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冯云山 北王韦昌辉

23、南王冯云山

冯云山(1822或1815—1852)广东花县禾乐地人,家道殷实,与邻村洪秀全同学。幼习经史、历算、地理、兵法等书,屡试不第,成年后课馆为业。

1843年(清道光二十三年),素有反满清之心的冯云山,协助思想怪诞的洪秀全在广东花县创立拜上帝会。为表示“拜上帝不敬邪神”,他和洪秀全打翻城隍庙里神像,把私塾里供奉的孔子牌位拆毁,惊散了学童,激起乡民和读书人的强烈不满,因此失去教书的工作。乃与洪秀全议定“远适异省,到各村镇宣传真道。”

1844年(道光二十四年)3月,冯云山偕洪秀全外出传教,游说广州、南海、番禺、清远、英德、云山等地民众,发放拜上帝教义,传教一无收获。

3月18日,冯云山随洪秀全到八排瑶山后,洪提出“到广西去”,于是从封川入广西,住到广西贵县赐谷村洪秀全表兄黄盛均家。在广西贵县赐谷村苦心经营了七个月,“秀全与云山先将拜上帝信耶稣之教道为众宣讲,口才佳妙,极有感力,听者不特即行接纳其道,而且信洪冯二人乃上天特派到此传真理与彼等者,即皈依受洗礼者逾百人。”(韩山文《太平天囯起义》)

南王冯云山 北王韦昌辉

7月,洪秀全说“表兄家苦,甚难过意”(《太平天国资料丛刊》第2册)受不了生活的艰苦,持意回广东花县。据太平天囯文书《太平天日》里记载:当洪秀全与“南王到田寮,语言有拂逆”,洪秀全竟要冯云山立即离开赐谷村回广东。怕冯反对,洪秀全连夜离开赐谷村到林桥。冯云山心中恼怒却不好议论,还是同行的洪仁正说洪秀全“尔连夜私走,人有猜疑焉。”

冯云山被迫离开赐谷村黄盛均家,不甘一事无成,独自游走到广西桂平县,探知广西桂平县紫荆山山深地僻,“层峦叠嶂,易于出没”,清政府疏于管理,壮、瑶、汉各族农民混居。他们世代“种田种山”或“种山烧炭”,度日艰难。冯云山在花县时就认为“广西山多人野,最好招集英雄买马聚粮。”到了桂平,“听说紫荆山山深地僻,人入不知处,里面住有烧炭工人”时,“心里很喜欢,认为那里正是他密图大事的天地,决定前去。”(罗尔纲《太平天国史稿》)

11月,囊空如洗的冯云山进入紫荆山里,以拾粪、挑泥挖土、割禾打谷做短工为生。苦中吟诗明志:“孤寒到此把身藏,举目无亲也着忙,执粪生涯来度日,他日得志姓名扬。”

1845年春,冯云山担禾时作赋《诗经·南风》:“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当地的监生曾槐英听到,赞其学识,攀谈后推荐做了曾玉珍家的塾师。

冯云山书房门口对联曰:“暂借荆山栖彩凤,聊将紫水活蛟龙。”

安定后的冯云山频频传教,打着洪秀全的旗号。因此,在发展拜上帝会的信徒中树立了“洪先生”的名望和权威。这个神秘的、象征性的、远在广东的洪秀全,便成了几千会众的顶膜崇拜的偶像,这是冯云山苦心宣传的结果。

拜上帝会宣称“勿事偶像,独拜真神上帝,信仰耶稣,藉得天堂永久快乐。”“上帝是独一真神,人人都是上帝所生所养,只有信了上帝,人人才有衣有食,无灾无难。不信上帝,虎蛇伤人。”“信上帝的人上天堂,不信上帝的人会下地狱”等等,以空洞的诱惑和现实的灾害来扩大影响。

冯云山任教的曾玉珍家,是当地客家大族,家阜田殷,曾玉珍叔父开文、开俊,堂弟玉璟、子云正、侄观澜等人,相继信从上帝。冯云山得其帮助,渐传教于鹏隘山炭工及环属各县,除偶像,奉独神,遍粤西数县,二年间,居然得会众两千多,建立“拜上帝会”组织总部。

在桂平县,冯云山先后发展了桂平金田韦昌辉、贵县石达开、秦日纲、平南胡以晃等骨干信徒;杨秀清、萧朝贵也是他发展的最重要的信徒。

太平天囯的重要文本《天情道理书》里,称冯云山“历山河之险阻,尝风雨之艰难,去国离乡,抛妻弃子,数年之间,仆仆风尘,几经劳瘁”。

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7月,洪秀全在广州向教士罗孝全请求入教洗礼,遭拒绝后想到还在广西的冯云山,再次来到广西黄盛均家。

