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整风
延安整风在共产党的历史上意义极大,在毛泽东的个人历史上意义极大,大到了可以代表了全部历史。
1946年的六届二中全会宣告延安整风胜利结束,标志《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这标志着毛最终取得了党的绝对领导地位。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给他之前的党的历史来了一次算总账,做了结论:他之前党的历史都是“问题”,在延安整风之前的领导和路线统统都是错误的,延安整风整掉和纠正的就是这些问题和错误。
延安整风整的是人,无一例外,和党内历次斗争一样,是自己人整自己人,不过在当时的条件下,对毛泽东而言,延安整风中挨整的那些人当时都不是他的自己人,李立三、周恩来都不算是自己人,如同文化大革命一样,刘少奇、邓小平,所有挨整的都不是毛的自己人。
毛泽东宣布,延安整风胜利结束。很好,这次大家在延安整风接受了教育,过去就过去了,一切朝前看,朝解放全中国看,可是不能再跟着延安整风前的那些犯错误的领导跑了,王明、李立三、张闻天,记住跟他们跑的教训。跟着错误跑的人包括周恩来、彭德怀和陈毅,这些延安整风挨整的,经过思想教育又团结过来的人。毛泽东一直认为,他们一直跟着错误路线跑,是他的延安整风给了他们机会,立功赎罪的机会,后来还当上了共和国开国元勋的机会。虽然这些人思想通了,接受了毛泽东给的机会,站过来了,可是他们跟随李立三、王明,跟随共产国际和苏联那么久了,能让人放心吗?毛泽东不放心,大家都被历史结论了之后,还是给周恩来留了经验主义的尾巴,就是要时刻提醒他们曾经跟着王明路线跑的人,不要忘了延安整风挨整的教训,以后要听话,要夹着尾巴,更不许翻案。
毛泽东不放心有他的道理,果然他们后来还是翻案。反右时,彭德怀翻延安整风的案,1959年在庐山会议上,7月27日毛泽东在会议上对彭德怀说:“我晓得你彭德怀,你是延安整风以来就不服气。”“憋了那么久的气,这次发到庐山上来了。”彭德怀也上火了,也站起对毛泽东对骂:“你在延安操了我40天娘,我操你20天娘还不行。”得,彭德怀也不唯我大将军了,死定了。
文化大革命陈毅也翻延安整风的案,可见翻延安整风的案有一个内在的必然,不是你不让翻就能不翻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不久,1967年2月13日和2月16日下午,在中南海怀仁堂召开的两次中央常委碰头会,这两次会议上,陈毅、李富春、谭震林、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李先念,以及谷牧、余秋里等人,都是党内军内的头面人物,当场跟中央文革小组陈伯达、康生、江青他们等人吵了起来,碰头会变成吵架会,陈毅说:“在延安,过去有人整老干部,整得很凶。延安抢救运动,搞错了很多人。到现在都还有意见。这个历史教训,不能忘记。那次挨整的还有我们这些人。”这是当着面说康生了,他在延安整风中整人最凶。三天后的第二次碰头会上,还是在怀仁堂,陈毅忍不住又说起这话来,说的更不像话了:“在延安,刘少奇、邓小平、彭真,还有薄一波、刘澜涛、安子文这些人,还不是拥护毛泽东思想最起劲!……挨整的是我们这些人。总理不是挨整吗?历史不是证明了到底谁是反对毛主席吗?!”他压不住了,“延安整风时,有人整老干部整得很凶,有些人拥护毛泽东思想最起劲,挨整的是我们这些人,周总理不就是挨整了吗?......历史不是证明了到底谁是反对毛主席的吗?以后还要看,还会证明。斯大林不是把班交给了赫鲁晓夫,搞了修正主义吗?到底谁是反对毛主席的,还要历史实践来证明。斯大林死后,赫鲁晓夫不是大搞修正主义,全面否定斯大林吗?”
看得出他是被整急了。可这下也把毛泽东惹翻了,也可以看出他铁了心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我听说二月十六日下午有人在怀仁堂闹事,反对中央文革小组。反对中央文革小组就是反对我,反对我们这个党嘛!”
