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批陆军特种兵郭小俊在欧洲特种部队的传奇经历。郭小俊出生于武术世家,自幼在少林寺习武,16岁时被招入某军特种A大队,并为我军传授格斗技术做出了突出贡献。2005年底赴马其顿特种部队,接受为期半年的特种军事教官任务。为了表彰这位中国军人对马其顿军队作出的贡献,建国至今还没有勋章制度的马其顿国防部专门破例为他赶制了马其顿军队历史上的第一批正式勋章,郭小俊也成为马其顿历史上第一个被总参谋长斯托扬诺夫斯基将军授予亲笔签名的“最高荣誉勋章”获得者。
下马威
2005年10月,我和翻译张宇在国防部外事办招待所进行了5天的外事培训后,来到了马其顿。职业化的马其顿军队,也有职业化的后遗症——官兵们按时上下班,训练和睡觉分得清清楚楚,以至于睡觉和训练都在两个地方进行,而这两个地方又相距很远——每天从伊林登兵营到国家体育场,在路上就要消耗掉一个多小时。我更惨,每天早上从加斯科罗佐军事学院往训练场赶,在地图上看,这两地分别在斯科普里市的西北和东南两个角落,路程几乎是我的马其顿徒弟的两倍。若是放在国内,哪个兵营,哪个军事院校又找不出一个自己的训练场呢?
第二天清早,我在马其顿首都的国家体育场见到了我的特种部队徒弟们。这批学员有四十个,平均身高1米9还多,站在室内体育场中间,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小心闯进了马国篮球队。队伍集合的时候,翻译张宇不知从哪儿听了个消息,悄悄告诉我说,在这批队员中有好几个是马其顿国家手球队的……我还没来得及吸冷气,他又翻开了花名册指给我看:两名欧洲的拳击冠军,六名巴尔干地区拳击冠军,还有几个全国的跆拳道、自由搏击、合气道、空手道冠军……
特种部队的光头司令负责给这群特种兵兼国家级运动员训话,不知是对我不太信任,还是他平时就很随和,训话的时候就像闲聊,下边的兵也不立正,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站着听光头司令在前边说:“这是来自中国的功夫大师MasterGuo,他将教你们散打,至于什么是散打,我们也不知道——”
四十个大个子特种兵就嘻嘻哈哈地笑。光头司令也笑,看看我,又接着往下说:“——但是,你们在训练中会慢慢知道什么是散打的。我相信中国功夫是最好的,我相信你们会学得很好的!”
特种兵开始鼓掌,稀稀拉拉,还有笑声——不用翻译我也知道,这个气氛不算太友好,他们现在并不太看得起我。武官站在我身边,明显也看出来了,不停地扭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能行么?
外国学员我不是没见过,但最多也就三五个,而且是在中国的土地上;现在来到了人家的地盘,看着四十个身高1米9的大个子,那是过去从没见过的场面,我的心里也没底。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是势成骑虎了,不光咱们自己的武官在边上看着,英国美国的武官也来看热闹了。不行也得行了——我下定了决心。
这时,光头司令说话了,请MasterGuo展示一下——
“中国散打是一项对抗性极强的项目,一个人怎么展示啊?”——我上前一步,笑眯眯地和我的徒弟们说了第一句话。什么是对抗性?很简单,一个字——打!军队里的这套文化,全世界都差不多。我这句不用什么翻译,下面的大个子兵光看我的表情和动作就能明白一大半。交头接耳,摩拳擦掌。旁边一个大个儿站出来了——翻译在一边介绍,这是亚雷,总统卫队的卫队长。“大内高手”亚雷活动活动手脚,就开始和我比画上了。
——这是我在马其顿的第一战。
摆平
马其顿大内高手亚雷,身高近两米,站起来像一扇门板,面对面地站着,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这样的身材,在总统被人打黑枪的时候,是一块极好的屏障——我这么说他一定不会生气,全世界的要员保镖都有挡子弹的责任和义务,通俗点说,就是人盾、肉盾。看这外形,亚雷上身强壮,估摸着锻炼不少,拳法不赖;相比之下,腿就细了很多,这也是马其顿学员的一个共同点,也许是腿法锻炼不足,比较弱?
可我猜错了。亚雷的腿法非常好,上来就是一个外摆莲,动作极其灵活。这个动作放在一个二百多斤的大块头身上简直就像演小品似的,不可思议。我闪身往后一个趔趄,没踢着。这个动作一点也不帅,简直就是很被动,亚雷得意了,他的同学们也跟着开始起哄,观众们明显是不看好我。跟着又是两波暴风骤雨的进攻,被我小心地躲过,亚雷有些浮躁了,又起腿要踢——还来这招?