8月,洪秀全得知冯云山已收众多会徒,喜出望外,怀揣《原道醒世训》等书,赶到紫荆山与冯云山谋议。

几年来冯云山在传教中尊洪秀全为教主,把他说得神乎其神,听令于他必有大大的好处。因此洪秀全“斩邪留正”、“共享太平”的主张会众早知,今见其人,愈加敬重,教主亲来,会众精神大振。“称洪先生,奉之若神”。

洪、冯设拜上帝总会于紫荆山中,立天条四处宣传颁发,招抚四乡民众。

9月,洪秀全、冯云山两人率领信徒到广西象州捣毁甘王(当地人信奉的神)庙,接着又将桂平紫荆山左右的家族社坛、民间庙宇一律捣毁,立上帝教之威,短期间声势大振,归附者日众。拜上帝教会众的行为引起当地士绅和未入教人的强烈不满,双方经常发生争斗和小型械斗。

12月,桂平县紫荆山石人村武宣生员(有功名者)、团练负责人王作新,集合团丁逮捕了冯云山,责令保正押送到桂平县,途中被信徒卢六率会众夺回。史料记载,冯云山曾游说王作新,“冯云山在大冲教书的第一年,王作新和他时有来往,第二年见冯云山的对联含有造反口气,交往才逐渐疏远。”(《太平天国革命在广西调查资料》)

王作新一纸将冯云山告到桂平县衙:称冯“结盟聚会……要从西番《旧遗诏书》,不从清朝法律”、“迷惑乡民,结盟聚会”、“不从清朝法律”、“践踏社稷神明”。要求“严拿正办,俾神明泄愤,士民安居”。

广西桂平知县看到拜上帝会势力大,怕引火烧身,不理其诉状。

1848年元月(清道光二十八年),武宣生员王作新再次逮捕了冯云山、卢六二人,以“阳为拜会,阴图谋叛”的罪名,经大湟江巡检司送进桂平县狱。

洪秀全见冯云山被捕,顿时六神无主,束手无策,仓皇逃回广东,向两广总督提出申诉,要求释放冯云山和卢六,结果是徒劳碰壁。

冯云山入狱,洪秀全出走,拜上帝会无人主持。加上疫病流行,一时人心惶惶,拜上帝会频于崩溃。杨秀清、萧朝贵借用当地民众深信的“降僮”法事,自称天父天兄“附身显圣”,号令会众莫生他心,才安定了人心,团结了会众。

清桂平县县令命江口巡检司质讯,卢六病重瘐死狱中,冯云山被关押九个多月。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创作了“天历”、定立了多种规章制度。冯云山还编制了《太平天日》,说洪秀全是“受命于天”,是天父皇上帝成派来的“真命天子”。《太平天日》说洪秀全在二十五岁时,天父皇上帝派天使下凡接他上天,天父皇上帝亲封洪秀全为“太平天王大道君主全”。要他到人间“斩邪留正”。

上帝会众在杨秀清、萧朝贵的组织领导下,科炭敛钱以救冯、卢。

9月,冯云山多次自辩,自称没作违法事,应予释放。清浔州知府顾元凯、桂平知县贾桂收受拜上帝会的贿钱后,以冯云山无业游荡的理由,作出强制押解冯云山,送回原籍管制判处。

在押解的途中,两个解差被冯云山说服,皈依了拜上帝会,护送冯云山一同到紫荆山参加了太平军。

1849年,冯云山回到拜上帝总会 后,知道洪秀全早去广东,而且是一去不回。便立刻回到广东花县找洪秀全,两人无可奈何地承认了杨秀清代天父传言、萧朝贵代天兄传言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7月,洪秀全、冯云山两人一起回到广西桂平紫荆山拜上帝会总部。洪秀全和冯云山立即命令各地会众“开炉铸铁”,“明打犁耙,暗打刀枪”,造刀枪旗帜,为起兵作前期准备。

1850年(清道光三十年)春,冯云山等人住在平南花洲山人村胡以晃家。

6月,洪秀全发出动员令,命令所有拜上帝会会众齐集金田村,冯云山仿照古代《周礼》中兵法的组织形式,编制《太平军目》将全体会众实行军事建制;同时在拜上帝会中全部组织里实行新的“圣库制度”。