最要命的是,陈毅竟然说:“这一次(指文革)是党的历史上斗争最残酷的一次,超过历史上任何一次。我看不仅这次是错误的,而且延安整风也是错误的。”毛泽东他容不得任何人翻延安整风的案,翻延安整风的案就是翻他的案,这下子他也急真了:“要否定文化大革命,办不到!大闹怀仁堂,就是要搞资本主义复辟。让刘、邓上台,我同林彪南下,再上井冈山打游击。陈伯达、江青枪毙!康生从军!中央文革改组,陈毅当组长,谭震林当副组长,余秋里当组员,再不够,把王明、张国涛请回来,再不够,请美国、苏联一块来。”毛泽东一生骂娘翻脸就这两次,你们在延安整风认了错的,好啊,现在回过头来翻案,吃了肉还骂娘,太可恶了,看不整死你!
任何人都是,到了骂娘就撕破脸了,没道理可讲了。彭德怀也好,陈毅也好,本意不一定是要翻延安整风的案,是说急了,可以理解,可毛泽东不行,一句都听不得,别的可以,就是延安整风碰不得。延安整风在毛泽东的心目中占有极高极重要的地位,一生最值得骄傲的,甚至超过了他建立人民共和国。延安整风是他的一根神经,中枢神经,对错都不能碰,他容不得任何人说延安整风的坏话,更何况翻案了,翻延安整风的案就是直接挑战他的权威,和他个人过不去。好啊,想翻案,当初延安整风没有整死你们是吧?!毛泽东当即把这个事件定为复辟资本主义的“二月逆流”,全国上下开展对这些老帅老将的批判斗争,老家伙们都被打倒了,也为江青林彪扫清了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障碍。
客观说,延安整风是中国革命的转折点,中国革命成功的转折点,可以说,没有延安整风就没有新中国。通过延安整风,毛主席成功地排除苏联共产党的指挥,把中国共产党从苏联共产党的支部党变为了中国共产党自己的党。毛泽东真正要转变的是听命外国党听命国际党的错误路线,这在他那里叫教条主义,排除共产国际的指手画脚,这在他那里叫经验主义,还有很多左倾的、右倾的、冒进的错误主义。这点通过延安整风奇迹般地做到了,同时也确立了毛泽东思想为我党的指导思想,这也就是毛主席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解释权,掌握了中国革命的话语权,这就是延安整风的真正意义。没有这个胜利,就没有毛泽东的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力,就没有毛泽东思想至高无上权威。这样的神一般的权力和权威,使他有了和国民党争霸天下的雄心和想象力,没有这样的权力和权威,很难想象共产党在短短几年之后像神话一样进如北京,取得全国革命的成功。对毛泽东来说,没有延安整风就没有他伟大领袖的地位,就没有后来走上神坛的毛泽东。
1945年4月20日,党的六届七中全会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宣告毛主席发动的延安整风胜利结束,胜利的标志就是确立毛主席在全党的最高领袖地位,绝对领导地位,毛泽东思想被确定为我党的指导思想。党史透露出,《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是以毛主席1942年写的《历史问题草案》为蓝本,在毛的领导下,成立了由任弼时主持的“党的历史问题决议准备委员会”,委员会里有刘少奇、康生、周恩来、张闻天、彭真、高岗、博古。从1944年5月开始起草,历时一年完成。“毛主席1942年写的《历史问题草案》,”看到了吧,宣告延安整风胜利结束的文件主席在延安整风刚开始就已经写好了,这不叫有预谋,叫算计到了,算计好的,应该叫做战略部署,这是他要达到的目的,而且达到了,毛主席宣布:我们的党成熟了。
如果有兴趣,你可以对照一下党的六届六中全会的名单,谁剩下了,谁走了,留下的多,走的少,这反映了延安整风的“组织上清党”的成果,我们党更加团结了,更加统一了,这些名字就是毛主席班底,直到文化大革命。
党的历史上有过两个这样的历史问题的决议,对党历史上的问题回过头来总结和评价的历史性的决议。第一个就是1945年党的六届七中全会做出的这个毛主席主持下作出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35年之前的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第二个是1981年6月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邓小平、胡耀邦主持下作出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巧得很,又是一个35年。第一个决议是清算毛主席之前的各种错误路线,确立毛主席的终极领导地位,第二个是实事求是地评价了建国以来的重大历史事件,分清毛的功过是非,文化大革命之后的全面拨乱反正,对毛主席发动“文化大革命”的错误进行否定:“‘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災难的内乱。”
这两个的确都是里程碑性质的历史性决议,的确开创了共产党的两个时代,一个确立毛主席的领导地位,一个是分清毛泽东的功过是非。放在历史的角度看,有些令人感慨,就他个人的是非功过来说,是不是也有些“其对也勃焉,其错也忽焉”呢?
