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同时载于微信公众号:针眼
首先想说的是,本剧也是孙红雷演得最好的两个角色之一(另一个是《征服》中的刘华强),也是众多演员的华彩篇,包括艺术家吕中、包括孙淳、张志坚、黄志忠,柯蓝等。
一直想写一篇《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剧评。几年来,每年都要翻看一遍,每看一遍都别有一番滋味。有时候看得用力过猛,竟然也会不禁击节。主旋律电视剧拍得如此张弛有度、绵里藏针,又给双方以同样细腻的笔触和锋利的刻划,可以说是空前绝后。
本剧第一集,出场的是杨庭鹤和他的三个孩子,他是北洋退役军官,也是第一届国民政府的高级官员。他赋闲在家,表明中国当时处在辛亥革命后的阵痛期,政治环境沉闷,有抱负的人无从施展。而“同流合污”的萧老三却当上了三省巡阅使。杨立仁此时被周世农指使去刺杀三省巡阅使的情节,也是编剧向上一代革命党的致敬。汪精卫依靠暗杀名满天下,但是这个时候中国的革命党人,已经意识到这个国家出了系统性问题,不是靠刺杀一个摄政王可以解决的。这种现实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基础,立仁立华立青一起奔向广州,也是时势使然。在广州出镜的瞿恩,立华和立青的精神导师,立仁口中的“理想主义者”,代表了第一代中国共产党员,即知识分子党。知识分子党与工人党在早期中共内部有过一次交锋。知识分子党大多拘泥于马克思主义原典,工人党员则普遍知识水平太低,都缺乏在血雨腥风中领导党组织的能力。无论在中山舰事件、上海工人起义还有最后的四一二事变中,他们的表现都是稚嫩的。不过最后知识分子党员大都能殒身不恤,工人党员中不乏向忠发和顾顺章这样的叛徒,还有朱锦棠这样的逗逼。圣人对此早有论断:“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本剧对这一矛盾有过几处隐晦的交代。杨立青背地里嘲笑穆震方这个“扳道岔的”说,“他思想成熟,思想成熟他会上汤慕禹的当?”,可视为一例。出身黄埔军校的杨立青和穆震方则是第二代党员的代表,他们入党多是受到了第一代党员的感召。但是也有不少人入党仅仅是出于小布尔乔亚的革命热情,或者入党介绍人的个人魅力加入。瞿家辅导立青功课,并不是古道热肠。共产党当时 要求各地党组织物色青年才俊报考黄埔军校,这和青联会、孙文学会一样,是两党争夺黄埔、争夺人才的一部分。在这场人才争夺战中,蒋介石作为黄埔校长,近水楼台先得月,正应了楚材所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穆震方发展立青失败而瞿霞(实际上)成功,也是表现当时党的建设非常依赖党员的人格魅力。这导致当时中共的五万党员中,相当一批入党动机模糊,不具有组织纪律性,达不到列宁主义政党的标准。宁汉合流之后,共产党员数量降低到一万左右,一部分被镇压,更多的共产党员脱党,甚至包括李达这样的马克思主义宣传旗手。
本剧用了十集讲黄埔三年,看起来头重脚轻,但是这和《三国演义》有异曲同工之妙。实在是黄埔在中国现代历史上的地位太重要了,这是国共两党的共同根基。瞿恩临刑前所说的:“在这个地球上有个中国,中国有个广州,广州有个黄埔军校”不只是一段很感人的台词。现在很多愤青张口闭口列宁主义流毒,但是如果没有国民党和共产党两个列宁主义的政党,没有忠于政党的黄埔学生军,中国实现后来的独立是不可想象的。也就是董建昌所说的,“中国的旧军队都是军阀的私人武装,只有黄埔军官生是为主义而战,为主义牺牲,这可了不得”。广州的两三年,是中国革命史上最浪漫最纯洁的时光。把国共合作、东征以及北伐叫做“大革命”实至名归。这是中国几乎所有阶层联合在一起反帝反封的合唱,和五四运动一样,是不会有太多争议的。