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真是好奇怪,某种看似毫无相干的情境,却能突然勾起一段往事,而这段往事已被有意或无意地给忘却了。
一个电视节目在讲说一部美国电影,其中谈到美国城市西雅图——一座适合人居、可以找寻爱情、产生科本和摇滚音乐、长眠着李小龙和他儿子李国豪的小城。
因而,一道记忆之门被推开了。
15年前,云南德钦,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在那里足足滞留了10天,为的是一睹梅里雪山,却最终未能如愿。
连日阴雨,夜里下雪,难以忍受的寒冷和潮湿。每天可去之处:在几个白族人开的银器作坊,看匠人用银箔镶包木碗,并在上面隽刻花纹图案;在一家藏族妇女开的酥油茶馆,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吃上一个烤饼,这便是一天当中唯一的一顿正餐;在夜幕下一边看藏民围着篝火跳锅庄,一边跟着强烈的节拍跺着脚取暖,裤腿上溅满了泥浆。德钦是个狭长简陋的小镇,那时很少见得到汉族人,中秋佳节是在没有月饼和月色星光中度过的。
男子呆得最多的地方还是酥油茶馆。第一天他就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位临时常客,一个汉族女孩。站在男子的角度,称她女孩没有错,因为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他俩总是要坐到打烊才走,反正白开水管够喝,烧开水的大铜壶就坐在暖洋洋的大火炉上,整个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奶茶和烟草的味道。
女孩虽然并不特别漂亮,却十分耐看,素面朝天,眼神中带着几许稚气的忧伤,只身孤影,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直到第三次相遇,他们才有所交谈,是男子主动上前搭讪。
男子首先说明来到这里的目的:想要看梅里雪山——雪山太子——卡瓦格博,都是一回事,又不完全是一回事,要真正看到,要到10公里外的飞来寺,要晴天。
男子笨拙的口才,女孩不得不报以同情的微笑。
当时他们绝没有料到,不久后,梅里雪山发生了世界登山史上最惨重的一次山难,17名登山队员同时遇难。
在以后的几天中,男子都会请女孩喝一碗酥油茶,对他来说,这已是奢侈的招待。他们的话题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内容,主要是为了消遣时间,又不会面对面坐着感到尴尬。一般说来,女人喜欢听男人讲述阅历,而男人只对异性相吸感兴趣。
但有一次交谈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却不是可有可无的,那就是,当男子知道女孩是因为逃婚才来到这里的时候。
为什么呀?男子问。
女孩说,从小就是孤儿,一直带着一种感恩思想听从他人的摆布和安排,她不喜欢那个男人甚至讨厌,但周围的人都强迫她接受,所提在结婚登记的那天早晨她离家出走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呀?男子问。
不知道,偶尔听说的,因为这里很远吧。女孩回答。
今后如何打算呢————?男子问。
女孩似乎已经考虑成熟,爽快地说,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尤其是爱情和婚姻。
呵呵,这里的爱情季节过去了。为了放松心情,男子这样说。
哪里有爱情季节?女孩反倒认真起来了。
哈,只是随便这么一说,城市女孩还是应该到城市找吧。男子发表自己的见解。
可以找寻爱情,有这样的城市吗?女孩自言自语着。
萍水相逢可能人生都曾有过,短暂且没有将来。
然而,大约半年过后,一位年轻警官突然来找男子。
原来女孩失踪了,继而发现被人谋杀抛尸荒郊野外。警官出示了女孩的几篇日记和一张男人的名片,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
警官问:那次谈话对她会有什么影响?
男子回答:不知道。
警官问:哪里是可以找寻爱情的城市?
男子回答:不知道。
警官问:那几天是她最重要和开心的日子吗?
男子回答:不知道。
询问结束后,警官主动和男子握手,以示本案与他无关。
很快有消息传来,案件告破,是那个妄图结婚的男人杀害了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