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早就想带儿子爬一次山。这和锻炼身体无关,而是想让他尽早知道世界并不仅仅是由电视、高楼以及汽车这些人工的东西构成的。只是这一想法的实现已是儿子两岁半的初冬。
初冬的山上满目萧瑟。刈剩的麦茬已经黄中带黑,本就稀拉的树木因枯叶的飘落更显孤单,黄土地少了绿色的润泽而了无生气。置身在这空旷寂寥的山上,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原始的静谧和苍凉。
因此,当儿子发现了一只蚂蚱并惊恐地指给我看时,我也感到十分惊讶。我想这绝对是这山上惟一至今还倔强活着的蚂蚱了。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去。它发现有人,蹦了一下,但显然已很衰老或孱弱,才蹦出去不到一米。我张开双手,迅疾扑过去将它罩住,然后将手指裂开一条缝,捏着它的翅膀将它活捉了。这只周身呈土褐色的蚂蚱因惊惧和愤怒而拼命挣扎,两条后腿有力地蹬着。我觉得就这样交给儿子,心被它挣脱,于是拔了一根干草,将细而光的草秆从它身体的末端捅出,再从它的嘴里捅出——小时候我们抓蚂蚱,为防止其逃跑,都是这样做的,有时一根草秆上要穿六七只蚂蚱。蚂蚱的嘴里滴出淡绿的液体,它用前腿摸刮着,那是它的血。
我将蚂蚱交给儿子,告诉他:“这叫蚂蚱,专吃庄稼的,是害虫。”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头,握住草秆,将蚂蚱盯视了半天,然后又继续低头用树枝专心致志地刨土。儿子还没有益虫、害虫的概念,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新鲜,或许他在指望从土里刨出点什么东西来。
我点着烟,眺望远景。
“跑了!跑了!”儿子忽然急切地叫起来。
我扭头看见儿子只握着一根光秃秃的草秆。上面的蚂蚱已不翼而飞。我连忙跟儿子四处找。其实蚂蚱并未逃出多远,它已受到重创只是在地上艰难地爬,间或无力地跳一下,困此我未找几步就轻易地发现了它,再一次将它生擒。我将蚂蚱重又穿回草秆,所不同的是,当 儿子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刨时,我并没有离开,而是蹲在儿帝边注视着蚂蚱。我要看看这五脏六腑都被穿的小玩意儿究竟用何种方法况能逃跑!
儿子手里握着的草秆不经意间碰到了旁边的一丛枯草。蚂蚱迅速将一根草茎抱住。随着儿子手抬高,那穿着蚂蚱的草秆渐成弓形,可是蚂蚱死死地抱住。难以想象这如此孱弱的受着重创的蚂蚱竟还有这么大的力量!儿子的手稍一松懈,它就开始艰难地顺着草茎往上爬。它每爬行一毫米,都要停下来歇一歇,或许是缓解一下身体里的巨大疼痛。穿出它嘴的草秆在一点儿一点儿缩短,退出它身体的草秆已被它的血染得微绿。
我大张着嘴,看得出了神。我的心被为悲壮的蚂蚱强烈震撼。它所忍受的疼痛我们人类不可能忍受。它的壮举在人世间也不可能发生。我相信我正在目睹一个奇迹,我想并非所有人都有幸目睹的生命的奇迹。等蚂蚱终于将草秆从身体里完全退出后,反而腿一松,从所抱的草茎上滚落到地上。它一定是精疲力竭了。生命所赋予它的最后一点儿力量,就是让它挣脱束缚,获得自由,然后无疑地,它将慢慢死去。
儿子手里握着的草秆再没有动。我抬眼一看,原来他早已如我一样,呆呆地盯着蚂蚱的一举一动。并为之震惊。
我慢慢站起来,随即向前微微弯腰。
儿子以为我又要抓蚂蚱连忙喊:“别,别,别动它!它太厉害!”
我明白儿子的意思。他其实是在说:“它太顽强了!”
儿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弯腰的意思。我几乎是在下意识地鞠躬,向一个生命、一个顽强的生命鞠躬.
感悟
在我心烦意乱的翻着一本书胡乱的看着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向生命鞠躬》这一篇文章。文章只有两面,我看着看着,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不由得再一次的细细品读这篇文章。品着品着,我的心静了下来。我也像作者和他的儿子一样为之震惊,一个小小的蚂蚱,竟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它用生命赐予它的最后一点力量,用来挣脱束缚,得到自由。
一根草杆,无情的刺进了蚂蚱身体的末端,又从嘴里穿出,流出的血染绿了草杆。这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一只小小的蚂蚱,却如此坚强。尽管那只蚂蚱已经十分的衰老了,可是,它向往自由,宁死不肯被人束缚。读到这里,此时此刻,我真的也像作者那样,心灵被那只悲壮的蚂蚱强烈震撼,它所忍受了人类不可能忍受的疼痛。
读到这里,我想:连一只小小的蚂蚱,一只衰老、弱不禁风的蚂蚱,都不向死亡低头;那些想去寻死寻活的人们,还有什么理由呢?连残疾人都有强烈的生存欲望,那些健全人还有什么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