各县拜上帝会会众集合金田时遇清将李殿元屯兵阻止,洪秀全、冯云山命胡以晃和金田蒙得恩率会众破之。

1851年1月11日(清咸丰一年),拜上帝会正式在金田韦昌辉宅前举旗建国,自号“太平天囯”,颁天历,改年号为太平天囯辛开元年。

2月,洪秀全在广西武宣东乡登天王位,任命冯云山为后军主将,前导副军师。称冯云山是天父第三子。

8月,太平军出新墟,入平南,大败清将向荣,攻占永安州。在永安太平天囯举行第一次科举,天王为主考官,钦点冯云山为状元。

10月,天王洪秀全册封五王,冯云山被封为南王七千岁。

南王冯云山与卢贤拔等人一起制定太平天囯礼仪官制、太平军目,草檄文号命令等等。终使杂乱无章的会众变成一支能战斗的军队。

1852年3月(清咸丰一年、太平天国壬子二年),太平军弃永安城突围,一路斩清长瑞等四总兵,进攻桂林,斩清将乌兰泰,围攻桂林数十日不克,撤兵北去,沿漓水、湘江进军湘南。

4月,太平军至广西全州,被清知州曹燮培、都司武朝显,在城上发炮,击中冯云山坐轿,南王冯云山受重伤。太平军将士大愤,全力攻城十六日,破城杀死曹燮培、武朝显和所有守城的士兵、乡勇。

太平军居全州数日,弃城北上,沿江进取湖南永州。

清将和春、江忠源等人塞水道,设伏,血战数日。冯云山在蓑衣渡东岸北陈家庄伤发死亡。到南京,天王追授云师,以养子袭爵,称幼南王。

太平军从起兵之日至今,用兵方略大多出自冯云山。李秀成说“南王冯云山在家读书,起人才干明白,前六人之中(即指洪秀全、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谋立创国者出南王之谋,前做事者皆南王也。”

太平天囯《醒世文》说他:“南翼军师为辅佐,前导开国扶圣君,克取省郡如反掌,开疆拓土功劳深。”

南王冯云山是太平天囯里众多首领中,唯一的、明确要推翻满清政权思想的人。他是创建拜上帝会的实际创始人、太平天囯的奠基者。他是身体力行的实干家,杨秀清、萧朝贵、石达开、秦日纲等太平天囯核心显要人物都是他一手培养的,他的地位退居第四,是为顾全大局,承认杨秀清、萧朝贵代天父、天兄传言的权力,这是在复杂的形势面前作出的重要抉择。他是天父第三子,甘愿退居杨、萧之后,为二等王,接受杨秀清节制。

冯云山“善于用兵”。谢介鹤《金陵甲癸纪事略》中曾称冯云山为“奇才”,太平天囯初期的文书上谕“悉出主裁”,初期的文书《太平军目》、《太平礼制》、《天父诏书》皆出其手。

冯云山编制《太平军目》。引用《周礼》中周代兵法的组织形式,制定出太平军的基层组织形式:“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的制度。它的编制以军为单位。……军帅之上,以将军、总制、监军来节制。”(罗尔纲《太平天国史稿》冯云山传)上有主将统辖。

清人《盾鼻随闻录》中说,冯云山“假造妖书,有散劫真言,归元宝诰等名目,又创伪天律十六条款,太平制诏军书,各处传习,乡愚被惑,施者云集。”清人张德坚《贼情汇纂》中也说,太平军的“一切伪教章程及行军号召,皆云山与卢拔贤所订。”(均见于《太平天囯资料丛刊》第4册)

《太平军目》的作用,可从清人资料里看到:张德坚《贼情汇纂》里称太平军组织“由本及末,一气通连,颇得身使指应之效”、“惟有军制似有法则,渠贼如杨秀清,冯云山、罗大纲、曾天养、林风翔、吉文元、李来芳辈,或久为剧盗,或曾充乡勇,于行陈机宜,山川形势,颇能谙习。虽不读书,罔知兵法,然皆谲诈机警,逞其毒焰,竟能成燎原之势者,盖盗亦有道也。试观始定军目,似亦有条理。”

与太平军交过战的清将乌兰泰说“贼之凶悍诡诈,久历戎行者,不独未见,并所未闻。”(乌兰泰《致赛尚阿禀》)清将周天爵说“贼愈战愈多,而我兵愈怯,实无法可以剿灭之。贼凶悍有力,非乌合之众,彼方纪严明,而我军则毫无纪律,退易进难。”(周天爵《致鄂督书》。)

同时,冯云山按拜上帝会“人无私财”的原则,建立天朝圣库制度。规定凡加入拜上帝会者,“将田产屋宇变卖,易为现金,而将一切所有交纳于公库,全体衣食俱由公款开支,一律平均。”(韩山文《太平天囯起义》)此制度彻底断绝了人的后路,只有任你驱使、随之生死的一条路了。

