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腐儒说:“从清初台湾投降到乾隆末年,清朝各次战争,无不以满将督战,绿营汉官备数而已”,扬八旗抑绿营若此,殊不合史实。
甲申之变中满清以二十万八旗兵(含满、蒙、汉八旗)乘乱入关,篡得大位;之后在继续南征中,兵力就显不足;且八旗兵多为骑兵,长于马战,而短于步阵,一待入关,尤其到了江南河汊纵横山峦叠嶂之地所,其威力就大大削弱。故满清乃施以汉制汉之策,以入关后收降的明军为基础,建立绿营兵。
八旗兵和绿营兵,构成了满清的正规军,称经制兵。终有清一代,八旗兵不超过二十万人,且自雍正起,其人数日渐减少;而绿营兵的数量,则基本维持在六十万左右,为八旗兵的三倍以上。
八旗兵分禁旅八旗和驻防八旗两种,兵力各占约一半。禁旅八旗是卫戍部队,主要任务是守卫京城;而驻防八旗则分散在全国各地。以区区十万兵去守偌大一个中国,无异痴人说梦。故又只能驻扎于若干战略要地,顺便起到监督绿营的作用。
驻防八旗按地域又可大致分为东北驻防、畿辅驻防和直省驻防三大类。其中东北作为满清的老巢,占去约三分之一强(近四万)的兵力(同光前,汉人除流人外禁止出关);畿辅乃环卫京都之要地,又要分去一两万兵力;这样剩下用来驻防真正是满清统治最大问题(即治理汉人)的南中国各大直省的八旗兵,就剩下区区五、六万人左右了。
六十万绿营兵中的绝大多数兵力,则被分成若干军区,置于关外、京师之外的各大直省。其中约三分之一的绿营兵,用于分守各地城邑关隘。这对帝国的稳定,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余下的兵力,又据地理形势之重要程度和作战的需要,分置各地。另绿营中又建水师,巡游于江河湖海,此则为八旗兵所没有之兵种。
自乾隆中期起,闽浙一带沿海海防的重要性日渐增大,因此绿营兵配置的也多,其兵额常在十万以上。其他像陕甘、两广等地,民变易生,因此绿营兵配置的也较多。绿营兵的这种兵力分配,也可以看出它在帝国统治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应该说,早期的八旗兵确是骁勇善战,从八旗创制初期的开疆拓土,到康熙前期尤在对沙俄等的多次用兵中,表现都十分卓著。但占得大统后,养尊处优,难免渐安舒习,于是纪律败坏,日趋柔弱,战斗力降低。至三藩乱起,八旗军中竟无一人敢讨吴三桂,以至康熙不得不施激将法以励绿营:“自古汉人之叛乱,俱以汉兵剿平,岂待满兵之助耶?”三藩之乱的平定,主要由绿营来完成,是归降的明兵消灭了降了又叛的明兵。此时去满清入关尚不足三十载,而八旗兵竟不堪再战若此,可值一叹!
此一幕在现在又如再现。几十年前尚是为人民服务官民一家亲举国团结如一人,短短几十年后的今日,竟成了官视民如敌匪民视官如寇仇,乃至于官逼民反,无头路的老百姓竟要扛起炸药包悲壮地去炸官府,与之同归于尽;官民殊途如此,不知该算执政无能,还是感叹历史终于还是逃不出那怪圈圈了。只是几十年就堕落到这般地步,连古人都远不如,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呵!
康熙二十九年亲征噶尔丹,虽然在乌兰布通之战中彻底击溃了噶尔丹,取得了重大胜利;但八旗将领们在皇帝老子在旁边亲自督阵之时,竟仍上演了一幕幕贪生怕死、临阵退缩的活闹剧,使老康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仍不免于长吁短叹。《清圣祖实录》中记录的一个例子,正白旗副都统色格印,可为八旗兵已今大不如昔的一个活例证:
“乌兰布通之战,彼则大惧,故推受署下马。其家人俱愤曰:‘身为二品大臣,如此临阵退怯,归去何颜见人耶?’扶之上马。色格印复下马,卧于草内。及回营,犹战栗不已,身披甲胄,蒙被达旦。”
胆小如鼠到这般地步,真真是有何面目见其先祖于地下了!
可以说,八旗兵之衰,早在三藩乱前已是基本事实,而非如郑腐儒所说迟至乾隆末。恰恰相反,从那时起,直到乾隆朝止,满清政权的维系,从地方平叛到戍守边防到漕运催护,虽有八旗之功,但主要靠的还是绿营兵出的苦力。这从八旗、绿营兵力对比和分配上,也能看得出。
乾隆末,绿营又渐衰而不能战,以至到嘉庆十八年,林清率领一些未经任何正规军事训练的草民,竟能一路直杀入紫禁城。这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康熙有惧于八旗兵之衰,在康熙二十年平定三藩之乱后,就开始搞“木兰秋狝”,并定为清代独特的一种典制。木兰秋狝名义上是围猎,实则试图以此恢复八旗兵入关前骁勇彪悍的野性,戒掉其日渐沾染上的骄奢懒惰之性。康乾之世,木兰秋狝常演不怠,乾隆在位早中期几乎每年要举行,如嘉庆所说:“秋狝大典,为我朝家法相传,所以肄武习劳,怀柔藩部者,意至深远。”但究其原意,主要还是为了重振八旗兵的战斗力(及借此巩固满蒙联盟,稳定战略大后方)。然而,八旗兵之衰,却早在三藩乱起前已成既成事实,大势如此,又岂能靠区区几次围猎演习,就能挽回得了的?
可笑今日昏庸无能的政客,也想效康乾之法,把贪官污吏拉去重走长征路,以为走一走路,就能变善变乖变好了。何等典型的猪思维阿!他们还真以为把猪拉出去遛几圈,就能遛成千里马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