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不是我的错枯树先生 枯树模型
江宁把门关好拉我来到看守所门厅的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根,自己也叼起一根。
我点上火吸一口问:
感觉怎样?……呵呵,刘香香是不和他们说的那么漂亮?
江宁缓缓吐着吸入的烟说:
是啊,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不仅如此,她还很聪明,神情安详,说起话来很有条理,好像滴水不漏呢。当年和你恋爱时也这样?
那怎么可能?她那时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真没想到我们十七年后的见面是这样一种情景,恍若隔世了,老兄。
是挺让人感慨的。立秋,能和我说说你对这案子的真实想法吗?
唔?我愣了下,然后笑了,说:我的真实想法你该知道的,老兄。先说说你今天问的情况吧。
好吧。今天上午我只是例行让她叙述了下她做这笔生意的来龙去脉,她的口供和过去对你们说的一样,没有明显自相矛盾的地方。吃饭时我琢磨了一下,没找到有效地突破口,我们和她抬杠一点意思没有,我们说不对,你交代的不是事实,她说事实就是这样的,那还有什么意思?下午的谈话还没正式开始,就像你刚才看见的那样,我试图用眼神逼破她的防线,让她暴露出内心的薄弱环节,那样我也许能乘虚而入找到她的破绽。可是……你肯定看到了,她的神态坦然得无懈可击。简言之,我和她之间已形成我们接触以来的第一个僵局。
你准备怎么打破这个僵局?
这不问你嘛,立秋。
哈哈。我笑着把抽剩的小半截烟揿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说:在本市公安预审界你江大队可是专家级的人物,不会找不到突破口吧?这样说吧老兄,咱们共事也不是一半天了,我的过去和现状你都了解。好吧,我先把我的想法告诉你。鉴于我和这个刘香香的特殊关系,我曾两次提出过回避,可领导都没允许。没允许我就得干是吗?用面子上的话说,这是我的职责,我得不辱使命才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可同样是领导,有的人却并不想这个案子大白,这也是一种期望。我实现哪个领导的哪种期望是好?你别说我觉悟低啊老兄,维护法律的尊严是我们唯一的神圣职责,这个我也会说。可是……老兄,十多年警察干下来了,我没少维护法律的尊严吧?哈哈,可我的尊严呢?我的尊严谁来维护?在我和刘军强那件事上,上上下下哪个人的心里不和明镜似的?别说翻案了,有人站出来替我说句话吗?我和刘军强那事才出的时候,能当我面叹口气摇摇头的就算是良心未泯的正直人了,更多的是敬而远之,视我如祸水呢老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心上有伤了,一个没有愈合的创口。呵呵,扯得有点远了,我的觉悟可能是低了点,这伟大光荣正确我从哪儿观察感受?就从我身边的领导们身上!否则对我来说那只是一个美丽的童话,别对我说主流支流什么的,那个我也会说。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支流从我这具体人身上淌过,我就得被淹没,就得窒息而死!我们都已过了热爱童话的年龄了老兄,我实际点不算有什么错吧?
江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下去,立秋。
还说什么呢?我说的够清楚了。我们现在面临的好像不仅是个单纯的孤立的刑事案件,里面埋藏着很深的内容,个中奥妙就是愁烂了脑袋我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得采取低调了老兄。
江宁沉吟了下说: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想过多的劝你什么,可有一句话我还是想说。你说的对,正因为它可能不仅是个单纯的孤立的刑事案件,完全彻底地突破这个案子的意义就更加重大了。你不想再搏一下吗立秋?什么也不为,就为你自己,明白我意思吗?
见我不做声,江宁接着说:其实你没必要顾虑很多,你只是在市区两级公安机关的领导下尽心尽力干好你的本职工作而已,政治上你不会有大的风险,话说白了难听点,因为你的现状太微不足道了。干好了,你可能会引起部分领导的注意,说不定会因此得到重用,干不好你还是现在的你。不然还能把你怎样?
我打个哈哈说:是啊,他们似乎没有取消我地球人资格的权力吧。
呵呵,看来你不是不明白。
江宁为他的游说起到效果显得很高兴。可我自有自己的主张,驴蛋说的话很有道理,人生从某个角度讲就是一个大赌局。我不是不想赌,而是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出老千,比如冯局,江宁这条线上的人,他们是几路军?
江宁一边观察我的表情一边说:立秋,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是个只知道儿女情长的人,刘香香与你毕竟十七年没见面了,相信你们不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言。至于美丽的女人嘛,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喜欢的,包括我。但她现在是一个危险的美女,对现在的她寄于深深的情感是非常不理智的,不像是个大丈夫所为。
正确啊老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嘛。
哈哈立秋,你是不把话说露了汤不住口。从感情角度上讲我欣赏你这点,你是个诚实率真的好兄弟,找你这样的人做哥们永远不用担心被出卖了。可我们都是在政府职能部门里混的人呐立秋!正因为我觉得你够哥们才想劝你两句。立秋,往后行事说话注意点,多多少少给自己留条后路嘛。你不是喜欢文学爱写点文章什么的吗?要含蓄点,那叫艺术。
这话说得我爱听,看着他点头。
江宁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不管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同样道理,不管什么话也得三思而后说。给你举个很有代表性的小例子,你琢磨一下看是不是体现了中国政治在用人上的一种较普遍的现象:领导问他的部下:一加一等于几?如果部下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就答:二!那么这个部下在他上司心目中的印象就大打折扣了,上司会觉得这人不够稳重,属于那种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人。聪明的下属应该怎么回答?他应该一咏三叹沉吟不止,哦……这个……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约可能差不多……等于……二……吧?还有一种更聪明的部下你猜该怎么回答?他会堆满一脸诚挚而恭维的笑意说:看您怎么想了敬爱的领导,您想让它等于几我就叫它等于几!
精彩,真的是很精彩,有点一针见血的意味了。我在感激江宁对我中肯言谈的同时,脑子里快速把自己印象深的言行过了一遍,语言自不必说了,我爱脱口而出。印象深的行动除了我在云南给刘军强的那记耳光外还想起一件事来,似乎也体现出三思而后行这一看似简单实则玄机无限的古训。
那是我才到刑警队时接到的一次报警,报警者说有人手持凶器在闹市区滋事。当时队上除了我和精子在,别人都外出查案了。情况紧急,我和精子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枪支,提上警棍叫上司机就开车去了。在车上我就看见一条大汉左手持根半米长的六分钢管,右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挥舞着,步履歪斜地追逐受惊四散的人群。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车子尚未停稳我就拉开车门跳下去向那大汉跑去。在这种环境下枪是不能用的,太容易伤及群众,我握紧警棍追到那大汉身后时大汉转回身来,我看到了两只充血的,野兽似的眼睛。我大声喝令他放下凶器,他却充耳不闻,左手钢管右手尖刀齐齐向我身上招呼过来。刀子是向我胸口刺来的,钢管的目标是我的脑袋。我跨进一步挥动警棍砸在他握刀的右手上的同时,我脖子的右侧也挨了他狠狠一钢管。我忍痛扑到他的身侧用左手抓住他的胸襟把他绊倒后将警棍死死压在他的脖子上。这时精子出现了,很麻地踢开那大汉手中已握不住地钢管并给他戴上了手铐。
我站起身来揉着又痛又胀地脖子恼火地问精子:你他妈的怎么这会儿才到?
精子说,我一下车就被一辆过路的面包车给挡住了,没办法嘛。
我说,行,你真行,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把那大汉制服后我们才弄明白,他是个狂躁型精神病人,俗称武疯子。我就是被他一刀捅死了,按我国现有刑法规定他也不会负刑事责任的。如果那样,我真不知道我死的是重于泰山呢还是轻于鸿毛,就算被评个烈士,说起来也够寒碜的:被个疯子给弄死了。而精子呢?处理得当立个一等功是没问题的,因为我壮烈牺牲了,他是我前仆后继的战友,不大张旗鼓地表彰他怎能对得起我?可那辆面包车怎么来的那么寸?要说来得巧,我怎么就恰巧在它前面冲出去了呢?九泉之下的我能微笑得起来吗?
…… ……
我非常深情地看着江宁说:谢谢你了老兄,你的话给了我很多启发,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是得三思而后行。可这思索得掌握资料,有了翔实的资料我才能有比较有鉴别才能做出正确率高一点的判断,面对这起案子的另一层面,我似乎缺乏起码的资料。我现在有点明白了,有些资料是不可能从什么人嘴里获得的,只能自己去观察揣摩,我也明白了我另一位哥们的话,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就是知道也不能说知道。我现在只需割舍掉对刘香香那份飘渺的情感,发挥聪明才智秉公办案就有可能堂而皇之地为党为人民为我自己建功立业是么?呵呵,真他妈的累人呐。累我也干了,冲你刚才对我的那番肺腑之言,不是卖你人情,我这叫士为知己者死。
江宁看着我点头,知道你不是糊涂人,我领情了兄弟,让我们并着膀子干吧。
我说:好,跟我来老兄,我们去给刘香香交个底。
26
见我起身,江宁一把拉住我说,慢着立秋,我突然想起一个突破口来。
哦?我用询问的目光看他一眼,笑着说:我说你江大队不会找不到突破口的吧,说吧,从哪儿突?
江宁突然显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我想从购货方给她的那六十万元定金入手,按理说她最少也得有个四五十万,怎么她的账号和信用卡上一点钱都没有?不好意思立秋,这点你肯定考虑到了,因为这很是显而易见的。
我笑笑说,江大队果然细致,尽管显而易见可瞄上这点的人也不是很多。接着说咱们怎么突?
江宁笑得很不好意思,我这不正琢磨着嘛,怎么突?我们问她那钱那儿去了,她可以随便扔出个生意伙伴的名字说还了他的债什么的了,让我们天南海北地去查,查来查去说不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而她会说我们没查到,那我们还不是照样没辙?
我开怀地笑了,哈哈老兄,你的推想很正确,如果直接问的话,我敢保证我们查不出她说出的那个所谓接受那笔钱的人,我甚至保证我们查不到那个所谓的出票人海南王海。这并不是说绝对没有这个人,而是这种人很可能是某种职业犯罪集团的头目,他们的行踪往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我国现有的侦查收捕手段和刑侦机制,异地查获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其难度一点不亚于大海捞针。
是啊立秋,我同意你的观点。可我们总得找条路走吧,说说你准备怎么问?看你胸有成竹了呢,惭愧了老弟,我真不知道你的大脑是怎么结构的,你小子绝对是个侦破天才,特别是在预审这个环节上。
我说:哈哈,你又来了啊,上午不是告诉你别关起门来操要饭的拿穷人开心嘛,饶了俺行不?俺犯痔疮了嘿……不过你这一吹,我还真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受用得紧,呵呵。和你说实话老兄,我什么时候都不会胸有成竹,我只有一点朦胧的感觉,跟着感觉走就是我所谓的天才了,哈哈。我爱胡思乱想,比如你刚才说起那六十万的下落时我就走了几秒钟的神,我突然想起有次咱们办完案子一起喝酒,还记得吗?当时在场的还有我们现在的代理副大队朴得水,我一不错的哥们。
江宁连连点头,记得记得,好像是侦破你们辖区一起大案后的事,得好几年了吧?
