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今天:汪曾祺先生1997年5月16日去世。特将本人09年写的一篇关于汪曾祺的随笔挂出来,以示纪念。
我是个爱读散文的人。上了点年纪更是如此。我的书橱里和床头上堆满了名人的随笔杂谈。搁下明清小品文不论,在现代人里面,我最喜欢的是汪曾琪。有些人名头很大,但写的随笔看起来并不舒服,所以并非谁小说或者诗写得好,或者谁的学问深,散文和随笔就一定写的好。我认为这是一种专门的能力。像明人张岱,流传于世的,就是小品文。
有人说汪曾祺的散文是地道的文人散文。没有空泛的好为人师的大道理,也少有宏大题材,流淌在字里行间的都是文人的雅趣和爱好,弥漫着文人的情调。的确也是。散文大师们如梁实秋、周作人这些人的散文虽然也记录些生活琐事,但是往往透着说教批评“好为人师”的气味,有时略显卖弄,尽管被鲁迅先生批判为不是战斗的文学,不是“投枪与匕首”,但比起来也不纯是文人雅趣。至于现在的像余秋雨等,那就显得层次更低一些,有点取宠卖弄,故意弄出些深奥来。读余秋雨的散文,基本上不是当散文读,是在读风景介绍,只是写得较有文采的说明书,稍有趣而已。
汪曾祺的散文最耐读,还在于他的叙事风格,随心所欲而不滥情。说到甲,往往捎带着乙和丙,甚至到丁。或者想说甲,开头却先从丁说起,似乎是想到哪说那。但是都和甲有着有机的联系,犹如高手放风筝,高低远近,收放自如。又如高级裁缝,把不同的碎片巧妙地缝合在一起。虽然说甲,但是乙和丙和丁,也同样让你想知道,想了解,一点不觉得多余。有时虽然像是犯了开门不见山的大忌。但像循着涓涓溪流慢慢地走向大河。作为文学作品,它所传达的更是一种情调,一种趣味。他对结尾很重视,绝不敷衍。但从不是概括性的,或者常说的画龙点睛,照应主题之类,而是补充式的跳跃式的缀上一笔,别有趣味。比如《午门忆旧》在要说的话都说完之后,这样结尾:“有一件事可以一记。解放前一天,来了一个人说‘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我们还要办事那’,他是想在午门登基。这个人是疯子”。比如《老舍先生》“老舍是属于全国人民的,首先是属于北京人的”说到这里似乎是多么有力的结尾呀,但是他还要缀一句,“1954年以后,我就很少到老舍家去了。听说他有时还提到我”。例子俯拾皆是。他的小说(也可以当散文来读)《陈小手》在写完团长把给他难产的太太接完生的陈小手从马上一枪打下来之后,写道:“团长说‘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这小子太欺负人了,日他奶奶”,到此本来也就很有趣了,他还要另起一行,缀上一句:“团长觉得怪委屈”,绝了吧。
他的语言极为平实,但是非常生动准确,表达到位。而且很少诗文辞赋典故,偶尔用时随手拈来,不着痕迹。体现了他少小时深厚的古文化功底。这种功底实为难得,恐怕80后70后60后甚至50后的人都很难有了。50后的人光搞政治运动了,60后的整天学数理化了,谁还能有中国古文化的修养。有,也渐渐失去了市场,大家比拼的都是网络语言。他也经常用4字句来表达和描述,但常常不是成语,而是用汉语的一种节奏。长短 句兼有,显得很有动感和韵律。我想这又与他长期从事京剧创作有很大关系。
虽说沈从文先生是汪的老师,汪的散文中有沈的血脉。但是我更喜欢汪的平实和雅趣。他毕竟是家有2000亩的大地主出身,毕竟有一个琴棋书画,诗歌辞赋样样皆通的父亲。
我这是不是有点汪曾祺散文结尾的意思了那。(2009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