瞿恩和立华的恋情,立青对瞿霞的追求,还有最后,在瞿恩家的那次兼并包容的辩论课,都是这段时光的美好注解。码头上,刚吵过一架的瞿恩和立华分别,瞿恩拄着拐杖,嘱咐立华替他去祭扫普希金的墓,并背诵起《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而那过去了,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是啊,此后三十年,这些经历了国共恩怨,见识了山河破碎的人,若还活着,回忆此情此景,怎能不认为这是美好的回忆?1949年,已经横扫六合吞并八荒的毛泽东入主中南海,在他给柳亚子的那首七律中,首先回忆起的还是大革命时期的广州:“饮茶粤海未能忘,索句渝州叶正黄。三十一年还旧国,落花时节读华章。”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共产党发动的土地革命和工人运动很大程度上触怒了包括城市平民、农村自耕农在内的中坚力量。范希亮向瞿恩发问“…共产主义就是把富人的钱分给穷人吃光喝净?城乡哪些整日游手好闲懒惰成性的人…革命难道要靠他们来完成?”,还有工人起义之后那个找到瞿恩抱怨水管被打坏的上海市民,都是这种矛盾的体现。可以说这个时候的共产党,完全还不具备上台的民意基础和施政能力。在经过了四一二的血腥之后,中共的神经开始变得敏感,斗争手段更残酷,对敌对内都是。这让中共的形象变成一个极端的政党,其路线为蒋介石的镇压增加了不少合法性。杨立青差点被穆震方枪毙,立华对立青说“你这样做匪有前途吗?”,都是这一时期现实的反映。但是,剧中借由瞿恩所说的“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和瞿妈妈对瞿霞说的“二十年后见分晓”,可谓是一语成谶。
国共两党在广州公开拉拢年轻人的时候,杨立青这样的青年才俊没有加入共产党。但是在四一二屠刀之下,他却毫不犹豫从党军第一师出逃。立青救瞿恩逃离之时,范希亮、吴融甚至包括极右的汤慕禹都铤而走险在所不辞。也正是从这时开始,三期六班的同学不断实践着他们当初的约定,“钢刀归钢刀,同学归同学”。此后,共产党在农村转入武装割据,在城市转入地下活动,实际上把党割裂成知识分子党和农民党两个党。杨立青从苏区到上海再回到苏区,实际上就是为这种割裂作出的注解。好在双方当时通信不便,苏区和党中央呈现出“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局面。杨立青从青花寨打游击转到上海负责红队,看起来有些突兀。实际上是为了交代一件事,共产党何以四两拨千斤,以曲曲万人起家,打出来一个苏维埃共和国。在江西,杨立青不费一枪一弹缴了董建昌警卫员高伯龄一个连的装备,此事董建昌的回答是“剿个屁,谁爱剿谁剿去。都不指望着你把手中的老本打完,回过头来再收拾你”。等到范希亮中央军主力团赶来,虽然打光了青花寨的乌合之众,但是仍然愿赌服输,恪守君子协议放立青一马。而在上海,红色契卡也从是白手起家,摸索了一套“城市游击战法”。没有电台就用中统的,没有人才就用中统的学校培养。中统在中共特科中招徕叛徒,特科就以红色恐怖应对,震慑害群之马。剧中关于顾顺章钱壮飞一事的几个镜头,步步惊心又高度凝练,让人叹为观止。钱壮飞被识破后,徐恩曾手下的评论“这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对亲兄弟分家,怎么择也择不干净”让杨立仁暴跳如雷将他一顿痛打。楚材从审讯室出来,情绪几近崩溃,举枪四向乱指一通。“这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正说明了主义之争一旦诉诸武力,自以为是快刀斩乱麻,实际上反而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国共内战,虽是经济、政治、军事的全面斗争,根本上仍然是救亡图存的主义之争。主义若在人心,一个政党是不可能被武力消灭的。