我说是啊,一起抢劫致人重伤案,好几年了。那次朴得水喊服务小姐没喊来,就用钥匙起一瓶啤酒,结果把瓶口给起破了。一家人都说算了,不要那瓶酒了。可那小子不光会过日子还又装文明,从兜里掏出手绢擦那瓶口上的玻璃茬子,擦完后又把手绢揣兜里去了。我当时看着他那一系列动作就感觉别扭,心想这小子可能得找点难看。一念闪过没等说话就有小兄弟找我喝酒。也就两分钟吧,朴得水突然一声:我操!鲜血顺着鼻尖往下滴,是他自己用包着玻璃茬的手绢把自己鼻子给划了道口子——撸鼻涕来着。呵呵,服务小姐找来的一块邦迪创可贴,肉色小口罩在他鼻子上戴了三天,那样子可爱得和马戏团里身怀绝技的小丑似的。
哈哈,立秋,你要不说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你这脑袋里是能装东西……不错,这里面反应了一种因果关系,可这六十万的因果关系都是哪些呢?
看着江宁冥思苦想的样子我不由笑出声来:干嘛呢亲爱的老兄?你咋和演旧电影似的?站起来夹着烟皱着眉踱两步,再默诵段老人家语录,然后目露神驰之光看着遥远的天际,啊——就可以让导演喊OK了……哈哈,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上帝笑没笑我不知道,你可是快把我乐死了!
江宁也笑了,说:操,你就乐吧兄弟,小心把牙乐下来。不想了不想了,走吧,看你怎么和她交底。还是那话,我相信你的能力,保证配合好你。
我说,不是你给我配合老兄,关键动作得你运作,你的作用要比我的重要得多。
好了,不和你云苫雾罩地侃了,这样吧,咱哥俩说句悄悄话,你,我,江琳琳,这个队伍你当家。
我说,我也领你情了老兄,可惜没有红头文件。呵呵,不管咋样,我是真领你情了。要是换成我们周大队长——精子次郎那厮说这话,我非找块老娘们用过的卫生巾做副嚼子给他勒上不可,那**过去拿我当枪使得多了。
江宁看着我摇头,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说兄弟你正经点,我是真心盼着你早点被提起来,不然真浪费了你这才了。
我说好好,等会我就回家让老婆把我的裤衩改成背心,那不就提起来了吗?嘿嘿。
哈哈操,你这语言是他妈的哏。走吧,让老兄看你怎么对付刘香香。
我一边站起身往提审室走,一边余兴未消地和江宁砸牙:你这语言也很哏,‘哈哈操’。我知道那种小啥通电话有个别名叫‘喂喂操’,因为那玩艺儿信号不好,接通后喂喂两声就掉线了,打电话的人很烦躁,就说操!合称‘喂喂操’,哈哈。
推开提审室的门,琳琳就抬起头紧紧盯着我看,毫不掩饰目光中的依恋和爱慕,目光柔和得袭人。我心一动,竟也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连忙避开她的注视扭头朝香香看去。
香香脸上有一丝见到熟人后的那种很自然的笑意,更多的却是从眼睛中流露出的探寻和猜测。
我没到审讯台后正襟危坐,而是斜靠在审讯台的前沿,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微微地看着她。
我这个动作使得江宁也不便坐到审讯台后去了,他拖出椅子坐在审讯台一侧。
我又来了,香香。
是,你又来审我了立秋。
恩,你觉得我能审得了你吗?
能的立秋,你已经把我审清楚了。
呵呵,那儿话啊香香,严格说来我还没开始审你呢,我现在准备开始审了。没办法,我指望审人混饭吃。来,先给你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他也是个指望审人混饭吃的人,本市经侦支队第二大队大队长江宁。
江宁神态威严地向刘香香点了下头。
香香嘴角挂上一丝笑,哦,两个堂堂须眉来对付我一个小女子?
我也笑了下说:你错了香香,你现在在我们头脑中的概念不是个小女子,而是个重大刑事犯罪嫌疑人,你必须知道这点,找到你的感觉。
我不是罪犯立秋,我是被人骗了。
我不否认你被人骗的可能性存在,可被人骗并不意味着不再去骗别人。事情往往恰好相反,因为被人骗而产生骗别人的动机的可能性非常大。记得我小时候骑我爸的自行车出去被人把铃铛皮偷去了,为了回家好交差我就偷偷扭了别人一个铃铛皮安在我爸的车铃上了。
呵呵立秋,你的推理能力很强,可惜你只是推测。
是,你说得很对香香,目前我这仅是一种推测。职业原因我经常用我的大脑推测,我是小四十岁的人了,知道推测落空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所以我一般不会把我的推测说出来。既然说出来了,我就会对我的推测负责。进一步说,对你的有罪的推测,也就是对你明知那张汇票是假的却要使用的推测,根本不用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员去做,稍具一点生活常识和逻辑的人都推得出,只是他们没有能力证明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而我能,你信吗?
香香垂下眼去说,能告诉我吗钟警官,你干警察多久了,办过冤假错案吗? 我天生喜欢这种暗藏机锋的对话,就哈哈笑了一下说:香香请你抬起头来我告诉你,我干警察十三年了,遗憾得很,我的手中从未出现过冤假错案。
哦,那你这是准备从我这里开始制造第一起?说起来香香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呀,你怎么就非咬定我有罪不放呢?难怪有人说你们做警察的满眼都是阶级敌人呢。
我从兜里掏出烟,扔给江宁一根,趁机和他交换了下眼神,发现他的眼中有一丝讶然,心想你江大队不用大跌眼镜,我钟立秋看上眼的女子不仅个个美丽,还没有一个不是聪明过人的,呵呵。
我低下头把嘴上叼的烟点着吸了一口,看着那红红的烟头说:香香你越说越坚定了我对你有罪的推测和判断了,我还进一步断定你在做这起案子之前研究过我国现行的刑法。不错,我国1997年修改后的刑法有一条原则叫做无罪推定,说白了就是我认为你有罪就得拿出你有罪的证据,而不是先假定你有罪再逼你自己交出你有罪的证据,那叫做有罪推定,新刑法摒弃了这一点。那么我告诉你,公安机关对你执行刑事拘留有着充分的依据,种种迹象表明你对那汇票是伪造的是明知的,这点我刚才说到了,你的诈骗意图很明显,非专业人员也推测得出。你自以为你准备得很充分,对高买低卖等现象说是为了还你朋友给你的贷款以解燃眉之急,你觉得你能自圆其说是么?那你为什么不去银行贴现呢?虽然那样也会损失一部分资金,可总比你做这赔本的生意来得省劲是么?为什么不去银行省这个劲呢?呵呵,你很清楚你到银行是贴不出现金来的,因为那汇票——是假的。
香香的目光暗淡了许多,但让人很难判断她是心虚还是无奈。她说:
钟警官,我没有,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研究过刑法,没去银行贴现是因为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是我的本份,你仍然在对我做有罪的推定警官!
呵呵,香香。你有罪无罪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真相大白,我没有必要和你在这里抬这个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咱们分别已十七年之久了呢?就像你不再是那个唱《兰花花》的女孩一样,我也不再是那个扯着嗓子朗诵《风流歌》的男孩子了。你我的风流都蕴含在我们的眼睛中了,这是十七个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在我们眼中的折射。可惜啊,我们的风流的内容是那么的不同,我多么不想坐在我眼前的是你啊香香,可我更改不了这个事实,就像你更改不了你将被判刑的事实。没别的,只因为它是事实,事实是不容篡改的,虽然它可以被掩盖,可掩盖了一时掩盖不了一世,不管它是美好的还是——残酷的。
香香,你要是这个态度,我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了。告诉你,我钟立秋,当年的秋子,没有一丝一毫陷害你的动机,之所以没把让你非老实交代不可的证据摆在你的面前,是我不愿意看到你那副山穷水尽的样子,更不想的是让你所推崇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判断成立。你这案子做得不漂亮,一点都不漂亮,即使你这案子做成了,拿到那七百多万后并没被抓获,等待你的也是亡命天涯。你有流亡人所必需的那种特殊的生存能力吗?我怀疑。到哪儿你也得和人打交道,和男人打交道。我们上次交谈时你说的话尽管偏激却不是一点道理没有,男人是没大有好东西。一个单身的漂亮女人本身就潜在着一种危机,何况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单身漂亮女人?那样你的具体结局很难预测,不会善终却是一定的,你会输得很惨,百分百的会输在男人手上,因为那时能在你身边出现的男人可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了。回过头去看看吧,你走到今天这步,真的是被男人害了,包括你最后的招供,还会是被男人所迫。这个男人严格说来不是我,也不是这位江大队,而是你以往生活中接触的那些男人。很不幸啊香香,你所接触的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可多多少少与你对男人的鉴别和理解是有关系的,不是么?你的前夫是始作俑者,他的拈花惹草把你引到了一群狼一般的男人中,就是从你供述中依次提到的拿了你的货却不付给你货款的那两家公司的男人,海南的王海等等。给了你两百万贷款的那个男人是好男人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道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付出了多少,付出的是什么?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香香,你陷入了一个怪圈,一个由所谓坏男人组成的怪圈,在这个怪圈里你只能恶性循环。也许改变你生活中的一个因子,你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比如你不离开你的前夫——并不是说你离开他是错误的,错在你把他看得太重了,不然你不会赌气下海经商,对吗香香?你要是不在乎他,他爱养女人就养女人,你过你的日子,或者你忍受不了离开他再去找一个你心仪的男人过日子,都不会到今天这步。听明白我意思了吗?你把一个本靠不住的男人看得太重了!其实这并不新鲜,肯定听说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吧?一个典型的关于女人的悲剧故事,流传多少年了?那悲剧的真谛在哪儿?真正的悲剧人物不是杜十娘,而是时至今天还有可怜的女人在上演着和杜十娘同样的悲剧!
香香,你是一个从形体到相貌都美丽非常的女子,我希望你的智慧也像你的容貌那么过人,否则你的美丽会在我眼中变得不堪入目。给你交个底吧香香,审你我不会打一句诓语——你是有罪的。我希望你在服刑之前、之中、之后都保持住你所能保住的那份美丽。知道么?我热爱美丽——所有的美丽!
