甚大，坚决不同意，并放言当年我们把你们用小车推进了城，你就这样报答我们？中尉甚是气恼，便大沿帽武装带整齐地回到了家，亲自与那黄脸婆谈判，在那胶东半岛的梨树棵下，两人谈的并不愉快，后来恼怒之中的中尉见好说无望达到目的，便抽出了手枪，威逼黄脸婆同意，那与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兵打过游击的女子根本不吃这一套，拍着胸脯说有种的朝这里打！“砰！”地一声，那情绪已失去控制的中尉扣动了扳机，黄脸婆倒地身亡，中尉也马上从盛怒中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已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便掉转枪口对准自已头部，又一声枪响之后，夫妻双双倒在了那开着白色花朵的梨树之下。但似这种较极端的行为也只是个别现象，大多数的离婚则是在组织出面做工作后，女方虽心有不甘，但还算是较为平和地办理了离婚手绪。但也有忠于爱情，与那结发之妻不弃不离，携手共渡一生的。如家父的同事周叔叔，在49年大军南下的征途中，被留在了苏北地区新组建的某军分区机关任科长，由于在战争年代战功卓著，现时又工作积极，且又较年轻，便被组织上看中，内定为下任军分区司令员的培养人员，但组织上又略嫌不足，因那周叔叔的妻子患过皮肤病，过去因为贫穷未及时诊治，留下了后遗症，并于那容貌上有所损，上级机关觉得作为一个师级的军分区司令员，其夫人应是容貌端庄的，如此似有些不妥，就动员周叔叔与妻子打离婚，但周叔叔不为所动，并讲述了在自己参军后，国民党军47年重点进攻山东根据地时，其家庭和父母遭反动的还乡团分子反攻倒算，父母被殴打致伤，妻子在自己也被殴打的情况下，全力救治照顾公婆，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全力维持了这个家庭。周叔叔每逢谈起这些事情时都是感动和感激万分的，所以在领导提出要其与妻离婚之事时，马上就是一口回绝的，并很快地递交了转业报告，携妻一起返回了家乡，全然不顾那领导的再三挽留。所以这周叔叔在我的心目中，俨然是英雄一般的人物。
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当年随着大军南下，后又转业至地方，又与老家的糟糠之妻离了婚的这些老革命当时已是各级的大小领导干部，并且已与江南的妻子又有了子女若干，在革命造反浪潮的冲击下，已是被打倒在地，又被踏上了一只脚，大有永世不得翻身之感。在各级地方革命委员会成立后，紧接着又开始的上山下乡的洪流中，与那江南妻子所生的孩子面临着要么上那冰天雪地的黑龙江，要么去风沙弥漫的西北边陲，或是到西双版纳的瘴气横行的热带雨林中去上山下乡，均是艰苦无比，这些当年渡江南下的老干部们无奈中又想到了沂蒙山区中的老家，但心中又是忐忑不安和无底气的，试探着与家中通信，竟然得到了全力应允，连那已离婚不离门的前结发妻子也无二话，就像当年推着小车热烈支前的情形又重现一样。于是这些身上流着一半沂蒙血缘一半江南血脉的老革命的后代就回到故乡来上了山下了乡，并受到了老区人民的热情接待。如我夫人的同事工友小王女子，其父是福建某市一干部，也是与原先家中的结发妻离婚后又娶得小王女的母亲，生下了包括小王女在内的二女一子，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后，儿子尚年幼，但两个女儿都到了年龄，按政策规定必须一人下乡，一人可留父母身边，于是通过与沂水老家联系，将小王女送回了老家，那家中原结发妻子对小王女疼受有加视同己出，其儿子也很爱护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小王女深受感动，在亲切呼唤大哥的同时，也深情地称大哥的母亲为“大娘”（有点苦涩，因如此一来其生母不就成了二娘了么），在下乡后的几年之后，又在村中同族干部的大力举荐下，去上学成了工农兵学员，学业完成后就分配至工厂，成为了我夫人的同事。在我们夫妻婚后的笫三年上，小王女也结了婚，当时其老家的大哥还风尘扑扑地赶来祝贺，并送上了一只用槐木做的小橱呢！在我的本团战友中，在西安修二连的小徐，也基本是如此情况，当时家在上海的他，也面临着去黑龙江建设兵团的命运，是其父与老家联络才改到老家来上山下乡的。不过这小徐的父亲可是好同志一个，因其当年在老家并无妻室，虽家中父母有意为其择一个本地姑娘，但其并未同意，而是找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上海姑娘，这就是后来的小徐的母亲。刚入伍在新兵连时，这小徐听说我的父亲也曾是南下干部并在江南待过不少岁月时，对我是格外热情，我也不在乎这小徐那南腔北调般的口音，与其也很是谈得来。后来听说这小徐退伍后是先回到了老家，后又几经周折，才调回到了上海父母的身边，不过现今与这小徐已失去了联系，虽几经问询他的同连战友，仍是毫无音讯。