照片:1938年,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在延安合影。前排左起:康生、毛泽东、王稼祥、朱德、项英、王明;后排左起:陈云、博古、彭德怀、刘少奇、周恩来、张闻天。
我们缺乏党史知识,一直以为中央红军1935年1月经过遵义会议,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到达延安,毛主席就是全党的最高领袖了,毛泽东思想就指导中国革命了,毛主席的正确路线就占统治地位了。了解了延安整风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是啊,还没有,还远不是呢。
遵义会议是在形势极其紧张和困难的情况下的危机处理,只是否定了王明、博古在军事路线上的错误,会议产生的结果是:(一)毛泽东选为常委,他原来只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遵义会议把他提升到政治局常委。(二)指定洛甫(张闻天的化名)起草会议决议,委托常委审查后,发到支部中去讨论。实际上就是指定了张闻天代行全党总书记。(三)常委中再进行适当的分工。这一条没有具体内容。(四)取消“三人团”,仍由最高军事首长朱周为军事指挥者,而恩来同志是党内委托的对于指挥军事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这里所说的三人团是在红军长征的特殊情况下,负责全部军事决策的中央政治局常委秦邦宪(又名博古)、政治局常委兼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常委周恩来、以及苏联军事顾问李德。在会议前,博古实际上是中共中央最高负责人,代行总书记职务,会议结果解除了博古的党务、解除了李德的指挥权,实际上他们不过是王明的代理。军事上负最高责任的是周恩来,毛泽东是辅助周恩来。党的决策最后负责任的是张闻天(化名洛甫),那时不叫总书记,而叫总负责,他虽然是总书记,并不参与军事,实际上负责党务和军事的是周恩来,还有王稼祥,再就是辅佐周的毛泽东了。这四项决定是遵义会议的重要成果。
遵义会议确立了张闻天、周恩来、毛泽东的党中央领导架构,其中张闻天专注于他擅长的马列理论,主要是对接共产国际和苏联,周恩来延安里延安外的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军委主席朱德对军事并不参与日常管理,这样,中共中央领导权逐渐集中于毛泽东,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要加上他的有心,毛泽东在中央的军事领导负责才逐渐成为了既成事实,而且他一直牢牢把住这个权力。
可是这样毛泽东还是不行,还没到时候,1938年9月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在延安召开时,全会主席团成员有毛泽东、王稼祥、王明、周恩来、朱德、康生、彭德怀、博古、刘少奇、陈云、项英,此时毛泽东还是名中央政治局常委。很清楚了,毛泽东此时的地位还不足以让他实行党史上说的正确路线和英明领导,更别提他延安整风之后的雄心勃勃夺取天下的伟大抱负了,还要等待。没关系,毛泽东确实有足够的耐心。
转机似乎来了。那个原来给王明撑腰的米洛在苏联肃反中镇反中被斯大林枪毙掉了,季米特洛夫当了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他比较烦那个喳喳呼呼的王明,斯大林也信不过这个毛头小伙。从1938年到1942年党的总书记都是洛浦,也就是张闻天,遵义会议后指定他接替博古的,可是在1938年的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从莫斯科回来的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王稼祥带来了季米特洛夫主席的指示,也是斯大林的决定,正式承认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中的领导地位。毛泽东一直在和他称之为教条主义的共产国际做斗争,延安整风全部都是为了这个,可是他从来不说,党史也从来不提,他在中共中央的领导地位还就是共产国际给的呢。从历史上看,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对中国共产党,的确也没起啥好作用。可是也就在这时,那个王明又从莫斯科回来了,作为共产国际的代表回来的。