我说这番话的时间里,室内的三个人仿佛把呼吸都屏住了,室外走廊上也听不到女看守的走动声,只有我略带谙哑的,隐含着沉沉苦涩的嗓音在那个空间里抑扬顿挫地回荡,说到最后我感到我的眼睛已经发潮,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朵奇异的花儿,那是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的诞生之处。
香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色慢慢胀红,我的话音落下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已盈满了泪水,她轻缓地说:
钟警官,立秋,秋子,我真想永远都叫你秋子,我……我多想回到我们一起捉迷藏的那个年月啊……可我回不去了……秋子,你还记得吗?我跟在你后面跑,你跑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甩都甩不掉我的……我多想再跟你身再后跑一回啊秋子!看来……我……我这辈子好像没这个机会了秋子……我记得,后来……我俩就头对头趴在路边那条阳沟底了……再后来……我,我憋不住了啊秋子……
香香双手掩面伏下身去失声恸哭,江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斜上方的天花板,表情凝重得像一尊雕塑。
香香最后那句话像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身体,我禁不住浑身一颤,极快地转过身去,对面是琳琳那张脸,小丫头憋着嘴看着恸哭的香香,泪水正缓缓地涌出眼眶……
我瞪着琳琳伸出手去,说了两个字:手绢。
琳琳匆忙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掏出手绢递到我的手上。
我踱到香香跟前说,香香,我很想像《让世界充满爱》那首歌中唱的那样,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可我不能,你自己把泪擦了吧,听我对你说。
香香直起腰身,仍然用手捂着脸。
把手绢接过去,香香。
香香伸手接过手绢擦着脸上的泪。
我口气平静的说:香香,三天后我保证给你有罪的证据。你,准备服刑吧。
根据我掌握的法律知识你大概会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在狱中表现好的话,最多十年就可出狱,那时你如果还有兴趣跟在我身后跑一回,我一定带你跑,香香。
香香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27
我知道我这一通话语有如利刃刺中了刘香香心灵深处最薄弱的那个环节,她的心在汩汩流血,她已虚脱得颤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我语言中设定的情景和暗示。她对我哭诉的那一刻是典型的悔罪表现,而悔罪的前提是认罪,也就是说她已在我们面前默认了自己的罪行。可法律不接受默认,必须让她如实详细地供述其犯罪过程才能成为证据。
以我的审讯经验来看,此时刘香香的抗拒意识已抵达崩溃的边缘,接下来她最大的可能是提出和我单独谈谈,我如果进一步引导,她很可能就——供了。
江宁非常敏感地看明白了这点,他正悄悄向琳琳看去,试图暗示她一起主动离开。
不能不说江宁是个很好的搭档,他知道审时度势,知道审讯工作是种个性化很强的活儿。此情此景之下,副手哪怕一丝不慎,比如一个贪婪的眼神,一个窃喜的表情都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和猜疑,从而使主审的苦心经营前功尽弃,更不消说如精子之流惯用的抢功行为了,非弄大家一头屎不可。
对琳琳我是丝毫不担心的,小姑娘和香香一样,已被我所谓的激情打动,她甚至已经忘了案子本身,只一味沉浸在对我话语的沉思和对香香的同情中。
优秀的预审员大都推崇“白猫黑猫论”: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这种现象充分体现了预审工作强烈的个性化色彩,这是它与文学创作的又一共同点:你管我是给犯罪嫌疑人跪下叫他大爷呢还是点着他的鼻子骂他祖宗八辈呢,他给我如实供了就行;你管我的文章是按部就班先构思好了再写呢还是信马由缰写到哪算哪呢,写出来好看就行。因此我做主审时宁可要一个木头似的搭档也不要一个配合不默契的猴精,前者只是帮不上忙,而后者足以坏了我的好事。
琳琳显然领会了江宁的意图,她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时我却叫住了她。
我说琳琳你去叫看守把香香带回去吧。
三个人都愕然地看着我。我没理会江宁和香香,看着琳琳说,去吧。然后把目光转向香香,对她,也是对另外两个人说:
我说过了刘香香,审你我不会打一句诓语。你这会儿要是供了,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琢磨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被秋子给诈供了,你对秋子心生憎恨事小,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往你流血的心上洒盐或浇辣椒油。你说的对啊香香,十七年过去,秋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忍摧花的好孩子了……可我也还没堕落到利用一个女子对我感情上一点微妙的依恋来套取口供沽名钓誉的地步,真的香香,你去吧,我会很快给你个说法的。
江宁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只是缓缓闭起了眼睛,我看到他的心中在大摇其头。
琳琳走出去了,她甚至没看江宁一眼。哦,可爱的小丫头。
香香睫毛上挂着泪,一直怔怔地看着我不出声,女看守进来带她时,她还是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
我说别发愣了香香,去吧。
香香站起来转身低头向外走,临出门时扭头看向我,我看到她才干的泪重新挂满了脸颊。
我突然非常伤感,这伤感发自我的心底,寒意从我的血液里渗出,我听到我的上下牙磕碰的得得直响。香香,我青少年时期倾注了挚爱的女孩,她即将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罪犯,受到被剥夺人身自由劳动改造的严厉惩罚,这会儿她穿着我妻子的棉衣,一件月白色的,缀有无数淡淡紫荆花瓣的棉衣一步步地走出了我的视线。
静,静得我的耳边有如炸开了一个永远响不完的雷。琳琳扶着香香刚才坐过的椅背望着我,像一个色彩斑斓却无法捕捉的梦。江宁呢,尽管我没去看他,可我感觉他依旧坐在那里盯着天花板出神,似一尊雕塑。
立秋,今晚我请你喝酒吧。不知过了多久,江宁的话驱散了我耳边的炸雷。
我缓过神来说,唔?好啊呵呵。接着我又看了对面的琳琳一眼,问道:就请我一个?
当然还有琳琳,你没别的事吧琳琳?
琳琳没回答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笑微微地看着江宁。
小包间临街,从明净的窗子看出去已是华灯初上。
在路上江宁曾问我和琳琳想吃什么,我说麻辣鲜香什么都行。琳琳说,他吃什么俺就吃什么。
听着琳琳的话我心里忽悠了一下,她没叫钟老师,更没叫老钟,而是用了个“他”。呵呵,这小丫乖得让我心痛。
把司机打发回家后,江宁领我们来到天·地·人酒家,这家海鲜馆很有名气,有名气的馆子自然特色明显,不论是就餐环境还是服务质量,当然最有特色的还是饭菜价格的高昂。置身这样的地方,人的虚荣心会自然而然的得到一种满足。
服务女孩窈窕的身段上着一身扎染的肥而短的中式衣裤,最美妙的是她竟赤脚穿一双精制的趾夹式草编拖鞋,一个艺术化了的渔家姑娘。像舞台上的女兵,怎么看都是个女兵,可比现实中的女兵美了不止十倍。很佩服这个服务衣饰策划者的创意,高,实在是高。
嗨——嗨!江大队让你点菜呢,都叫你两遍了,瞅什么呢?琳琳一边说一边用菜谱戳我的胳膊,我把目光从那女孩的脚上收回,见琳琳正撇着嘴角转过脸去,江宁则满眼笑意地看着我们俩。
呵呵,我干笑了声说,我随便,你点吧琳琳。
琳琳说,俺也随便。
江宁接过菜谱说,最难侍侯的客人就是随便的客人,这上面好像啥都有,就是没有随便,呵呵。说着,江宁并没看菜谱,就对服务女孩报了几个菜名,看来这地方他来过不止一两次了。接着他又问我俩喝什么酒,我说我只喝二锅头,并打着哈哈说琳琳和我一样,我喝什么她喝什么。
琳琳瞪着我说了一个字,行。
不一会那服务女孩就把酒菜上来了,三只遍体通红的海蟹,一份醉基围虾,一份桔色的三纹鱼片,一份辣炒海瓜子,另外还有两盘青菜。旋开盖的精品二锅头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服务女孩为我们斟满了酒站在一边,坐我外侧的琳琳对她说,你请便吧,这儿有我呢,有事我会喊你的。
女孩微笑着说声谢谢走出去,并轻轻地把门关好。
江宁端起酒杯说,为我们的初战告捷,合作愉快——干一杯。
我和江宁都喝了一大口,琳琳也学我俩的样子啜饮,酒刚进嘴她就放下杯子猛转过身去,再转回身时已被呛得满眼是泪,不好意思地用餐纸沾着眼睛和嘴角。
看着琳琳那小样我玩心陡起,说:干嘛啊琳琳,把这美酒佳肴当忆苦饭吃了?莫哭,莫哭哦。
琳琳苦着脸想伸手拍我,见江宁正看着她很有节制地笑,就狠狠瞪我一眼罢了手。
江宁说,算了琳琳这酒你喝不了,把你那杯酒给立秋吧。说着把那服务女孩又叫进来让她为琳琳上了一大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美其名曰“冬日恋情”。
我笑着说老兄你行,你真能整景,这酒看上去听上去都透着那么股子浪漫。
琳琳感激地看江宁一眼俯身呷一小口,眼睛顿时喜滋滋地放光。
我也开心得很,看着琳琳说,这才是你喝的酒,人这辈子能喝什么酒老天爷早给定好了,你要喝错了老天爷就让你难受,比如刚才你喝那口二锅头的时候,难受了不是?呵呵,我想起二十年前流行“红茶菌”那会的事来了,当时传说那东西百病皆治,有病治病没病强体,加之原料低廉炮制方法简单,千万百姓就都泡来喝啊哈哈,那玩艺对提高国民的体质起了多大作用我没考察过,只知道我们邻居赵大爷也泡了喝,喝了后身上起了层大疙瘩,一个个跟红皮鸡蛋似的哈,光医药费花了好几百。
琳琳嘟嘴看着我不做声,江宁笑着说,你小子是能白话,啥事到你嘴里就说出花儿来了。来,刚才喝的不算,我们重新来过,为我们的初战告捷,合作愉快干杯。
我也笑着说,来一遍还不行,还再来一遍?呵呵,我看我们还是少来点冠冕堂皇,不如为江大队前途无量,为琳琳永远漂亮干一杯!
江宁笑笑没说话,琳琳说,你呢?为你什么干杯?
我?呵呵,关键时刻看出咱这人的觉悟来了,心中只有别人,唯独忘了自己,大公无私,嘿嘿。既然琳琳提出来了,那就祝我——妻妾成群吧,哈哈。
靠,看你个脏样吧你!你拿自个当皇帝呢你?琳琳瞪着眼急扯白咧地喊,全忘了对面的江宁。
我讪笑着说,皇帝我可不干,累死了还赚个昏君。我想做个人体艺术摄影师,专拍女人体,表现整体,突出细部,那才美不胜收,留的美景扮靓人间。
江宁笑说,行,你家伙野心不算大,也不算很黄,选了个撑死眼珠子的活。说着转向琳琳,呵呵,这样的男人不算坏。
琳琳红着脸说,嘿嘿,俺不知道。
江宁依然很自若地笑着说,好吧,就为琳琳永远漂亮,为立秋妻妾成群干一杯。说着带头喝了一大口。
看着琳琳的脸仍然带着羞涩的红晕,我觉得有必要把事情往乱处搅一下了,不然让江宁瞅出端倪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用了反欲盖弥彰的一计,端着酒杯对琳琳说了句忘了是电影《叶塞妮亚》还是《巴黎圣母院》上的台词:如果世上的黄金都是我的,我全部送给你;如果我妻妾成群,你是我最宠爱的一个。呵呵,来啊琳琳,干杯!
呸,你就贫吧你。琳琳果然找回了感觉,很自然地抿了口酒。
江宁突然有些发愣,把玩着酒杯望着我说,立秋,有时想想像你这样生活真的不错,那叫一个潇洒,不像我们,头顶上弄这点小乌纱,说话都得跟木匠似的打好墨线,累呀。
我说,别别,别啊江宁,这会儿我可没拿你当什么大队长,拿你当我哥们了,要是当你是官,我说话也先打好墨线了。
江宁说,很好啊兄弟,我们现在就是兄弟姐妹,我喜欢这感觉。看着老弟才华横溢,小妹妹亮丽可人,我这心里也舒坦得很呐!来啊,老弟小妹,今天我们放开喝,高兴啊不是?
情绪是能够相互感染的,多数人喝酒实际就是喝了一种情绪。不到一小时,我和江宁就把那瓶二锅头干掉了,琳琳那杯鸡尾酒也下去了大半。
江宁已有了几成酒意,挥手又叫了一瓶,说我今天特高兴呢老弟,我佩服你的口才,有种说法是三分才智七分口才,你家伙这口才何止是七分?服你。
我哈哈笑着说,我操,你这不骂我吗?我要是十分口才不就只剩张嘴了?