“龙潭三杰”虽然力保中共中央撤出上海迁往瑞金,但这也使知识分子党和农民党一度平息的对立达到了高潮。“警惕‘农民党’的问题”,这是共产国际向中共传达的明确信号。毛的党内地位开始飘忽,这埋下了他一生嫉愤苏联人的种子。也正是从此时,毛意识到了意识形态解释权的重要性,从此他苦读马列主义原典,同苏区以外的左翼学者书信频繁,所以伟人真不是天生的。若无这一段坎坷,毛十年之后何以将王明、博古、张闻天打翻在地。若无在北大被胡适等人鄙夷,毛十年前又何以投笔从戎,去做工农运动。知识分子党虽然接管了苏区,但是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在军事斗争中的作用又是无法忽视的。这两种力量,或者说两种情绪(当时党内派别还不是很显著,即使是残酷的斗争也多怀着浪漫主义的情愫)将以“打AB团”为代表的肃反运动推向高潮。这是中共历史上的第一个大污点。让党内的很多关系背上了沉重的历史包袱。剧中对此不可能过多涉及,借杨立仁之口说了句:“中共一再肃反,我们的弟弟看来还是很受器重的(具体台词可能有出入)”。中共一方面内部出现问题,另外一方面张学良入关,蒋介石赢得中原大战,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苏维埃割据政权,最终导致反围剿的失败和红军长征。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农民党与知识分子党离心离德,知识分子党内部矛盾也非常大。瞿恩(原型之一的瞿秋白)成了牺牲品,这个时候党内的高级军政干部已经开始脱去了浪漫主义的外衣(主动或者被动),认识到了对外军事斗争和对内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他们中有些人对此仍然很反感,带着黄埔时期的那种理想主义。杨立青听到林娥说瞿恩被捕之后,一脚踹烂三人团会议室外面的锅碗瓢盆,就是这种反感的缩影。
中共当时民意基础的孱弱,还体现在立华得知瞿恩被捕的那一处场景,两个监察委的工作人员兴高采烈地抢夺报纸,高喊“江西我军又捕获一名大共产党”。此时已经是日军占领东北的第三个年头,可见“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还是有很大市场。这要归罪于中共之前的一系列极端政策,还有在类似中东路事件中的幼稚表态。可见一个对共产国际俯首帖耳,又毫无军事斗争经验的知识分子党是没有前途的。而且从经济的角度来讲,一个强有力的中央,对于共同市场的形成和资本的流通非常重要。而彼时的蒋介石,是最深孚众望的人选。(如果蒋介石张学良能够利用好苏联和日本在东北的利益冲突,抛却意识形态成见,珠戏二龙,也堪称一代雄主。可惜沐猴而冠就是沐猴而冠,想想二十年三十年后毛挟苏抗美,联美却苏。实在是高下立判。)
行文至此,应该讲一讲杨立仁了。蒋介石由于早年困顿时常受朋友接济、又投身过青帮,所以是个讲义气、重乡情的人。国民党高层派系林立左右制肘,可以说是上行下效。人说毛泽东用人是“五湖四海”,蒋介石则是“浙江黄埔”,有兴趣可以搜索一下“蒋介石侍从室”。因此杨立仁和楚材,作为两个湖南同乡成为校长的心腹,在历史上是绝无可能。为了自圆其说,编剧在第一集让周世农讲了蒋介石和杨立仁的渊源:“你父亲早年追随陈其美东渡日本,在士官学校读书”。如此说来,杨父不仅很有可能是蒋介石的学长,而且两人有共同的恩人陈其美。这也是立仁感叹“家里出了个立青,委员长还能如此信任我们”的原因。按照一般逻辑来讲,侍从室和中统的首脑是两个湖南同乡,又是世家亲戚(立华和楚材曾被指腹为婚),那么必然在国民党高层中衍生出一个派系。实际上没有,杨立仁对待党内诸路豪强一直是允公允能,没有党同伐异也没有虚与委蛇。