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道德理应作为人对其自身存在的一种生命境界,这个境界不是由外在强加于人的,而是人之生命的超越性所本应具有的。孔子讲的道理很深刻,他说:“达人知命”“君子安身”。我想这里面就有生存论的意蕴,一个人对其生命的认识是于道德境界的提升不可分离的,一个人只有到达道德与自己内心世界相一致的时候,这个人才能够获得内外身心的和谐,达到所谓的“中和”之境。所以,道德是一个由内至外的过程,是人修己的过程。拥有了达到也就拥有了自由,超越了人之生物性所限。所以,儒家的正统是性善论,把人作为一个本性可善化的存在。所以“仁”成为儒家的核心概念。为了“仁”,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因为这是一个比生命更为高的境界。“仁者爱人”“君子杀身以成仁”。这些并不是由外在强迫而入,“仁”作为人之意义的存在,是生命的超越。所谓“法由己出”“入乎其内,发乎其外”。“仁”为根本,“礼”为补充。“人而不仁,如礼何?”。“礼”是外在的东西,如同惊天的道德规则,而“仁”为人之为人的根本,是人之存在的本体,是生命之价值所托,故没有了“仁”,“礼”则失去了有效的作用。今天之人道德之沦丧,价值之迷失,意义之缺失,实在于对从外在求取安身之法,而越是求之于外在,越是不能超越自我世界之烦恼,爱欲之心愈盛,道德之心愈衰。求其原因,在于不能视到道德为其生命之根本,自由之本体,从而沉沦于世俗而不能自拔,生命无源,自由虚无。条例法规愈多,则罪恶之心愈生。人之存在,本着为自由之解放,反而异化于虚无之困境。现代之时,寻求精神之家园虽成为胡塞尔、海德格尔、萨特等人所思考之哲学主题。然反思中国之哲学,自有“反求诸己”之传统,体悟内心以得澄明。“天人合一”,不以强取之心度量自然之物事,不以差别之心而显人之主体(《老子》:“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不美矣!天下皆知恶之为恶,斯恶矣”),如是则能“直观”(存在主义之方法)精神与现象,从而形成中国文化之源远流长。鉴于此,梁漱溟先生通过比较世界三大文化(东方文化、西方文化、印度文化)之未来在于中国文化,其预见甚远。
再谈的远点,有些人会纠结与所谓的“李约瑟难题”,为什么中国没有发展出现代科技?其实,这个问题的确与文化有关系。其实质原因就在于中国文化是求的人生的文化。科技的产生也亦为人而服务。所以,中国所发明之指南正用之于阴阳风水,所发明之火药用之于做烟花,如是等等。中国文化不求去自然而独显人之主体,故科技之发明无意于对付自然,无意于竞争之目的。二西方则不同,海洋文化充满竞争和暴力,科技之发明用之于竞争之手段,夺取自然及他民族之物质。从而主导了整个现代社会的发展,而终使人落于物质主义的窠臼之中不得自拔。为是,整个现代哲学以反思和批判物质主义及其逻各斯主义为起源。今天之人类无疑已陷入相互掠杀的竞争循环中,故每一民族和国家皆以发展科技为竞争之手段,而人文精神不得生长。科技之发展于今日,其实已经足已,科技以后不发展,也不会影响人的生活。但是,竞争循环是人类自身都生存于危机之中,你必须陷进去,即使这是个黑洞。不然你就会被他人吃掉。这就是整个现代科技发展带来的恶果,而人终将自食其果。若来反思中国文化,单独封闭的话(现在不可能),中国永远不会遇到这个难题。因为中国文化的生存论意蕴不会将自身推向技术控制的梦魇中去。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认为中国近代之落后是因为中国文化之落后,于是现今之学者动辄批判中国文化,动辄指向仁义礼智道德。实际上,中国近代直落是于满族人为了自身之利益实行闭关锁国有关系得。中国之文化从来就不是封闭性的,他有着极其强大的包容性和吸纳性,中国文化本身的发展过程中就同化了异文化。满族人为了确保自己的王权,而封闭起来了这条文化开放之路,从而使得我们割断了与异文化的联系性。如果是汉族人统治中国,绝不会出现闭关锁国之事。可见,近代只落后绝非是文化之问题,而是民族之问题。当然,中国文化也不是说不无可批判之处,只是以近代落后为原因来批判私以为是大错特错。
近来研读海德格尔等人的哲学,而对中国文化有了更多的反思与观照,今天之中国学人,动辄批判自己之文化,原因虽然复杂,然态度是要不得的。今天之文化传统从根本上来说是断了根的,比如说中医吧,学中医不懂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实际上是辩证法),则不可能学好中医。而现在的中医学教授很少可以给学生讲授这些东西,于是好的中医找不到,人们便想当然认为中医实在不行,于是来批判,文化之断层可见一斑。而批评我们文化的人也是这样,对中国文化自身缺乏深入的研究和认识,然后跟着别人一起喊口号,连个保留的态度也没有,越是这样,越离自己远。
在那一抹彩云之中,消失的是丽人的身影。回首之时,最是黯然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