江宁很慈善地笑着没做声,琳琳把话接上了,嘿嘿,差不多,你是哄死人不偿命。
我佯怒道:去去,大人说话你个小丫头片子少插嘴。知道什么呀,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外壳你懂不懂?没有精密的思 维哪来精美的语言?就像收音机啊,内部的管子好才能发出美妙的声音,否则你就是弄个再好的喇叭,发出来的也只是噪音,嘿嘿。
江宁说,哈哈,我的口才就有问题,我本意是想赞美你的,结果你一解释成贬你了,呵呵。真的老弟,你审刘香香那段话太他妈精彩了,真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我听过的最经典的审讯语言了,可圈可点。可我就是搞不明白,刘香香那不明摆着要供了吗,你怎么突然打住了?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
一句诓语也不打?你就那么有把握三天内给她个证据?
我说,老兄你终于问出来了,你可真能憋啊。套胡传魁的话说,这酒喝到这会上才喝出点味儿来。来吧老兄,我们干了这杯!我举起才倒满的那杯酒一饮而尽,是三两三钱五十六度的二锅头。
江宁没含糊,一仰脖子也下去了。
我用食拇二指捻得那高脚杯在手中迷迷转,看着它反射出的柔光,我的头有些发晕,我竭力把口气放平稳了说,老兄,刘香香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是显而易见的,突破刘香香的防线也不是件多么难的事。你找不到突破口我信,那是因为你的思维不可能完全投入到案子本身上,你要考虑的问题太多,冲淡了你对案情本身的思索,而精子也不是一点思维能力没有的人,真要想破这个案子他也会挖空心思找路走的,可他不希望这个案子破了,他投鼠忌器,呵呵。我这样说的目的在于我不想标榜自己,我能扒几碗干饭自己清楚得很。现在就地提拔我个大队长,我琢磨我还真干不了,其一是我说不了谎骗不了人,其二是我做不了叭儿狗,其三是我把感情这种东西看得过重了点。比如这会儿,我们在这里美酒佳肴的,而刘香香呢,在透过铁窗看天吧?她在想什么?她会想起我秋子吗?呵呵,肯定会想我的,因为我想她了,想那个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跑的梳一条麻花辫儿的小丫头啦。哦,香香,一个远去的梦,一个伴着我的青春逝去的梦……呵呵,香香,秋子不会做别的事了,只会破案子啦,我破了案子你去坐牢,呵呵呵呵……可不是我让你去坐牢的,是你命里有这一劫,一劫啊!哈哈哈,人心是什么做的?是肉长的!江宁老兄你摸摸看,我就不信谁的心是他妈铁打的!不动情不动心,为了升官发财不择手段……那他妈的是昧了良心了我操!
琳琳抓住了我的胳膊,哭咧咧地说,你醉了,你醉了老钟!
呵呵,是你叫我老钟吗琳琳?哦,琳琳,多好一小姑娘啊,我的眼睛没立体感了哈哈,你,你在我的眼中像,像一幅画儿,一幅美丽的画儿呵呵。
我一把抓过酒瓶把剩余的酒匀在我和江宁的杯子里,何以解忧?惟有……二锅头。哈哈哈,来吧老兄,干了它!
琳琳双手攥住我举杯的手,眼泪汪汪地说,老钟,你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
江宁呵呵地笑起来,笑到最后眼圈突然红了,他举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放下杯子对琳琳说,我也醉了琳琳。
江大队,你……?
我边挣脱琳琳的手边说,琳琳,好孩子,乖丫头,老钟不会醉的,你松手,让我喝了它。说着我把杯中酒尽数倒入口中。
江宁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一丝醉意的痴笑缓缓地说,立秋,我很羡慕你。也,也许你像这样活着才是对的,你,你们看上去……很美!呵呵,我也会拽词吗这不是?呵呵呵,琳琳,我先走了,你一定把老钟送回家,不能出一点差子。
好的,你放心吧江大队。
我说,你慢着江宁。
江宁说,唔?我没事兄弟,你放心。
我说我知道你没事,要醉也得回家才醉,呵呵。
呵呵。
我们对视而笑。
我说,江宁你明天备辆好车吧,我们到刘香香的居住地去一趟。
哦?
我们去找刘香香有罪的证据。
江宁点点头说,明白了立秋,我记下了。
大雪过后的晚间是寒冷的,冷得呛人。在霓虹闪烁的街头,琳琳试图搀扶我,我笑了,说,不用的琳琳,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在乎老钟。老钟半小时内不会醉倒的,看到江宁的步态没?我和他一样,到家之前不会歪斜的。
我步态平稳地和琳琳一起上了出租车,仰在靠背上闭起眼睛,酒劲开始潮汐般的上涌,可我还是感觉到琳琳的关照,她坐我身边侧着身子紧紧握住我的一只已然乏力的手,我有些迷迷糊糊地说,琳琳,好姑娘,我,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感到琳琳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边,她轻轻的说,我不要老钟,我什么都不要。江大队说得对,我们这样,看上去很美。
哦,琳琳。知道我这会儿最想的人是谁吗?
你说老钟。
是……是你苏娟姐姐。只有在她的怀里我才醉得放肆, 醉得踏实,醉得深沉,醉得……温暖。
有泪滴在我的手上,同时我感到这只手被握得更紧了。
28
看着我用钥匙顺利地打开房门,琳琳才请出租车司机载着她离去,我对着出租车尾摆了摆手,相信那乖乖女孩会看到的,不知她还会不会悄悄地流泪。
直到这时我才感到自己的两腿有些发软,头也晕得厉害了。呵呵,喝得忒他妈急了点。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
苏娟和钟奎分别从起居室和书房露出头来看着我。我说,哈哈,老婆孩子都蛮精神的啊,同志们好!同志们想我了没有?啊?
苏娟看着我皱了皱眉头,唉,喝醉了这是。
我笑着说,说什么呢娟子,我怎么会醉?我不会,世人皆醉,我,独醒,哈哈。
钟奎斜眼瞅着我说,嘿嘿老钟,这会儿我算知道什么叫醉死也不认半壶酒钱了,你没醉走路干嘛扶着墙啊?嘿嘿。
我说,去去,你小子忒没良心,知道你老爸头晕得很,也不说过来扶我一把。
嘿嘿,我怕你摔倒了砸着我。
苏娟把我扶到门厅的椅子上坐下,钟奎麻利地为我拿来拖鞋,并脱掉我的鞋子把我的脚放拖鞋里,一边忙活一边咧咧着说,老钟你真行啊哈,在外面是好汉回家是醉汉,也就苏娟同学脾气好啊,不然早休了你啦。
我说你小子瞎咧咧啥啊,她休了我你到哪儿去找我这么个好爹?嘿嘿,就你这调皮捣蛋的样儿,打小我都没舍得揍你一巴掌。
切,那是你知道打人犯法,嘿嘿。
你小子少跟我穷对付吧,想对付你爹你得再练几年。哈哈,去吧,给我放洗澡水去。我摸着他的脑袋瓜儿说。
说你醉了你还不承认,苏娟正给你放着呢!真是的,也不知你从哪儿来的福气,找这么好一媳妇。
嗨——?我说你小子……
苏娟从卫生间里出来说,好了好了,一会就放好。接着又给我泡了杯茶。过程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我那件鸭绒衣你见了没?
唔?对不起啊娟子,忙忙活活地我忘了和你说了,我把你那件衣服送人了。抽空我给你去买件新的,记得你那件衣服穿两三年了吧?现在不时兴了,穿着看上去忒臃肿。现在流行深色高档防雨面料的,有腰有身的那种,你脸色又白又细,穿上肯定漂亮哈哈。
苏娟笑了,你抽空给我买?你啥时有空?呵呵,我恐怕得等到头发都白了吧?哄人吧你就。
呵呵,头发白了不要紧,花儿别谢了就好。让你说着了娟子,我这阵还真的是没时间,明天我得出差。明天初七了吧?还有一天假,不然你自个去买吧。
钟奎又接上话了,对着苏娟说,我说的没错吧,咱家又没被盗,那衣服也不会自己长翅膀飞了,问题肯定出在内部——说着把头转向我,家贼难防啊老钟。嘿嘿,老实交代,你把那衣服送给谁了?千万别说你是扶了贫了。
我说小钟你小子管得也忒多了吧,人家衣服的主人还没问我把衣服送谁了呢,你操哪门子心?
苏娟同学太老实,我这是路见不平搭把手,嘿嘿。
我看你这小坏蛋是想挑拨人家夫妻关系,居心不良啊。去吧,该干啥干啥去,你爹我得泡个澡了,啊呀我这个累啊。
钟奎又嘿嘿笑了声,识趣地回书房故捣电脑去了。
我脱掉衣服来到卫生间躺到浴盆里闭上眼,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哦,看来我真是有点醉了,醉了的感觉也不错,轻松,无忧无虑。怪不得古人有但愿长醉不愿醒一说呢,可那只是种美好的愿望罢了,没有长醉不醒的,这和千里大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一个道理,人生无可逃避,无法选择,身心要经历哪些磨砺似乎是个定数。
苏娟把睡衣给我送进来说,别泡太久了,在浴缸里睡着会感冒的。
我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谢谢了,亲爱的女人。
哦,女人。女人是什么?
女人是我奶奶。是奶奶飘荡在小摇篮四周的那首童谣,古老的旋律饱含了人间的酸涩凄苦和温馨;是奶奶那一只枯树枝似的手,颤抖着把一勺生命之水往隔代人的小嘴里送;是奶奶那张被岁月沧桑刻满了深深皱纹的脸,风尘嵌在那沟壑里已洗之不去;是奶奶眼角上那滴浑浊的泪,在无声地诉说着她那代女人生存的苦难。
女人是我妈妈。是妈妈那对干瘪下垂的乳房,被我用小手捧着贪婪地吸吮出浓浓的血浆;是妈妈那过早弯曲的脊背,那是一道母爱的弧线,熨贴着、弹拨着我豆芽菜似的生命之弦;是妈妈一声沉重地叹息,朔风般驱散了我心头上无边的浑沌;是妈妈那一瞬不瞬地凝视,为我讲述着生活的七彩故事。
女人是我妻子。是妻子温暖柔软的胴体,任我肆意释放着来自生命本源的紧迫;是妻子一声低低的抚慰之语,挥去了我诸事不顺的忧伤和落魄;是妻子刻意在我面前展现的阳光般灿烂的笑脸,让我活得无怨无悔,不厌不倦。
女人是我情人。是情人……的什么?操,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我的大脑说什么也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了,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朵奇妙的花儿。我吃力地从浴缸里爬出,用浴巾擦干了身体穿上睡衣来到卧室,苏娟已用她的体温为我暖好了被窝,我甩掉睡衣钻进去。
睡眠,我现在最渴望的就是睡眠,侧身抱紧苏娟滑爽的肉体把脸埋在她温馨的两乳间,用我的腿贴住她柔软湿润有着茸茸质感的花儿沉沉睡去,哪怕就此不再醒来。
娟子……你知道什么是最幸福的时刻吗?我迷迷糊糊似笑非笑地说:外面夜已深,寒风在呼号,咱们的房门突然被重重敲响,我穿上睡衣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两名检查官,其中一个举着张逮捕证对我说:对不起,你被捕了徐映川先生。我说:徐映川?他住我们家楼上!呵啊哈哈,然后冷冷呵呵地回来继续抱着温暖的你——那就是最幸福的时刻。
苏娟没笑,轻轻叹了口气,边抚摸我的脸边说,睡吧,永远长不大的……钟立秋。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正在刷牙,苏娟接起了电话,她说,好的,他马上就到。然后对我说,是琳琳那丫头来的电话,说车子等在楼前了。
我点点头加快了洗漱速度。
苏娟问了句,琳琳也上案子?