王明(1904年4月-1974年3月27日)原来是个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学生,聪明伶俐,不安分,在中山大学里也用斯大林肃反那套搞学潮,搞清洗,做为一名学生,他能在苏联用肃反的手段把瞿秋白的驻共产国际代表职务给解除掉,可定是个很能折腾主儿,很有能量。他在中国共产党起家是个很怪异的事,全仗他的恩师曾经是中山大学的校长米夫,1930年米夫担任共产国际的主席,一手提拔了只有二十几岁的王明,1931年1月7日在上海秘密召开六届四中全会,会议根据米夫的旨意撤销了瞿秋白、李立三的政治局委员,王明从一个普通的年轻党员直接就进入了政治局,成为了年轻的政治局常委,实际掌握了中共中央领导权。同年9月,王明去莫斯科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担任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委员、书记处候补书记,他安排他的亲信秦邦宪(博古)担任临时中央总负责人,伙同共产国际军事代表李德一起继续执行王明的左倾冒险主义路线,那是王明第一次错误路线。怎么看都像是儿戏,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竟然让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掌权,结结实实搞了14年的错误路线,带来巨大损失!没办法,错误路线是共产国际搞的,斯大林搞的,那时中国共产党没有中国共产党的利益,我们这个兄弟党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国际支队。
照片:1937年12月,周恩来代表中国共产党到国民党所在地武汉,从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并参与领导中共长江局的工作。1938年春,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
1938年11月29日,王明和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共产国际执委会候补委员康生到达延安,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冒着大雪到延安机场去迎接。王明和康生担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王明又是共产国际执委会委员、主席团成员,王明来就是共产国际和斯大林空投的钦差。他的使命就是让共产党和国民党好好合作抗日,别让日本法西斯在中国弄成了事,有精力转身去威胁苏联的后方。
王明回国后第一天,马上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被称为十二月会议。王明在会上宣布:“今天的中心问题是一切为了抗日,一切经过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一切服从抗日。”“我们要拥护统一指挥。八路军也要统一受蒋指挥。我们不怕统一纪律、统一作战计划、统一经济,不过注意不要受到无谓的牺牲。红军的改编不仅名义改变,而且内容也改变了。”
王明传达的是共产国际的指示,共产国际一直对中国共产党说了算,当中国共产党的家,当时中央里从上到下,绝大多数是习惯了共产国际的指挥,延安整风管他们叫国际派,有张闻天、周恩来,有一个算一个,所有跟着王明跑,跟着共产国际指挥跑的都是。毛泽东很孤立,很憋气,看不惯王明也只能假装没事,也只能用俏皮话的方式刺他而已:“好像唱戏一样,有些演员演反派人物很象,演正派人物老是不太象,装腔作势,不太自然。”这时,毛泽东已经有了他的联合抗日的政治、军事战略主张,他也说了,“抗日战争总的战略方针是持久战。”“在持久战中领土与军队什么最重要?军队较重要。军队失败,领土不能保。”可是没人听,他的声音小,他也只能顺着王明说,顺着国际派。他不高兴,可是还得忍,他向李维汉抱怨:“我的命令不出这个窑洞。”“我的门鬼都不上”。