这电影《柳堡的故事》的播映成功，成就了一大批演导人员，如中国的笫一位女导演王苹，二妹子的扮演者陶玉玲，和副班长李进的扮演者廖有梁，顿时都成了明星般的人物。但这几位明星般人物的命运却各有不同，王苹导演在执导《柳堡的故事》时，其爱人不幸病逝，王导是在强忍失去亲人痛苦的同时，集中精力才拍出这部流传后世的中国电影的经典之作的。在成功执导完成《柳堡的故事》之后，又一鼓作气般地执导拍摄完成了《永不消逝的电波》、《江山多娇》、《勐垅沙》、《槐树庄》、《霓虹灯下的哨兵》以及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可惜在文革中由于众所皆知的原因，无有什么作品问世，但仍是在76年执导拍摄了舞台艺术片《红军不怕远征难——长征组歌》，依然是得到了如潮的好评。文革结束后的王导，届时由于年事已高，除了在85年执导了音乐舞蹈史诗《中国革命之歌》并获得极大成功后，就基本上是从事培养新人的工作，不再亲自执导作品了。中国电影史上的这位笫一位女导演，在1990年久病后不幸辞世。
二妹子的扮演者陶玉玲，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演员，因在电影《柳堡的故事》中的出色表演一举成名，成名后的陶玉玲，又在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中扮演陈排长的妻子春妮，给广大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家父当年任职于炮九师宣传科时，在军区开会时曾见过陶玉玲，说起当年佩中尉衔的其时，说陶玉玲脸庞黑黑的，全然没有像在银幕上那般漂亮，不过两只大眼睛倒是挺传神的。陶玉玲于78年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任演员，先后参加了《二泉映月》和《归宿》等影片的拍摄。后因在电视剧《张培英》中的表演获全军笫五届电视剧最佳女演员奖，并因在电影《任长霞》中扮演任长霞的母亲获第28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配角提名。现在的陶玉玲已很少接拍作品，正在安度幸福的晚年。
与陶玉玲同为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演员的廖有梁，在银幕上扮演的副班长李进的形象，在当年不知道征服了多少少女的心，成为了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和梦中情人，而其后又在《霓虹灯下的哨兵》中饰演的童阿南一角，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演艺实力。不过廖有梁后来的经历颇有些坎坷和不幸，与在银幕上所扮演的形象无一丝相似，在拍摄完《霓虹灯下的哨兵》后，廖有梁与武汉军区歌舞团的一个舞蹈演员结了婚，并有了一个儿子。文革后的廖有梁转业到了上海，当时已过不惑之年的他到沪后不久就与妻子离了婚，妻子很快就带儿子去了美国。离婚后的廖有梁没有再结婚，每逢“好八连”搞活动时，当年的战友们见到的现今的廖有梁，已全然没有了当年银幕上那般帅气的形象，疾病缠身，精神很是不好。在廖有梁晚年时，为了表彰其当年为中国电影所做出的贡献，上海市政府奖励给了廖有梁一套住房，不料在装饰时却被人骗去了几万块钱，这给了他很大的打击。2002年新房终于装修完毕，但廖有梁却是一病不起，连在新房子里一天都没住过，就在医院里去世了，临走时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对身边的战友留下的唯一的一句话就是“能够活着，多好啊！”电影中银幕上的廖有梁演绎了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可在现实中的他生活却是如此凄凉，真到他去世后，他的儿子才从美国返回，因为廖有梁还留有遗产。
长久以来，《柳堡的故事》是那样的感动着我，我为此也专门购有其电影版的DVD碟片，不时在家中欣赏上一番，每次观后都是感慨不已，现实中与银幕上的爱情故事的差别真是太大了，可能只要有战争的存在，就会有这种差别吧！真的希望这世界上能够没有战争，让美好的爱情能永传人间，想到此忽觉得那《九九艳阳天》的歌声似又响起，犹在耳旁：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
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
风车呀风车那个衣呀呀地唱歌哪，
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啊开言？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
东风呀跟着那个东风转哪，
哥哥惦记着呀小英莲，
风车呀不定那个车难转哪，
决心没有下呀，怎么开言！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告诉小英莲，
这一去呀翻山那个又过海呀，
这一去三年两载呀不回还。
这一去呀枪如林弹如雨呀，
这一去革命胜利呀再相见。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细听我小英莲，
哪怕你一去呀千万里呀，
哪怕你十年八年呀不回还。
只要你不把我英莲忘呀，
等待你胸佩红花呀回家转。”
完稿于2007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