我吐掉漱口水说,是啊,嫌疑人是个女的,叫刘香香,记得我和你说起过的,我的一婚前好友呵呵。
哦!她?她出了什么事?
我没做声,用毛巾擦着脸看她一眼,笑笑。
苏娟也笑了下,似乎在为自己的多嘴不好意思,她指着餐桌说,把那个吃了吧。
我看到桌上有杯牛奶和两个煎蛋,都还冒着热气。
我说你知道我从不吃早餐的。
今天出差吗不是?吃了吧。
我说出差也不吃,你替我吃啊老婆。
苏娟摇摇头说,你沾上的坏习惯就从没有能改的。然后把我的皮夹克和挎包一并递给我,包里有她为我准备的生活用品。
我穿好衣服拎着包打开钟奎的房门,那小子正侧着身子呼呼大睡,脸上笑眯嘻的不知正做什么美梦。我悄声说,这小子不知昨晚啥时睡的,瞧那小样。
凌晨三点多才睡呢,都是你惯得他。
嘿嘿,就让他有个欢乐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吧,这小子能给我们当儿子是咱俩的造化,呵呵。
我关上钟奎的门接着说,遗憾啊娟子,昨晚我喝多了,不然非送你上了云端不可……哈哈,听说过没?有个家伙走在街上被一阵风吹跑了帽子,那家伙撵了半天,眼看着帽子飘到空中去了,恰巧他那时站在一家的窗户底下,屋里小两口正办那事呢,只听男的问:爽吗?女的答:恩,爽哎。男的又问:咋个爽法?女的不好意思地说:上了天了耶。窗外那老兄一听乐了,大呼小叫着接上茬说:嗨——你到了天上别忘了把俺的帽子给捎回来啊,拜托啦!
我一边哈哈一边打开房门,苏娟在身后嗔道:快滚吧你个没正形的,在外面一定要小心!
我转回身来挤眉弄眼地洋了一把,送她一飞吻。
楼前停着的是一辆日产三菱越野车,墩壮得看着就让人放心。我刚走到车前,琳琳就笑吟吟地从里面为我打开了车门,我侧身跨上去挨着琳琳坐下,把挎包扔到后备厢里。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江宁扭头问我,睡得好吗兄弟?然后示意司机开车。
我说还凑合了老兄,就是耽误那天伦之乐了哈哈,喝高了个鸟 的。你呢?
哈哈,咱俩差不多。说着似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掰了下车内的后视镜,使那角度让前排的人看不到后面。妈的,这家伙的心思够缜密的。
我看了琳琳一眼,丫头脸上隐隐有些倦容,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见我看她也没转头,只在嘴角挂了一丝微微的笑,丫头一夜间好像成熟了不少。
车子很快驶上了大路,江宁没话找话地说,立秋你的酒量很惊人,我们喝过多少次了,可一次也没试到过你的底。
呵呵,彼此彼此了老兄。想了下我又说,其实除了特殊体质外,男人的酒量都差不多,所谓酒量的大小只不过是一个男人胆量大小和控制能力强弱的体现。敢喝,又控制得了自己的言行,这就是大酒量。从酒品看人品这话不无道理啊,工于心计的人不见得不会狂喝,那得看他的需要,可生性豪爽的人见了知己你想不让他豪饮都难,那是秉性使然。不过,就是控制能力再强真喝多了也难保不乱。
江宁一直缓缓点着的头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缓缓地点起来。
琳琳已悄悄把脸转向了我,我视而不见,用一种啦家常的口吻说:记得有次我一生意场上的哥们拉我去陪一工商局的头头吃饭,到了吃饭的地儿那头头坐出租来了,身边还有个女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清秀,神情也蛮端庄的。那头头只含糊不清地介绍她是小赵,小赵连忙微笑着说她是那头头的下属。呵呵,从喝第一杯酒开始,那头头两眼就开始放光,盯着那女的瞅,我们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听不见。酒过三巡之后那头头就有意无意地摸人家的手,拍人家的肩,那女的脸红红的没一点迎合的意思,我和我那哥们都看明白了,哈哈,还没上手呢这是。结果没用我们劝,那头头自己就把自己给灌了个八成醉。往回送他们的时候我那哥们怕我不知趣,特意嘱咐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跑起来不久我就听到后面那头头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后来简直就像他妈一架鼓风机在呼呼地吹了,那女的声音颤颤地对我那哥们说,请,请你停一下车子。我那哥们没听见似的继续开他的车,那女的呼一下就把车门推开了,尖着嗓门大喊:请你停车!这回我那哥们没敢再装傻,一脚把车子踩到路上了。那女的冲下车一边低着头往路边跑一边把手从背后伸到衬衣里面——大概是什么扣子开了吧?呵呵,能混到他那个位子上肯定还是有点控制能力的,可酒是他妈的色媒人,能乱性啊。所以——我伸手拍了下司机的肩:兄弟你停一下车。司机疑惑地唔了一声,把车缓缓停在了路边。我笑着对琳琳说:所以丫头你最好和江大队换一下位子,我昨晚的酒还没全醒呢哈,省得我出洋相你受罪,哈哈哈哈。
琳琳稍一愣怔,旋即推开车门跳下车拉开前面的车门咯咯笑着对江宁说,下来吧江大队,看他敢不敢……那个骚扰你,嘿嘿。
江宁一边下车一边嘟哝,你呀,你这个钟立秋,不光能白话,事还他妈的特多。
看着江宁多少有点灰溜溜的神情,我心中不仅泛起一丝愧疚,我知道江宁在对女人方面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这年头只要不存在官场利害,你勾引的又不是他的姐姐妹妹大小姨子各色人等,谁有工夫管这鸟事?再说昨晚我醉意朦胧之时是他嘱咐琳琳送我回去的,要出什么事早出了,我此时的做法甚至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知道在香香这个案子上他和市局张副局长,梁支队长还有我们冯局明显对立于徐映川精子之流,如果单纯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我自会义无反顾,就算被扣个公报私仇的帽子我也认了。可世事复杂,我实在搞不清他们这两湾水各有多深,里面都隐着些什么货色。我可不愿做任何人的牺牲品,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怕了,我怕再被哪帮政治流氓给日那么一下子,弄得人不人鬼的。我喜欢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我喜欢贤惠的妻子聪明的儿子,我喜欢纯情的琳琳还有那个目前我只知道她多愁善感的静儿,我不能让我喜欢的这一切因为我的倒霉而染上晦气。我的意图在于告诉江宁:我钟立秋并不是个只知道干活的大傻蛋,你掰了下车内的后视镜我就知道你想了些什么,想给我捅刀子当心我溅你一身血。没办法,自我保护是一切动物的本能,我当然不能例外。
江宁在我身边坐定后司机重新起动了车子,我掏出烟递给他一根:嘿嘿,说别的都是胡扯淡,这样咱们抽烟说话都方便。
知道你家伙点子多。江宁的神色很快悠然起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妈的你昨天也不给我个明白话,咱们这次行动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蒙在鼓里呢。告诉你,我江宁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可是头一遭。
我说不会吧,你江大队一晚上会琢磨不透这点破事?
我琢磨个屁啊,昨晚让你灌醉个鸟的了。
哈哈。我由衷地笑了,问:咱们这次行动的知情面有多大?
连我都不知情你说知情面能有多大?我只和我们梁支队汇报了一下,他负责汇报给张副局长,你们冯局那里由张副局长告知,这是组织原则。我说立秋你可得稳当点,最好别竹蓝子打水一场空,那样咱们谁的面子都不会好看,我现在是和你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啦。其实你也真是多事,刘香香昨天明摆着要供了嘛,你再引导一下就办了,何苦要跑这一趟?
我说那不行,不光组织有原则,做人也要有原则,这就是我的原则。再说这一趟怎么也要跑的,只不过是个先后问题,这一先一后可是有着质的区别的,老兄。
你这么有把握?
应该没问题,你兄弟别的方面弱智,干点具体活还凑合着,嘿嘿。
你!你他妈的要是弱智这满公安局的人脑子里装的就全都是大便了,我……操。
哈哈哈……我又由衷地笑起来:这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啊,说到最后那个字成气声了,没关系,我们琳琳听我粗话多了,就像呼吸空气一样没感觉了,是吗琳琳?
琳琳显然感到了气氛的宽松,嘻嘻笑着说,俺的耳朵是带过滤的,不好听的话俺都听不见。
江宁眼含笑意望着琳琳说,琳琳你这姑娘真的不错,可造之材啊,要想当个好警察就得泼辣点,容量也得大点,在业务上多向钟老师学着点,你不会干一辈子文秘的。
谢江大队指点,我会用心学的。
呵呵……江宁还想说句什么,西装里面的口袋突然传出铃声,他伸手摸出手机看了下,号码显然有些陌生,他疑惑地说了声喂,然后表情急剧变化,口气透着股子难以自抑的惊喜:
怎么是你!?
29
从江宁表情口气的变化上我看出了他和来电话人的关系之微妙,所以我赶在江宁把目光投向我之前仰到靠背上闭起眼睛。
感觉告诉我江宁的确扭头瞥了我一眼,然后转向车窗伏下身去,声音也陡然低了八度。
他得让对方听到他的声音,既然对方能听到,那声音也会钻到我们耳朵里:
……
哦,不不,你千万别误会,我真没想到……你会给我来电话。
……
哦,别客气,你尽管说。
……
哦!?是这样?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方便,你……等我电话好吗?
……
恩,再见。
……
江宁碰碰我的胳膊,我睁开眼,他一脸讪笑地递给我一根烟,呵呵,一个朋友想谈点私事,呵呵。
从这点上看江宁还属于很亲和的那种人,没使车内的气氛进一步凝滞,于是我顺水推舟打着哈哈说,我们可没成心听你的私事,有道是住宾馆走错了房间,看到一个不该看的场面。哈哈尴尬,真他妈的尴尬,房间里的人尴尬,推错房门的更尴尬。好在这扇门是被风吹开的,光景一现门就被关上了,嘿嘿。别客气啊老兄,你这事要是急,就让司机兄弟停下车你下去打,不然我们都下去你在车上打也行,哈哈。
不用不用,操,哪有那么急的事?出我洋相啊你。
哪有啊。这可是你自己不要打的,可别说我们没给你机会,嘿嘿。
江宁无声地笑了笑,靠在椅背上不做声了,他显然是想回味一下刚才那个电话的意蕴又不想使车内太沉闷,就找个话题逗我说话,问我,兄弟你这阵还经常写点文章吗?