后来他在延安整风时的政治局会议上还讲过:“十二月会议上有老实人受欺骗,作了自我批评,以为自己错了。”“而我是孤立的。当时,我别的都承认,只有持久战、游击战、统战原则下的独立自主等原则问题,我是坚持到底的。”
他说的老实人就是张闻天,还有彭德怀。他这么说是因为在延安整风时他们写了检查,承认王明错了,他们错了,毛主席对了,毛这是给他们解脱的。后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上谈起十二月会议,要说他这才是翻案呢,他说:十二月会议的情形,如果继续下去,那将怎么样呢?有人说他奉共产国际命令回国,国内搞得不好,需要有一个新的方针。”彭德怀经过延安整风,经过主席对他1940年搞百团大战的批判,又通过江青从中间做工作,还做他的付总司令,他对毛服了,已经口服心服了,这时他站过来了:“假如真的按照王明路线办事,那就保障不了共产党对八路军、新四军的绝对领导,一切事情都得听从国民党。”
毛泽东势单力孤,表面上无所作为,他闷在窑洞里写书,《实践论》,《矛盾论》,那段时间是他一生著作最丰的时候。但是他并没有闲着,一面在暗暗巩固他的地位,一面在悄悄为延安整风准备。他在积攒能量,等待时机,蓄势待发。
1937年-1938年,他力主让周恩来、博古及叶剑英一起组成代表团去武汉,往返于重庆延安,负责与国民党的谈判成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工作。这是大事,谈判结果,成功将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既八路军和新四军,一共编制有三个师,4.5万余人,周恩来还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这样,周更无暇在延安顾及他担任的军事责任,中央的军事就由毛泽东当家做主了,之后稍做动作,他顺利当上了中共中央的军委主席。
王明是莫斯科来的钦差大臣,他急于向共产国际表功,一心要在联合国民党抗日上立功,喜欢出风头好啊,那你也去吧。这样延安就剩下毛泽东主持工作了。为了他们在外方便领导,毛还让他们在武汉成立了长江局,这也是毛泽东的一招,他们就更不用回来了,一时出现了延安的政治局和长江局两个政治局的局面,然而在延安的中共中央政治局理所当然是真正的发号施令的党中央政治局。长江局在一年之后1938年10月,中共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因工作不需要为由又把长江局给撤销了,可是以周恩来为首的长江局的人也就有了另立中央之嫌,在延安整风中都成了整风清党的对象,叶剑英在毛泽东那里一直不吃香,也和这段经历不无关系。
最挑战毛泽东的领导地位的是百团大战,看出来了,他这个军委主席似乎说话不管用,彭德怀,你告诉我,八路军是听蒋介石的还是听我中共中央军委主席的!恐怕这也是他下决心搞延安整风的最直接的原因吧了。
百团大战本来是一次大规模的交通破袭战。日本侵略军采用铁路、公路网构成一张绞杀网的“囚笼”政策,步步为营,挤压我解放区的生存空间,封闭八路军的活动区域,1939年秋,我华北抗日根据地有近百个县城,而到1940年夏时,只保有几个偏僻的山区小县城了。为了打破这个困难局面,同时也是为回击国民党散布八路军“不打日军专打友军”,“是搞乱的军队”,八路军“游而不击、只吃饭不打仗。”好,这就让你们看看我们是怎么抗日的。八路军总部制定好了作战计划,要对日军发起一场“以破坏其交通运输线”为主的大规模破袭战,还把作战计划报给中央军委,同时报给了蒋介石。蒋介石闻讯后大喜,还特意给八路军发来了“嘉奖令”。
毛主席没有马上回答,没说打,和没说不打,就这时候,彭德怀和左权这边9月10日就已经打起来了。没办法了,主席他只好从正面鼓励支持,以政治上的得分为主了。实在是他不愿意打,更不愿意出动正规部队打这样的大仗,9月17日毛主席致电朱德、彭德怀时就提醒他们:“红军此时是支队性质,不起决战的决定作用。但如部署行当,能起在华北(主要在山西)支持游击战争的决定作用。”意思很清楚,打了就打吧,但要适可而止,差不多就行了。