这在闪击延安泄密调查、通过立华警告董建昌,甚至包括立青来重庆结婚几件事情上得到了体现。不过除籍贯之外,杨立仁的履历和陈果夫陈立夫兄弟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出身中央党部(CC系),国学底子深厚,既从内心深处反对马列主义,又和戴笠这样的鹰犬互相瞧不上眼。他更积极践行儒家道统,重视教育感化而不是镇压。这并不奇怪,杨立仁是国文教师出身,酷爱读书。长兄如父,立青应该也是受他教育,所以青春期的叛逆导致兄弟互相对不上眼。立青的学习应该是很差的,但是他在黄埔入学考试时候介绍湖南的那一段,跟吴融汤慕禹争论《孟子·梁惠王上》,还有能在抗大给自己的上级讲课,应该都是立仁教育的功劳。立青对此也是很感激的,他在中条山通过范希亮给立仁发的那个“黄爪拨清波”的电报,就是兄弟间这种感情的自然流露。剧中杨立仁没怎么显摆过国学功底,倒是匹兹堡大学留洋,自称国学不如立仁的楚材露了两手。立仁去偷偷去陆军监狱看望瞿霞的时候,楚材擦着眼镜说:“世间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庆祝击落日本空军中原盛孝中将的酒会上,见到林娥念叨了一句“似曾相识燕归来”。看来是蒋校长身边几年,国学底子有所增进。
蒋介石推崇曾国藩和王阳明,不客气点说是附庸风雅、叶公好龙。阳明先生的“心外无物”,曾国藩的“驭人之德”,他当时学到半分也不至于灰头土脸如此(后期在台湾当省长,又有美军驻扎,时间宽裕起来,功业也日进。所以同志们呐,再忙也要多读书)。蒋介石特别喜欢题字,楚材和杨立仁办公室里都挂有墨宝。若不是生逢衰世,蒋还可以当个嘉庆帝。可惜流落民国,实在是难为他了。新生活运动和金融改革可能是绝少落到实处的施政,所谓黄金十年大概就是这样。剧中梅姨在上海的几次本色出镜,嚷嚷着要挪动存款、买彩票,“你说这钱可不就是大风刮来的”,包括给杨庭鹤讲解“新生活运动倡导”,就是当时上海经济社会的缩影。立青在中条山通过范希亮给立仁发电报那次,还问了“立仁情报搞得怎么样?”,范希亮说你这个哥哥真是有两把刷子。杨立仁在协调清党和对日情报两件事情上起到过战略作用,这正是他所擅长的。而后来把他弄到东北保安司令部当副总参谋长,可以说是潜龙离渊、猛虎离山。林娥当时在东北不敢亲自发报,就是对杨立仁有所忌惮,但是杨立仁此时已经不负责具体的情报工作,而是根据情报向卫立煌杜聿明提供参谋。这反映了内战当中国军指挥系统和混乱和蒋的用人失措。
蒋介石用人可以用三句话概括:眉毛胡子一把抓、临时抱佛脚、狗急跳墙。东征惠州城下,“敬之,我要的是结果……我看你是忘了我的出征训诫,你背给我听,你背给我听”,从这番话我们可以管中窥豹,看蒋介石在军事上的天赋到底几何?瞿恩拿他跟拿破仑比真是抬举他了。扯远一点,蒋介石北伐借力共产党颇多,赢得中原大战靠金元政策收买西北军,还有张学良的绝妙助攻。抗日战争中完全就是个肉盾,淞沪会战打成一坨狗屎,武汉会战稍有差池,卢作孚怕是要望天兴叹。偶尔几个不错的仗,都不是心腹爱将打的。白崇禧、孙立人几个最能打的都和他离心离德,蒋宠信的陈诚和汤恩伯在战场上就是个笑话,李宗仁说汤恩伯最多只能当个师长,无大谬。杨立仁在江西围剿作战中抓到瞿恩是本剧的另外一个高潮。蒋介石的命令“予瞿犯黄埔礼遇,不必押来南京,就地枪决”,倒是体现了蒋介石作为威权领袖和儒将遗风的双面形象。上面黑了委员长打仗不行,但是“儒”这方面还是做到了。对待政敌,蒋比毛的风度确实要好不少,出身与际遇不同,还有与宋美龄的婚姻,给蒋身上注入了不少人格魅力。杨立仁和瞿恩的此次对手戏,可谓是对国共意识形态冲突的总结。杨立仁“你会给他(儿子)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做人不能太自私”和瞿恩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理想”让你看完之后不得不对国民党和共产党中最优秀的那部分同时抱有敬意,他们都是认为自己的理想和主义可以挽救中国,只是走上了全然不同的实践道路,很难讲清孰是孰非。