我说是啊,闲得蛋疼了就打点狗屁文字粘网上去玩玩,和那些郁闷得老想用小肚子撞点什么的家伙交流一下。乖乖,别说这网上能人还真不少,有几个家伙的文字相当有份量,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哈哈,我在网上认识一哥们,经历坎坷才华横溢目光犀利用词辛辣,擅写评论和随感,行文颇有使台湾当局如骨鲠在喉的李敖之风,借古讽今纵横捭磕啊。前阵不知吃撑着了还是咋的,那家伙整出篇剖析网络女人的文章,连女人洗脚水的颜色成份都他妈给抹划得一清二楚,哈哈这下把马蜂窝给捅了,一时间不知从哪儿窜出帮子痴男怨女,齐呼啦地把我那哥们摁倒在地扒了个精赤条条,逮住他那命根子就是一通猛扯死掐,把我那哥们弄得呲牙咧嘴只有倒吸冷气的份了。
呵哈!坐在前面的琳琳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是吗,抽空你给我提供几个网址,我也开开眼界。江宁目光呆呆滞滞地说。
我说得了,你还是好好做你大队长吧,除了专业人员,事业如日中天的人没有在网上泡的。
哦,呵呵。江宁应着,明显地灵魂出窍心不在焉了。
我没在意江宁的神情,权当给他点琢磨心事的时间了。
琳琳转回头来微笑着说,俺看看你写的文章行不?俺也想看得一愣一愣的嘿。
我说好啊,给你个地址,你记下了:达不溜达不溜,达不溜点,没事煽乎煽乎,煽乎煽乎点康姆。嘿嘿,这就是我的个人文集。
去去,能的你吧,网下煽乎不够还跑网上去煽,切。
呵呵。我觉得琳琳这丫头娇憨得可爱,就顺茬和她聊起来,我说琳琳我煽乎点不要紧,我皮糙肉厚,一颗黑心像超级橡胶做的,抡起来摔都没事。你可别跑网上去煽,那上面高人忒多,几个回合下来你这小嫩丫头不死也得褪层皮。就是碰上个水平差不多的,那网络情感号称双刃剑,从紧靠在一起的两人中间穿过去,保证俩人都血糊漓拉的,真的不是吓唬你。
切,俺不是没在网上聊过天,没你说的那么邪乎。
那是你没碰上克星嘿嘿,我可是把话给你说前面了,爱聊你就聊,到时哭鼻子可别怨我。
哼,就凭俺这定力你说那可能吗!?对了,俺苏姐上网聊天吗?
我说聊啊,我倒没见她聊的哭鼻子,毕竟是成熟女性了嘛。年前有次我见她一边噼里叭啦打字一边傻不拉几呵呵地笑,就问她那边说啥了,看把你恣的。她回过头对我说,这人太有意思了,在说你们公安腐败呢。我问,哦,咋说的?你苏姐就对我学,大意是这样的:某地一商场发了起重大盗窃案,报警后刑警队的人带着警犬出现场,勘查完毕一家人找不到那警犬了,心想那犬可能是用鼻子搞步伐追踪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把那盗窃分子给叼回来,所以就在商场经理的陪同下心安理得的去酒店吃饭了。到了地儿下车一看——乖乖!那条狗正威风凛凛地坐在当地最好的酒店门口等着呐!
呵呵呵呵……琳琳笑,江宁那年轻的司机也笑出声来了,边笑边微微地摇头。
我接着说,当时我也笑了下,笑完后我对苏娟说,那小子够能白话啊,说的挺实在,警察办完公务吃顿白饭是常有的事,就这风气嘛。不知那小子是不是干公安的,要是的话他应该再说说警察的另一面,半拉月前,那可是寒风呼号滴水成冰的腊月啊,我们几十号人在各重要路口设卡堵截抢劫杀人犯罪嫌疑,罪犯身上有枪,那份潜在的危险自不必说,冰天雪地里一站四、五个小时,那叫一个冷啊,鸟都冻掉了他妈的。你苏姐说那个他不说我也知道,守着个警察老公我还不知道警察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应声,我家小捉鬼的钟奎从他房间探出毛头呲着满口白牙一个劲哈哈,俩眼儿都眯成缝了。我说小钟同学你哈哈啥呢这是?小钟笑眯着眼睛说,我说我那天早晨上学怎么见路口上满地鸡鸡呀,拣起个一看,公安牌的嘿!说完就缩回头关上门哈哈大笑。唉,我真我……让那小混蛋气煞我啦。
琳琳转回头去伏着身子捂住脸憋着声音笑,身躯却忍不住一起一伏。
司机面带笑容极快地扭头看了琳琳一眼,哈哈一笑然后专心致志地开车。
江宁愣怔怔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着我呵呵地干笑两声。这使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笑话:领导在台上看着天花板做报告,台下的人闭着眼睡觉,一只蚊子叮在其中一人脸上,那人伸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旁边的人以为到了精彩之处就睡眼朦胧地跟着鼓掌,领导看着大家也懵了,脱口说道:散会!
我也对江宁干笑两声,然后很领导地说:散会!
性能优良的三菱越野车在宽阔平坦的国道上无声地奔驰,一路向西。
抵达山西省那个靠近河北的小城时天已黑透,我们在一小饭店草草吃了晚饭,然后找了家还算气派的宾馆,我和江宁住一间,琳琳和那司机一人一间。
洗完澡后江宁出去了一会,估计是去回那个神秘的电话了,这会儿他正仰靠在床头上对着电视机愣神,我大叉双腿躺在床上看一份当地的晚报。
江宁很突兀地说,都说男人到了小四十就变成狼了,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你说这话有道理吗兄弟?
我不假思索地说,有道理,当然有道理。
唔?
呵呵,咱这个年龄的人凑一起谁也不会觉出谁老了来,单纯瞅自己的老婆也觉不出什么,可睁眼一看身边的年轻人就会惊讶地发现自己青春已逝。印象最深的就是我那做生意的哥们,去年换了个小他十来岁的媳妇,结婚那天新娘子往他身边一站——我操,不像父女俩也像叔叔和侄女。我们在这种情景下自觉不自觉地就会产生艳羡,产生对青春女孩的向往,似乎忘了自己的媳妇也是从那如花似玉的年龄陪我们一起变老的,由艳羡向往而产生空虚,空虚了就想弥补——所以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就变成饿狼啦。
江宁看着我点头,长长地呼出口气。然后悠悠地说,你的大脑像个杂物仓库,什么货色都有,不是贬你啊兄弟。
我笑着说,咋的,思春了啊老兄?想了就寻摸一个啊,凭你这年龄身份相貌智慧,糊弄个有点姿色的小情人不会是什么难事吧?
操,别瞎说啊兄弟,咱可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好同志。
我说对对,共产党人作风硬,见了女的不上性。哈哈,别给弟兄们玩掩耳盗铃了,党没让狗日的们贪赃枉法吧?年年抓年年杀的,嗨嗨这蛀虫们不光没绝了种,简直就是雨后春笋啊他妈的。
江宁皱起眉头,操,换换脑筋说女人呢你又扯出蛀虫来了,扫不扫兴啊你。
哈哈,还是扯女人好,提情绪。那你干嘛不实在点啊老兄,我是没机会,有机会咱何尝不想潇洒一把?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嘿嘿。
呵呵,我看琳琳那丫头就蛮不错的,你说呢老弟?江宁饶有意味地看着我说。
好眼光啊老兄!那小丫盘儿靓条儿顺,清纯得像朵茉莉花,诱人呐。
哈哈,动心了老弟?
是啊,从见她第一眼我就动心了,要不是硬憋着,那颗花心非从嘴里窜出来不可。
干嘛憋着啊,我看那丫头对你挺有情意的。去吧,去隔壁找她聊聊,说不定她这会儿正想你呢呵呵。这可是个机会,要是她愿意你们聊到天亮都行,我保证给你们保密。江宁眼含笑意,说得既真诚和蔼又轻描淡写。
我猛地起身探着脑袋把目光调得亮亮的惊喜万分地问:真的!?
当然真的,都小四十的人了,你以为是小孩子闹着玩儿?
我扑嗵仰在松软的床上长嘘短叹做沮丧不堪状:唉,还是算了,等我和你一样当了大队长再说吧,省得委屈了人家丫头。不过——领你情了啊哥们。
说着我从床上下来,把苏娟给我买的那身保暖内衣脱掉甩到旁边的椅子上,并习惯性地想脱掉那条紧绷绷的子弹头牌内裤,见江宁张大嘴巴看我,就哈哈一笑说,操,我还是留着这一小件吧,免得老兄你见了我那啥后自卑啊哈!伸手掀起毛毯钻进去,只露一脑袋。
性感,兄弟你真性感,没想到你家伙小四十了还有这么身肌肉!江宁的赞叹很真诚:兄弟,你这身高得一米八五吧?我说操,哪有那么高?穿着鞋才一米八三。
哦,你这体形是怎么保持的?现在还坚持锻练?
呵呵我练个鸟啊,有时间就搂着老婆睡觉。我这是吃老本呢,六岁在石湾里游泳,十五岁开始练拳击,后来又没命地爱了阵子散打。
我想起来了,你还获得过全市公安系统散打比赛的名次是吗?
恩,第三名,学艺不精啊。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真他妈的光阴似箭。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起来,我伸手抄起放到耳边上听,然后对着话筒说,哦,请你稍等。然后递给江宁说,找你的。
江宁接过电话说了声喂,然后皱起眉头问,什么?接着又说,不要不要,不要!告诉你,我他妈是公安局的,再罗嗦我端了你们的窝!
我早已用毛毯蒙住头笑成一团。
江宁挂掉电话说,兄弟哎,我服你了,俺真服你个歪歪**了,唉!
我伸出头来笑着说,嗨嗨,这回让你说对了,不光我,我们这代男人的那玩艺儿,十个有九个是歪歪把,剩下那个不歪的是先天性阳痿。知道为啥不?长期手淫,现在的说法动听多了,叫自慰。安慰的慰,不是自卫反击战的卫。呵呵,甭摇头啊你,不服你就脱了裤衩咱们验证一下,哈哈!
江宁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也只留条裤衩钻到毛毯里蒙住头瓮声瓮气地说:操他妈的来,睡觉!
我伸手关了电视和房间的灯:就是嘛,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坐一天车了,这会儿睡觉才是硬道理,想三想四的有啥鸟用?
我死啦!江宁依旧在被窝里闷着声喊。
呵呵,死吧老哥,我也得死几个小时了,累。
可我一时半会就是死不过去,迷迷糊糊地想,想明天那场取证交锋的对手是什么样子,想我是否能稳操胜券。想琳琳,想她那印有卡通女孩的小三角裤,想她那朵细毛茸茸的花儿。想静儿,想她那冷艳清美的外貌,想她那纵情而压抑的呻吟,想她那缠绵的抽泣和疯狂的嚎啕……
隐隐的,腹下竟蠢蠢欲动。不能动,大的小的都不能动。你困了,你该安安稳稳地睡觉了,活得说不清啥滋味的老钟。
30
一觉醒来晨光已照亮了图案不错的暖色窗帘,五颜六色稀奇古怪的梦境骤然间被现实无情地取代。斜眼看向旁边的江宁,见那家伙早已睡醒,正双手垫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瞅,不知他的灵魂云游到何方去了。
我觉得这哥们挺有趣,有趣的人总能唤回我的童心,我唰地掀掉身上的毛毯,一个标准的鲤鱼打挺弹将起来,在床上摆出个世界名雕《思想者》的造型,对着床单悠扬吟诵: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床上酣睡足,江宁动作迟!