聂荣臻也是这场战役的组织指挥者,他曾经说:这次战役,本来是对正太路和其他主要交通线的破袭战,后来头脑热了,调动的部队越来越多,就成了“百团大战”。1940年8月20日至9月10日八路军在彭德怀的指挥下,发起正太铁路破击战,这场战役持续了20天,八路军完成了预定目标后,主动撤离。在战后统计战果时,八路军总部发现,战役发起时,彭德怀本来计划出动22至26个团的兵力,但在18月22日即开战后第三天,统计上的兵力却显示,总的参战部队兵力竟达到61个团;8月27日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向蒋介石转呈战役兵力部署及战绩,除了上面提到的61个团外,又多出了另外44个团,八路军总部和野战政治部公布的战报中都称,参战的正规军、地方军105五个团,总兵力达20多万。另外还有国民党的38军,孙殿英这盗慈禧墓的家伙也主动参加了共产党的“百团大战”,他出动了7个团。
应该说“百团大战”战役到这里就应该胜利结束了,可大家参战热情太高了,彭德怀就来劲了,那就接着干吧。十天之后,彭德怀指挥八路军就接着发动了第二阶段的战役行动,拔据点,打碉堡,还打起攻坚战来了,结果一家伙打了3个半月。这还不是正式结束,百团大战开打了,马上招来了日军的大批部队的装甲车火炮的增援,敌方编入战斗序列的部队多达5个师团、10个独立混成旅团和1个骑兵旅团,实际出动兵力约15万,破袭战变成了反围剿,八路军在付出了代价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了,百团大战延长至1941年1月下旬才最后结束。
打仗都有损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常理,还叫仗,可百团大战是杀敌一百自损二百,攻坚战让八路军付出了重大牺牲,仅在前3个半月中即伤亡指战员1.7万余人,有2万余人在日军的毒气战中中毒。别忘了,我们在编制的正规部队八路军只有3万5,新四军只有1万啊。当然,百团大战有上百个团,20多万人参战,真正的损失应该不止这些。
这让毛主席心疼不已,妈的你彭德怀,不长脑子啊,蒋介石嘉奖,他说好你就干啊!告诉你了不要做赔本买卖,我有多少兵可以让你这么打啊!要是毛做得到,他真能毙了彭德怀,但是他做不到,也不能。对百团大战,毛泽东说不出道不出,好在他准备好要开始延安整风了,好,这帐咱们延安整风算。到了延安整风,彭德怀的百团大战就成了他的主要挨整的原因。彭德怀直炮筒字,他很快认识到了错误,罪状就变成可以改正错误了,他也变成可以团结的了,成了延安整风最早站过来的高级将领。
到了延安整风,彭德怀打百团大战成了他的“罪状”,理由之一就是百团大战是他背着中共中央军委擅自搞的,事前没有向中共中央军委报告。也就是不拿毛泽东这个军委主席当回事,毛泽东真正要整的是这个。彭德怀辩解:他是为了“尽量消灭敌人,”这才“大概比预定时间提早了10天,即在7月下旬开始的。故未等到军委批准(这是不对的),就提早发起了战斗。”聂荣臻也出来解释:“有种传说,说这个战役事先没有向中央军委报告。经过查对,在进行这次战役之前,八路军总部向中央报告过一个作战计划,那个报告上讲,要两面破袭正太路。破袭正太路,或者破袭平汉路,这是游击战争中经常搞的事情,可以说,这是我们的一种日常工作,不涉及什么战略问题。这样的作战计划,军委是不会反对的。”所以他们就没有请示报告,所以就打了。
真气死人,啊,动用了几乎全部八路军的兵力,100个团打了3个半月,这是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打的最大的仗了,还说不是战略问题?告诉过你们多少遍了,我们的抗日战争的战略就是游击战,你们去学学我的《论持久战》,八路军是正规军,可是也只能打游击战,打了就跑,阵地战和运动战我们打不起,那不是我们打的,还说这不是战略问题!彭德怀还不服气,他认为他是为了抗日,打鬼子总没错吧。毛主席说他这是军阀式的擅自行动,不自量力的混战,你彭德怀百团大战说着好听,可伤亡成这样,把个八路军总部的力量差不多都要拼光了。知道吗,你破坏了主席的战略部署,还敢犟嘴,主席就开骂了,操娘了。他大骂彭德怀40天,什么难听的都骂出来了:撅屁股拉屎叫人擦,当共产党和我毛泽东是你老妈子,要给你擦屎刮尿。红五星帽徽换成青天白日帽徽,以为老蒋就把你当兄弟当人看啦,把汪精卫的伪军打得落花流水,他们也是中国人,以为百姓就会为你拍手称快了,利令智昏。还有呢,毛泽东继续数落彭德怀:你这边是打痛快了,蒋介石那边怎么想啊?搁谁都会想,啊,好啊,政府给你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三个师45000人的编制,吃着军饷,娘希匹的,你给老子弄出来105个团,20多万,谁知道你背后还藏了多少!你毛泽东藏了这么多军队,打游击战用得了这么多吗,想干嘛啊!