冯云山所写的《太平礼制》,从天王到士兵各级官员的尊卑进行了具体而繁琐的规定,充分反映出冯云山落魄读书人思想了十分严重的等级观念。他的骨子里根本没有“普天之下男子皆兄弟、女子借姐妹”的平等思想。

综上所述,可以说没有冯云山在紫荆山的坚持和传教,没有他在权位上的谦让,没有他的一切设计,就没有太平天囯问世和发展,那场浩劫也就没有了,它究竟是反清义士还是罪魁祸首,真不知该怎么来评判冯云山。

最后说说蓑衣渡之役:

蓑衣渡,在广西全州城东北。过蓑衣渡五十里,经黄沙河进入湖南。

清庭知太平军攻陷全州,“掳马掳船,水陆并进,凶焰益张”;“又大张伪示,欲直扑长沙”。一天中下四道上谕严令赛尚阿“飞饬各路将弁督带兵勇,或由间道绕越贼前;或跟踪紧迫,使贼无暇喘息”,

清军“厚集兵力”:提督鲍起豹驻永州、总兵孙应照守黄沙河、和春率七千清军扼守州城北太平铺、提督余万清赴道州堵截、刘长清等部清军尾追不舍。

在永安养病清举人江忠源,奉命赴钦差大臣赛尚阿广西军营,知兵患,乃募勇组成“楚勇”。江忠源率楚勇八百人和刘长佑军,约千余兵力。由桂林至全州,恐太平军北进,趋前阻击,江忠源到蓑衣渡查探,见江水暴涨,水势湍急,说:“先军桥头(即太平桥桥头,位于狮子岭附近的桥渡村旁),堵其西窜新宁之陆路;并钉塞河道,断其北窜零陵之水路。”

江忠源的楚勇技艺精熟、作战奋勇,虽千人,战斗力不小。江忠源砍伐蓑衣渡沿岸大树,打入大量木桩到河底,阻断蓑衣渡水路。又将楚勇埋伏于西岸。江忠源兵少,请总兵和春派兵“于河东扎营,以为合力攻剿之计”,和春不允。

江忠源知诸将不敢孤悬东岸,挡太平军兵锋,请求调拨数百兵勇,由自己统率驻扎东岸,西岸楚勇交弟弟统率,总兵和春河清朝正规军队军官等人不允。

南王冯云山在病榻上发现蓑衣渡江流湍急,两岸树木参天,提议步兵在湘江两岸前进,其余部队、家眷和辎重装船跟进。洪秀全否决冯云山提议,认为步行耗费时间,会延误攻打长沙,决定全军乘船顺湘水而下。

1851年6月5日,太平军全军万余人,乘数百条船顺流而下到达蓑衣渡口,清军在水塘湾险滩狭窄河道里“伐木作堰”,船只无法前进,密集江面。

清江忠源左岸狮子岭伏兵,居高临下猛烈轰击太平军船队。洪秀全、杨秀清急令步兵登西岸还击,被楚勇压回江中。楚勇阻击太平军两昼夜,太平军损失惨重,辎重粮草几乎全部丧失。江忠源在西岸酣战二日,清军无一人赶到增援。

清方记载:十八日,清军“用劈山炮向河流钉塞处所彻夜轰打”。

十九日黎明,太平铺方面的清军“分路攻剿”过来,“贼船二百余只已在蓑衣渡江心泊如营垒,两岸安设大炮。我兵一进,贼枪炮如雨。和春亲督兵勇四路奋攻,该逆亦死力拒敌数时之久。贼匪情形,颇为迫蹙”。

激战二昼夜,太平军仍然无法疏通航道。前有阻敌,后有追兵,多面受敌,1851年6月7日太平军残部弃船登湘水东岸,东岸无一兵一卒把守,得从东岸撤退,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太平军行前“将船只自行焚烧,遗弃辎重米粮器械甚多”,翻越半边山,过扁担坳,向湖南进军,到永州城外,“知城中有备,不敢攻,遂趋道州”。

6月12日,清提督余万清“亦弃城不守”,太平军“乘虚袭道州,踞之”。

此役清方记载:

一说“悍贼毙者数千”。

一说“毙贼千余”。

一说“(贼)被杀者七、八百人”。

当时人记述说:

“其时所毙贼尸,蔽江而下,衡湘之人皆见之。”

“蓑衣渡之战,贼尸蔽江,自焚其船,遗其辎重妇女,仓皇东奔、为贼从来未有之败。”

太平军以万余众面对江忠源的区区千余名楚军,竟然毫无办法,大败而改变行军路线。蓑衣渡之战是太平天囯建国来的第一次真正的战斗,也是太平军的第一次惨败,看到这,想想后来李秀成六十万军队憾不动贫病交加的三万曾国荃指挥的清湘军,太平天囯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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