这次我没有后退了,已经被逼到场子边上了,退无可退,后面就是光头司令和各国武官了。在前几回合里,我已经看准了亚雷出腿的习惯和速度,这次他刚刚把腿抬起,就被我低身垫步,插到他裤裆之下,抱住重心腿一扛——“嘭”一声巨响,二百多斤的壮汉摔在地板上是什么感觉?好听!体育场里突然平静了下来,顷刻发出一片惊讶声,翻译张宇后来告诉我,当时他后背上冒出了几丝凉气,估计马其顿观众也是类似感受。
半分钟后,亚雷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抱拳向我躬身行了一礼,不大情愿地叫了一声:“Master!”我可不计较他的不情愿,那么响一声砸在地上,屁股一定摔得很疼!亚雷揉着屁股归队,又站出来了一个。这个家伙身高差一些,可也有1米8多。他站出来的时候是特种部队的光头司令出来介绍的——这是伍拉多,我们马其顿的民 族英雄……
我后来才知道,那天第二个站出来向我挑战的伍拉多只是一名士官长,但是在马其顿军中,却享有极其崇高的荣誉和地位——2002年马其顿爆发内战的时候,他提出了“为祖国而战不要工资”,后来因战功卓著而成了民族英雄。
当然,在第一次和他见面,也是我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马其顿的士官长、民族英雄,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成为我最忠实的弟子和朋友。
我和伍拉多的友谊持续了很久,后来学习结束,伍拉多又来中国交流、学习,我们还谈起了第一次交手的经过——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一个黑黑的小个子在马其顿国家体育场上频频出击,用低鞭腿屡屡袭击一个白人大汉,几个回合以后,伍拉多的腿被踢肿了,再也难以支撑,跪倒在地,起不来了。
——认输!
连败两人的现实终于使得马其顿学员改变了看法,在伍拉多倒地之后,掌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扭头看看身边,武官和翻译激动地鼓掌,英美武官、国际合作局局长、光头司令、我的壮汉学员们,一个也没落下——现在他们终于相信,这个小个子不是凑巧打倒他们的,而是真的有本事,真的有神奇的“KungFu”——虽然没有电影里飞来飞去那么好看,可是毕竟把人打倒了。
这是我给他们的第一课,我用拳头说服了他们。
不过现实生活并不是拍李小龙电影那么简单,咱们的影视作品中,老外总是单纯得冒傻气,一顿胖揍之后,围观的百十人都会心悦诚服地竖大拇指说“CHINA,OK,OK”,可实际中却不是这样。中国有句俗话,“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的四十名洋徒弟,见面的第一天,打了两场,并不是所有人都服了气。像伍拉多这样的对我挺服气,甚至是崇拜,但还有一些人则产生了微妙的抵触心理,想方设法想找机会弄我一下,看我出丑。
在被我放倒了亚雷和伍拉多之后,挑战都没有停止,有好几个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学员,这个事情可不妙——我MasterGuo又不是来打电子游戏的,需要一关一关打通,有一个个对手需要打倒。格斗这个东西,实力相差不远,胜负就在一瞬间,体力受得了,也保不齐有个失手啊,还是见好就收。
这个时候,武官出来说话了:“刚才MasterGuo已经展示了功夫了,中国功夫博大精深,内容很多。大家别着急,慢慢来,以后的时间里,MasterGuo会教你们更多的格斗技能……”
我希望我的洋徒弟们对于“中国功夫”的认识和理解,并不仅限于马戏一般的“飞来飞去”和“刀枪不入”,这种浅层次的好奇心对于了解中国是远远不够的。能够承载这一重任的,唯有背后的武德——那是中国人的价值观,它指导人们共同的武术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规范,并渗透在习武者的思想和言行中。
突然袭击
谁也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出招”,马其顿方面倒是抢了先机,给我来了个突然袭击。大概在开训第十天上,我带着这群徒弟正在压腿,就看马方的翻译提着个包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他拉开包拿出一盒盒的迷彩伪装油给学员们分发了下去,张宇上去问了几句,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好,小郭!马其顿安排了一群媒体过来参观,报道训练的进展情况。事前怎么没通知我们啊!”
记者来采访,军人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倒也正常。特种部队是保密单位,执行的都是秘密任务,而每次出击都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就有可能遭到潜藏敌人的报复。我在国内的时候,特种兵的照片极少出现在公开报道中,要么戴上头套,要么抹上伪装油彩,那还是在和平环境中,而在马其顿的情况则更复杂,这边刚打过内战,我手下的这些学员们又是马其顿国防军的精锐,在这么一个国土面积不到三万平方公里,总人口两百多万,民族矛盾尖锐的小国家里,他们的真实面目是肯定不能公开地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的。
学员们画好油彩之后,管事儿的参谋才跑过来告诉我说有记者来采访。在国内我们也当着记者表演过,可这会儿是人家的地盘,说不紧张是假的,站到队列前面,心怦怦地跳。开始吧。
“成拳术队形——散开!”
