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家乡有这样一句俗语:杀鸡问客。意思是说:家里来了客人,主人一手抓起一只鸡,一手提着一把刀,问客人:你吃鸡不吃呀?
接下来的故事便很有味道:客人若说“吃”,主人便要痛下杀手,那只鸡免不了成为口中美味。可是,在主人一手抓鸡、一手提刀当面问“吃不吃”的情况下,客人多半会不好意思说,当然地会说“不吃了”,随便做些吃吧。于是,主人也就落得顺水推舟,把那只鸡放生,母鸡依然可以下蛋,公鸡同样可以打鸣。
细细想想,里面有很多不同的意思。
主人并不想杀鸡;但不杀鸡显不出主人待客之道,只怕被传到街道邻坊落得“小气”或者寒酸的名声。这名声可不得了,那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的东西,日后如何在街道上混?可是主人若杀鸡,杀的若是母鸡,每天少了一只鸡蛋,便是少了一条攒钱的渠道,若是公鸡每天早上的鸣叫就成了昨日一梦。在这样的“两难”情况下,聪明的主人便把选择的困难推给了客人。
客人当然为难。若说“吃”,当然会被认为缺少“嘴德”,以后谁家还敢招待他?若说“不吃”,分明在欺骗自己,香时喷喷的诱惑就在眼前。在吃与不吃的选择中,体现了客人的智商。聪明的客人会模糊回答,或者顾左右而言他,让主人自己考虑罢。
其实问题的根本在主人那里。如果不想杀鸡,本不需要去抓鸡;既然已经抓了鸡,顺理成章地杀掉便罢,何需多此一问?终归体现了主人既想落得“好客”、“热情”的名声,又想少花费成本、以最少的投入获得最大回报的家庭经营方针。
客人也是,既然明了主人的为难,为何抵不住鸡的诱惑满足嘴欲?推做顺水人情不好吗?现在看来,围绕“杀”、“不杀”,鸡的香味闻不到了,却嗅出了虚情假意的酸涩,欲望难休的腥骚。
然而,这也不能全怪主人与客人。在以前物资缺少的那个年代,家里有几只鸡,那可是比较大的财产。也不过逢年过节时分,才会认真考虑是否“杀只鸡”改善一下生活,增加过节气氛。平常人家,哪肯在平时时分杀鸡吃呢?倒会落得邻居“烧包”、“穷颠癣”之类的名声。可以想到,当主人面对着屈指可数的几只鸡,不管杀掉哪只、即使最瘦的那个,鸡窝里也会少了其中一只,那种感觉不是在杀鸡,倒象从自己身上取肉一样痛疼难舍。这样想来,想吃鸡的客人就成了非常可恶的那只、让人憎恨的那头啦!
仲秋节将至。记忆中在老家过节,都会杀只鸡吃,味道香极了。这是纯粹家养的鸡,既没有激素刺激,也很少受环境污染,属于时下流行的时尚“绿色食品”。现在已经有很多农家养了很多这样的鸡,等待着城里的客人前来做客。客人来了后,不仅不会再出现“杀鸡问客”的情况,而会极力鼓励客人“吃鸡”。在做法上也多了起来,有辣子鸡、红烧鸡、炒鸡、蒸鸡、糖醋鸡、啤酒鸡等等。
只是,现在物资丰富,生活富足,虽然“杀鸡”不再“问客”,却已经没有了原先的那种香味。也许,它已经随着年轮停留在了还不算久远的记忆中,停留在了曾经有过的那些团圆日子中。
2006年9月22日星期五早6:30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