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贯休长于水墨罗汉图,所图罗汉自以为来自梦中。造型野逸荒古,其线条坚实而流畅,细部刻画精炼干脆,传神处往往在眼睛的描绘上。“一瓶一钵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来”是其诗中的佳句,充满禪味,展示其过人的才华。
南宗在六祖慧能确立后,影响后世的佛学,同样影响后世的诗学与画学,一切庄严的作派被生动活泼的随意作派所代替,这在贯休的十六罗汉图中表现明显,所图罗汉被人认为作胡僧样,姿态各异,有机生发,如其所然,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梦中得来,灵感所获,仍然是有依据可寻,罗汉是佛之弟子,来自西城,故作胡人样为正常,但贯休似乎夸张了胡人平常样,让人感觉是十分奇特非世间之人,以显示僧非凡胎而是仙人一般。此等风格源自唐之先西城绘画、雕塑中佛教性质作品的影响,当然也出现了东方化、中原化的现象,象武则天的卢那舍佛是以自己的形象作模特而成(卢舍那佛看成武则天像也是可以的),有学者认为除贯休之风格外,还有李公麟的龙眠风格,形象接近世俗人物,相当于类似武则天的作派,象梁楷的《布袋和尚图》虽然胖点,总是接近人世的寻常形象。
在中土,谁也没见个真正的罗汉,故如何画他们,可以天南海北地胡来,与画鬼魅差不多,但贯休的梦中作品十分的古野怪异,如同蛮夷之辈,有无形的艺术吸引力,相貌的不凡不是奶油小生般的甜就好看(梁楷的和尚因为胖就避免归入此辈之列),而是应该奇拙古奥方有味道,何况是僧人的宝相,不可与凡人一个品味。从贯休的那名诗句里(垂垂老、得得来)我们可知贯休的佛学倾向禅宗,作为江东之人,又生活在蜀地,对六祖的南宗倾向强点,六祖是与南蛮少数民族与中原血脉混合的人种,故亦有胡人的相貌因素,在蜀地经常有西城人从茶马古道来来往往,会给贯休视觉的印象,说梦中得来便不完全,说一时的灵感袭来更准确点。
贯休的罗汉图流入日本后,对日本后世的人物画产生无法抹去的影响,而且奇特夸张的手法有过无不及,不仅画罗汉,画其他人物象歌川国芳的大首中含小人就是例证。艺术形象上的人物本不得同于常人,此又被一些学者称为“超现实主义”,这样一来,西方现代绘画的源头仍然在汉唐的中原,是不容怀疑的,但更有意味的是,这个源的部分却是画着西方人的样子,西画大师寻找拯救他们艺术的良方从东方开始仿佛是回到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