“立仁立仁,就蹉跎于你的立仁之名了”,这番话从楚材口中说出来,可以用作对杨立仁的盖棺论定。杨立仁手上当然是有血的,但是和楚材不同,他对蒋不是人身依附,只是误以为蒋能成为一代雄主。在这个问题上,楚材和立仁的几次冲突(教育感化院、西安事变前等),都是对此进行的交代。所以最后楚材自杀而杨立仁安排后事飘然渡海,可谓忠孝两全,终得其所,也是谨遵儒家文化道统所得的福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在抗日战争中的戏份并不足,主要集中在双方搞摩擦上面了。这也是历史的某种真实的反映,40年之前仗打得太差,国军一溃千里,共产党力量弱小,靠偏居西北一隅自保就不错了。台儿庄和平型关拿来激励一下人心以免三观跑偏也是正常的路数。杨立青对范希亮说“(国民党说我们)游而不击,放她妈的屁…天塌了个高的顶着,应该的”。范希亮枪毙汉奸参谋长,集中兵力突围殉国非常有张自忠的感觉。还有杨家老小自建私家防空洞躲避大轰炸,梅姨和立华抱怨物价,这些镜头高度浓缩了抗战前半段的历史,叙事立场应该说中间稍偏共,毕竟是在执政党的中国。
以皖南事变为分水岭,抗日战争进入到后半夜。中共进入整风运动,国民党继续贯彻五届五中全会的十字方针。董建昌所说的“中国的抗战搭上英美的战车,胜利已无悬念”,是双方各自清理门户和搞摩擦的最大心里凭借。立青调回延安给上级上课,实际上是反映整风运动进入高潮,当时不仅是在延安的机关干部中进行整风,前线大员也被轮流拉回来接受集中教育,“杀一杀身上的傲气”。只是因为战事紧急,所以受到的冲击并不言重。立青从抗大出来,带着学员去晋察冀三分区。手下学员竟然拉起了壮丁,强迫村民加入八路军和武工队。这也是国民党一直用来指责中共“七分发展,两分拖延,一分抗战”的口实。关于整风运动,本剧没有过多涉及,都是些细节曲笔。比如立青在范希亮部讲了游击战方法之后,抗大校长引述朱德的话“吃家饭拉野屎”,骂他多管闲事。这暗指当时中共长江局给华南国军开游击战争培训班的事情。在整风运动中,毛泽东认为这是王明“一切为了统一战线,一切通过统一战线”的机会主义,对此大加批判。一直跟随周公的瞿霞调回延安,就是在暗示长江局这个“第二中央”已经被摧毁。当时周公在延安做了非常深刻的检讨,果断和王明机会主义划清界限,才重新取得毛的信任。经过整风运动,中共早期“浪漫主义”的色彩已经完全蜕去。这从瞿霞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那个广州黄埔时天真烂漫的姑娘,经过了刑讯逼供、兄长牺牲还有感情变故,已经完全成长为中共所说的“战士”。她出狱的时候,老穆对她说,“党对你监狱中的表现是了解的,让你参加谈判工作也是对你的信任”。这段对白指涉了整风运动中对白区干部进行的大规模的甄别,其中不乏大量冤假错案。瞿霞最后嫁给老穆,也隐晦地牵出了当时以康生为首的中共情治机关的崛起。国共南京谈判的时候杨立青就申请要和瞿霞结婚,但是穆震方告诉他组织规定师级以上才能结婚,此事只能作罢。穆震方战功远不如杨立青,但是因为入党早,立场坚定久经考验,所以一直比杨立青地位要高。
当解放战争戏份侧重于东北军工之时,更可见编导匠心独运。以一个侧幕的视角却勾勒出一个波澜壮阔的大变革时代。当最后立青从‘姐夫’手中收回湖南的时候,不由让人真唏嘘,沧桑,沧桑,人间正道是沧桑。
最后一集的最后,当扫墓的祭奠,那是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结束。当立青怀念瞿恩的时候,整剧的升华到了意识形态的最高度。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