一声令下,马其顿徒弟们呼啦散开。刚才带着他们在操场上跑了几圈,身体已经热乎了,这时候再做点简单的体操,把身体给活动开,扩胸,活动腰腿踝关节。跟着就是压腿。马其顿的管事参谋看我们压完腿,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把队伍排成四列横队,把我拉到中间,说这样拍照取景方便。
我来到队伍中间,当时一个劈叉坐地上,然后就开始讲课:“在中国功夫中,腿法所发挥的作用非常重要,其原因是腿比手长,攻击距离远,攻击范围也比拳头大;腿担负着支撑身体的任务,下肢肌肉群也是人体最发达的肌肉群,力量要比拳头大得多;腿法的进攻隐蔽性好,进攻方法多。想要练好中国功夫,腿部柔韧性和协调性必须要好,现在进行的训练就是为了提高腿部的柔韧性。”
我来这里的任务是教马其顿军人中国功夫,根本没时间,也不可能去教普通的老百姓,仅仅依靠军队系统的学习所产生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如何能让中国功夫流传开去?今天记者们来了,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的言行很可能会被记者们发表,中国功夫将通过这种方式被马其顿的普通老百姓知道——哪怕是一个动作、一张照片、一句话,机缘巧合之下,都有可能在一个人心里留下影子,使他产生对“中国功夫”最初的兴趣。
眼前这群记者很惊奇,把镜头纷纷对准了坐在地上劈叉的我,闪光灯此起彼伏。
被一群洋记者围住猛拍,心里有点紧张,嘴上又交代了几句,渐渐稳住了心神,两腿一夹,在记者的惊奇声中站了起来。给徒弟们比画了比画,示意他们:“照着做!”
大概是看我在记者面前出了风头,手下的这群徒弟们颇有情绪。我看着看着就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平时叫他们压腿都还算老实,而且那几个练过跆拳道的家伙在压腿的时候很轻松的样子也能起个模范带头作用,可今天却很反常,尤其是那个卡西。
卡西是马军特种部队“狼队”的成员,后来去当了马其顿总统的保镖,这家伙是个标准的猛男,身高1米82,体重190斤,上半身很壮实,胸肌发达,胳膊能赶上那些小姑娘的大腿粗,曾经获得过巴尔干地区拳击比赛90公斤级的冠军。
和多数马其顿徒弟一样,他的上下肢的力量并不太协调:上半身是很壮,腿却很细,细得跟上半身都不成比例,整个人上粗下细,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陀螺。大概是自己的腿法并不是太好的缘故,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很羡慕我给他们表演的“飞腿”。
卡西的表现不算突出,在我的“分班考试”中没给列进“四大金刚”,因此对我给戴昂、亚雷、米勒和伍拉多开小灶充满了嫉妒。平时训练倒也勤勉,压腿的时候挺刻苦,可今天这家伙直着腰,两腿分开的角度挺小的,像个两脚规,裆部离地的距离总有三十多厘米,根本就没使劲往下压。一边假模假式地“压”,一边笑嘻嘻地四处看。
经过这十来天的训练,劈叉虽然并不是每个学员都能完全劈开,可也不至于这么差劲,这家伙摆明了要给我个难看!
我没说话,抱着手在队列里走,冷冷地观察着他们的表现,发现有好几个学员都没有用心,可只有卡西表现得最明显,好,就是你小子了,杀鸡儆猴,今天就从你开始吧!
我没动声色,走到卡西身后,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说:“Casey,goahead.”(卡西,再用点力,使劲压一下。)
卡西显然是听懂了,即使当时没听懂,也能感到我双手在他的肩上施加的压力。他看了看记者,又扭头冲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心里冷笑,你小子存心是给我难堪啊。双手轻轻向下压了压,这家伙的腿下去了一点,我劲一松,那家伙像弹簧似的又抬起来了。妈的,真不给面子?我有点恼了,卡西显然也不高兴,再扭头看我,无奈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嫌恶。
看到我在卡西身后停了下来,记者们的镜头也都跟了过来,他们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我双手按住卡西的肩膀,猛地向下压了下去——看看谁厉害。
卡西明显是在给我捣蛋,压腿的时候如果双方掌握了节奏,互相配合是比较安全的。可是卡西存心和我别着劲,我向下压的时候,他偏偏向上蹿。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可也得看时候对不对?劈叉的状况下,大腿有劲使不上,从受力角度上看,是个脆弱得不得了的结构,还拧着劲来,真以为是超人么?随着我的双手下压,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再看卡西,就见他双手抱着裤裆在地上打滚,这可怜的家伙!
当然,后来卡西并没有记仇,他还在小腿上刺了两个汉字:“卡西。”