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滴到天明
五一休息的第二天,阴雨绵绵,从一大早就下起雨来,到现在还在不停地下着。原本打算与女儿一起去逛街的事便就此没有成行。女儿在自己的房间看书,我便坐在电脑前边敲打着零乱的文字,边用心倾听窗外一直有着节奏的细雨滴落的声音。
窗外风雨交加,雷声轰鸣,雨水有节奏地拍打着透明的玻璃窗,一道道闪电映彻屋内。离开电脑起身站到窗前,静静地看,雨一滴一滴地飘洒下来,打在窗棂上,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尔后凝聚在玻璃上。光滑的玻璃也变成了雨的世界,像磨过的砂似的,细密如织的雨丝斜飘给视觉带来的氤氲和迷蒙。静静的听,绵绵雨丝淬落叶浅奏情歌时的吟唱。滴嗒滴嗒,雨声时强时弱。好像它有了属于自己的舞台,有了歌唱的机会,而任凭有没有观众,睡着了也会把你闹醒。这样飘雨的时节,可以在细雨中悠闲,可以懈怠,什么也不去做,只是静静的倚在淡蓝色的窗户前,双眸凝视着窗外,让所有的目光在某处驻留。雨越下越大,雷声和闪电不知什么时候退出了这座舞台,拱手将主角的位子让与了这五月里的雨里。雨声时而迅猛,时而舒缓,如同人有时起伏、有时平静的心情一样。
我比较喜欢雨天,心情好的时候,我喜欢徜徉在细细如丝的小雨里,欣赏雨中的景致,仿佛自己也融入了那多雨的情怀里。心情忧郁的时候,我总愿意坐在无人的亭中或者寂静的室内仔细的看雨,静静的听雨。听雨之奇,在于心静如水;品雨之妙,在于心平气静。人在闹处,是品不出雨声的。即使身在静处而心在闹区,也是体会不到雨声的美感。品雨如品诗赏画,只有身临其境,心融其情,才能感受到雨声独有的韵律。而作为喜欢文字的我来讲,听雨总能给我带来一些遐思。清越的雨声让我产生了种种妙不可言的神思遐想:想笋的破土,竹的拔节,山的葱茏,溪的窈窕……
下雨的时候,可以使喧闹的城市变的宁静,可以让忙碌的人得以停歇,静静的享受自己的心情。于是我喜欢任何季节的每一个落雨的日子。无论是在《春天华尔兹》舞曲刚刚响起来的时候,还是在《夏天的味道》与轻风携手同来的时候,也无论是在《秋天的思念》给人增添烦恼的时候,亦或是在《冬天快乐》在雪中飞舞的时候,我都非常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听雨。因而也非常喜欢南宋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 天明。”
听雨,于我而言是一种人生的享受。温柔而妩媚的春雨,给人温馨。驱走了冬天,怒放了桃花,描青了大地,绘绿了杨柳。纤小而不失豪劲,她总在细细的向人诉说春的温暖与和煦;狂风卷着乌云的夏雨,给人豪爽。风驰电掣,来去匆匆,似黑色的马群,狂奔而来。慢来时如涓涓细流,急来时如一泄千里,忽如大河奔流,忽如青河小溪;重阳九月的凄怨秋雨,让人爱怜。似少妇的愁苦与思念,给人静谧、让人怀想,给人一种凝重与沧桑。时而似行云流水,时而又如欲说还休,时而浅吟低唱,时而含羞低眉;果断、冰凉、不张扬的冬雨,仪态端庄伴雪至,雍容典雅与春来。穿上了洁白的衣裙,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洒下来,显得那么冷,那么的无情……
一整天,天空都是阴沉的,没有露出一丝的微笑。由于一直下雨的缘故,空气和万物都被润物细无声的细雨侵润了,到处都是潮湿的。四十岁的人,一直在窗前听雨观风,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可就这样的不可思议,让自己在足足看了一天,听了一天。拉开窗户,窗外朦胧的气雾与淅淅沥沥的雨声结伴飘然而入。深深的吸一口荡然飘入的清新空气,有说不出的惬意,表不明的清爽。此刻房间里的我,轻抿了一口浓浓的咖啡,感觉有三分东坡的豪放,三分易安的婉约,三分耆卿的淡泊,一分纳兰的心绪,合成十分的惬意,与我一起倾听这自然精灵的天使——潇潇春雨柔声的吟唱。
与佛有缘,知道雨是佛家之韵,便喜欢雨的潇洒。多年来,我养成了一种习惯。喜欢独自一个人倾听细雨滑落时的声音,那是自然精灵的美妙吟唱和轻声呢喃。爱听雨声,雨中的激越之声,荡涤了世间纷扬的尘埃,取代了艳阳天时的喧嚣。浮躁的城市在雨水的冲刷下,如同出水芙蓉,透出几许纯净,几许安谧。静静的听着外面的雨声,更是一种心灵的享受。下了一天雨,听了一天雨。漫行于幽幽心路,一个人踽踽独行,记忆中的曾经一次次的搁浅。空谷疏雨滴黄昏,黄昏时候,窗外还是雨丝轻舞,仍旧是雨姿摇曳,依然雨声淅沥。静望着飘下不停的细雨,我情不自禁地念了一句:“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雨从早晨下到中午,从中午下到黄昏,又从黄昏下到此刻。不知多少个这样的雨天,组成了人的一生。也不知多少个这样听雨的日子,才能让人从少年走到暮年?“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一首《虞美人》,从少年歌楼听雨,壮年客舟听雨,到寄居僧庐、鬓发星,再到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字字千钩。经历了少年的欢乐,中年的坎坷,才有了老年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心静如水的人生境界。细想斩短一天的听雨,何曾不是漫长人生的翻版呢?
夜幕已经降临,临窗而坐,看着雨在玻璃窗上静静流淌,听着雨在遮阳蓬上声声叩打,仿佛置身禅宫净土,聆听着木鱼的声音。每一场雨来,都只有一个旋律。每一次雨落,都只有一个主题。五月的霏雨,若云若雾。侧耳聆听,弥漫在淡淡雨雾里有你的悄语。望着窗外宛如珠帘般的雨,淅淅沥沥。室内音乐伴着心音,冷冷清清。轻风舞雨,少了份“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悠闲,也没有“两三点雨山前”的急躁,更没有“寒蝉凄切,对长亭晚,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分离时无言的留恋;有的只是此刻自己于寂静的房间里品味着蒋捷那首《虞美人》给自己带来的人生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