毛主席这么大骂彭德怀是有他用意的,他知人。这样是让彭德怀知道利害,警醒,然后拍拍肩膀,老彭啊,我的彭大将军,这都是为你好,没兵了,你个光杆司令还混什么混啊?没看到外面那些人都喊着要治你的罪?放心吧,江青同志还出来为你讲情呢,我去给你挡着,你还当你的八路军副司令。彭德怀自然是百感交集,深鞠谢罪,在1945年他做检讨说:1940年的百团大战……在政治上也是错误的。过早暴露了自己的力量,把日本军队主力从正面战场吸引过来,有利于国民党……这很明显是民族义愤模糊了阶级立场。”
有人说彭德怀做检查是被迫的,不是,他出于真心的,真服软了,能说出“是民族义愤模糊了阶级立场”这种话,就是他终于明白毛泽东为啥那样大骂他了,明白了归根结底咱们共产党和蒋介石要讲的是阶级立场,抗日也要讲阶级。这样一总结百团大战,啊,毛主席不得了,还是人家高瞻远瞩,他彻底服了,直到抗美援朝,他作战时细到师级作战计划都要向毛主席汇报,征求他的意见。
那在毛泽东的眼里百团大战怎么回事呢?他当时就已经作了评价和结论:百团大战“在群众中应该说打得好,在高级干部中也要说明百团大战是英勇的,只能在战术上加以说明。”这就是说,在他看来只能提战术上如何,百团大战就是一场仗,除了损兵折将之外,当然这是不能说的,就没别的了。
延安整风期间,毛泽东说到百团大战的错误:这样暴露了我们的力量,引起了日本侵略者对我们力量的重新估计,使敌人集中力量来搞我们。同时,使得蒋介石增加了对我们的警惕,你宣传100个团参战,蒋介石很慌。他一直有这样一个心理——害怕我们在敌后扩大力量,在他看来,我们的发展,就是对他的威胁。1943年邓小平也说了:“百团大战中本区军事力量过于突出暴露,不仅自己伤亡很大,元气不易恢复。且警惕了敌人对我们的严重注意,也产生了不利的影响。”1945年刘伯承在中共“七大”发言也说:百团大战不打不行,但是打,也不是使用百团大战的打法,更不是运动战,尤其是阵地战这样的打法,而是要用全面游击战争的打法。”
借彭德怀百团大战这件事,大家都认识到了是毛主席对,正确,延安整风主席更有把握了,时机成熟了。
延安整风是什么呢?
是一次学习运动,一次全党学习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学习运动,党史上一直就是这么说的。开始时真是这样,主席环顾一下:啊,大家都到了啊,彭总啊,你坐我身边,聂荣臻你也坐下,来,大家说说,随便说。你们看啊,是啊,我们总是打败仗,怎么回事呢?什么原因呢?应该好好总结总结,好好学习学习,对吧?
好事啊,可怎么学呢?
嗯,这个么,别急,主席早就准备了,而且准备好了。对,就是延安整风的“党书”《六大以来》,毛泽东为此花费的大量时间和精力。
毛泽东在1940年下半年开始,就以为预定于1941年上半年召开的党的七大准备材料的名义,一听就是借口,太早了,七大是1946年才开的啊,让任弼时负责,收集党的六大以来的历史文献,后来直接由中央秘书处承担,协助毛泽东进行了大量的资料收集工作。从1941年9月开始,毛泽东开始着手编辑《六大以来》。他按照“专题—时间”的体例,对收集到的文献进行编排,共分为政治问题、组织问题、军事问题、锄奸问题等八个专题。《六大以来》汇集了从1928年6月党的第六次代表大会到1941年11月期间党的历史文献519篇,包括党的会议纪要、决议、通告、声明、电报、指示,以及党报的社论、主要领导人文章、信件等,共约280多万字。毛泽东有意识地对收集到的文献进行筛选,先后挑选出86件重要文献,发给延安的高级干部学习,这86件文献有一部分是反映王明“左”右倾机会主义路线产生、形成、危害及其被纠正的文献,另一部分是反映党在这一时期一系列正确路线、方针、政策,特别是关于全面抗战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政策的制定与形成的文献。这些文献在1941年12月合订成《六大以来》选集本,给党的高级干部学习之用。
这么浩大的工程不可能三个月就完成的,可能主席底下早就自己弄了很长时间了。谁都不明白,主席这是干嘛啊,费这么大劲攒本书,还上下集的,是要干什么呀?