江宁吓得一颤,用手撑着身子哆哆嗦嗦坐起来又气又笑地望着我。
我哈哈一笑,单手按床将身体向房中的小走廊斜刺里射出,落到地毯上时我的另一只手已把那子弹头内裤褪至膝盖处,然后极快地起落两腿把内裤攥在手中。
我转身对江宁说,不好意思啊哥们,我要先用卫生间了,出恭、如厕、大便,实实在在地说就是拉屎,嘿嘿。
连日劳累使身体有些失调,那个行为过程便不够顺畅,害我坐在马桶上攥拳皱眉做了阵子痛心疾首状才算了结。
完事后我动作极快的刷牙,顺手打开了浴缸上面的淋浴喷头——女人喜欢管那玩艺儿叫花洒,真他妈的贴切,可我不能那么叫,我身上没花儿。
受苏娟的影响,我也变得有点洁癖了,大丈夫宁可三日无饭吃,不可一日没有澡洗,所以我出差一定得和同行者说明白,吃好吃孬无所谓,一定得住好,起码要有洗澡水,我不能容忍自己身上发出任何异味。同时也越来越讲究衣着,名牌不名牌无所谓,必须得质地优良整洁合体,可自结婚来我从没买过衣服洗过衣服,包括袜子和裤衩。这使我陡然间想起了苏娟,想起了“好女人是一所学校”那句名言,首出此言者应该是梁晓声,读他的作品时我大约二十岁出头,这段话出自他的哪本书我忘了,可我隐约记得他那段长达三四页纸激情燃烧的独白,记牢了他这句话,只凭这句话我就尊敬了这条东北汉子,并在心里敬他到永远,不管文坛上怎么传说他这个这个那个那个的,全当草驴叫唤了。
把水温调低,这使我肌肉紧缩精神抖擞,那探花使者也陡然紧凑精捍,不再滴哩嘟噜地透着股子埋汰相。
洗毕我套上子弹头回到卧室,江宁已穿好衣服,见我出来立马钻进了卫生间。
我裸着身子一边等身上的水完全晾干一边从挎包里掏出苏娟给我准备的“大宝SOD蜜”往脸上抹——嘿,还真对得起咱这张脸!妈的,做广告的那小子长得比老钟差远了哈哈。
趁江宁在卫生间里忙活的工夫我一一披挂我起的行头:酒红色纯棉紧身保暖内衣裤,全毛黑色衬衣,太空银色珠光领带,黑色西裤藏蓝棉袜黑皮鞋,最后套上那件柔软润泽的黑皮夹克。这就是我在寒冷冬季里执行特殊任务之外的全部装束,我惧热不怕冷,大概与血质有关,浑身忠骨一腔热血是也。我叼起根烟看着镜中留着板寸发型的壮年汉子钟立秋,总体观感硬朗且不乏洒脱,那精气神儿比国家首脑的贴身保镖一点都不逊色,凭什么不让我发挥聪明才智报效祖国?凭什么陷害我?我操,你可以钳制我奔向仕途的腿脚,你还能吃了我热爱美丽的花心?狗嘴张得再大吧你,我操!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琳琳和静儿的形象,风韵不同的俩美女,想起来就心疼得打颤儿。
江宁刚从卫生间出来,门铃响了,他顺手开了门,是琳琳笑眯嘻地站在门外。江宁说,去吧琳琳,喊一下司机,咱们去二楼用早餐,免费的。
琳琳恩了一声转身去了。
由于刚才的念头引得我气不打一处来,听到这话我接上茬说:操,什么免费的?分明是加到房间费里的,那叫会说话,真他妈的**头嗑瓜子——好巧的鸟嘴!
江宁看着我无奈地摇头,唉,立秋,不是说你啊,就你这脑袋瓜儿,你这性子,你这比刀子还利的嘴,你这散打比赛第三名的身子板儿,谁敢用你?谁用得了你!?
哦,那我就自己用我自己吧,自产自销自生自灭他妈的。呵呵别误会啊哥们,我可不是冲你去的,想起点破事有点烦。
知道,你怎么会冲我来?我又没陷害你,也没和你争美女,呵呵。
…… ……
吃完早餐回到房间我对江宁和琳琳说了我们此行要找的人和该干得活,江宁静静听着缓缓点头,我相信他此前已明白我的意图,只是没说而已,个性使然。琳琳一边听我说一边流露出渐渐明显的敬佩神情,小丫头毕竟是小丫头,嫩点儿。
第一步是和当地警方取得联系以得到他们的配合。车子发动后,江宁对司机说先找个商场给人家买点礼品。这已成惯例,我也懒得做声,透过车窗看外面匆匆闪过的街景,几个身段不错衣饰新潮的女孩为灰蒙蒙的街道平添了一抹亮色。
车子驶出不远,见路边有个装潢很漂亮的商店,明净的窗玻璃上粘着用彩色即时贴刻出的名烟名酒字样。江宁说停车,就从这买几条烟吧。
车子停稳后,江宁和他的司机下车买回五条硬盒中华,上车后打开一条抓出五盒给我说,拿着好应酬。
我接过来装口袋里一盒,把其余四盒放挎包里,脑子立马蹦出个词,假公济私,呵呵。
我问,这烟他们卖多少钱一条?
四百,常价。江宁说。说完江宁笑了笑又说,那老板很有意思,还拿出另外一种中华来,外表看上去和这也差不多,卖四十块钱一条,呵呵,假烟。
我说,啊呀你干嘛不买那种?什么假不假的,抽了后撂不到人肿不了嘴就是真烟!
江宁白我一眼说,买了那种你去送?真是没事找抽型啊你。
我连忙说,我送我送,你去换那种的来。
江宁说得了吧你,有些时候我看你家伙像个屎孩子。
我说,得,你就是送的再多,真帮咱干活的弟兄们也捞不着抽一根,过去有话说好**插不到丫环那里,现在是好烟基本都插他妈贪官的狗腚里去啦,我操!说好了,这烟你去送,今天是节后上班第一天,我不愿看他们那脑满肠肥的鸟样,也不愿对着那抽白烟的鸟人说你好你好过年好,嘿嘿。
江宁看我一眼摇摇头没再做声。
到了当地市局经侦支队楼前停下车子,江宁问我,你真不去?
我说真不去,不就是见支队长然后换封介绍信吗?主要是送礼,送礼去那么些人干嘛?琳琳你带好立案手续和有关材料跟江大队去,对方要是假模假样的问案情你就对他们阐述,笔录一直是你做的,该没什么问题吧?一般情况下他们是既不看材料也不问案情,有礼品就行,哈哈。
琳琳说,知道了,没问题的。
江宁对琳琳笑着点了点头,用塑料袋包了两条烟带琳琳去了。
也就十多分钟,江宁和琳琳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换好的信。
琳琳说老钟你真神,送下烟后那领导真的没看也没问,在我们信上签了字让我们去办公室把信换出来了,呵呵。
我笑着说,不是我神啊琳琳,没吃过王八肉我却见过满街的乌龟爬。哈哈,剩下的那两条烟能换出一个精明强干的小伙子带我们去找被询问人,一会你就知道了。
从那市局下属的分局经侦大队出来,琳琳小脸红扑扑地快步走在前面,身后果然跟着个瘦削干练的小伙子和江宁并排走着,边走边聊。
琳琳轻巧地钻上车坐在我身边说,那副驾驶座得让给那小伙子坐了,带路。说着悄悄用胳膊肘碰我一下,压不住兴奋地低声说,老钟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斜眼瞅着她: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你老钟。我把老钟两字吐得含糊不清,听起来像老公,本来就谐音嘛。
琳琳的脸更红了,眼睛亮亮地望着前方轻声说,老钟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希望你别忘了。
我说是我说的忘不了,嘿嘿,我说话从来都不算数。
琳琳狠狠剜我一眼,嘴巴嘟得像只熟透的小山楂。
那小伙落座之前笑着对我点点头,我回以微笑并点了点头,江宁坐在了我和琳琳的前面。
…… ……
在当地分己局经侦大队那间还算整洁的询问室里,我坐在居中的那个沙发上死死盯住对面的中年男人,江宁和琳琳分坐我的左右两侧。
对面的男人相貌很儒雅,接近一米八零的身躯微微有些发福,梳着整齐的大背头,一张方方正正的白脸非常饱满,鼻梁上架着副银丝边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珠正在我的注视下闪烁不定地游移。
看着对方的外貌神情,我缓缓舒了口气。经验告诉我,他属于从小就养尊处优的那种人,这样的人不会很难对付,他们的特点是胆小自私,怕失去自己现有的一切,为了保全自己什么都不会很珍惜,你要是有办法使他相信他不按你说的做你立马就割了他的耳朵或舌头,亲爹亲娘老婆孩子他一概可以奉送。另外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个性欲很强烈的男人,并不完全是瞎猜,性格文雅营养过剩工作轻松的男人在女人身上是永不满足的,草原是骏马的天堂,深山是老虎的乐园,女人的肉体是这种男人撒欢的温床。想到这里,我仿佛看到刘香香在他身下扭动的裸体和一朵被粘腥之物玷污得不成样子的的花儿。
我咽下一口由胃部泛起的酸水,口气沉稳却寒气逼人地开始了问话。
31
我按程序亮明身份后,询问了他的姓名、年龄、职业、文化程度、家庭住址等情况,他一一作了回答,与刘香香那份供词提供的并无二致,此人叫杨光家,一九五八年出生。
问完他的基本情况后,我留出一段足够长的沉默时间,然后问,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么?
他抬起头,我俩的目光还没接触他就极快地低下头去说,我……不知道,警官。
哦,不知道也好。可我知道你这阵子活得不是很自在,是吗?
他的身体在沙发上很别扭地动了动,似乎告诉我们他目前也很不自在。
是不是?请回答。
是,我本来是我们分行的信贷科长,因为一笔贷款的事已被停职检查,我犯错误了警官,我已向组织做出深刻检讨,正积极想办法弥补我的过错。
那笔贷款的数目多大?提供给谁了?
是200万,已经偿还了一部分,还有一百二十万没有回笼,是提供给我的一位朋友了。
你说话明确点,你朋友的姓名、性别?
是,刘香香,女的。
恩,知道刘香香现在的处境吗?
这回他正视着我的眼睛说,不知道,她、她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吗?
你的猜测不错,她是出事了。我很钦佩你的思维能力,知道她早晚会出事的。
不不,我不知道,她,她出了什么事?
哈哈。我把原本架着的腿放下来笑了一声说,杨光家先生,你最好再提升一下你的思维能力,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本来我认为以你的年龄身份,没必要对你说很多废话,现在看来你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明智,我只好提醒你一下了。
哦,你说吧警官,我一定如实回答,我犯错误了。
哈哈。我又笑了下说,杨光家,你不用再三提示我,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犯了错误,没犯法更没犯罪是吗?这个我可能比你更拎得清。你说的不错,我们是警察,而且是刑事警察,一般的错误和单纯的违法行为用不着我们出面,可我们为什么出面找你呢?因为你和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有关,你是一个涉案人员,不是单纯的目击证人。我的话你听明白没?
