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心要写鬼他的,为什么写出来变成端木燹龙和靖沧浪的纠缠不清?总之慎入……
鬼如来穿着一件沾满血渍的衣服进他化阐提的房间,打开房门时有人撞在他肩上,是断灭阐提。断灭阐提还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打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领结皱巴巴的开着,同时散开的还有他的衬衫领口,看得出他在扯开领带时心情有多糟糕。这套衣服是断灭阐提在苦境当白领时的工作常服,他今天穿着工作的衣服就回来了,带着一肚子怒火。鬼如来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断灭阐提是个脾气不错的人,算得上温和,怒火使他丧失了一贯的风度,和鬼如来撞了那么一下,力气很大,脚步很急,连回头道声歉都没有。鬼如来倒是不介意断灭阐提的道歉,只是撞了那么一下,鬼如来肩胸上的血渍还没干透,在断灭的肩上印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印子,血红血红的,格外刺目。断灭阐提看都没看肩上那块血印。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这里是家廉价的旅馆。
鬼如来看着断灭阐提的背影,年轻人的背影,满带朝气和怒气,腰杆笔直,宁折不弯,就算下跪脊椎骨也跟钉了钢条一样弯不了。他化阐提这个哥哥当得真不易。鬼如来推开门,果然看见床上的那个人在半盖着的被子下蜷缩起身体,背部弓起,肩膀在颤抖着,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在床边的小桌上摸索着,好不容易才抓住那上面的药瓶。鬼如来几步过去,按住那只抓着药瓶的手,本来还在颤动的肩突然就不动了。有的人就是那样,在人前死也不肯露出脆弱的一面,好像那样就会暴露出致命的弱点,好像这时候有人就会毫不客气上来给一刀。
“这种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鬼如来说。
“放手。”他化阐提的脸半埋在被子里,他用的是命令语气,态度冷硬。
鬼如来松开手,后退一步,冷着双眼看着他化阐提慢慢从被子里爬起身,抖着手往嘴里倒了几乎半瓶药,如同嚼蜡一样咀嚼着,然后艰难地吞咽,绷带边缘露出来的喉结随着这个动作一上一下滚动着。鬼如来不打算帮他倒水,他想,自己最好过去往他化阐提后背来一下,这样他嘴巴喉咙里的药就会吐出来——不过也有可能会呛到气管里,再者,他化阐提的背上似乎也裹满了绷带,绷带下估计没几块好肉,那么一下下去,伤口一定会裂开,到时候可能会感染、发炎什么的,还得再把医生请过来,问起罪魁祸首,不好说,真不好说。
他化阐提终于把那些嚼碎的药片全部咽下去,但是疼痛并没有立刻止住。他把身体靠在床头板上,被子滑落最后停留在他的腰腹部位。他化阐提的上身很随意的裹着件睡袍,半敞的领口可以看见裹住了半个胸膛的绷带,他把两只手张开搭在床头板上,头往后仰靠在床头板的皮垫上。鬼如来可以很明显的看清他化阐提的十根手指,分别抓着皮垫,指节突出泛白,指甲都快抠进那黑色的真皮里了。那是痛,死活不肯表现出来的痛,肉体的痛。
半个月前他化阐提出行时被人炸了,炸药被埋在他化阐提那天的必经之路上,车子过去的时候,轰的一声就炸了。谁干的天阎魔城这边心里有底,没底的是到底谁把他化阐提的出行计划泄露出去。这个常年自己撑着、扛着一切的好哥哥,终于撑不住打算把那个在外面过惯了正常人日子的弟弟召回来,换来的只是弟弟的愤怒。
鬼如来解开了风衣的扣子,他扯开两襟,把里面的衬衣衣角从皮带下扯出来,然后把双手叉在腰上,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在他化阐提面前踱着,高大的黑影在他化阐提的床单上晃来晃去。装逼的人最后一定是苦逼死的,鬼如来想,他化阐提还能在断灭阐提面前装逼多久呢?鬼如来恶意地猜测,他化阐提最后一定会在断灭阐提面前活活疼死,因为他是个在弟弟面前就没大脑的哥哥,傻逼,纯的!这些话鬼如来当然不会说出口,他只是叉着腰悠闲地踱着步子一边看他化阐提的变化。兴许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化阐提的呼吸声由粗重慢慢变得缓和,胸口起伏的幅度也慢慢变小,鬼如来把十指交叉在一起,使了点劲,骨节发出了几声咔邦咔邦的脆响。