马上就看到了。
主席把大家找来,在窑洞前的院子里。今天天气不错啊,就这吧。好吧,我们就学这个吧,少奇同志,把《六大以来》发给大家。
党的高级干部就这样学起来,结合实际地学,对照着《六大以来》来学。好,开始学了,同学们,把别的书都收起来啊。毛泽东1941年5月和1942年2月,分别作了《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和《反对党八股》的报告,这就是延安整风的学习。这个学习不简单,学习的内容在于联系实际,在于“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
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胡乔木曾回忆说:“当时没有人提出过四中全会后的中央存在着一条‘左’倾路线。现在把这些文件编出来,说那时中央一些领导人存在主观主义、教条主义就有了可靠的根据。有的人就哑口无言了。毛主席怎么同‘左’倾路线斗争,两种领导前后一对比,就清楚看到毛主席确实代表了正确路线,从而更加确定了他在党内的领导地位。”1942年3月,毛泽东在中央高级学习组讲话时也说,《六大以来》的发表,对同志们认识六大以来党的历史“发生了启发思想的作用”,“同志们读了之后恍然大悟”,明白苏维埃运动后期党的领导机关向全党发表过如此多的“左”的训令、决议等,认识到苏维埃运动后期党的领导机关确实存在一条错误的路线。个别原先不承认犯了错误的同志,也放弃了自己的观点,承认了错误。
看到了吧,这学习就能有这个威力。当然,能让人哑口无言、恍然大悟、心服口服、甚至放弃自己观点、承认错误,光是坐小板凳靠学习提高觉悟是肯定做不到,没这么简单,这里面有技巧的。毛主席招呼大家:咱们今天就联系实际地学。好啊,那你彭德怀就说说吧,说说百团大战的错误,没关系,大家也都说说。在前面已经说了,彭德怀被毛泽东大骂40天已经觉悟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再检查起来不费事,很诚恳,很沉痛,对大家很有教育意义。很好么,既然这样,那你就把检查写出来,写出来让大家都看看,都接受一次教育。
然后就是张闻天了。大家学了我编的《六大以来》,认识到了左倾机会主义的危害,给我们造成了这么长时间大这么的损失和破坏,这和高层领导分不开的,那就说说张闻天同志的错误吧。什么错误啊?已经说了,左倾教条主义的错误啊。没关系,说说吧,彭德怀不是已经说了么,很不错的。
张闻天在党内是有名的没有什么权力欲的“开明君主”,当初他主动把军事权力交给毛主席,41年整风一开始,毛泽东首先批的就是他张闻天,他的左倾教条主义。党内的这么多错误的路线和主义,好像都是毛泽东的发明,左倾冒险主义,左倾机会主义,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经验主义,多了,还有左右倾,实左名右,一般人闹不清楚。不过,不要以为毛泽东这么做就是颠过来倒过去玩名词游戏,他每个主义背后都有具体所指,都有要批判的对象的,只不过他不点明你不知道。张闻天有点儿懵,这是怎么回事啊,他还以为这学习是他领着大家读报念文件呢。怎么就教条主义了啊,还是左倾的?啥是左倾教条主义,他搞不懂,大家一下子也不大清楚,不摸门。没关系,有《六大以来》呢,学习就知道了。更让他晕的是,而且还要自我批评,想不通。想不通也没关系,慢慢来,大家一起帮助,时间有的是,反正延安整风好几年呢,什么时候通了什么时候算。
后来有人说,这是毛泽东记仇,他在延安整风整张闻天,是因为张闻天反对他和江青结婚的事。1938年秋,毛泽东非要与江青结婚,张闻天综合大家的意见,以个人名义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大意是:你同贺子珍合不来,离婚,大家没有意见,再结婚也是应该的,但是否同江青结合,望你考虑。因江青在上海是演员,影响较大。这样做,对党对你,都不大好。毛泽东当场把信撕了,大喊:“我明天就结婚,谁管得着!”第二天他就在供销社摆酒席两桌,没有请总书记。
这事是有的,千真万确,可是这就断定毛泽东为这事就小心眼儿在延安整风整他,还有说法是江青背后挑唆的,这说法没人信,谁都不信,张闻天自己也没这么讲过。要说这就是有许多人在延安整风中被整了,整惨了,和文化大革命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出原因,愿意把毛主席整人说成是个人恩怨。延安整风早早就先整到了张闻天头上,实在是想不出张闻天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会挨整,特别还是毛泽东整他。毛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学习会散了,毛就上门来道歉:是啊,说重了,上纲上线了点儿,不是对照学习么。其实说的不是您,是错误路线,错误路线哪儿是您的啊,这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张闻天就是老实人,真的回去认真想自己任职期间的错误,对照《六大以来》检查,结果写出了4万字的自我检讨。毛很满意,把检查拿走了。顺理成章的是,你犯有严重的路线错误,给党造成巨大损失,这可都是你自己说的啊,自己都把自己说成那样了,当然他这总书记也就不用当了,自动走人吧。后来,张闻天从总书记位子上下来,成了“重要资料小组”的组长,包括邓力群在内,一共三个人。
未完
2011.8于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