明白,警官。他坐在沙发上又是很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明白就好,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再进一步对你说,涉案人员的处境是很微妙的,似乎总是处在一种不断的变化中,就拿你来说吧,给刘香香那笔贷款事发之前,好多人得恭恭敬敬地称你杨科长,现在可能就没有那样称呼你的了,再那样称呼你会很不舒坦是不是?因为有了讽刺意味了。如果再变化下去呢?犯罪嫌疑人杨光家,被告人杨光家,法院判决后你就成了什么什么犯杨光家,进了监狱劳动改造你连个汉字都没了,代表你的将变成一串阿拉伯数字。
是是,警官你说的对,是这样的。他的两只手对搓了一下,又很温顺地放到膝盖上。
杨光家,现在我特别向你推荐两个罪名,你听好了。一个是我国刑法第三百零五条规定的伪证罪,在刑事诉讼中,证人对案件有重要关系的情节故意做虚假证明隐匿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另一个是第三百一十条规定的包庇罪,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作假证明包庇,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犯这款罪事先有通谋的,按共同犯罪论处。听懂了没有杨光家?
懂懂,听懂了警官,谢谢您的法制教育。
别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既然你听懂了我就正式告知你一下,刘香香目前就犯罪了,犯的是票据诈骗罪,你明知了没?
哦,你告诉了我,我肯定就明知了。
非常好!据我所知人有两大不自由,而失去自由是接近极限的一种痛苦,这两大不自由一是得了重病,二是犯了罪,得了重病就得听从医护人员的摆弄,犯了罪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你不想沾上其中之一吧?
是是,当然当然。他的脑门上开始有汗沁出。
我掏出烟,先递给江宁一根,又抽出一根扔给对面的杨光家,抽吧,这烟不错,自由人中能抽到这烟的人也不多——你大概经常抽,可要是成了罪犯的话,别说抽这烟,恐怕连气你都喘不匀合了。
杨光家想伸手接那烟却把烟碰到地板上,连忙俯身拾起,抖嗦着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深吸了一口说,警官,我没和刘香香通谋,我真没犯罪啊警官!
我吹了吹手中红红的烟头说,我现在并没说你犯罪,因为你还没开口,下面到你开口说话的时候了,记住!你开口说的话是否属实,将是你犯罪与否的分水岭。
杨光家张了张嘴没做声,低下头大口吸烟。
我站起身踱到杨光家跟前,故作不小心把烟灰弹到他油光光的大背头上,他的身子抖了一下,我连忙伸手在他头上划拉,把他的头发弄成乱糟糟的一团,边弄边说,对不起对不起,真对不起!
他停止了吸烟,试图抬起头来说句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说老杨你看你长得多体面呢,往大会堂的主席台上一坐,我看比那中央首长也差不了哪儿去,要是往牢房的水泥地上一坐呢?呵呵,那可有点不伦不类的,滑稽啊老杨!说着,我踮起脚跟用膝盖在他的腿上碰了下。
杨光家抬起头对我说,你请坐吧警官,我作证,我如实作证。
我说我坐不坐的无所谓,你说吧。
杨光家抬头看着我说,好吧,我知道刘香香手中有张伪造的银行承兑汇票,可我真没让她用那汇票去搞诈骗还我给她的贷款!
我退回沙发上坐下说,你激动什么嘛老杨,谁说你让她用那汇票搞诈骗了?说吧,说你是怎么知道她手里有张假汇票的,详细点。
哦,是这样的……杨光家一边叙述一边用手很认真地抚平被我弄乱的头发,这使我想起了改造后的国民党老特务沈醉回忆录中的一段话,大意是一个人是否能变节,从他受刑后的态度上就看得出来,如果他不言不语,对身上流血溃烂的伤口视而不见,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这就是那种忠心耿耿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基本没有变节的可能性。反之,放回牢房后就对自己的伤口又吹又舔撕了衣服包扎的,做叛徒的可能性则极大。
我紧盯着杨光家,一个天生的叛徒坯子,尽管他的供述成全了我的工作,可我从心底里鄙视这样的人格,极度鄙视!这个让我从心理到生理都恶心得想吐的家伙正用一副很乖觉的表情叙述着:
……今年春节前,大约是一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刘香香先是打电话让我在银行我办公室等她,过了不长时间她就来了,见到我后她拿出张银行承兑汇票说她对那张票不太放心,要我帮忙鉴别一下……
那张汇票的金额是多少?
是八百万的。
多少?你想清楚!
是八百万,这个我还能想不清楚?出票方是福建省的一家工商行。
我点了点头,心想不错,这与刘香香用来行骗的那张汇票完全吻合,就说,那你接着说。
说完我看向琳琳,那丫头早已铺好材料纸开始记录。
一直端坐在沙发上的江宁,轻轻靠在沙发背上,似有一声叹息传出。
不到中午十二点,这份关键性的证据材料已经形成,我仔细看了下,清晰翔实,可谓一份铁证。
江宁把当地经侦大队那个协助我们工作的瘦削的小伙找来,对他说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可以让杨光家回去了。
我起身跟了出去,在走廊上掏出从挎包里拿出的两盒中华烟递给那小伙,小伙感激地笑笑,伸手接过去装在裤兜里,踅进自己的办公室。
我尾随着杨光家来到大门口,出其不意在他肉乎乎的肩膀上猛拍一掌,他两腿一软差点蹲了下去,站稳后哆嗦着转回身来,满脸惊愕地望着我。
我咬牙切齿地说:姓杨的,看来刘香香还不了你那笔贷款了,你他妈自己想办法堵上那个窟窿吧,不然还有个挪用公款的罪名在等着你!
我下意识地看看他的裆部接着说,多美丽的一个女人啊,一百二十万的代价不算大,你这头只知道发情的蠢猪!
说完我转身就走,我怕一时性起,会踩着那头猪的小肚子把他那嘟噜黑乎乎的恶心连根拨出来摔到墙上去。
中午江宁做东宴请了市局经侦支队的几个头头和两个专门替主子喝酒的胖喽罗,江宁领导长领导短的好一通感谢,我没怎么说话也没怎么喝酒,我知道这样的酒我喝不好会闹事。
酒喝到下午近三点才结束,分手时对方一个喽罗大着舌头对我说,老兄,你不够意思,才,才喝那么点儿!
我说,不好意思啊,有点累,您就多担待点了。
累?别是酒量不济吧?哈哈哈哈,酒量不行还能当好警察?
我说我酒量是不咋的,不过要真喝起来,顺我嘴角漓啦出的那点也能灌醉你这好警察!
看着矮我近一头的胖小子瞪着醉眼发懵,我拍着他的背哈哈笑着说,再见啊兄弟,欢迎你去我们那儿做客。
回到宾馆,江宁说大家睡一觉吧,睡醒了吃晚饭,然后好好玩玩,明早回返。
这个安排很得人心,琳琳和那司机满脸笑容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江宁已有三四成酒意,躺在床上和我推心置腹:兄弟,说实在的,找这个杨光家取证我也曾想过,可念头只是一闪,没抓住。今天你的询问给我的感想很多啊。我觉着同样的人由不同的人问,这效果可是差别大了啊。
我忍不住笑起来,操,说啥呢哥们?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老话了嘛!
不对兄弟,你别打岔!我想明白了,你是把万能钥匙!你能在第一时间里抓住任何一个对象的心理特征,然后看人下菜单子,正好对他们胃口了。呵呵,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能力啊兄弟,你真的是洞察秋毫,你问着问着我才反应过来,这个杨光家和刘香香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吧?联想你审刘香香时说的话,她是输在男人手上了,迫使她最后交代的确实不是我也不是你,是她以往接触过的那些男人!哈哈,当时你还专门提到过给她提供贷款的这个老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精彩啊。
唉……我叹了一声,一点没高兴起来。
江宁余兴未消,继续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这情人比夫妻也差不到哪儿去吧?你说这老杨怎么会那么轻松就把刘香香给卖了呢?别误会啊老弟,我一点贬低你询问水平的意思都没有!
呵呵哥们,你就是贬我我也不在乎,你忘了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了吗?是骡子是马都清楚着呢。我不想为我所谓的能力去找论据了,所以你和我说话也别那么小心。呵呵,你说那个关于夫妻和情人的话题我到很感兴趣。是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情人和夫妻也该差不到哪儿去。可还有句与此相反的话,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情人乎?哈哈,所以什么关系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当事人的品质,你没看出那老杨天生一副叛徒嘴脸?
那没见到老杨之前你是怎么断定老杨就是个叛徒的呢?
呵呵,我对你说过,我这人打不了长谱,只是跟着感觉走,跟着感觉走的人胆子可能就大点,敢赌。往好听处说叫有魄力。其实我在审讯刘香香时已经透出来了,她对男人的认知和理解有问题,她把本不该看重的男人看得太重,对他的前夫如此,对这个老杨也是如此。呵呵,听起来很玄,实际我就是胡懵乱撞,不过在这方面我福气大点,都让我撞对地方了。
谦虚啊兄弟,你绝对是一高手。
我说,操,你今天在酒桌上冲着那帮子领导说那么大堆好话还没说够啊你?又冲我白话,有用吗?我既不是领导又不是帮了你忙的客人,呵呵……我是**剥了皮,啥鸟也不算喽。
操,你这把鸟嘴,啥话都编得出。告诉你,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你他妈的在接人待物、处世之道上能不能向我学着点?
知道你对我好了哥们,可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我怕是学不了你啦……行了哥们,我困了,睡觉。
晚饭是在宾馆餐厅吃的,食品精美酒水丰富。我和江宁喝了一瓶二锅头,司机小伙干掉了三瓶啤酒,琳琳那丫头喝鸡尾酒喝上瘾来了,竟一口一口弄肚里两大杯。
吃完饭江宁乐呵呵地问,说吧,今晚咱们怎么娱乐娱乐?
酒精使琳琳的双颊飞上两朵红云,活像日本人绘制的卡通女孩,她露着一口小白牙笑弯了眼睛说,俺今天太高兴了,俺提个建议行不?
江宁真正兄长般宽厚地笑着说,行啊琳琳,你不建议谁建议?他们的建议我还不听呢,说啊琳琳。
琳琳说,咱们去蹦迪吧。
我说什么?蹦极?这里有蹦极的地方?晚上也能蹦?好啊,刺激啊哈哈!
靠,你就打岔吧你!去迪厅蹦迪,很爽耶老钟!
司机小伙呵呵乐着一个劲地点头。
哦哦哦,小孩子的玩艺,我晕,我晕啊。
江宁笑着说,走吧立秋,我们就陪年轻人晕一把去。
在迪厅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在频闪灯明明灭灭的白光中,在琳琳和那司机的再三邀请下我加入了疯狂扭动着的人群,我重新体会了青春活力,知道了年轻人为什么热衷于这样的场所,那的确是一种放松,一种痛快淋漓畅意无比的——渲泄。
走出迪厅,我的耳边似乎还有那滚雷般的音乐和年轻人的尖叫在响,我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想看一下表,却发现上面有个未接电话,我迅速将那个号码和脑海中存的号码对号,是黎静的,静儿。
我说曾婉转地告诉她别主动打电话找我的,难道有什么急事?
32
我略一思忖后把电话重新放回腰间,紧走两步上了车,见江宁早已坐在副驾驶座上吸烟,便一屁股墩在琳琳身旁。
车子缓缓驶入灯火辉煌的街道。
琳琳余兴未消,一边用条手绢煽着热气腾腾的脑袋,一边用脚为自己哼出的音乐打着节拍。
我说饶命吧丫头,你再晃荡老钟就吐了,我晕啊。
琳琳哈哈笑,一边笑一边更起劲地晃,你吐啊,吐出来俺看看还是二锅头不?呵啊哈。
江宁和司机也跟着哈哈笑。
我说,耶?琳琳你这小屁丫头真有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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