“你在威胁我?”他化阐提的声音有点沙哑,鬼如来可以想象出他化阐提刚才在满身刺的断灭阐提大发雷霆时是怎么忍着全身的痛若无其事地摆出一张好哥哥的面孔温和、温柔、温暖地安抚炸毛的弟弟,告诉那个某一方面来说永远太过天真的弟弟他有多少多少的无奈和多么多么的不愿意,然后在余怒难平的弟弟夺门而出时终于把绷着的那条弦松下来放纵自己沉溺到肉体的疼痛中,结果才刚颤了那么几下——不速之客鬼如来就闯进来。
“不敢。”鬼如来说着在他化阐提床的正对面低下头看着他化阐提说,他在他化阐提面前扯开自己的风衣前襟,把它们打开,褐色的衣料上沾满了一块块一团团的血污,看不出血的颜色,只能看出肮脏的黑色,但是那股味道在任何一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的鼻子前,都不可能被当做不小心沾染上的臭味。
“魔主,这是御神风的血。”鬼如来慢慢扣上了风衣的扣子,手指抚过胸口的污痕,“他曾经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然后鬼如来的表情变了,他的眼睑往下盖了几分,嘴角却往上扬,他伸直了两条胳膊,看着袖子上的污渍,“这是抱他的尸体时沾上的,他用枪在自己的胸口开了个大洞,在我和御神风面前。”
整个天阎魔城只有三个人进他化阐提房间可以不用敲门,一个是他化阐提那个被宠坏了的弟弟,一个是鬼如来,另一个是一边敲着门一边就进去了敲了和没敲一样的端木燹龙。
端木燹龙看到的场景有些微妙——鬼如来半跪在他化阐提的床上,一只手臂撑在他化阐提身后的墙上,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史密斯维森垂在身侧。
端木燹龙把身体斜靠在门框上,用牙齿撕下纸袋里的一块烤肉,一边咀嚼着一边看着房间里的那两个人,孜然和胡椒放太少,甜辣酱味道还可以,也许该像汉堡一样夹上几片生菜叶,端木燹龙在心里给这种路边摊上的烤肉下评价。
“鬼如来,你焦躁了。”端木燹龙听见他化阐提这么说。鬼如来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在和端木燹龙擦身而过时他突然抛出了那柄史密斯韦森,端木燹龙把烤肉咬在嘴上,伸手接住了那把大口径手枪。
“谢谢你的枪。”鬼如来转身看了他化阐提一眼,“不好用。”
“也许你该给他一把沙漠之鹰,不过这样他可能会死得很快——或者你可以给他一把柯尔特M1911AI,11.43mm口径,打起来非常帅。”端木燹龙举着那把史密斯韦森对他化阐提做了个点射的姿势,那块烤肉还在他的嘴巴里,这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意识到这个问题,端木燹龙把那枪往后腰一插,拿下嘴上的肉。
“我说了不可能。”他化阐提揉了揉太阳穴。
“我还没说要求呢你就说不可能。”端木燹龙走进来,往沙发上一坐,那包烤肉被他拍在沙发前的矮桌上,挤出了不少甜辣酱。
“你现在提什么要求都不可能!后天有个任务,你和鬼如来一起执行,事毕后给你一个晚上时间,你要干掉靖沧浪还是要玩死靖沧浪都随你,只要完整的回来,这是我对你最大的纵容。”
“问题是我今晚就想见到他。”端木燹龙抽了条纸巾擦着嘴。
疯子……他化阐提想。端木燹龙用那条纸巾慢慢地擦着下嘴唇,微微低着头,却抬眼看他化阐提,这个动作使他那原本就阴鸷的眼神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魔主,你不了解那种感觉——想一个人想得抓心挠肺的,怎么也睡不着觉。”
“你可以找个女人纾解下,我从不反对你们及时行乐。”他化阐提把药瓶抓在手里,考虑着要不要冲着端木燹龙那颗不正常的脑袋砸过去。
“那不一样。女人是用来纾解性欲的,男人是用来纾解暴欲的。”端木燹龙把那条纸巾放在双掌之间,轻轻地搓揉着,“我最近越来越想他了,想着怎么把他一块块烤熟了,不,不是那样的,那样不对。应该是,把他身上的肉一点点剔下来,喂我新买的那条蓝色泰国斗鱼。”说到这端木燹龙阴测测地笑了一声,他化阐提感到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觉得端木燹龙说的那些话残忍,而是觉得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还能够保持着这般如幼童般的天真欲望实在是令人发指。
“泰国斗鱼不吃肉的,它们喜欢吃孑孓。”他化阐提提醒端木燹龙。
端木燹龙沉默了下,抓起桌上的烤肉又咬了一口,他发现他化阐提的白色矮桌上沾到了甜辣酱,于是用刚才已经被搓揉得破烂的那条面巾纸细心地把它擦干净。“好吧,那我可以把他和我的斗鱼养在一起吗?”
他化阐提觉得刚才疼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端木燹龙没能如愿把靖沧浪丢进他家浴缸里和那尾蓝色泰国斗鱼一起养。因为靖沧浪不配合。鬼如 来理解靖沧浪不想被一个疯子拆分成几块的心情,所以他完全可以体谅靖沧浪想用机枪把端木燹龙扫成筛子后再用消防斧剁碎的愤怒。
鬼如来站在不远处的楼顶,蹲在围栏下叼着根烟用夜视望远镜看着端木燹龙和靖沧浪在那座几乎废弃的工厂里像两只武装到牙齿却因为不小心被疯狗咬了的猴子一样把对方往死里整。从鬼如来蹲着的这个地方并不能看到工厂内部的具体情况,夜视望远镜里时不时闪过耀眼的火花,还能间断的听到哒哒哒扫射的声音,有时甚至还能听到小规模爆炸的声响。鬼如来叼着的那根烟在燃着,燃掉的那截自己掉到水泥地上,被楼顶的风吹散开。有人在他身后站定,不耐烦的用手竖起外套的领子。
鬼如来一手扶着望远镜,一手探进外套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按在地上用手往后一拨,那袋子在水泥地上向来人滑去。那人弯下腰捡起纸袋,将沾上的灰尘拍掉,揣进怀里,一言不发又走了。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四分钟。
工厂那边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杀伤性武器制造破坏,废工厂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寂。鬼如来站起身,活动了下有点发麻的腿脚和脖子,夜风吹着衣领不断拍打他的脸颊,一阵阵生疼。
一般情况下,破坏别人的二人世界是一件天怒人怨的事,应该得到谴责。但是端木燹龙和靖沧浪的二人世界比较特殊。如果玫瑰的鲜红是爱情的火热,那么端木燹龙对靖沧浪的爱可比得上十车红玫瑰,四十英尺集装箱运输车满载,全部都烂在铁皮里了。那已经不是血红,那是血,腥臭的血。所以鬼如来认为破坏这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对当事人来说是一种救赎,我佛慈悲,救苦救难,善哉善哉。
鬼如来没来得及当第三者——第三者穿着一身拉风的墨绿色军装戴着夜视镜扛着狙击步枪用几发精准的子弹搅黄了某两个人如胶似漆的厮杀。
海蟾尊的出现出乎两位当事人的意料,也不在鬼如来的计划中。鬼如来吐掉烟蒂,隔着皮手套搓了搓手,他自掩护处站起身,学着海蟾尊把狙击步枪扛上肩。
鬼如来,身高一米九五,体重八十九公斤,穿无束腰的大风衣,不管从身高还是体积,都比海蟾尊壮观。海蟾尊勾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友善的笑,他伸出食指向下指了指端木燹龙,然后五指向下并拢摇了摇,那意思是说:下面的蠢货你带走吧,老子没兴趣。端木燹龙伸出舌头舔着嘴角被打出来的伤口,他的额头被靖沧浪用军用直刀划开了一道伤口,一道血痕顺着额角蜿蜒而下。靖沧浪的状况比端木燹龙更糟糕,端木燹龙是外伤,靖沧浪被端木燹龙踹断了一根肋骨,内伤。端木燹龙正看着靖沧浪,兴趣盎然,没注意到海蟾尊对他的蔑视。
“端木燹龙,走了。”鬼如来说。
端木燹龙阴测测的冷笑一声,“再见,靖沧浪,你会想我的。”
端木燹龙转身时甚为得意地朝靖沧浪抛了个飞吻,如果不是海蟾尊一枪打在靖沧浪跟前,他会上去和端木燹龙继续纠缠一个晚上。那一弹刚出枪口,鬼如来本能地猛转身,枪口对准了海蟾尊的眉心。
“别紧张,老兄。”海蟾尊扯下夜视镜,露出一双诡魅的眼睛。
鬼如来翻身跳下楼,扯着端木燹龙的衣领就走。端木燹龙一把挥开鬼如来的手,不耐烦的把手插进他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里抓了下。他们身后传来靖沧浪愤怒的声音:“他杀了悬壶子!他杀了悬壶子!”
“悬壶子是我的师弟你又他妈的懂什么!”海蟾尊的怒吼几乎可以称得上咆哮。
“悬壶子是我的师弟~”端木燹龙坐在副驾驶座上阴阳怪气地模仿着海蟾尊,他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打着方向盘的鬼如来,然后史密斯韦森的枪口就顶上了鬼如来的太阳穴,“我记得我们的任务不包括打断我的业余消遣吧?”
鬼如来伸出一根手指头拨开了端木燹龙的枪口,“你的鱼缸里养了两条泰国斗鱼。”
“一条。”端木燹龙更正。
“两条。公的。”鬼如来很肯定,“一条是你,一条是靖沧浪。一个鱼缸里是不能同时养两条雄性斗鱼的,一条会咬死另一条。你想咬死靖沧浪,他也想咬死你。那个鱼缸嘛,就是你这颗犯魇的脑袋。”鬼如来一巴掌拍向端木燹龙的后脑,被他避开了。
“老子不是鱼。”端木燹龙比鬼如来还肯定,“我是猫,靖沧浪才是鱼,被养在透明鱼缸里,蓝色的,慢慢悠悠游来游去卖骚的观赏鱼。”
“于是猫先生,你看上了那条卖骚的鱼,于是像贼一样一天到晚盯着那个鱼缸看?真恶俗。”鬼如来开了音乐,放的是《沉思曲》,小提琴的声音缓慢悠扬,却又说不出的压抑,端木燹龙伸手过去不客气的关掉。鬼如来接着说:“这个故事我听过很多版本。有一个版本是这么说的,主人回来的时候看到了破碎的鱼缸,还有把鱼叼在嘴里咀嚼的猫。另一个版本说,主人回家了,看见他家那只傻逼兮兮的猫淹死在鱼缸里了,那条肉食性的美丽小鱼正在费力地撕扯着猫的的内脏。你喜欢哪个版本?”鬼如来笑着问。
“第一个。”端木燹龙回答。
“我以为你会喜欢第三个。”
“第三个?”
“第三个:那个鱼缸是封闭式的,那条肉食鱼在鱼缸里看着猫,猫在鱼缸外看着鱼,然后猫和鱼同时朝着对方狠狠地扑上去了,猫撞死在鱼缸上。”
“这鱼缸质量真好。”端木燹龙感慨着。
“当然,钢化玻璃做的。”鬼如来说。
凌晨四点,鬼如来和端木燹龙的车被交警拦下了。年轻的小交警一脸正义凛然的要求车内的人提交身份证明,鬼如来偷偷按下端木燹龙揣在裤腰带上的枪,态度非常好的把身份证和驾照递上去。小交警目光敏锐地扫到车内的另一个人脸上那斑斑的血迹。
“我兄弟,被他马子甩了。他去找他马子算账,差点没被他马子用菜刀剁死。”鬼如来向交警解释着。小交警对此表示同情:“哥们,下次找女朋友一定得找温柔贤良的。”
“话说,先生,这个时间段似乎不是你们的上班时间。”鬼如来把腕上的手表展示给小交警看。
小交警把一张通缉令递给鬼如来,鬼如来愣了下,通缉令上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照片下嫌疑人姓名那一栏写着任云踪,罪名是杀害上司天桓真人。端木燹龙把脑袋凑过来,大惊小怪的“哟”了很长一声。小交警就激动了,“你见过这个人?”
“没,只是觉得这小子长得蛮帅的。”
车子再次上路后端木燹龙一本正经地对鬼如来说,“我觉得刚才那小子脑子有病。”
鬼如来一踩离合器,他转过头看着端木燹龙的眼睛说,“我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